《[ABO]你认错崽了》作者:八蛮子 文案: 1.强攻弱受,双洁,1v1 2.自我感觉还是有很虐的地方的,一点虐都受不了的小可爱慎入哦~ 3.热心纯真却自带麻烦属性的小哭包Omega X 外冷内更冷深藏不露的爱妻狂魔Alpha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顾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学生,逃课混吧,一点高三学生的样子都没有。 简绎十分不想跟他接触,却在某日撞见顾深被人勒索。 他秉承着自己一定会分化成Alpha,不能丢了Alpha的面的信念救了顾深,却反被顾深警告不要多管闲事。 简绎奚落顾深说他根本就不配当个Alpha,转眼,他就当着顾深的面分化成了Omega…… 还是奶香味儿的。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。 尴尬的是……他发热期被顾深撞上了。 更尴尬的是……顾深是个S级Alpha,一发入魂,他揣了个崽……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感谢支持!!! 标签: ABO 破镜重圆 HE 正剧 青春篇 第1章 Omega的秘密 "你……能不能不要把我是个Omega的事情告诉别人……" 简绎说出这话的时候,十分没有底气,语气几近哀求,却还是不敢确定对方会不会答应他的这个请求,因为他面对的Alpha,是顾深。 顾深没有说话,简绎就执拗地站在浴室门口等着对方回答,Omega眉目低垂,身侧握成拳的双手,指甲深深地扣进了他的掌心。 直到金属扣合,发出一声轻微的“啪”,银白色的抑制环稳稳扣住了顾深纤细的脖颈,顾深才把目光从镜子前移开,淡淡瞟了Omega一眼。 "嗯。"顾深淡淡地说,"先去吃早餐吧。" 顾深说话声音很轻,简绎却重重地松了口气。 在今天之前,简绎一直没想到,顾深竟然还会做饭,令他同样想不到的,还有一件事,自己原来是个Omega。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,雨丝软绵绵地打在玻璃上,一点声音也没有,只留下几处水痕。 餐厅的气氛有些沉闷,Alpha和Omega面对面坐在餐桌前,谁都没有说话,空气里很安静,偶尔只有汤匙和瓷碗碰撞发出叮当响声。 一顿早餐就这么在两人的沉默中度过了,临出门的时候,顾深给简绎递了一把雨伞:“等会儿我们分开走。” 简绎正站在沙发边上收拾书包,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,没有伸手去接那把伞:“你家里不是只有一把伞吗?” 顾深没有回答,而是直接把伞放在了简绎书包旁边,然后转身径直走出了家门。 简绎三两下收拾好书包,拿上雨伞,再三检查门已经关紧了之后,才脚步匆匆下了楼。 本以为顾深说完就先走了,结果简绎刚到一楼,就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顾深。顾深身上的校服外套很空,也不知道是不是买大了一号,只衬得他的背影越发单薄。 简绎犹豫了一下,才上前两步,把伞撑开来:“一起走吧。” “不用。”顾深摇了摇头,“你先走。” 雨并不大,但已经下了很久,地面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干的。 Omega站在原地没有动,Alpha却突然伸手过来触了触他裸露在外的脖颈。顾深的指尖很是冰凉,碰到简绎脖颈上时,他忍不住一个激灵。 “自己没发现吗?”顾深收回手,刚刚被他碰过的脖颈上有一处小小的红痕,远看就像一枚深红的小痣,不仔细看的话,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两人昨晚亲昵过的证据。 但顾深还是说:“把拉链拉起来吧,被人看见不好。” 简绎闻言愣了一下,随即便负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,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顾深说的是什么,顾深就已经瞟他一眼,主动抬手替他拉高了校服拉链。 “下巴。” 简绎听话地扬起下巴,顾深一下就把拉链拉到了最顶端,立起的领口把Omega白皙的脖颈挡得严严实实。 “……谢谢你。” 简绎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,最后还是一个人撑着伞走出了楼梯口。 从顾深家到学校,隔着三条街,不知道是不是分化后受Omega体质的影响,简绎总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。他拖着还有些发虚的脚步走路,平时只要十来分钟的路程,愣是被他拖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走到。 顾深就一直跟在简绎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走着,快到学校的时候,简绎回头看了一眼,可身后却早就没了顾深的影子。 - 简绎从后门摸进教室里,刚在最后一排处坐下,前桌的人就转了过来。 "顾深,董老师让你……诶?是你啊简绎。" "嗯。"简绎应了一声,有些尴尬地笑了笑,问道,"怎么了?" "没事没事。"前桌的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"我还以为是顾深来了,你校服领干嘛拉那么高啊?" “外面下雨了,有点冷。”简绎有些心虚地回答。 眼镜男“哦”了一声,随即又自言自语到:“顾深怎么还没来,他早自习不会迟到啊……” 戴眼镜的男生是班里的班长,叫顾不凡,他话音刚落,顾深就就出现在了教室后门。 "顾深!"顾不凡一见他就招呼了一声,"你来啦。" "怎么了?"顾深声音淡淡的,从后门两步跨进来,拉开简绎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。 简绎担心顾深被雨淋湿,便扭头看了顾深一眼,谁知顾深像是有感应般,也扭头看了过来。 眼神对上的一瞬间,简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避开,都来不及看清顾深到底被雨淋湿了没,就立刻弯下腰去书包里翻东西。 简绎在胸口处不自觉地悄悄屏了一口气,心思全然不在翻书包上。 顾不凡:"董老师说让你今天下午放学去他办公室找他一下。" "知道了。"顾深答完,顺势就搭着手臂在课桌上趴下了。 简绎这才悄悄吐了一口气。 简绎还有些不太适应刚刚分化的身体,即使现在只是静坐在座位上,他也总觉得能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原本不属于他身上的信息素在流动,带着些淡淡的清香,细嗅还有些涩。 这感觉很怪,顾深的信息素在他的身体里流淌,像是融合,可他分明又能感受到不一样。 简绎不得不承认,顾深在他身上留下的信息素所带来的影响确实强大,无论是从生理方面来说,还是从心理方面来说。 明明就在前几天,简绎还对顾深整天在学校里睡觉的行为表示深恶痛绝,而此时,顾深趴在桌上均匀起伏的身影,却莫名地让他觉得安心起来。 这还只是没有标记的效果,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被顾深标记了呢? - 简绎盯着手上书本有些心不在焉,突然感觉大腿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碰他。 简绎条件反射低头一看,刚好就瞧见顾深伸手往他桌肚里塞了一瓶东西。简绎一眼就看见了包装上"抑制剂"三个字,吓得他一下就坐直了,立刻往前用身体挡住了桌肚。 顾深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,表面上还是一副趴着一动不动样子。 简绎有些心虚地左右看了看,大家都在埋头背书,周围一片书声琅琅,根本没人往他这里看。 但简绎的心还是跳得很厉害,紧张到甚至连书拿错了都没发现,一直到英语老师走过来提醒他,他才反应过今天的早自习是英语而不是语文。 "简绎。"英语老师拍了拍他的背,"高考考的就是个心态,以你现在的成绩上重本一点问题都没有,但前提是要有个好的心态。" "老师希望你最后这几个月里能保持一个好的心态,但也不要过于松懈,更重要的是……" 英语老师顿了一下,瞥了眼趴着睡觉的顾深,又语重心长地跟简绎说:"更重要的是,不要受班里某些同学的影响,一定要把握住自己,如果生活学习上有什么问题,就跟你们班主任反应。" 简绎点着头,一一应下了,等英语老师离开,简绎立刻就看向了顾深,Alpha还是保持着之前那个姿势一动不动,简绎这才心下松了口气,把手伸进了桌肚里。 伸着手摸了半天,简绎才摸到那罐凉凉的东西,直到把那瓶抑制剂喷雾安全地从桌肚里转移到书包最里层,简绎才彻底放下心来,手里的书本也终于能看进去了。 - 午后的阳光斜着照进教室里来的时候,正在上数学课。 简绎坐在最后一排,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课,余光里本该睡得香甜的身影却不安分地动了好几次。 简绎悄悄偏过头看Alpha,却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。Alpha的头发在阳光下呈现出少见的金棕色,发尾处有些湿了,细看还能一层薄薄的汗,灼人的阳光打在那圈银白的金属抑制环上,微微反光。 简绎轻轻抬手,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那圈环,果然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了。 简绎回过头来盯着黑板,身体却不动声色往前挪了挪,刚好替顾深挡住了那灼人的阳光。阴影所投之处,不安分的身影立刻就安静了下来。 刚一下课,简绎就横跨了半个教室,把窗帘拉了起来。教室里瞬间就暗了几个度,有人不满地嘟囔了几句,但看见是简绎关的窗帘,也没好说什么,低下头就去做作业了。 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,是阳光每天都要光顾的角落。中午的太阳是一天中最耀眼的时候,即使是深秋,也显得有些耀眼过了头。 每次阳光照过来的时候,简绎都会把身子往后挪一挪,躲着阳光,最多熬两节课就过去了。明明之前那么多天,顾不凡也没见简绎主动关过窗帘。 简绎坐回座位,顾不凡就扭过头来小声的问他:"怎么了?" "没事,黑板有点反光。" 简绎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些音量,身边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人再也没有动过一下,应该没有被吵醒。 顾不凡"哦"了一声,又看了一眼熟睡的顾深,才转回头去。 简绎低下头继续刷题,余光里却全是Alpha均匀且小幅度上下起伏着的背影。 从简绎跟顾深做同桌起,他就没见顾深好好上过一次课,这人白天在教室里睡觉,晚上就压根不见踪影。怪的是,班里居然从来没有老师说他半句,即使是上课,也任由他睡。 顾深哪天都是这么在教室里睡觉的,简绎却偏偏觉得今天的顾深格外疲倦,甚至光看背影他都能感受到他的累。 简绎脑子里有些不受控地东想西想,但他很快又拉回了理智,继续抓紧课间的那几分钟做了几道题。 没做两道题,上课铃就突然响了起来,埋头刷题的简绎冷不防被吓了一跳,他几乎是下意识的,立马就望顾深身上瞟了一眼。 顾深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,一动不动。 还好,没醒。 刺眼灼人的阳光已经被他用窗帘挡上了,有些暗的环境应该能睡得更香一些吧?就是不知道,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,等一下起来去打工的时候手会不会麻。 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,简绎也很快就收回视线,看向了黑板。 第2章 试卷的答案 简绎一整天的课都在走神,脑子里几乎就没有静下来过哪怕一刻,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,想起无数个昨晚在顾深家里的画面。 到了下午大课间的时候,简绎就再也坐不住了。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,后半节课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的时候,简绎二话没说就一个人溜去了学校超市。等他抱着几瓶能量饮料和一堆零食再回去寻找顾深的时候,运动场上早就没有了顾深的身影。 于是简绎又带着一堆饮料零食找回了教室,顾深还是不在。 果然,顾深又早退了吗? 简绎没找到顾深,心里有些失落,但毕竟东西都是特意给顾深买的,无论如何,还是要给他才行。 这么想着,简绎便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,侧身弯下腰,把买来的饮料零食一点一点塞进顾深的桌肚里。 “你在做什么?”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,简绎惊得手一软,还没来得及放好的饮料瓶就从松开的手掌里砸了下来。 装满液体的塑料瓶一路滚到顾深脚边才停下,瓶口处堆了一堆难看的白色泡沫。 简绎抬眼对上顾深一张皱着眉的脸,有些慌乱的解释道:“我没有翻你的东西,我只是……” 我只是想谢谢你。 谢什么呢?昨晚的事儿虽然谈不上什么两厢情愿,但床上的事情,怎么想也不是随意能搬到台面上来说谢谢的吧? 话突然梗在了嗓子眼,简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愣在原地,不知道接下去应该说什么好。 顾深弯腰捡起了脚面前那瓶饮料,然后把手伸进了桌肚,一摸,却摸到了鼓鼓囊囊的几包东西,随手抽出一包来看,居然是小熊饼干。 顾深蹲下去看,原本没什么东西的桌肚,现在居然已经被零食塞的半满了,薯片饼干的什么都有,还有简绎手上没来得及放进去的能量饮料。 顾深的眉仍然皱着,但他没有再去碰那些零食,而是伸手从桌肚的角落里摸出了一把钥匙,然后起身,把刚捡的饮料放到了简绎桌面上。 “都拿回去吧。” 想了想,顾深又补充了一句,“我不爱吃零食。” 顾深语气很淡,听不出喜怒。简绎就一直在旁边低着头一声不吭,明明什么也没做,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。 一番好意被拒绝所带来的局促和尴尬,让简绎在原地愣了半天。直到顾深离开了教室,简绎才像突然想起什么般,从书包里翻出一把雨伞,追了出去。 但简绎没能如愿追上顾深,顾深走得太快了,简绎追出去的时候,Alpha早就已经没了踪影。 - 饮料零食仍堆在原位,身旁人一如既往地没来上晚自习。 Omega一整个晚自习都在往窗外看,已经完全暗了的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,简绎总觉得要下雨,可是直到他拿着伞站在教学楼底下时,这雨也没落下来。 简绎拿着伞有些犹豫,到底要不要把伞给顾深送去呢?现在已经很晚了,要是去送就得去酒吧找人,简绎并不是很喜欢那种地方,可如果不送,万一明天下雨了怎么办? 简绎还没想好到底去不去找顾深,身后就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一下,是那个戴眼镜的班长,顾不凡。 顾不凡:“你站在这里干什么?” “没什么。”简绎很快把伞收进了包里,“准备回宿舍。” “那一起吧,我也正打算回宿舍呢!” 简绎应了一声,两人便并肩朝着学生公寓走了过去,路上随便聊着天,都是和学习有关的。 这个周末过完就是月考,临近高考,学校积极贯彻“考多了就习惯了”的原则,考试频率越发频繁,甚至还有人听说,再过两个月就要从一月一考变成一周一考了。 “真羡慕你啊,我学习成绩要是有你一半好就好了。” 简绎佯装惊讶:“真的吗?你高考只想考350分啊?” 顾不凡愣了一下,随即就笑了起来:“我只是打个比方。” “我也只是开个玩笑。”简绎笑了笑,“你学习成绩已经够好了,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,好歹也是重点班的人,自信一点。” “你别安慰我了。”顾不凡叹了一口气,“要是咱们班没那些借读的同学,最后一名的宝座就是我的了。” 简绎没有说话,他突然想到了顾深。 顾不凡嘴里那一群花钱或者靠关系进重点班的借读生,可不就有顾深吗?他老早就听别人说过,顾深和班主任有亲戚关系。 简绎想着也是,不然就以顾深次次倒数第一的成绩,白天睡觉晚上逃课的行为,普通的任课老师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,如果不是有亲戚关系在,寻常的班主任是无法容忍自己班里有这么个拖油瓶的吧? 进了学生公寓的大门,顾不凡突然说:“对了简绎,我白天就想问你。” “什么?”。 “你觉不觉得你今天身上味道怪怪的?”顾不凡顿了一下,又继续说,“怎么说呢……感觉没有平时那么醇了,感觉是混了别的味道……而且还有点熟悉……” 简绎本来想把校服拉链拉开一些,已经被领口捂了一整天,脖子上出了一层汗,并不好好受。听到这些话的一瞬间,简绎的手一下就愣住了,下一刻,他又默默把衣服拉链拉回了原位,将脖颈挡得严严实实。 简绎一直没有说话,快到二楼的时候,顾不凡突然一拍脑袋,有些兴奋地说:“我知道了!是顾深!你身上有顾深的味道!怪不得,我早上还把你认成顾深了呢……” 简绎想提醒对方声音小一点,但最后还是没有明说,只咳了一声,然后胡乱地搪塞了一句:“怎么可能……你闻错了吧……我到了,我先回去了,你早点休息,拜拜。” 顾不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,简绎就走开了,顾不凡一边疑惑一边往三楼走。 不可能啊,他不会闻错顾深的信息素味道的,顾深的信息素是新鲜的椰香,清淡带涩,那味道实在很少见,顾不凡只闻过一次,就再也忘不掉了。 而且,简绎身上的奶香味今天就是没有往日那么醇了,难道真的是他鼻子有问题?不然简绎和顾深都是Alpha,他们的信息素怎么会出现在对方身上呢? 顾不凡甩了甩脑袋,想不清楚,也许是因为两人是同桌吧,他记得以前也在某本读物上见过,两个Alpha在一起待久了,身上的信息素确实会互相影响。 反正世界之大,无奇不有,Alpha的世界纷繁复杂,还是像他一样,分化成了个普普通通的Beta好。顾不凡没再胡思乱想,很快就钻进了宿舍,一心扑在了月考复习上。 - 为了让同学们提前适应高考,学校煞费苦心,甚至连月考考场也是按照高考模式,通过抽签随机安排的。 考场安排周末的时候贴在了公布栏,考试头一天简绎就知道了自己和顾深在一个考场的事情,不仅在一个考场,连座位号都是连在一起的。 简绎提前半小时去了考场,前座的椅子果然还是空的,考试这种事情,想来顾深也不会多积极。 简绎呆在座位上看书,过了十来分钟,监考老师都带着试卷进了教室,顾深还是没来。 就在简绎猜想顾深是不是要缺考时,顾深终于掐着点走进了考场。简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深,随时做好准备,想着顾深只要看他一眼,他就跟他打招呼。 终于,顾深快走到座位跟前时,抬眼看了他一眼,简绎立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。但顾深的神情依旧只是淡淡的,没有任何回应,转身拉开椅子就坐下了,只留给简绎一个背影。 早上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,下午考的是数学,这次的题目有些难,简绎不敢松懈,一直专心埋头答题,等他终于把题目写完时,才发现手心里居然全是汗。 简绎看了一眼教室前面的挂钟,离交卷还有二十来分钟。他长呼一口气,正打算收回目光再检查一遍时,却瞥见了前座桌面上一张白花花的答题卡。 简绎怀疑自己眼花了,于是又偷偷看了一眼,这才确定,顾深果然一道题都没有答。 这套题确实难,可也不至于一题都不答吧,不管怎么说,选择题总能猜几个。这样明目张胆地交白卷,等成绩下来,一个重点班里居然出现了0分,这不是让班主任难堪吗? 简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等他回过神来,手里已经捏着一张小纸条了。纸条他用的卫生纸,撕了一小块,上面密密麻麻抄了几个数字和字母,是选择题和填空的答案。 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的时候,简绎手里还捏着那张纸,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,紧张得一颗心狂跳不止。 秒针滴答滴答又转了一圈,终于,简绎心一横,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,把纸条揉成一团,飞快地扔到了前面的桌子上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,简绎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起来,前桌的人像是看不见一般,一点也没有要打开纸条的意思。 简绎急了,再过一分钟就要打铃了,前桌的人还是没有反应,情急之下,简绎就伸脚踢了一下顾深的椅子。 没想到,这一个小小的动静竟然引来了监考老师,老师一步步向他们这边走来的时候,简绎心脏都要跳出来了。 那个小小的纸团仍然这么光明正大地躺在顾深桌面上,即便老师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,顾深居然也丝毫没有要把它藏起来的意思。 直到老师去而复返,拿起那团纸的时候,顾深都没有动一下,只一直保持着双手搭在桌子边缘的姿势,一下一下地转着手中的笔。 简绎盯着老师一点一点展开纸条的手,心脏也跟着一点一点被揪得更紧,此刻他多希望老师手里那张纸变成一团什么也没有的垃圾,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。 考试结束的钟声按时敲响,监考老师把皱巴巴的纸巾摊开在顾深桌面上,脸上的表情满是鄙夷和厌恶。 老师冷声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 话音刚落,教室里就齐刷刷转过了三十八个脑袋,简绎的心一下子跌进了绝望的深渊。 第3章 迟来的道歉 “好了,考试时间到,请所有考生停止答题。” 所有人的试卷都被老师收了上去,除了顾深的。 教室里的同学还有一部分没有走完,简绎故意慢吞吞地在后面收拾东西,他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地抖,心里却打算好了:等所有人都走完了,他就跟老师说,是他主动给顾深传的答案。 没等到简绎开口,监考老师就拎起了顾深的答题卡——根本不是空白的,背面压轴题的地方分明写满了字。简绎又趁机仔细看了看,前面也不是全部空着的,选择题和填空题的部分也填了一部分——也就是说,顾深打从一开始,就没打算交白卷。 “挺有技巧的,抄还知道不能全抄。” 监考老师冷笑了一声,然后把顾深的答题卡一折,踩着高跟鞋走回了讲台。 简绎心里越发得慌,他不知道监考老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,但简绎敢保证,顾深一定没有抄他给的答案。他是亲眼看见的,那张写有答案的纸条,是监考老师亲手打开的,如果老师愿意,只要把手上的答案和顾深答题卡上的答案对比一下,就能知道顾深根本没有抄。 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光了,吃瓜凑热闹的本来也没几个,明天还有两科考试,大家都急着回去复习。 “小聪明用错地方了。”监考老师抱着答题卡走到教室门口,又回头朝教室里的人轻声说,“接下来的考试不用来这间教室考了,去教务处找你们董老师考吧。” 说完,监考老师就离开了,高跟鞋踩得地板砖震天响。 简绎紧紧地捏着笔袋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他甚至有些不敢再去看前座人的背影。 而顾深只在座位上停留了一秒钟,然后就站起身大步往外走了。简绎想去追,却因为过于着急,迈步的时候踢倒了椅子,椅子重重地砸在地板上,简绎手里的笔袋也掉了,文具撒了一地。 简绎在原地愣了一会儿,然后才弯腰把椅子扶起来,蹲下身去收拾笔袋。 他没有再去追顾深,他知道自己已经追不上了,顾深走路一直都很快的。 顾深一直都这样,做什么都很紧凑。走路快,吃饭也很快,唯一在他家的那次,简绎还发现他收拾打扫、洗澡做饭都很快。总之,印象里的顾深干什么都是一幅雷厉风行的样子,那种争分夺秒的样子,仿佛时间就是他的生命。 简绎收拾好东西,就从考场直接回了宿舍,连饭都没去吃。 也许是快换季的原因,最近天气总是阴晴不定。简绎刚走到一半,又下起了雨,总说秋雨绵绵,还真是连绵。 简绎突然想起了顾深的雨伞还在他这里,他摸了摸书包,伞还在,本来打算今天早上考完试就还给他的,结果早上忘了,下午也没能还成。 雨有点越下越大的趋势,简绎没有带自己的伞,但他也没有去用顾深的伞,就这么淋着雨,往学生公寓那边走。 走着走着,简绎突然感到了一阵凉意,于是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,全然没有注意到跟他擦肩而过的顾深。 等他感受到空气里似乎有熟悉的味道,停下脚步来环视了一圈时,周遭早已空无一人。简绎拉紧了校服外套继续走路,心里忍不住想,天气越变越冷,倒还真有了点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意思。 - 顾深果然没有再参加接下来的两场考试。 同一个考场的其他人,每一个都泰然自若地答着题,考试作弊这种事情,在学生时代本来就是很常见的事情。 但简绎却不这么想,这件事因他而起,空着的前座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,后来的两场考试,简绎都浑浑噩噩的,考完试自己答了些什么都不知道。 等最后一场考试结束,简绎回到宿舍的时候,里面已经有人了,他的室友难得回来一趟。 学校住宿的待遇非常好,学生公寓都是双人标间,管理也非常人性化,家住市区的同学,只要提前报备过,都能走住。 简绎和他的舍友王灿刚好都属于走住这一类的,所以就被分在了同一个房间,只是简绎鲜少回家,王灿却鲜少回宿舍。 简绎刚一打开宿舍门,一大股薄荷味就铺天盖地而来,带着些许清凉的味道,一下就激得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。 “好久不见呀小美人!” 王灿两条腿搭在桌子上,手里的游戏玩得火热,嘴上却还不忘调戏别人:“一周没见想我了没?” 简绎没有回答,只紧紧捂住了口鼻,觉得脚下一阵发软。 王灿是个Alpha,也许是Alpha基因给他带来了天生的优越感,王灿对自己一身的薄荷味信息素也充满了自信。 平时在教室有班规校级压着,王灿不好开屏,但他在宿舍楼里从不收敛。反正简绎就没见他在公寓里好好戴过几次抑制环,只见他随时都溢着满身的信息素在走廊上招摇过市,一副全世界都巴不得来求着嗅他的样子。 其实这味道不算难闻,简绎还没分化的时候王灿就这幅德行,他也早就习惯了这一宿舍的薄荷味。 但现在不一样了,简绎如今已经分化了,还是个Omega,又因为刚分化不久,并且还没装抑制环,所以导致简绎的身体对Alpha的信息素还有些敏感。 原本身上还有顾深的信息素做安抚,但现在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,虽然已经不在特殊时期,但简绎一时疏忽,还是受了王灿信息素的影响。 基因有时候真的很烦人,自己怎么偏偏就是个Omega呢? 简绎极力地忍耐着身体上的不适,趁王灿游戏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,偷偷从抽屉深处翻出了抑制剂喷雾,然后迅速躲进了卫生间。 顾深给他买的那瓶抑制剂很有用,等简绎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,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了。王灿也已经没在打游戏了,而是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刷手机。 “小奶猫来春了?”王灿嗅了嗅空气里一大股奶味,笑嘻嘻地问简绎。 简绎把袖子底下的抑制剂喷雾攥得紧紧的,没有说话,径直走到了自己书桌前坐下了。 王灿随时都没个正经样,简绎平时很少搭理他,见简绎没说话,王灿居然少见的识趣,换了个话题。 “对了,你听说了没,你们班那个顾深,这次考试作弊被抓了。” 简绎还是没有说话,但袖子底下握着喷雾罐的手却越收越紧,紧得指尖都泛了白。 王灿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换了个多烂的话题,还在自顾自地说话:“他不是平时挺拽一Alpha吗?我还以为他视成绩如粪土呢,想不到还懂得作个弊上上位。” 王灿冷哼了一声:“原本就是一只麻雀,还想着能变成凤凰呢?不自量力。” 简绎还没来得及去细细思考王灿话里的意思,又听王灿笑笑地说起话来:“还是我们小奶猫厉害,随便动动手就能把我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上挤下去。” 王灿恬不知耻地笑着:“是不是呀小奶猫?哦对了,这次我们也来猜猜看,这回月考我们俩谁是第一?” 王灿说了一大堆,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句惹毛了简绎,他“蹭”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椅子在他身后轰然倒地,王灿直接被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。 “天呐,小奶猫居然还会发脾气,不愧是我们Alpha。” 王灿说着说着,便凑来了简绎旁边,做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,玩笑道:“话说,才一周不见,我们小奶猫身上的奶味儿就越来越浓了,看来马上要分化成一只大奶猫了呢……” “离我远点!”简绎声音压得极低,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怒意。 王灿还想伸手来勾简绎的下巴,简绎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拳就挥了出去。 王灿毫无准备,居然让那一拳正中脸颊,王灿被打得偏过了头,有重量但是却不疼。简绎仿佛舍不得一般,下手特别轻,拳头砸在人脸上的声音,还没有一瓶抑制剂落地砸得响。 只听见“哐”的一声,简绎意识到是什么东西掉出来之后,只一秒,立马弯腰捡起罐子就往外跑,没管倒在地上的椅子,也没去想王灿到底看没看见什么。 刚刚打王灿那一拳,简绎其实是很用力的,但是打下去之后他才发觉,拳头软绵绵的,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。 果然,一分化完,Omega的基因就开始起作用了吗?简绎心里难受极了,身体还是有些不适,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。 外面的雨绵绵长长下了两天还在下,雨不大,简绎也没管,直接就往外走。快走到学生公寓大门口的时候,他远远看见了一个身影从雨幕中穿过,接着就消失在了教学楼附近,简绎越想那身影越觉得熟悉…… 是顾深! 简绎拔腿就去追,刚刚情急之下带出来的抑制剂喷雾,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。 一路追到了教学楼底下,却没见着人,简绎想了想,便顺着楼梯摸上了三楼。 简绎刚上到三楼,就在楼梯口和人撞了个满怀。手里的抑制剂喷雾没握紧,噼里啪啦地就滚下了楼梯,简绎也差点被撞得滚下楼梯,还是那人搂了他一把,他才没掉下去。 简绎被撞到了鼻梁骨,他走得很急,所以撞得那一下也很重,只撞得他鼻头一酸,眼眶就有些泛红了。 腰上搂着他的手臂十分有力,属于Alpha的味道萦绕在他周围,简绎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。脚下刚一站稳,简绎就揉了揉酸痛的鼻梁骨,往上一看,果然对上了顾深那张棱角分明的脸。 顾深皱着眉,望着他怀里眼角泛红的Omega,Omega也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。 也不知是怎么了,简绎突然觉得鼻头更酸了。似乎无论他什么时候看见顾深,顾深都是这么皱着眉的,连睡着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,那眉皱得很紧,仿佛这个世上,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再值得他开心了一样。 可顾深不过才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,本该是朝气蓬勃阳光明媚的年纪啊!可是他那双眸子,却深沉得可怕,像是藏满了秘密的黑洞,让人不敢多窥探一眼。 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僵持了很久,简绎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——他本来也没有想好要跟顾深说什么,只是因为看见了顾深,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追了过来。 良久,简绎低下了头,鼻梁骨上的酸痛感仿佛会传染,简绎只觉得嗓子眼也酸涩了起来,他动了动唇,声音小而哽咽。 “对不起……” 第4章 花臂的勒索 简绎不确定,顾深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那句小如蚊声的道歉,他埋着头不敢看顾深,又过了几秒钟,还是没能等来顾深的回话。 就在简绎准备再次开口道歉时,顾深突然松开了搂在他腰间的手:“站好。” 顾深说完就顺着楼梯朝下走了,转身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。 就这样被人扔在原地,简绎心里觉得难堪极了,身侧的手有些无措地半握着。对于月考那件事情,他本意也不过是想“帮忙”而已,但不可否认的是,他确实给顾深帮了一个天大的倒忙。 虽然简绎也明白,迟来的道歉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,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,根本不能给顾深解决任何。 可是,真的就连一句道歉也不肯听吗? 鼻尖的酸涩感愈发强烈,脚底也像灌了铅一样,半步都挪不动,简绎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原地,脑子一片空白。 直到有脚步声再次靠近,一只握着东西的手,重新出现在简绎模糊的视线里,他才稍稍回过点儿神来。 “拿好。” 是去而复返的顾深。 简绎眨眼调整了一下视线,这才看清顾深手里握的,正是他刚刚被撞掉的那瓶抑制剂喷雾。 “你不是走了吗?”简绎在原地愣了愣,没有伸手去接。 顾深看他不动,直接把抑制剂往他怀里一塞,简绎一只手松松地扶住了怀里的瓶身,另一只手就赶紧拉住了顾深的衣角,害怕他又一次转身就走。 “顾深……我……”简绎咬着唇,半天说不出下一句来。 顾深不说话,也不动,就任人拉着衣角站在原地。 简绎想来想去不知道说什么好,最后还是弱弱开口说了一句:“对不起。” 但他很快又补上:“你放心,月考的事情……我会去找董老师说清楚的……” 顾深并不回答,不说好,也不说不好,他沉默了一阵,再开口时,却直接避开了这个话题。 “那些零食。”顾深顿了一下,又说:“我不是让你都拿回去吗?” 简绎闻言便松开了捏着Alpha衣角的手,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。 当时顾深让他拿走那些零食的时候,他只拿了一半,剩下的一半还是留在顾深桌肚子里。这几天他看顾深没有说什么,便以为顾深是接受了,没想到原来顾深只是没有发现,发现了还是要叫他拿走的。 简绎咽了一下口水,才怯怯开口:“你收着吧……这个是为了谢谢你那天晚上帮我……” 这蹩脚的理由,简绎自己说得都吞吞吐吐的,想来顾深也不会接受。 果不其然,顾深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:“没什么好谢的,那不过是生理上正常的反应,随便换个Alpha和Omega,事情也是一样的结果。” Omega的特殊时期,Alpha的身不由己,与生俱来,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的。 这些简绎当然都明白,只是听顾深这么直白平淡地说出来,简绎心里徒然就多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,说不上来什么感受,只觉得胸口堵得慌。 顾深一连看了两次时间,简绎都一声不吭。 耐心被消耗完,顾深再说话的时候,声音就更加冷淡了:“东西你都拿回去,我不爱吃零食,我不想再说第三次。” 顾深的最后一句几乎是警告,他说完就转身下了楼,不顾情面,也没再去看Omega还泛红的鼻尖和眼角。 - 简绎刚来的时候,顾深本以为他不过是个安静乖巧的好学生,又是转校生,即便做了同桌,也不会有太多的接触。但现在的情况,显然已经有点超出顾深能掌控的范围了,这位转校生,不仅再三再四地出现在他周围,送吃送喝,还三番五次地给他惹出麻烦。 顾深一路往外学校外面走的时候,突然有些后悔那晚帮了简绎,他历来不愿意和别人亲近,更不想被一个Omega缠上,可Omega那双带泪的眼睛却始终在他脑海里,水灵灵的,挥散不去。 顾深有些心不在焉,但他仍快步走着,出了校门,然后便轻车熟路地摸上了小路。顾深刚拐进一条巷子,就被一群人拦下了。 傍晚时分,天光仍亮,连绵的小雨不停,像撒白糖似的,撒得人一头细小晶莹的水珠。 为首的花臂男叼着一根烟,眯着眼睛回头看了看站在五六步开外处拿着木棍的几个弟兄,又回过头来看着被自己单手圈在围墙边的人。 "深哥。"花臂男压低声音,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,"你看能不能,稍微的,让我打你两巴掌?" 花臂男说话时,嘴里的烟味就往面前人的脸上扑。 闻言,面前的人就停下了拉拉链的手,皱着眉看向花臂男。 未完全拉开的校服拉链,停在了胸口往下一点的位置,露出了里面的黑色T恤。 顾深个头跟花臂男差不多高,身形却比花臂男纤瘦不少,他琥珀色的眸子缓缓地上下扫了花臂男一圈,目光最终落在了花臂男嘴间那支还在冒烟的烟管上。 顾深只皱着眉不说话,眼神凛冽,花臂男被盯得嘴间的烟都抖了一下。 "忘了忘了,深哥,不好意思,下次绝对不在你面前抽烟了。" 话还没说完,花臂男就立刻讨好般把烟头往地上一扔,然后一脚踩灭了烟头的红光。 顾深这才眉头稍缓,收回眼神,抬手看了眼手表。 六点四十五。 离打工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了,无论如何,今天肯定来不及回家换衣服了。 "他让你来的?"顾深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好听。 花臂男自然明白顾深嘴里说的"他"指的是谁,连忙嘿嘿笑着,连声答应说"是"。 "深哥,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不还钱的,你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,人生在世,谁还没个特殊的时候嘛是不是?" 花臂男顿了一下,接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道:"我昨天吧,确确实实给你求情了,但是你也知道,黑老大那个人,哪有那么好说话啊,臭骂了我一顿不说,还叫我告诉你什么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,还说什么又不是他让你分化了去装抑制环的……" 花臂男的声音越说越小,似乎有些害怕触怒了面前这位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。 顾深平静道:"我不是让你告诉他,一周之内我一定补上吗?" "我知道我知道,咱深哥,那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真君子,我跟你打交道这一年半来,哪回拿钱你也没有拖过欠过我的。" 花臂男说完,朝身后看了看,又回过头来面露难色压低声音说:"这不是没办法嘛哥,黑老大昨天才劈头盖脸地骂完我,你看看,今天就找人盯上我了,不是我要故意为难你,实在是黑老大给我下了死命令啊,让我今天要么把钱拿回去,要么……" 花臂男想了想,改了个口委婉地补充道:"要么……就让你付点儿延期的费用。" 顾深抬眼瞟了一眼花臂男身后,他老早就看见几米开外处那群人了。 这延期费的付法倒是巧,倒不如直接说是让他付点儿延期的代价。 对方人来了五六个,手里都拿着家伙,这不就是摆明了,他今天要么还钱要么挨打吗? 顾深沉着脸,没有说话,脖子上环着一圈崭新的银色金属抑制环,干净透亮得有些反光。 这个抑制环,顾深刚去医院装好没一个月,也就是因为这个抑制环,他今天才会被花臂男带着人堵在这里。 花臂男看顾深半天不说话,又赶紧体贴道:"深哥,我知道你一个人替你爸妈还债特别不容易,钱你慢慢弄就行,不急,但是今天……今天就……" 花臂男偷偷给自己打了打气,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,话到嘴边却又露了怯:"今天我就,那么轻轻地——稍微打你两巴掌,让后面那群狗东西看见就行,要是实在不行……实在不行咱借位演一下也行。" 顾深又看了眼时间。 马上七点了,再这么耽误下去今晚打工他一定会迟到的。 可顾深并不想迟到,他打工算的是时薪,顾深现在需要钱,他一分钟都不想浪费。 然而对方的态度已经很明了,今天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。顾深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还给人家,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跟人耗。 但事情总是要解决的。 顾深抿着唇沉默了片刻,最终冷冷开口道:"给你两分钟。" 这便是同意了,花臂男赶紧应声:"好嘞深哥!您闭闭眼,两巴掌很快就过去了!" 花臂男赔着笑哄完顾深,迟疑了一下,又清了清嗓子,才大声喝道:"顾深!老子今天就他妈的让你明白明白!什么叫做欠债还钱!天经地义!" 花臂男也深知做戏做全套的道理,喊的时候才故意把声音拔高了几个度,虚张声势,也好让身后那群弟兄们都听见,回去也好交差。 喊罢,花臂男就扬起手掌,顺势就要往顾深白皙的脸上落。 顾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,神色淡漠,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。 第5章 多余的雨伞 "啪"。 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悠长的小巷里。 是重物砸在脸上的声音。 但却不是砸在顾深脸上的。 顾深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,反倒是花臂男,半举着的手还未落下,脸上表情却变得抽搐难看。 花臂男不仅巴掌没能如愿落下,还被一把横空飞来的折叠雨伞砸得脑袋嗡嗡直响。 雨伞砸过花臂男的半张脸,又不重不轻地落在了他脚边。 花臂男被砸得有点懵了,吃痛地捂着半边脸就扭头去寻这伞的主人。 刚一扭头,花臂男就看见了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站在不远处,正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 花臂男低低地骂了一句,抻着舌头抵了一圈生疼的脸颊,一脚踢开了这把天降正义般的雨伞。 少年的雨伞被踢了,也不见他恼,反而抬脚笑笑地往他们这边走来。 顾深眯起了细长的眼睛,他瞟了眼地上的伞,抬眼看向来人时,眉就更深地皱了起来。 这张充满正义感的脸,顾深有多熟悉呢?这么说吧,十分钟前刚见过。 但稍有不同的是,简绎脸上早已褪去了之前那副软绵绵的样子,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眼神,连表情都多了几分硬气。然而,这样一幅好生正义的脸,落在花臂男眼里,就变了味儿。 花臂男实在见不得简绎那张拽得不分东西南北的脸,再也顾不上有些红肿的半边脸,张大嘴就愤愤地朝来人怒喝道:"他妈的你谁啊胆子那么肥敢砸老子?!" 花臂男一口气不带停顿,吼得脸红脖子粗,差点喘不上气来。 没想到简绎竟丝毫没有畏惧,直接正眼迎了上来,声音缓慢且从容不迫道:“以多欺少还这么理直气壮的?” 这边三个人话语拉扯间,远处那些抄着家伙的人看事态不对,也都纷纷围了过来。 "吴原哥!你没事吧!" "原哥!你怎么样!" "原哥你的脸怎么肿了!" "原哥你的脸好红!" 被众人称作原哥的,正是花臂男——吴原。 面对弟兄们的殷切关心,吴原只是摆摆手,然后又一次凶神恶煞地扭头看向了用雨伞砸他的那个少年:"砸老子?" 少年歪了一下头,笑道:"是。" 吴原年纪不大,正是气血方刚的时候,简绎这满脸的笑意在他看来分明全是挑衅,这他哪能受得了,吴原抡起拳头就要往人的脸上砸。 然而这次,吴原的手也还是没能如愿落下,挥舞的手腕在半空中被顾深稳稳地抓住了。 "这事儿跟他无关。" 顾深淡淡开口阻止了一句,吴原居然就真的再也没了下一步动作。 吴原放下手,松了松手腕,便上前一步,稍稍释放了些信息素朝少年压过去:"老子看你也是个半大学生才不跟你计较,不干你的事儿就少他妈管,识相的赶紧拿着你的破雨伞滚蛋!" 简绎微微皱起了眉,吴原的信息素的味道太浓,正好还是他不喜欢的皮革味。除此之外,由于吴原信息素的压迫,他身上Omega的基因也有些蠢蠢欲动,简绎觉得腿有些控制不住地发软,随即便想到,吴原竟然是个Alpha吗? 皱着眉适应了半晌,简绎才强撑着开口道:"如果我今天非要管呢?" 吴原眯起眼打量他:"老子已经给过你机会了,等下就别说……" “不用你管。” 吴原话还没说完,顾深就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,声音毫不拖泥带水。 简绎愣了一下,立马就抬眼看了过来,有些错愕,但还是拼命朝对方挤眉弄眼发信号。可是,顾深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,脸上的表情跟他说话的语气一样,毫无温度可言。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受了某种信息素的影响,简绎脚底发软,但他还是努力撑着,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控制好,刚一有所变化,立刻就被吴原捕捉到了。 吴原表情了然,乐了一声,继而有些报复地继续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压向简绎:“呵,瞧瞧,这什么世道,一个Omega现在也敢这么随便冲出来逞英雄了?” 简绎没有说话,定定地撑在原地,却因为极力忍耐着身体上的不适,眼睛变得湿润了起来,看起来还有些可怜兮兮的。 吴原的脸还火辣辣的疼,被一个高中生砸成这副模样,他心里气不过,自然也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简绎:“小弟弟,砸我之前,数过我们这儿有几个Alpha吗?” 说着,吴原身上的信息素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,他果然是个Alpha。 简绎被信息素压迫得更难受了,动不了,也说不出话,吴原身上那股皮革的味道让他头疼得想吐,然而吴原却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。 终于,在简绎就快要站不住跌坐在地上时,一双手在后面稳稳地撑上了他的腰。 "吴原。"顾深扶住手里的人,眼睛却注视另一侧,丝毫不看怀里人。 顾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:"你回去告诉你们黑老大,这笔钱,我三天之内一定给他。" 顾深介入,吴原也被迫收住了信息素,站直身子看向顾深。 人多的时候吴原说话并不客气,他和顾深之间的私人交情,那就只是私人交情,要是让上面知道了,总是坏处大于好处的。 只略一思索,吴原就爽快地答应了:“行!三天之后,顾深,老地方,我找你拿钱,如果到时候你拿不出来,你、你就别怪老子对你不、不客气!" 吴原最后一句威胁说的磕磕巴巴,但总算还是完整地说了出来。 “还麻烦你个事儿。”顾深顿了顿道,“可以帮我捡一下伞吗,我有点……不方便。” 吴原顿了顿,看了眼顾深拦腰护着的那个Omega,又看了看地上的伞,愣是没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,但他还是弯下腰,替顾深捡起了那把砸过他的雨伞。 雨早就停了,地面仍是湿的,雨水混着尘土,让路面变得有些泥泞,雨伞上也沾上了许多泥水。吴原拿着伞有些犹豫,最后还是伸手把伞递了出去:“这伞……是你的?” “嗯,谢谢你。” 顾深需要腾出一只手去接伞,只好变换姿势,单手搂住了Omega的腰。 吴原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复杂起来,没记错的话,他刚刚……好像还当着顾深的面踢过这把伞来着…… 顾深:“还有事?” 吴原愣了一下,又偷看了一眼顾深手上那把满是泥泞的伞,最后咬了咬了唇,什么也没说,大手一挥,就带着一众弟兄们离开了。 - 吴原一行人刚一走远,顾深就感觉自己怀里的人立刻就软了下来。 顾深搂在简绎腰间的手,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就收紧了,Omega的头软软地倒向了他,脖子上的皮肤挨到了他肩头,隔着薄薄的布料也能感觉到一阵滚烫。 顾深皱了皱眉,毫不避讳地问他:“你发热期不是刚过吗?” Omega不说话,就倒在顾深的肩膀上,小口地喘着气。 顾深盯着Omega裸露干净的脖颈,继续问:“已经分化了为什么没有去医院装抑制环?” Omega还是不说话,身体难受到让他差点哼出声来。 简绎面色潮红,咬着唇不说话的样子,看起来可怜又动人。他微微闭着眼,轻轻颤动的睫毛却像是刷在顾深心间一般,顾深突然一下就心软了。 顾深叹了一口气,放柔了声音劝他:“Omega比不得Alpha,你体质那么敏感,还是尽早去医院装个抑制环比较好。” Omega的体温还有持续升高的趋势,怀里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抖了。 手边没有抑制剂,Omega的身体也软得不像话,整个人几乎都是靠顾深在撑着,要他动一步都很艰难,更别说去药店或者去医院了。 顾深现在都不用看时间,也知道自己打工必然是迟到了。 无可奈何之下,Alpha深吸了一口气,弯下身子,拦腰把Omega抱在了怀里,还摆了摆位置,怕手上的伞硌到或者戳到Omega。 “我送你回宿舍。” 顾深刚说完,刚刚一直一言不发的简绎,几乎是立刻就颤抖着声音拒绝了。 顾深停下了脚步,刚松下一点的眉头又狠狠皱起来,他盯着怀里的Omega,太阳穴突突直跳:“那你要我怎么办?” 反正他是不可能再把人带回家了,就在半小时之前,他还在为上次“帮忙”的行为感到后悔。在他自己看来,是他一时心软,他以为那不过只是一次两厢情愿的各取所需,谁能想到就招惹上这么一个缠人的Omega。 类似的蠢事做一次就够了,有且只能有一次。 简绎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向顾深,顾深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,Alpha的眼神是那么直白的嫌弃,仿佛他抱的并不是一个被迫发热的Omega,而是一个毫无温度的麻烦。 简绎有些难过地想,顾深大概要讨厌他了吧,但即使是这样,他也一定不能回宿舍,王灿还在宿舍里呢,他一定不能回去,他一定不能让王灿知道自己是个Omega。其实除了顾深,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简绎分化成了Omega这件事情,连简绎的家里人他都没有告诉。 简绎的父亲是个Alpha,也不知道父亲哪里来的信心,从简绎小的时候父亲就笃定,他长大以后一定会分化成一个Alpha,而简绎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。可是,谁能想到他最后居然分化成了一个Omega呢?简绎不敢告诉他爸爸,他害怕爸爸会因此而对他感到失望。 学校不能回,家里不敢回,那他还能去哪儿呢? 身体上的不适一点点折磨着他,但简绎无论如何也说不出“顾深你带我回家吧”这种没羞没躁的话来。就在之前,顾深冷着眼在楼梯间跟他说过的话,他可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,顾深说他们之间只不过是正常的生理互需,而此刻,顾深脖子上稳稳扣着抑制环,丝毫不受影响,连基本的生理互需都没有了。 简绎乱七八糟地想着,只觉得自己哪里都不舒服,很快,眼泪就涌了上来。 顾深的耐心一点点被磨尽,这Omega远比他想象中还要麻烦得多。 在简绎呜咽出声之前,顾深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。一瞬间,铺天盖地,都是Alpha的味道,Omega无从抵抗,完全服从。 一个清香带涩,一个香醇浓郁,Alpha和Omega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在唇齿间交缠。不同于顾深本人的气质,他的吻又柔又轻,简绎被吻着,居然就这么一点一点安定了下来。 良久,直到怀里的身体不再滚烫,气息不再紊乱,顾深才放开了简绎。本来就不处于正常发热期的Omega,一个简单的安抚吻过后,Omega的身体就已经恢复到能自己走稳路的地步了。 “……谢谢你。” 简绎不敢去看顾深,只是低着头小声道谢,唇齿间残存的,全是属于Alpha独特的气味。 顾深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样子,淡淡叮嘱道:“记得去医院装抑制环。” 简绎点了点头,正要转身回学校,Alpha又开口了。 “我发现。”顾深毫不留情地说:“你很喜欢多管闲事。” 简绎一下就愣在了原地,多管闲事? 他不过是看外面下雨了,想起顾深的雨伞还在自己这里,追出来想还给他罢了,遇上顾深被人勒索,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,他是好心帮忙,怎么就变成多管闲事了? 简绎有些急了:“我什么时候多管闲事了,我只是……” 顾深打算耐着性子听简绎辩解,然而简绎却没有再说下去。等了片刻,顾深又淡淡开口道:“随便吧,总之,我的意思是,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。” 顿了一下,顾深又补充道:“我说的是所有,任何事情。” 第6章 作弊的处分 顾深并无任何恶意,他独来独往惯了,也不爱“变数”这个词出现在他生活里,可自从Omega出现以来,他原本还算平静规律的生活就被彻底打破了,Omega给他带了已经不止一次麻烦了。 简绎站在原地的表情有些难看,低着头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。气氛开始凝固,顾深也不是很自在,定了一会儿,顾深又一次败下阵来:“走吧,我现在送你回学校。” “不用,我自己能回。” 简绎说完转身就走了,顾深没有跟上去,只在原地观察了一下逐渐远去的Omega,确定他有能力自己走回学校之后,顾深便转身离开了。 两人的不欢而散,虽说没在顾深心里掀起什么大风大浪,但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了些起伏。他不断想起Omega那副受伤了的表情,默默在脑海里反省自己之前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些。但他转念一想,他不过是陈述事实,也根本没说什么重话,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他还算是又帮了Omega一次…… “滴——”刺耳的鸣笛声骤然响起,顾深这才发现自己出神想事,竟然不知不觉中闯了红灯。顾深赶紧朝轿车司机微微欠身,然后迅速退回到人行道上,等待下一个绿灯。 轿车从顾深身边驶过时,司机狠狠瞪了他一眼,但顾深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,平静地看着轿车司机那张愤怒的脸从他面前离开。 轿车驶过之后,顾深不知怎么的,突然又想起了Omega,于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又轻轻皱了起来,难不成他今天的话真的说重了? - 其实对于顾深说过的话,简绎只难过了一会儿,就抛置于脑后了。简绎安慰自己,他不过是乐于助人而已,他从小就这样,自己原本就没有故意要管顾深的闲事,就算对方不是顾深,遇上勒索那些事,他也一样会去帮忙的。 他就是没有多管闲事,随便顾深怎么想好了,大不了,他从此以后就离顾深远远的。 简绎说到做到,月考之后的第一堂课起,他就再也没多给顾深一个眼神。顾深仍然来了教室就睡觉,简绎认真上课,两人之间的关系,似乎又恢复到了简绎分化之前那样,甚至比之前更僵。 简绎自以为表现得十分泰然自若,却不知,两人之间的低气压,在旁人看来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。顾不凡两小时内回头看了十次,每次回头,画面都是顾深埋头睡觉,简绎埋头学习,画面明明出奇得和谐,顾不凡心里却觉得怪,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。 终于,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,顾不凡又一次回过头的时候,简绎直接抬眼盯住了顾不凡。 简绎:“你有事?” 顾不凡一愣,吞吞吐吐道:“那个……” 简绎虽然一整天都在埋头做题,可余光却将顾不凡的数次回头尽收眼底,偏偏这人只是回头看,什么都不说又转过身去,顾不凡转来转去次数多了,就惹得简绎本来就不算好的心情瞬间就烦到了极致,说话时语气就冲了些。 简绎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 “顾深他……” 顾不凡看了看简绎身边已经空了的座位,有些欲言又止:“好像要被学校处分了……” 顾不凡话还没有说完,简绎就“蹭”地站起来往外跑了,顾不凡一愣,他还没有说顾深是因为什么要被处分呢,简绎跑什么?难道是简绎根本不想听? 顾不凡心里突然“咯噔”一下,完了,他就不该跟简绎说起顾深。 前几天,顾不凡一直觉得后桌这两人关系稍微有些不一样了,毕竟彼此身上都有对方信息素的味道了,所以他一听说顾深因为考试作弊要被处分的消息,就立刻想着要告诉简绎,全然忽视了两人今天异乎寻常的超低气压……可他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居然已经差到一听到名字就跑开的地步了…… 顾不凡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,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起来,懊悔极了。 - 简绎一路狂奔,跑到学校公告栏处,没找到处分顾深的通告,便改道,一路跑去了学校教务处。 自从分化成了Omega,简绎的体能已经大不如前了,他刚跑到楼梯口,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。简绎停下脚步,刚想缓口气,就隐约听见了教务处办公室有声音传来。 简绎又屏息悄悄靠近了两步,办公室里的声音就逐渐清晰了起来。 “……董老师,我不管你平时怎么偏袒他,这次你必须严惩!” 女人的声音有些不容反驳,简绎皱了皱眉,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呢…… “哎呀,小徐,你听我说……” “没什么好说的,作弊是我当场抓的,证据确凿。” 简绎一下就明白过来,他们是在说顾深作弊的事情,而办公室里的人,除了班主任,还有他们班的英语老师——也就是那天监考他,并且还亲手抓住了顾深“作弊”的那个老师。 “确实,人是你当场抓的没错……”董老师听起来似乎有些犹豫,接着便压低声音继续解释道,“但是,你我都清楚,他的确没有抄不是吗?” 办公室里静默了一会儿,简绎听不见声音,于是又贴着墙壁往前挪了两步。 “董老师,不是我故意要跟顾深过不去,你也清楚,班里也不止我一位任课教师对他有意见,他那个学习态度我就不说了,你纵容他逃晚自习我也懒得提……” “小徐小徐,你别激动,顾深不上晚自习这件事,我是跟学校报备过了的……” “我知道,我还知道你亲手给他签了逃晚自习的假条呢!”英语老师的声音尖细,语气里的不满昭然若揭,“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,顾深恐怕早就在这个重点班里待不下去了。” 董又松“是是是”的应着,英语老师又接着抱怨:“可现在已经是高三了呀董老师,高三有多重要多关键,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?” 董又松没有说话,英语老师又说:“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,你再这么纵容顾深下去,你这个班,迟早要被一颗老鼠屎,搅坏一锅汤!” “顾深换班这个事……我还在考虑……” 董又松话里刚有让步,英语老师又立刻跟上:“倒不是我非要逼他走,但你也该敲打敲打他了,处分他算是警醒,说来说去也都是为了他好。” “小徐。”董又松语气立刻严肃起来,“提醒他敲打他都是是应该的,但处分不是小事,我们作为老师,更不能随意冤枉一个学生,顾深他没有抄,就是没有抄,数学最后那道压轴题,全年级只有他一个人做出来了,阅卷组老师都有目共睹,你说他能抄谁的?” “说不定他用手机没被发现呢……”英语老师有些不依不饶。 “行了小徐。”董又松接着说,“非要说作弊的话,你难道不是也偏袒了帮助顾深作弊的人吗?” 英语老师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,传答案作弊这种事,一个巴掌拍不响,要想有得抄,那总得有个人传吧? 办公室里又一次陷入了静默,简绎在门外,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他有些忐忑起来,原来老师已经知道了是他给顾深传的答案吗? “小徐。”董又松沉声道,“不过是小孩子一时犯了糊涂,你也别较真了,之后我会找他们好好谈谈的,处分这件事……就到此为止吧……” 过了几秒钟,办公室里突然传来了椅子挪动、有人起身的动静,简绎迟疑了一下,最终还是咬了咬唇,在人出来之前离开了。 顾深不会被处分就好,至于他是“作弊同犯”的事……反正他自己也有感觉,董又松很快就会找他谈的,他到时候再跟老师说清楚就行,要是今天被发现偷听,总是不太好的。 - 简绎没想到,董又松说的“找他们谈谈”,会来的那么快。 晚上的晚自习,顾深的位子一贯都是空的,所以董又松先找上了简绎,他也并不奇怪。 晚自习上到一半,本来在讲台上坐着守自习的董又松,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最后一排,还轻轻拍了拍简绎的后背。简绎立刻心领神会,停下手中的笔,跟着他从后门出去了。 简绎一路跟着董又松去到了办公室里,心里坦荡,他早已做好了承认错误的准备,可是没想到,董又松没在他面前提起半个跟作弊有关的字眼,反而将一张成绩单摊开在他面前。 “你先自己看看。” 董又松将成绩单往简绎面前推了推,简绎一垂眸,便在第一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,仍然是班级第一,但较之平时所有不同的是,年级排名那一栏,由1变成了2。 董又松不提作弊,又让他看成绩,简绎拿不准董又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便乖顺道:“看好了,董老师。” “看出什么了吗?” 简绎默不作声,等着董又松斥责或者批评他,董又松却只是叹了一口气,对他说道:“简绎啊,老师之前就跟你说过,心态心态,高考考的就是个心态,老师不是想给你多大压力,只是你这次下滑的实在太厉害了,你自己看看,这次你不仅掉到了第2名,分数上还差着年级第一将近10分……” 简绎沉默着,等着董又松把话题引向作弊,然而董又松只是继续说:“老师知道,你父亲对你期望很高,但你也别有压力,你是有能力做到的,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?如果有的话,你就跟老师说,老师一定会尽力帮你解决的……” 董又松说着说着,就由责备转为了关怀。简绎早就习惯了,在家里父亲也总是这样的,但这样的关怀,不知道为什么,总是让简绎觉得更有压力。 按道理,面对这样的情况,简绎通常都会乖巧认真地附和,说些“我没事”、“我下次会做好的”之类的令长辈有所安慰的话。 可他今天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,董又松的话只是在他耳朵里过了一遍,根本没进脑子里,简绎满脑子都是别的事情。想着想着,简绎便开口说了出来:“董老师,是我主动给顾深的传的答案。” 第7章 不善的偶遇 简绎这话接得颇为牛头不对马嘴,董又松一时也愣住了,过了半天才说:“算了,你也别太有压力,好好找找状态,争取在下一次月考的时候……” “董老师。”简绎鲜少那么不礼貌地打断了对方,“上次月考,是我主动给顾深传的答案,但他一个字都没抄。” 董又松有意避开这件事,可简绎偏偏在这个问题上倔得像头牛,董又松见实在避不开,叹了口气,这才将眼睛徐徐望向他:“我知道了。” 简绎低着头站在原地,等着董又松把话说下去。良久,董又松将桌上的成绩单收了起来,朝简绎摆了摆手道:“回去上晚自习吧,我之后会考虑给你换个座位的。” 简绎“唰”的一下抬起了头,也顾不得董又松对“作弊”一事的忽略,就语气有些急地问:“为什么?”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,董又松都没想到简绎反应会那么激烈。 作为班主任,班级里的事情平日董又松都看在眼里,照他来看,顾深和简绎这两人的关系,应该并不算好才对。可要说不好吧,简绎又是主动给顾深传答案,又是一听到要换座位就激动起来,反倒显得两人之间像是情谊深厚一般。 但董又松不得不有所顾虑,简绎虽说是高二才转来的学生,且不说他父亲是学校的股东怠慢不得,简绎自身本就品学兼优,现在几乎已经成了所有老师手里的宝。而顾深性格孤僻,虽说他有意护着,但实在也不敢耽误了未来的栋梁之才。 一边是学校的佼佼者,一边是老朋友的侄子,这两个孩子都是董又松心里不愿意怠慢的。 “老师是这样想的。”董又松耐心地劝说道,“顾深的情况……我想你大概也了解了,他坐最后一排是常事,当初把你安排过去也是出于无奈,这次你成绩下降的那么厉害,坐在最后一排对你听课看笔记都有影响……” 董又松不死心地继续劝:“主要是高三不同于平时,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很高,换座位这件事情,也是你父亲之前跟我提过一下,我才……” 简绎咬着唇,他知道董又松的意思,无非又是父亲怕顾深影响了他的成绩,可他就是不想换座位,坐哪儿不是坐,做最后一排他也能考年级第一。 董又松没有再说下去,一提到父亲,简绎心里便像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喘不上气。最终,简绎咬了咬牙,开口道:“我下次会做好的,董老师,如果我下次没考回年级第一,您再给我换座位可以吗?” 这下董又松彻底想不明白了,明明在学校关系冷淡得不行的两个人,怎么还分不开了呢?居然还用成绩作了担保。董又松真是越来越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了,不过他想,他当初安排简绎去做顾深的同桌,也是存了私心的,既然简绎本人不愿意换…… “算了。”董又松说,“不换就不换吧,你能认真学习就行,之后我会跟你父亲说的……” 一听见老师还要跟父亲报告,简绎突然就有些心虚起来,而董又松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般,正色道:“上回月考那件事,学校已经决定不追究了,我也就不通知家长了,但是务必!” 董又松提高了音量强调:“务必要记住,以后不许再犯这种糊涂了!” - 简绎接下来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,连高三学生唯一能休息放松的体育课都没了什么兴致。 顾不凡看着孤零零一个人坐在看台上发呆的简绎,免不得心中感慨万千。果然,做惯了高岭之花,跌落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?月考成绩已经公布了,班里的同学对简绎的成绩都表示出了不可置信,大大小小的考试都连冠第一的简绎,这次居然差了别人10分。 如今顾不凡看简绎这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,看出了落寞。这么大的打击,要是换做他,恐怕也接受不了吧,顾不凡想着想着,居然有些心疼起简绎来。 顾不凡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水,然后就凑去了简绎身边:“怎么没去打球?” 简绎接过水,摇了摇头,闷声道:“不想去。” 空气静默了片刻,顾不凡犹犹豫豫,最终还是决定直奔主题。 “你别太难过了,这次没考好,下次努力就行了,反正离高考还有大半年呢!” 顾不凡不擅长安慰人,说话也只是试探着一点一点来,简绎没说话,只眯着眼看远处移动的人群。简绎一沉默,顾不凡就不敢再随便开口,生怕自己哪里又说错了。 静默的空气里,却有一股味道十分让人在意,是从简绎身上散发出来的。平时还好,这么挨着静坐着的话,顾不凡闻着他,只觉得这人像是一个行走的奶罐。 说来也奇怪,简绎信息素味道越变越浓,该是分化的前兆了,可迟迟没听他说分化,也不见他装抑制环。但分化这种事情,怎么说呢,人家要是没有主动说,别人也不太好主动问。 简绎半天没说话,顾不凡直在心里大声喊糟,他没想到简绎因为这次成绩的事情,会那么伤心,他只不过安慰了一句,就换来了那么长久的沉默。 但其实,简绎没太把顾不凡的安慰听进心里,他根本不在乎月考成绩,上次只是个意外,只要他想,考回年级第一对于简绎来说,简直就是脸盆里摸鱼,十拿九稳的事情。 简绎小口小口地喝着水,眼神却一直在运动场的各个角落搜寻着,已经看了快半节课了,他也没能在运动场里找到那个他想看见的身影。 喉咙里又吞咽了一下,简绎淡淡开口:“顾深数学很好吗?” 顾不凡一愣:“什么?” “顾深是不是数学很好?” 本来只是个简单的问题,顾不凡却突然犹豫了,鉴于之前一提顾深简绎就跑了的那件事,给他留下了深刻的教训,顾不凡现在对于有关简绎和顾深两人的话题都非常谨慎。 但他有些谨慎过了头,连这么个简单的问题都磨磨蹭蹭了半天,才说:“算是吧……” “什么叫算是?” “就……以前挺好的……” 顾不凡不敢多说,怕多说多错,不然他还想告诉简绎,顾深以前可是数学大神,数学成绩从来都是满分呢!虽说简绎这么个年级第一未必会在乎,但他们俩关系那么差,万一就羡慕嫉妒恨了怎么办? 简绎“唔”了一声,有些自言自语喃喃道:“是挺好的,好歹也是全年级唯一一个能做压轴题的人……” 顾不凡没听清,便凑近了问:“你说什么?” “没什么。” 简绎仰头喝完了瓶子里的最后一口水,把瓶盖一拧,便站起了身:“我去趟卫生间。” - 简绎刚从卫生间的隔间出来,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薄荷香气,抬眼一看,果然是王灿。王灿正在水池边洗手,脖子上的抑制环被他拆下来放在了旁边——怪不得薄荷味那么重。 自从上次简绎失手打了王灿一拳之后,两人至今都还没怎么说过话。虽说是室友,但那天之后,王灿就一直住在家里,两人不是一个班,王灿又几乎没回过宿舍,只有一次回来拿了两本书在宿舍碰上了,简绎也没有和对方说话。 但是,事情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,况且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过节,接下去的时间,少说也还要做半年左右的室友,一直这么冷战也不是回事。 简绎犹豫了一下,便主动走去了王灿旁边,打开了水龙头。就在简绎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主动和对方搭话时,王灿率先开口了:“小奶猫,好久不见呀!” 镜子里的王灿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,简绎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附和:“是好久不见。” 王灿洗干净手,甩了两下水,便撑在水池边,偏头看着简绎笑道:“你输了哦!” “什么?”简绎关掉水龙头,又抽了两张纸巾擦手。 “当然是——月考。”王灿突然凑近,压低声音在简绎耳边说话,“还记得我们的赌注是什么吗?” 王灿说话时呼出的气喷在简绎耳边,让他觉得不舒服,于是简绎往后撤了一步,皱眉道:“什么赌注?” “啧,我们小奶猫果然是贵人多忘事。”王灿笑嘻嘻地提醒他,“说好的等我考过你你就做我男朋友呢?没记错的话,这次的年级第一,不是你吧?” 简绎想起来了,这所谓的“赌注”每回月考王灿都要说,但他从未在意,王灿一直都涎皮赖脸的,简绎权当玩笑,也不搭理。并且,这次月考成绩根本就是个意外,总之,简绎要是正常发挥了,不仅稳拿年级第一,那成绩甩王灿可就不止一条街了。 王灿还想凑近,简绎又往后让了让:“我从来没有跟你打过这种赌,而且我……” “不搞同性恋?” 王灿把话接了过去,不怀好意地笑了笑:“还想用不和Alpha谈恋爱那套理由来糊弄我呢?” 简绎没有说话,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。 王灿笑着靠近他,简绎明显感觉到周围的薄荷味越发浓郁了起来。王灿在释放自己的信息素,简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,心里徒然有些开始发毛。 简绎不想请假耽误学习,所以就一直没来得及去装抑制环,本打算这个周末放月假就去医院装的。他不是不知道,自己这具刚刚分化成Omega的身体,现在对Alpha的信息素有多敏感。 简绎不确定王灿今天是不是故意找茬,但转念一想,这小心眼的Alpha也许是还在怪自己没有为之前的事情道歉。 简绎稳了稳后退的脚步,正色道:“王灿,你别闹,你要是还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,我跟你道歉,我不是故意……” 简绎话还没说完,王灿就突然一把搂住了简绎的腰将他带到了自己跟前,低声问:“什么事?” 王灿的手劲儿很大,简绎挣了两下没挣开,迫不得已就保持这个姿势解释道:“你别闹了,我跟你道歉,对不起,之前不应该打你……” “哦——你说那件事情啊——”王灿故意拖长了尾音,然后笑了笑,“那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。” 简绎没接话,又尝试着挣了两下,却被人搂得更紧了。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,简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,就突然感觉后颈处一凉,脆弱的腺体被人叼在了嘴里,简绎整个后背的汗毛几乎瞬间就竖了起来,立刻就被吓得定在了原地。 王灿舔了一下他微突的腺体,贴在他耳边道:“小奶猫,你那一拳打在我脸上,就跟挠痒痒似的呢。” 话语里的玩味明显,简绎一动不敢动,接着,Alpha又压低声音,在他耳边浅浅笑道:“你说,一个Omega的力气,能大到哪里去?” 第8章 熟悉的安全感 简绎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抖,但他还是拼命地控制着自己,努力稳住声音,试图掩盖过去:“你在说什么?” “我在说什么?”王灿笑了一声,“你说呢?” 简绎抿着唇没有说话,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疏忽到这种地步,后颈处岌岌可危,像是能感受到危险般,腺体变得又烫又痒。 Omega的身体在Alpha信息素的压迫下逐渐有了反应,简绎想逃,却不敢,他害怕自己一动,王灿就会直接往他的腺体上咬一口。虽然他不清楚王灿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是个Omega的事情,但简绎清楚,他一点都不想被王灿标记。 “不是说自己是个Alpha吗?”王灿的声音有些咄咄逼人,“Omega都那么爱骗人的吗?” 简绎想争辩,却说不出话,眼睛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开始泛出水光。 “所以呢……你想……干什么……”简绎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和镇静,颤声提醒对方,“这里可是……学校……你……” “我知道啊,你以为我想对你干什么?” 简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。 王灿不怀好意地笑着,片刻,王灿伸手捏住了简绎的下巴,嘴里啧啧有词:“小奶猫怎么还哭了呢?早知道有今天,宿舍里的抑制剂怎么不藏好一点?” “你翻我的东西?”简绎又开始挣扎,“你放开我……” 王灿一把将Omega按在了墙壁上,冰冷的瓷砖贴上后颈处滚烫的腺体,有一瞬间,简绎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。 王灿低声警告他:“别动,难道你想在厕所被标记吗?” 简绎一下就不敢动了,只剩一双红着眼,不甘示弱地瞪着对方。 薄荷香气和淡奶油的香醇在互相冲撞,空气里形成了一股难闻的味道。 身体和语言上的双重威胁,逼得简绎就只能这么被人钉在墙上,因痛苦和恐惧掉落的生理泪水,很快就润湿了Omega的脸。望着那张湿漉漉的脸,泛着粉红,王灿只觉得心痒痒。 王灿忍不住再一次俯下身,没想到才刚一贴近Omega的侧脸,Omega就又一次激烈地挣扎起来:“你放开我!” 王灿恼了,他本来没想干什么,这Omega却拼死挣扎,甚至还弄疼了他的手指,王灿不耐烦地厉声威胁道:“别动!你再动一下,信不信我现在就……” “就怎么?”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,那熟悉的音色却听得简绎心尖一暖。 王灿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是谁,就被人拎着校服后领大力往后一扯。下一刻,那人就伸手稳稳接住了因失去支撑而滑落的Omega。 简绎刚一跌进这人怀里,就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。这次并没有激烈的碰撞,就连搂在他腰间的手,都十分有分寸,将他抱稳了,却丝毫没有弄疼他。 简绎又是鼻头一酸,他觉得环住他的,不是人也不是味道,而是安全感,踏踏实实在心里的安全感。 那边王灿被人大力往后一扯,脚下又踩到了一滩水,整个人就直接臀部着地摔了下去。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时,校服裤子后面湿了一大片,十分难看。 王灿咬牙切齿地看向对方,等看清来人时,语气里便多了几分讥讽:“我当是谁呢,这不是我们作弊大王嘛?” 王灿走近两步,嗤笑道:“顾深,想不到啊,你居然也对我们小奶猫那么有兴趣,不然……” “滚出去。”顾深的眉猛然皱了起来,“别让我说第二遍。” 王灿一愣,往前的脚步便迟疑了。顾深现在手里抱着个Omega,未必会跟他动手,但他要是再往前一步,顾深会不会扔了Omega冲过来狠揍他一顿,那就说不一定了。 识时务者为俊杰,王灿脚步都退到门口了,还不忘记逞口舌之快:“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,连抢别人Omega的爱好都是一样的呢!” 王灿说完就快步离开了,顾深定在原地一动不动,直到Omega轻声呼痛,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越收越紧,就快把Omega纤细的腰肢勒断了。 王灿一走,简绎的泪腺就像是没了开关一般,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,与之前的生理泪不同,王灿在短短几分钟所带给他的恐惧,仿佛在此刻才全部涌了上来。简绎伸手抱住顾深的腰,再也顾不得别的,把脸埋在顾深肩窝处就哭了起来。 顾深回过神来,低头一看,Omega白皙的脖颈就这么裸露在空气里,一如既往的光洁,但腺体处却微微发红。又想起了刚才的事,顾深也不知怎么的,火气一下就上来了:“不是早就让你去装抑制环了吗?!” 但怀里的Omega只顾着哭,根本不理他。顾深一下就烦躁到了极致,但凡他刚刚再晚来一步,这Omega的清白还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,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,抑制环对于一个Omega来说有多重要? “顾深……我难受呜……”简绎呜咽出声,“……帮我……顾深……帮帮我……” 身体上的难受让简绎再也顾不得体面,反正两人都已经有过最亲密的关系了,而此刻,哪怕能索到一个吻也好,他需要顾深的信息素,十分需要。 可顾深却没有让他如愿,而是直接弯腰勾住他的腿弯处,将他打横抱在怀里就要往外走,一点要吻他的意思都没有。 简绎一下就慌了,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人,而且马上就要下课了,外面全是老师同学。 “不要!顾深!不要出去!”简绎惊叫起来。 顾深耐着性子,垂眸问他:“怎么?” 简绎有些蔫了下来:“现在这个样子……我不想……” “Omega到底怎么你了?”顾深声音少见的起伏,甚至带了些怒意,“分化成了Omega,就那么让你丢脸吗?” 顾深似乎真的动了怒,眼睛红红的,简绎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:“不是……” 没等简绎把话说完,顾深就没再去理会怀里的Omega,直接抱着人出了门,径直往校医院的方向走去。 他真是搞不懂,只是一个性别而已,犯得着别扭到宁愿把自己的腺体送到别人嘴边,也不愿意去医院装个抑制环吗?已经什么年代了,那个重A轻O不如B的年代早已远去,如今是Alpha是Omega还是Beta到底有什么关系? 怀里的Omega再也没有说过话,乖顺得不像话,要是他有耳朵,都能耷拉到地上去。Omega就这么任人抱了一路,直到顾深把他放到校医院的病床上,他都没再挣扎过一下。 校医一看人是被抱着进来的,还以为是骨折或者晕倒什么的,连忙跑过来关心道:“怎么了?” “发热。”顾深淡淡说道,“麻烦您给他注射一下抑制剂。” “发热?”医生拿出听诊器听了一下,没听出什么大碍,想也是寻常发热,便挪到了电脑前,开始慢吞吞地走流程。 “叫什么名字?” “……” 没有人回答,医生看了看一脸冷漠的顾深,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简绎,无奈重复道:“我说,患者叫什么名字?” 简绎这才回过神来,轻声道:“简绎……” “几岁了?” “十八岁半……” “A还是B还是O?” “O……” “这两天处于发热期吗?” “没有……” “刚分化?” “不是……已经分化了快一个月了。” 医生这才停下打字的手,看了一眼简绎裸露干净地脖颈,不可思议道:“分化一个月了还没装抑制环?” 简绎有些心虚,悄悄望了顾深一眼,见顾深没有看他,他又收回视线轻声解释道:“本来打算这个周末就去医院装的……” 医生叹了口气:“过来我看看,腺体露出来。” 简绎坐直身体,有些迟疑地将领口拉下给医生检查,医生一见那有些通红的腺体,便一副了然的模样:“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子啊,就是不懂事,分化了也不懂得保护自己的身体。” 医生说完便有意无意地瞟了两眼顾深,见对方毫无反应,只好接着对简绎说:“不然你自己说说,没在发热期怎么会发热呢?” 简绎不知道怎么解释,便低下头咬着唇不说话。 校医的目光又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连了几遍,站着那个光是看身材和闻信息素的味道,十有八九也是个Alpha,说不定还是引起这Omega突然发热的罪魁祸首。 躺着这个吧,要不是因为现在发着热,除去那一身奶香味儿不说,光看外表,说他是个体型稍微娇小一点的Alpha医生也信。 校医又等了一会儿,两人还是谁都没说话,顾深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,校医只当他是个不负责任的冷血Alpha,这种类型的Alpha,能送发热的Omega来校医院就已经谢天谢地了,校医也不便多说什么,只是可怜了这个Omega。 “躺着吧。”校医吩咐简绎,“你这个光注射抑制剂不行,我还得给你掺点儿别的,腺体有点发炎了,没破都是万幸。” 最后两句校医是说给顾深听的,可他却是说者有意,听者根本无心。顾深从头到尾就这么站在边上冷眼旁观,连鞋都是Omega自己脱了躺上床去的。 校医心想,他不是没见过高中生早恋的,现代大部分人都是在高中时期分化的,而这分化的Alpha和Omega之间,本来就有着与生俱来的吸引力。在高中时互相看对眼了,偷尝禁果的也不是没有,尤其是像这种不敢标记,却磨得人家腺体发炎的情况,别的校医不知道,反正他在这个学校见得多了。 玩脱轨了,跑来他这里输液注射抑制剂的早恋鸳鸯不在少数,可对自己的Omega这么冷淡的Alpha,校医倒是头一回见。 校医先给简绎注射了一管抑制剂,才拿来了输液瓶,简绎血管细,光是扎针就扎了好几次,等好不容易给这可怜的小Omega把针给扎进去了,校医前脚还没踏出房间门,就听见那冷漠的Alpha说:“我先走了。” 话音刚落,就响起了脚步声,Alpha腿长步子大,很快就在走廊处越过了校医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 第9章 意外的惊喜 江言愣是看着简绎一个人在病床上躺着输了两小时液,他实在心疼这个Omega,奶香奶香的,被Alpha丢在这里,不哭也不闹,他给Omega倒水送苹果,Omega也只是眼睛红红地说“谢谢江医生”。 其实江言想劝简绎,这种Alpha不要也罢,指不定以后会抛妻弃子呢!他长得那么好看,等以后上了大学进了社会,要什么样的Alpha没有? 但江言做校医那么多年,早就认清了这群高中生的本性,一个个傲头傲脑的,真拧起来的时候,十头牛都拉不回来。江言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口,但Omega临走时他还是劝了一句,让他早些去医院装抑制环。Omega居然十分听话地点了头,跟他要了一张医院的证明去跟班主任请假,输完液就直接回家了,连宿舍都没回。 江言看着简绎离开的背影,只觉得心都要化了,虽然他自己是个Beta,但这么乖还奶香奶香的Omega谁能不爱呢?江言越发在心里鄙视起那个扔下简绎的Alpha来。 - 简绎没有提前跟家里说要回来,也没想到,长期出差在外的爸妈居然在家。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去,路两边的灯就亮了起来,饭点早就过去了,简绎到家时,沈姨正在厨房里洗整收拾。客厅里的电视机响着,简绎心里有些惊喜,连忙换了拖鞋,进去就看见母亲一个人缩着腿,抱了张小毛毯窝在沙发里。 许是母亲看电视剧太过投入,又或者是他的拖鞋底太软,脚步又轻,走路时没什么响动,总之简绎在后面站了许久,那女人也没回过头来看他一眼。 还是沈姨收拾完厨房,准备出来告辞时,见到了他,才又惊又喜叫起来:“简少爷!你怎么回来了?” “沈姨。” 简绎跟那略胖的女人打了声招呼,沙发上那女人闻言,这才转过头来看他,还是那张精致的脸,声音听起来还算愉悦:“小绎?” 女人说着便从沙发上下来,寻了拖鞋就过来拉他的手: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 “明天放月假,我回来拿几本书。”简绎满是针眼的手被女人攥得紧紧的,有些疼,但简绎没有抽开,只是任女人拉着。 女人拉着他往沙发上坐,她身上有着与简绎相似又不同的信息素,那香气淡淡萦绕在空气里,是芝士的味道,简绎很喜欢,他小时候甚至要闻着这味道才能睡着。 “要回来怎么也不打电话让我们去接你?”女人嗔怪道,接着又像想起什么似的,扭头吩咐旁边的人,“沈姨,看来还要再麻烦你一下了,你去把小绎的房间收拾出来再走吧!” 沈姨应了声,便往二楼去了。 “我不知道你们回来了。”简绎笑了笑又问,“爸爸呢?” “回来了,在书房待着呢。”魏静怜爱地抬手摸了摸简绎的脸,“小绎又瘦了,学习很辛苦吧,你在学校要多吃一点,缺钱就跟爸爸妈妈说,再坚持坚持,熬过高三就什么都好了。” 简绎乖巧点头,妈妈拉着他说些家长里短,攥着他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。简绎想着,再这么攥下去手都该青了吧,针眼处隐隐作疼,可简绎却舍不得把手抽出来。 简绎:“你们回来了怎么没告诉我?” “哎呀……”魏静的笑里添了几分理所应当,“还不是怕耽误你学习嘛,现在高三了,可比不得小学初中,再说了,爸爸妈妈明天早上就要走,又待不了多久,告诉你岂不是要影响你学习了。” 简绎没有答话。 - 沈姨做事利落干净,没到半小时就下了楼:“简太太,房间已经收拾好了。” “好的,辛苦你了。”魏静笑得一丝不苟,“今天你就先回去吧,可能明天还要在麻烦你过来一下了,小绎一个人在家……” “不用麻烦了,沈姨。”简绎礼貌道,“我明天早上就要回学校。” 沈姨站在原地,一时间不知道明天到底是来不来。 魏静只觉得简绎越发懂事,心里也忍不住心疼起他来,怜爱道:“也好,小绎说什么就是什么吧,早点回学校抓紧学习也好,明天让爸爸再给你些钱,想吃什么你就买,钱不够了再跟爸妈说。” 魏静心疼完简绎,就打发沈姨走了。沈姨走后没多久,魏静就催着简绎上楼去休息,经过书房时,简绎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敲响了那扇半开的门。 “爸爸,我回来了。” 简孟州坐在书桌前,回头看了他一眼:“回来了?” “嗯,今天晚上回来的,我回来拿几本书。” 简孟州点了点头,说知道了,接着就说天色不早了,让他赶紧去休息。简绎停在在书房门口没动,可简孟州早已转回身子伏案工作了。 父亲是个很优秀的Alpha,书房里弥漫着父亲信息素的坚果香气,香醇却不油腻,与父亲S级别的身份很是相配。简绎想着,他也是拖了父母的福,多亏了这对S级的Alpha和Omega结合,这才有了他身上同样浓醇的S级信息素吧! 简绎还记得,很久之前父亲说过,等他分化成了一个Alpha,就带他去公司学习,教他好多东西。可他居然分化成了Omega,是个Beta也好吧,不会有发热期,不会体能太弱,这样也许才是父亲想要的合格的接班人。 简绎又想起白天在学校时遇到的事情……别说父亲了,就是他自己,也觉得怪让人失望的…… 又等了一会儿,看样子父亲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工作里,简绎才微微垂眸,轻声说:“那我去睡了,爸爸晚安。” 简绎替父亲把门完全合上,便回了自己的房间。草草洗完澡,简绎又放了满满一盆热水,将毛巾弄湿,又拧干,然后把还冒着热气的毛巾捂在了自己手背上。 热毛巾覆住已经发青的手背,又烫又疼,简绎眼泪都快下来了。镜子里面的他看不出有多憔悴,但简绎却觉得十分的累,手背拿热毛巾捂了两次,简绎便躺回了床上,什么也没来得及想,就睡着了。 简绎半夜是被饿醒的,胃里拧着一阵疼,他半梦半醒中捱了好一会儿,实在捱不住,才开了床头灯,光着脚摸下了楼。 已经凌晨四点了,简绎打开冰箱看了看,只找到一颗苹果,别的什么都没有。他们家的饭都是沈姨做的,但沈姨只是钟点工,只有他回来或者爸妈回来的时候,会提前打电话让她过来家里。又因为家里不常住人,所以沈姨每次过来做饭都拿捏得十分恰好,从来不会有剩菜剩饭。 无奈之下,简绎只能去橱柜里摸了一盒泡面,可是家里居然连现成的热水都没有,只好现烧。沸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,简绎熟练地拆开了泡面包装,他在厨房里的动静不小,但直到他泡好泡面,甚至吃完,都没有人发现他,偌大的餐厅亮着白炽灯,始终只有简绎一个人坐在那里。 胃已经不疼了,别的地方却硬生生地拉扯起来。 妈妈昨晚不问他吃过饭没有,他就自己也忘了,手上那么多点点突突的针眼,被妈妈握了半天,她也什么都没察觉到。爸爸也是,即使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,对他的思念也不及他对爸爸的十分之一,但他的父亲似乎一贯都那么冷静,简绎也习惯了。 简绎有时候觉得挺难过的,他从来没有觉得爸爸妈妈不爱他,他只是觉得,爸爸妈妈爱他的方式有些不一样,可简绎多希望他们能换个方式来爱他。 他希望不管他考多少次第一名,爸爸妈妈都能夸他一句,而不是对他的优秀习以为常,甚至提出更高的要求。他还希望他们每次回来时,都会把他接回家,然后陪他一起吃一顿饭,而不是给他一张卡,然后不断往里面打钱来代替陪伴。 要知道,这世上,有很多东西,都是钱代替不了的不是吗? 简绎扶着泡面碗,在餐厅一坐就坐到了早晨六点。 妈妈穿着丝滑的绸缎睡裙下了楼,一见他脸就皱了起来:“你怎么一大清早起来就吃泡面?” “我有点饿了。” “下次弄点别的吃,冰箱里不是还有两袋意面吗,你看厨房,全是这个味道。”妈妈半掩着鼻子,“快收拾一下,等下你爸爸看见了他又得生气。” 简绎没再说话,开始动手收拾残局,妈妈虽然皱着鼻子瞪着眼,但好歹也帮着他一起收拾了。简孟州下楼时,母子两人已经收拾完毕,身上也洗漱干净,就等着出门了。 “你怎么起那么早?” 简孟州这话是问简绎的,往常简绎回家都是睡到自然醒的,每次醒来,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,偶尔沈姨会来,但也只是打扫卫生,给他做饭。沈姨讲规矩,不肯和简绎同桌用餐,所以简绎都是一个人吃饭。 “我打算回早点学校。” 简绎手里捏了几本书,简孟州见了,便微微点头:“我开车送你去学校吧。” 简绎点头说好,然后便上了父亲的车,魏静坐在副驾驶,后排只有简绎一个人。 简父简母虽然都已成年许多年了,但外出工作时都戴着抑制环,信息素被完好地保护在环里。于是车里那股浓浓的奶香味就愈发突出了,那是简绎信息素的味道,比起平常浓了不少,可前座的两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一样。 路程行驶过半,车里还是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。简绎用手指一下一下扣着书皮,思考着要怎么开口跟父亲说他分化的事情,可直到车子在他校门口停稳,他都迟迟没有开口。 到学校门口时,简孟州熄了火,问简绎钱还够不够,简绎说够,可是简孟州还是给他打了一大笔钱,简绎什么也没说,拿着书本便下车了。魏静隔着车窗交代他照顾好自己、努力学习云云,简绎一一应着,没说几句,简孟州便重新启动了车子。 黑色的轿车逐渐远去,在路尽头拐了一个弯,便彻底消失了。 简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有风撞上他的身子和额头,然后又从他身侧溜走。简绎觉得有些冷,已经快十一月了,冬天要来了。 第10章 相同的抑制环 简绎最终还是没能开口跟父亲说他分化的事情。 下次吧,简绎想着,等下次他们回来,又不那么急着走的时候,那时再说也不迟,反正现在简孟州给他留的钱,够他自己去医院装十个抑制环了。 简绎又在校门口徘徊了一阵才回了宿舍,万幸的是,王灿并不在,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。简绎放了书,又添了件衣服,便再次出门了。 再出门时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,远处甚至已经溢出了微光,但天气仍然很冷。简绎裹紧外套,快步走了十分钟,去了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台,简绎打算坐公交车去医院,去装抑制环,他想着这抑制环实在不能再耽误了。 简绎家里并不缺钱,相反,简孟州从来没在经济上苛待过他。但简绎总有自己的想法,就比如,他出门从来不爱打车,却十分喜欢坐公交。 简绎甚至有个习惯,他心情不好的时候,能坐一趟公交绕这座城好几圈,从起点坐到终点站,然后重新投一次币,再坐一圈,直到心情变好为止。 清晨的站台人并不多,有也只是早起买菜或者去锻炼的中老年人,他们身上的信息素味道都已经变得稀薄,却仍然精神矍铄。简绎就站在一群大爷大妈之间,听他们三三两两地讨论哪家超市在特价抢购,哪里的菜市场蔬菜新鲜。 等了没一会儿,公交车就来了。 简绎跟在队伍的末尾上了车,车里一下就被塞满了,没有座位,简绎只好单手抓上了吊环。车子启动的前一刻,又急匆匆上来一个人,长腿一步就跨进了车厢里,脖子上那微微发亮的银环十分好看,那人刷完卡,与简绎对上眼神时,明显一怔。 简绎也怔住了,但顾深没有主动跟简绎打招呼,简绎也就识趣地偏过了头,不再看他。 简绎实在太困了,他今天起得实在有点早,从凌晨四点就再也没合过眼。而那泡面大抵也是不抵饱,这会儿除了困,简绎还觉得又饿了。公交车走得摇摇晃晃的,简绎又饿又困,过了没几站脑袋就开始前点后冲,最后一下直接撞在了前面那人的肩头,发出一声闷响。 简绎一下就撞清醒了,连忙小声跟那人道歉:“不好意思……” 一抬头,简绎便对上了顾深那双细长淡漠的眼睛,简绎心里突然就空了一下。他和顾深挨得实在太近了,公交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那么多人,人挤人,简绎几乎是整个人贴在顾深身上的。虽然比这更亲密的关系也有过,此刻简绎还是莫名其妙害羞起来。 偏偏这时,公交车突然来了个急刹,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过后,就听见公交车司机暴躁道:“会不会骑车啊!知不知道这么随意变道有多危险!视野盲区盲区!我这一脚刹车要是再……” 简绎觉得公交车司机的声音越来越远了,取而代之的,是他耳边强劲有力的心跳声。 咚咚。 咚咚。 一声一声,像在他鼓膜上打鼓,鼓点却一下一下全落进了简绎心里。 是顾深的心跳声,跳得很快,而简绎就像是被传染了般,只听了两声,心跳便也随之加速擂起鼓来。 司机那一脚急刹让乘客猝不及防,又由于惯性,大家纷纷控制不住往前倾。简绎本就又困又饿,一个没站稳,也往前扑了去。可他前面那人却是纹丝不动,本是背对着他的,却他扑过去时,一下转过了半个身,让简绎稳稳扑进了一个怀抱,他的脸直接撞上了人家的胸膛。 顾深眸光微动,刚刚他转身接住简绎的动作,完全是下意识的,在他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,身体就先做出了动作。趴在他怀里的Omega半天都没有动,头发软绵绵地蹭着他的下巴,白皙纤细的脖颈后方,小巧的腺体微微凸起,香醇的奶味就从那里无声无息地散发出来。 像一颗奶糖。 可Omega的信息素分明也闻不出很大的甜味,顾深却仍然觉得怀里这人,像颗奶糖,让人想咬一口。 这Omega似乎就打算这么赖在他身上了,良久,等重新行驶的公交车再次慢下来时,顾深才动了动唇,低声道:“我要下车了。” 简绎蹭的一下就站直了,公交车正好到站,机械女声缓缓播报着到站信息:“人民医院站到了,请各位旅客携带好随时物品,从后门下车……” 简绎一张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,低着头不敢看人,直到顾深从他身边过去,离开车厢,简绎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,猛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牌,然后慌忙叫住了正要关闭车门的司机,两个箭步就从车上下去了。 - 其实简绎很少来医院,他不常生病,偶尔有个感冒发烧什么的,就自己找点药吃,实在不行了就去校医院,所以他到目前为止,来医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。 清晨的医院门口人不算多,简绎瞟了两眼,人群里早已没有了顾深的身影。阳光泼洒在地面上,草尖花瓣上的露水正悄无声息地蒸发,带走了大量热气,这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了。简绎把外衣帽子往头上一扣,双手插着兜,这才大步往前走去。 快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,简绎突然就被一道香味迷得走不动路了,这味道不像是人身上信息素的味道。简绎左右寻了寻,目光最终落在了前面两步远的一家小店,那是一家卖豆花的店,简绎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叫了两声,这下简绎想不进去都难了。 简绎要了一碗甜豆花,豆花嫩滑清香,淋上澄澈金黄的麦芽糖,简绎风卷残云般,没几分钟一碗就下肚了,身上也变得暖乎乎的。吃完豆花,简绎十分满足地从店里出来,嘴里还全是麦芽糖的香气,刚走了没两步,就跟从隔壁花店出来的顾深打了个照面。 简绎脚步一顿,但他想着,都第二次遇见了,也不好再装不认识,毕竟早上在公交车上,顾深不管怎么说都算是帮了他一把,想到这里,简绎便应着头皮上去跟顾深打了个招呼。 “好巧啊,你也来医院。”简绎话一出口,就觉得这招呼打得怪怪的,但他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。 “嗯。”顾深将手里的花束换了一只手拿,抬脚往医院的方向走去。 简绎连忙跟上,偷偷瞄了瞄顾深手里那束新鲜的百合,问道:“你来探病吗?” “嗯。” “哦……我是来装抑制环的……” 顾深偏过头看了他一眼,没有说话。接下去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,沉默了一路,好在这段路并不长,很快就进了医院大门。 简绎要去门诊,顾深要去住院部,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,就分开了。 顾深转身离开前,简绎突然开口叫住了他:“顾深!” 顾深回过头来看着他,简绎犹豫了半天才说:“……你能……陪我去装抑制环吗?” “我要去探……”顾深说。 “知道了。”简绎心里一下就失落极了,他又不是不知道顾深是来探病的,还多此一举问什么呢? 简绎打算走,站在原地尴尬无措地舔了舔唇,才慢吞吞道:“那我……” “要是你不急的话。”顾深淡淡开口,“等我看完病人,可以陪……” 简绎立刻惊喜地抬起头来:“好!” 顾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,明明刚刚没想答应的,等下回去也还有别的事情,但不知道怎么就松口了。 简绎跟在顾深屁股背后往住院部走时,不经意舔到自己唇角,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吃完甜豆花的嘴角没有擦干净,甜意从舌尖处散开来,蔓延至整个口腔。简绎一路乖巧地跟着顾深,等电梯,坐电梯,出电梯,顾深去看望病人时,他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他。 没半个小时,顾深就出来了:“走吧,去装抑制环。” 简绎立刻又从椅子上蹦起来,跟着顾深去了门诊,顾深让他找证件他就找,让他交钱他就交,让他把袖子挽起来他就挽,让他别动他就不动。简绎歪打正着来得早,没赶上医院人多的点,等到中午医院的人渐渐多起来时,他已经什么都办理清楚了。 刚装上抑制环的简绎兴奋地像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六岁孩童,但他没好意思直接把兴奋表现在脸上,只借口去上厕所,悄悄躲在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,扒着自己的领口看,欣赏了足足有十分钟才心满意足地出来。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,简绎脖子上那圈崭新的银色抑制环,闪着微光,干净透亮得与顾深脖子上那个一般无二,或者说,根本就是一模一样。 其实简绎也不是故意要跟顾深撞环的,只是医生当时给他介绍的那些套餐方案纷繁复杂,听得他眼花缭乱的,他也是万般无奈之下,才把手一指,对医生说:“我要他脖子上那种的。” 简绎不知道那抑制环具体是怎么工作的,但戴在脖子上很舒服,一点也不重。他本以为一个抑制环,少说也要花掉他一半的零花钱,却没想到并不贵,这个抑制环只花了他余额的十分之一都不到。 简绎心情大好,暗暗在心里算了算自己卡里的余额,便大手一挥,朝顾深邀约到:“我请你吃大餐吧!就当是感谢你今天早上陪我抑制环!” 没想到,顾深居然神色淡漠地拒绝了他。 “去嘛去嘛。”简绎有些兴奋地抓住了顾深的手臂摇了两下,“我知道有一家小龙虾,超级好吃!我带你去吃!” 顾深偏过头看着他,望见简绎眼里满是期待,就差拼命眨眼疯狂暗示求他去了。 然而,下一秒,顾深还是面不改色地回过头正视前方,淡淡道:“我不吃外面的饭菜。” 第11章 夹人的龙虾 简绎大概是兴奋过了头,反正顾深两次拒绝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,满心想的都是今天应该吃点什么好的来庆祝一下自己装上了抑制环。 他刚刚说的那家小龙虾是之前爸妈带他去吃过的,味道是真的好,简绎一想起那满身通红还泛着油光的小龙虾,就觉得脑子里燃起了一团团火辣辣的小火苗。于是,简绎的脑子仿佛真的被那小火苗点着了,头脑一热,话便脱口而出:“不吃外面的饭菜,那我们回家吃吧!” 顾深闻言,脚下一顿,便停在了原地。 可简绎根本没发现顾深停住了,还在自顾自地往前走:“可是我们去哪里呢……去我家的话有点远了……不然还是去你家吧!” “你家不是没人吗?正好……”简绎兴冲冲扭头,一看,才发现身边早就没人了,再一扭头,才发现顾深一脸无语站在身后不动。 简绎折回去问他:“你怎么不走了?” 顾深没搭理他,简绎便拉他一把,催促道:“快点吧,我早上听到一个大妈说,东菜市场有新鲜的小龙虾卖,再晚去就没有了!” 顾深不仅脸上无语,心里更甚,他从没见过那么麻烦还不自知的Omega。可他对自己也挺无语的,也不知道是怎么了,居然就那么被人拉着去了一趟菜市场,拎了大大小小几包东西,最后还把人带回家了。 这是简绎第二次来顾深家里,可他哪里有一点第二次来的样子? 简绎一进门就兴冲冲地把一堆食材全部拎进了厨房,拿指头点了点调料瓶,发现居然很齐全。万事俱备,简绎这才转身把顾深推出了厨房,说是要亲自动手为顾深做一顿大餐,算是感谢他之前那么多次的倾情相助。 为了增添一些期待和惊喜感,简绎还煞有介事地拉上了厨房的门,顾深并无要插手的意思,不让他做饭,正好省得麻烦,顾深求之不得,捏了手机,就去沙发上坐着了。 简绎看着一堆红红绿绿的食材,兴奋地眼里直冒光,虽然他从来没有下过厨…… 但是!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?简绎平时在家见沈姨做饭次数并不少,大概的流程早已烂熟于心,今天就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!简绎决定挑战自己,翻了翻那一大堆食材,便决定了,就从最难的开始,先做油爆麻辣小龙虾! 简绎拎起那一袋小龙虾,“哗啦”往水池里一倒,便掏出手机,在网页搜索栏飞快地输入“小龙虾制作教程”。 觉得不满意,简绎又把搜索栏的字删干净,重新输入“油爆麻辣小龙虾食谱大全”。这下简绎终于找到了一份满意的教程,于是便捧着手机,开始认真琢磨起来。 水池里的龙虾都是活的,简绎买的时候说是为了保证食材新鲜,说完他觉得自己说的还挺有道理的,反正沈姨每次给他做龙虾买的也是活的,照着来应该不会错。此刻,那些还生气勃勃的龙虾,正拼了命地往水池外面爬,锋利的钳子刮在水池壁上,发出“呲拉呲拉”的声音。 简绎正在专心研究食谱,这声音听得他心烦,简绎不经意抬眼一看,正好看到水池边趴着一只即将越狱成功的龙虾,简绎吓得不轻,立马伸手去捏那龙虾的身子,想把他重新拎回水池里。 “啊!嘶——” 简绎没想到那龙虾那么勇猛,他手刚一捏,龙虾的钳子就迅速后折,精准夹住了他的指尖,简绎被吓得跳了起来,使劲甩了甩被夹住的手,没想到那龙虾反而越夹越紧了。 手指被夹破了皮,简绎甚至都能看见血丝了。都说十指连心,那龙虾夹着简绎的手不放,简绎眼泪都快被疼出来了。简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,总不能出去让顾深看笑话,于是他便咬牙忍着疼,单手抬着手机,开始艰难地打字——“被小龙虾夹到手了怎么办”。 简绎刚打到“手”字,厨房的门就一把被人拉开了。 顾深径直走进来,直接把他那只悬空吊了只小龙虾的手摁在了料理台上,然后拿了一支筷子,往龙虾身上一戳,夹在简绎手上的钳子就听话地松开了。 钳子一松,浑圆的血珠就从伤口上冒了出来。 顾深:“你有没有常识?” 简绎不回答。 这说的什么话,他当然有常识!他刚从那不是情急之下嘛! 简绎心里委屈极了,噙着眼泪,默默把流着血的手指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。 “你到底会不会做饭?”顾深又问。 简绎咽了咽嗓子里的酸涩感,小声道:“第一次……” 顾深太阳穴突突直跳,他想不通自己今天在想什么,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个Omega带回家里,还敢让他做饭? 简绎还在不停地冲那根手指,手指都被他冲得发了白,顾深一把关了水龙头,抓着简绎的手腕,直接把人从厨房带到了客厅。 顾深翻出了一个小小的医药箱,往简绎面前一放:“消毒。” “哦……” 简绎也不多说,默默地开了医药箱,拿出了一包棉签,然后翻来翻去翻了半天,也没找到酒精。 简绎抬头看着顾深,好声好气地问他:“酒精在哪里啊……” “没有酒精。” 简绎低下头,眼泪一下就上来了。 这人凶什么凶,是他被龙虾夹了手,他都没有发脾气,顾深发什么脾气,又不是炸了他家厨房。 简绎坐在沙发边,抱着医药箱不动,顾深就站在一边,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。从顾深的视线看过去,一眼就能看到,简绎搂抱着医药箱的手背上,青一块黑一块,痕迹不算重,但细看还是很狰狞。 顾深眉头突然一跳,想起昨天这Omega在校医院输液室,被扎了十来针都一声不吭。简绎轻轻搭在膝盖上的手指,又开始往外冒血珠,顾深轻轻叹了一口气,便蹲下了身。 算了,反正他摊上这个Omega都没什么好事,又不是第一次了,他都快习惯这Omega自带的麻烦属性了。 顾深从简绎手里接过医药箱,熟练地从里面翻出一瓶双氧水,又拆了根棉签出来沾了沾,便涂上了Omega还在冒血的伤口上。 双氧水挨到血丝,一下就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,生出了一堆白色泡沫。简绎疼得龇牙咧嘴,一下就缩回了手,顾深看他一眼,简绎又立刻乖乖把手放回了原位。 “为什么不用碘伏啊……碘伏一点也不会疼……”简绎委屈到。 “这下有常识了?”顾深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,“拿手去抓龙虾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那么有常识呢?” 简绎撇着嘴不理他,顾深又一下一下给他涂抹消毒,动作却比之前轻柔了很多。 涂抹了一会儿,顾深突然说:“小龙虾身上细菌多,先用双氧水清理一下比较好。” 顾深声音温柔,简绎闻言愣了一下,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解释之后,简绎赶紧点了一下头:“嗯。” 顾深给他消完毒,又仔细地给他贴了一个创口贴,这才站起身来,收拾好医药箱,只身进了厨房。 简绎没敢再去添乱,顾深做饭的时候,他就乖乖坐在客厅里等。大抵是处理龙虾真的很麻烦,顾深半天都没有出来,简绎坐不住了,便想站起来参观一下。 他既不乱摸也不乱翻,应该不算逾矩吧? 简绎确实还没有好好参观过顾深家里,上次被顾深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,印象中那天晚上他们是在卧室里度过的,后来好像还在浴室洗了个澡,不过当时简绎头晕脑胀,也记不太清了,第二天起来也只是吃了个早餐就离开了,一切都很匆忙,哪像现在,能容他慢慢踱步参观。 这是一个临街的老居民区,外面有一道斑驳的大铁门,从大铁门进来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,大小够停三辆车,院子里摆了很多花花草草。除此之外,还立着两幢老式居民楼,居民楼一幢有七层,很高,却没有电梯,而顾深家就在其中一幢的七楼。 简绎不记得听谁说过,说顾深的房子是租的,简绎不能确定这消息的真实性,他也没问过顾深,但他能证实的是,这房子是真的很小。房子大概只有五六十平的样子,可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,两室一厅一厨一卫,还外带一个小小的阳台。 简绎自顾地参观完了客厅、浴室,便钻进了小阳台里。顾深家在七楼,这层高虽然爬得累人,但却让小阳台上的景色变得意外得好。果真是站得高看得远,简绎从阳台上看出去,半个市区的景色都尽收眼底。简绎想着,这要是晚上应该就更好看了吧,万家灯火、霓虹闪烁的样子,一定美不胜收。 顾深做好饭出来寻人时,沙发上早就没了人影,他正准备去找人,就见简绎从阳台钻了出来。 简绎一见他就笑眯眯地说:“你家阳台上的风景真好看。” 顾深像是没听见一般,只是看了他一眼,又进厨房拿了碗筷出来,才招呼他:“吃饭。” 本来简绎被夹破手之后,就没了之前的兴奋劲儿,这会儿看见一桌子的菜,眼睛立马又重新亮了起来,尤其是那冒着红油的小龙虾,让他之前被夹了手的阴影一扫而空。 不得不说,顾深的厨艺是真的好,做小龙虾的水平与沈姨简直不相上下。但这龙虾却不是沈姨做的那个味道,也不是外面的味道,而是顾深自己的味道,好吃的味道。 做菜果然是一个人一个味儿,简绎一边吃得满手红油,一边还不忘在脑子里给龙虾起名字——今天这道菜,叫做“顾深牌麻辣夹手小龙虾”。 第12章 神秘的男人 吃完饭,简绎也不好意思再让顾深洗碗,便抢着收拾了。可顾深只让他做到把碗筷拿去了水池这一步,简绎还连水龙头的开关都没碰上,就被顾深拎了出去。 简绎跟他争:“我来吧我来吧,洗碗还是会的。” “手不要了?” 简绎摆摆手:“那么小点儿伤口,没事的,不是还包了创可贴嘛。” 简绎说着就要去抓水池里那些沾满油污的碗,顾深比他更快,一下就捉住了他的手腕。近距离看时,简绎那只满是针眼的手就青黑得更厉害了。 顾深眸一垂,低声道:“出去。” 简绎咽了一下口水,在顾深彻底黑脸之前,赶忙溜出了厨房。 顾深怎么那么爱生气呢,不让洗碗也要凶人,但简绎想归想,心里还是很知足了,至少顾深没有十分冷漠地直接将他赶出来不是吗,还用手威胁他,说不定也是担心他的伤口呢。 虽然顾深随时随地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,在大家看来,他就是一个捂不热的冰块,连班里的同学夜很少有能跟他说上话的。但说不上来为什么,简绎心里总觉得,顾深远不像他表面表现的那么不近人情,至少对他不是这样的。 简绎待在客厅里,等着顾深洗碗,百无聊赖,便竖着耳朵听厨房里那些哗啦哗啦的水声,还有瓷碗碰撞在一起的声音。听着听着,简绎突然想起小学时候写的一篇作文,写的是他帮妈妈洗碗得到了十块钱奖励的事情,那时他写到,瓷碗碰撞的声音融进流淌的水里,像一首欢快的曲子,此时他听着顾深洗碗的动静,也是那么觉得的。 水声突然戛然而止,简绎听见顾深的手机在厨房响了两声,但很快就被接起了,由于隔着一段距离,简绎听不真切,顾深的声音模模糊糊说了什么,很快,厨房又重新响起了水声。 今天不知不觉又麻烦了顾深那么多,简绎怕顾深又说他,所以,等顾深收拾完从厨房出来时,简绎“蹭”的一下就自己站起来了,赶在顾深出声送客之前,简绎先主动道:“今天谢谢你,改天我请你吃……去我家吃饭,我就,先走了。” 顾深迟疑了一下,接着便“嗯”了一声,越过简绎进卧室去了。卧室门半掩着,听着动静像是在换衣服,简绎也没再磨蹭,十分自觉地先离开了。 简绎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心满意足的一餐了,爸妈上次陪他一起吃饭,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。简绎不记得谁说过,吃饭就是吃个气氛,他觉得很有道理,有人一起吃的时候,连个家常便饭也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来。 简绎今天吃得很多,肚子都撑到嗓子眼儿了,下楼时每走两步都要打一个嗝。简绎一边打嗝一边慢慢往下踱,踱到一楼,刚一出楼道,就见大门口停了一辆暗红色的SUV,那款车简绎认识,价格不菲,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片老式居民区附近的车。 车门前靠着一个男人,西装革履,身材挺拔,偶尔会抬起手腕看表,模样像是在等人。简绎虽然隔得有点远,不太看得清男人的脸,但他隐约还是能感受到男人身上那股不一般的气质。 简绎还在打嗝,只好用手一边顺着胸口一边走。出大门的时候,简绎无可避免地要经过男人,简绎往男人前面走过去,擦肩而过时,简绎闻见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,大抵是男人信息素的味道,好闻却不熏人,味道跟人一样,温文尔雅。 简绎刚走过去,就见男人直起身子来,面上笑得温柔,对着院子里面打了声招呼:“好了?” 简绎刚才就好奇,闻声便也回头瞟了一眼,这一瞟,简绎就怔住了。 简绎从没见过这样的顾深——简约清新的条纹衬衫,下半截塞进休闲裤里,显得他本就颀长的双腿更加惹眼。而上半身恰到好处的剪裁,宽肩窄腰,更是十分完美地勾勒出了Alpha的身形。再加上本就清冷的信息素,顾深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就优越了起来,相比之下,连那西装革履的男人都要逊色许多。 那男人虽然容貌还算出众,但看起来比顾深大很多,少说也快三十了。男人朝前迎了几步,手掌轻轻扶上顾深的背,笑着贴在顾深耳边跟他说话。顾深并不说话,也不躲,只偶尔淡淡地朝男人点头,两人就保持这个姿势,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,稳稳朝车那边走去。 经过简绎旁边时,顾深看了简绎一眼,但很快就收回了眼神,一句话没说,连声招呼也没打。简绎愣愣地站在原地,直到车子启动,平稳驶出两百米,简绎才回过神来。 那个男人是谁?是顾深家里的长辈吗? 简绎觉得不像,家里的长辈再亲密,也不会像他那样眼波含水,与顾深贴耳交谈。 简绎一直到走学校,进了宿舍,都没想清楚顾深与那个男人的关系。但他没工夫再去想顾深与那男人的事了,因为有更棘手的问题摆在了他面前。 简绎一推开房门,闻见那满屋子的薄荷味,背后的寒毛一下子就全部竖起来了,他下意识想逃,可王灿已经看见他了。 简绎停在门口不敢动,王灿看他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,便笑出了声:“站那儿干什么?” 王灿笑道:“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?” 简绎仍紧紧抓着门把手不动,王灿拿了两本书,便朝简绎徐徐走去:“怕什么,小奶猫,我只不过是回来拿两本书,我又不会吃人。” 简绎侧身给王灿让道,希望他赶紧走,但他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,王灿是万不可能轻易让他如愿的。 王灿故意停在了他旁边,俯身问他:“怎么样?跟顾深做舒服吗?在酒吧混的人是不是感觉特别不一样?” 什么酒吧什么舒服? 简绎眉一皱,抬眼狠狠盯住了王灿,连心里的恐惧似乎都瞬间消失了大半:“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 王灿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,抬手摸了一下简绎脖颈见那圈崭新的抑制环:“新装的吗?挺漂亮的。” 说完,王灿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。简绎迅速钻进房间,一把关上了门,然后将门从里面反锁好,一颗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。 看来,是时候跟班主任提一下换宿舍的事情了,他现在是个Omega,实在不适合再跟Alpha住在一起。 - 月假很快就结束了。 简绎抽空找了个下午的课间,想去办公室跟董又松说换宿舍的事情,结果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,就遇见了顾深。 顾深也看见了他,但简绎的眼神几乎是立刻就躲开了,他迅速让到一边,想让顾深先走。可顾深偏偏在他面前停下了,似乎有话要说,可是又什么都没说,简绎都能感受到头顶有一道灼热的目光,盯得他浑身不自在。 顾深站着不动,简绎只好主动侧身,低着头从顾深旁边走过去了。顾深并未做过多停留,简绎刚进办公室不到一会儿,就听见身后响起了有人离开的脚步声。 简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自从他上次看见顾深与男人一起离开,心里就一直很不是滋味。收月假以来,简绎一直都有意无意地避着顾深,虽然他们在学校时根本也没有什么交集,顾深来了也只是睡觉。 可简绎总希望顾深来跟他解释点儿什么,那天顾深明明也看见他了……但是简绎转念又觉得,顾深凭什么来跟他解释呢,那是顾深的私事,别说插手,他根本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。 更何况,顾深早就警告过他,让他少管闲事。 顾深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捉摸了,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很多秘密,那都是别人无法轻易触碰的东西。并且,在每次简绎自我感觉两人的关系有所变化时,觉得自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顾深时,顾深总有办法让他清醒,让他明白,他根本就不了解顾深,他这辈子也别想走近这个人。 - 等简绎从办公室回去时,身旁的座位已经空了。 顾深并没有回教室,可明明还有一节课,下午的课程才算结束。简绎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,只是有些出神地坐在座位上,一下一下转动手里的笔。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,顾不凡约简绎去食堂吃饭,但简绎只是摇了摇头,说不饿。顾不凡察觉他心情不好,也没有硬逼,便寻了别的同学去吃饭了。 简绎在座位上刷题,写到一半,笔突然没墨了。简绎一下就趴倒在桌面上,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,小声嘟囔。 “……连笔也要跟我过不去……” 简绎打算去买笔,手上的习题只剩下两天的量,他刚好也想再买一本新的。好巧不巧,学校下面那条街正好有一家书店,简绎便直接去了学校外面。 谁知道,简绎刚走到校门口,一眼就看见了上节课就消失不见的顾深。 顾深并不是一个人,跟他站在一起的,简绎认识,是花臂男吴原,就是之前勒索顾深的那个。 少管闲事,尤其是顾深的。 简绎不断地在心里默念,他并不想管闲事,可他还是担心吴原会对顾深做什么,于是脚便不受控地往他们那边靠近,离着还有两步远的时候,顾深看见了简绎。 眼神对上的瞬间,简绎立刻就闪躲开了,被顾深一瞪,他哪还敢再多看,希望顾深不要再冤枉他多管闲事才好。 吴原这次似乎是只身前来,看起来也没什么要勒索打架的架势,这次大抵是安全的,简绎这么想着,便捏着拳头加快脚步离开了,经过两人旁边时,简绎隐约还瞥见顾深手里有一包奶糖。 顾深的眼神哪有简绎想的那么不善,他只是淡淡地看着这Omega从他身边走过。说不上来为什么,顾深总感觉这Omega从他家回来之后就变了,具体哪里变了他说不上来,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。 天气越变越冷,吴原已经换上了卫衣,他双手插着兜,拧着脖子朝后追寻那Omega的背影。吴原心里奇怪,他虽然没谈过恋爱,但刚刚Omega从这里走过去时,看向顾深的那个表情,简直像极了家里闹别扭的小媳妇儿。 “深哥,这不是那天冲出来救你那个小Omega吗?” “嗯。”顾深顿了一下又说,“你下面路口那群人……” “没事,他们不会对这Omega怎么样的,我让他们在那儿等着他们就只会等着,不会主动生事,深哥你就放心吧!” 说完,吴原还重重拍了拍顾深的肩膀,让他放心。 顾深并未再提Omega,而是拆了手里的奶糖,吴原立刻熟练地把兜撑开,顾深一下就往里倒了半包,吴原颠了颠那沉甸甸的兜,露出了两排大白牙。 “谢谢深哥!”吴原笑道,“哦对了,深哥,你别忘了我刚刚跟你说的,黑老大让我告诉你,钱你可以下个月再还,你别着急,慢慢来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顾深说,“你回去吧,我走了。” 第13章 是谁的奶糖 简绎买完习题集和笔,还是顺着原路回的学校,可顾深早就没再原地站着了。 简绎有些闷闷不乐地回了教室,教室里的人已经回来了大半,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,但简绎只觉得吵,于是他放了书,便拿了个小本去走廊外面背书了。 董又松一来就看见了趴在走廊边上的简绎:“怎么在外面啊?” “董老师。”简绎转身跟董又松打招呼,“我在外面背书。” 董又松应了两声,又说:“我正想找你呢,你的换宿申请我已经给你交上去了,但是公寓管理中心那边说暂时调不开,我跟他们说了,一旦有空房间,就叫他们优先考虑你。” “好……”简绎心情有些复杂,但还是礼貌地跟老师道了谢。 简绎简直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犯水逆,怎么做什么都不顺心。心情不佳,再看向手里的小本子时,就什么知识点都背不进去了。可他还是没有回教室,简绎一想起身边空着的那个座位,就没由来的想发脾气,心情更不好了。 晚自习的铃声已经敲响,简绎不得不回了教室。 他刚一坐下,就瞥见桌上有几颗白白的奶糖,这熟悉的包装纸……不就是下午顾深手里那包吗…… 简绎悄悄环视了一下四周,便撇着嘴伸手把那几颗奶糖放进了兜里,再看向身边空着的那个座位时,简绎也就没有那么地想发脾气了,反正顾深从来都不上晚自习,空着不也是很正常嘛。 晚自习就在刷题中度过了,新买的笔出水很顺畅,搞得简绎的心情也跟着顺畅了起来,放学的时候,甚至还主动约了顾不凡一起回宿舍。 顾不凡悄悄看了看简绎那张喜笑颜开的脸,又看了看他脖子上那圈银色的抑制环,试探道:“你分化了啊?” “对呀,分化了。”简绎嘴里含了颗奶糖,说话时还带出几丝甜来。 也许是已经慢慢适应了身体,简绎已然在心里接受了自己是个Omega的事实,所以当别人跟他谈起分化的时候,简绎也一副坦荡模样,是Omega就是Omega呗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与简绎的理所当然一样,顾不凡一听简绎分化了,理所当然就认为他分化成了Alpha,毕竟简绎之前一直都说自己是个Alpha,一定不会有错的。 于是两人都默契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又走了两步,顾不凡突然问简绎:“你白天……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?” 简绎顿了一下,把嘴里的糖换了一边含着:“嗯……有点吧,怎么了?” “没什么。”顾不凡笑了笑,“果然,吃甜食心情就会变好。” “什么?”简绎愣了一下。 “你很喜欢吃奶糖吗?”顾不凡继续笑笑地说,“我这里还剩下很多,要是你喜欢吃的话……” 简绎停下了脚步:“我桌上的奶糖是你给的?” “对啊!我看你心情不好就给你放了几颗。” 说着,顾不凡像是为了证实自己没有骗人,直接从包里掏出了半包奶糖来:“我还有呢!你要是爱吃的话,可以全部都……” “不用了。” 简绎打断了顾不凡,声音闷闷的,迈开大步就往前走:“我也没有多爱吃奶糖。” 顾不凡愣在了原地,他自己不爱吃奶糖,看样子以为简绎爱吃,还想着这半袋奶糖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归宿……但现在看来,剩下的糖只能拿回去分给室友了。 简绎已经走远了,顾不凡一边挠着脑袋一边去追他,心里却忍不住想,顾深买的这包奶糖,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吗? 第二天一早,简绎又恢复了昨天那种状态,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,那奋笔疾书的身影,远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“勿扰”的气息。 顾深照旧掐着点坐进了教室,顾不凡就等着这一刻呢。顾深刚一坐下,顾不凡就转过头来笑着跟顾深道谢:“顾深,谢谢你啊。” 顾深抬头,淡淡看了顾不凡一眼。 顾不凡又说:“你昨天给我的奶糖我给我室友了,他超爱吃,让我谢谢你来着。” 顾深才略一点头,身边就传来一身巨响。简绎也不知道这把椅子到底是哪颗螺丝松了,他好好坐着坐着居然也能歪倒,还好他反应迅速抓住了桌角,不然现在倒在地上的,就不单单是一把椅子了。 简绎想去扶椅子,却见顾深已经先他一步把椅子扶起来了。顾深晃了晃椅子,然后就把椅子拖到了身后,把自己的椅子换给这个面色潮红的Omega之后,顾深才弯下腰去,三两下拧紧了松动的螺丝,坐下了。 对于顾深换过来的椅子,简绎没有拒绝,也没有道谢,他一句话都不想跟顾深说。都怪顾不凡!昨晚好好的说什么是他给的糖!害得他失去了一次免费拥有零食的机会! 简绎愤愤不平地上了一天课,顾不凡课间转过来问他题,他也说没空。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顾深离开,简绎才渐渐平静了下来。 下课铃一响,简绎就一把抓住了要跑去吃饭的顾不凡,把人摁在原位,顾不凡吓得立刻警惕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。 简绎怕不是要对他做什么吧,都说刚刚分化的Alpha如狼似虎,虽说他是个平凡无奇的Beta,但简绎真要是想对他做点儿什么,他也是反抗不了的啊! “我问你。”简绎不耐烦地说,“昨天那个糖是顾深买的?” “对……” “那你说……”简绎咬牙切齿道。 “他买的!我给的!没错啊!”顾不凡有些委屈道,“你又没问我谁买的……” 昨天,顾不凡是在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遇见的顾深。顾深仿佛是故意等在那里的,顾不凡以为他有事要说,还特意支走了其他伙伴,结果顾深就给了他一袋奶糖,说买多了,让他拿去吃。顾不凡还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顾深就已经走了,顾不凡颠了颠手里的糖,想着简绎心情不好,就往他桌子上放了几颗。 顾不凡想不通,简绎现在拿他发作难道就是为了一袋糖吗?可他昨晚明明问简绎了啊,是简绎自己说不爱吃奶糖的。 简绎闭了闭眼,坐回原位,又问:“顾深去哪里了?” “你问我?”顾不凡满脸不可思议,“你跟他是同桌你都不知道,我会知道?” 简绎挑起半边眉:“你不知道我会问你?” 顾不凡不敢说话了,简绎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,而他和顾深,也确实有点儿故事。 顾不凡高一的时候贪玩,大晚上的跟着一群乱七八糟的朋友跑去酒吧,结果一兴奋,就把酒喝多了,迷迷糊糊间有个人要把他带走,嘴里还说着“今晚哥哥就让你好好地爽一爽”之类的话,顾不凡就是再醉也察觉到了危险。 那人力气很大,顾不凡觉得对方应该是个Alpha,他视线朦胧,看不清长相,可鼻子却清晰地闻到了一股烟草味,是对方信息素的味道。那味道很是浓烈,熏得他难受,可他浑身软绵绵的,根本挣不开那人。他后悔极了,一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贪玩,一世清白即将毁于一旦,顾不凡突然就哭出来了。 顾深就是在这时出现的,但是他但是并未看清脸,只闻到顾深的信息素,清淡带涩的椰香,在鱼龙混杂的空气里十分突出。顾深把顾不凡带去了办公室,给他喂了醒酒药,顾不凡醒来时,就看见一个身穿服务生制服的顾深。顾不凡就是在那时知道了顾深在酒吧打工的事情,但他没好追问顾深是做什么的,顾深救了他,他万分感激,所以后来在学校,他明里暗里都把顾深当朋友,尽管顾深无论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。 班里的同学几乎没有人知道顾深在酒吧打工的,顾不凡猜想,是顾深不愿意让别人知道,所以他也就一直体贴地守口如瓶。可这简绎是怎么回事,突然跑来问他顾深的事情,虽然不知道简绎是什么目的,但顾不凡还是打算先瞒过去。 “我跟他又不熟,我怎么会知道……” “不熟他给你糖干什么?”简绎一针见血,“难不成他想追你?” 顾不凡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:“怎么可能?!” “他是不是逃课去混吧了?”简绎问。 简绎想起他刚转学过来时,就曾遇见过顾深去酒吧,再加上之前王灿在宿舍说的那句什么酒吧的,他一直很在意。 可顾不凡还是只瞪着眼睛,隔着薄薄的玻璃镜片看他。 简绎开始谈条件:“老师之前发的那本习题我已经做完了,借你看。” 顾不凡还是不松口,简绎又说:“外加全程答疑。” 可顾不凡居然还是丝毫不被诱惑,简绎站起了身:“随便你,反正我看见他进过酒吧,知道是哪家,你不说,我自己去找。” 简绎作势就要往外走,顾不凡一下就拉住了他:“不行!” 简绎嘴角微微一笑,他都还没说是哪家酒吧呢,顾不凡就自己先乱了阵脚。简绎回头:“他真的去酒吧?” “是……”顾不凡迟疑了一下,又说,“但是他去酒吧不是去玩的,他是去……” 说到关键处顾不凡又停住了,简绎颇有耐心地等着他说完。 算了,说吧,简绎这样子也不像是要害顾深的,说来说去,也算得上好不容易有一个人那么在乎顾深。 顾不凡咬咬牙:“他是去打工的……” “酒吧打工?” 简绎说出这句话时,无数不好的东西就开始疯狂往脑子里钻,他想起顾深的清冷,想起顾深家楼下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,想到顾深对男人亲密举止的不作为,想到酒吧里的灯红酒绿,再想起顾深那双淡漠的眼时,简绎便再也忍不住了。 他拉开椅子就要往外走,顾不凡一把拉住了他:“你要去哪儿?” “我今晚不上晚自习了。”简绎答非所问,“你帮我请个假,要是老董问,你就说我不舒服。” 简绎想走,却甩不开顾不凡的手,他看向顾不凡,顾不凡也盯着他。 顾不凡:“你不是要去酒吧找顾深吧?” 简绎没说话,顾不凡牢牢盯住他:“你去找他干什么,还有,你为什么突然要问顾深的事?” 为什么? 简绎笑了笑:“因为我想了解他。” 再甩开顾不凡的手时,就变得轻而易举了。一瞬间,简绎突然有了一种错觉,顾不凡似乎就是故意要松开他,好让他就此奔向顾深。 第14章 奇怪的工作 简绎又跟顾不凡确认了一次酒吧的位置,便跑开了。 那家酒吧并不远,离学校只有三条街,简绎顺着大路走,到尽头时再拐个弯,酒吧招牌就赫然出现在了眼前,木质的底板上,“野麦”两个黑字苍劲有力。 到了门口,简绎突然就迟疑了,在外面磨蹭了好几分钟,才抬脚进了酒吧。 想象中的酒吧应该是那种灯红酒绿的场所,嘈杂震耳的音乐,喧嚣鼎沸的人群,性感妖娆的贴着年轻疯狂的,连角落都应该充斥着酒杯碰撞的声音及毫不掩饰的快乐——总之无论如何,都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,只有零星几个人,安静地摇晃着手里五颜六色的液体,连空气里流淌着的,都是节奏缓慢的乡村音乐。 这“野麦”仿佛只剩下一个“麦”字。 简绎进去之后,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就坐下了,来回环视了几圈,也没见到顾深半个人影。就在简绎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的时候,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人挡住了他的视线。 简绎顺着那人的腰身往上看,便对上了一张风情万种的脸,还是个风情万种的男人。 男人的长相很吸睛,可惜却不是简绎喜欢的那一类。这长相,怎么说呢,总是给简绎一种过于风流潇洒的感觉。男人看上去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,看他的身形不是个Alpha就是Beta,总归不可能是Omega,想必这普天之下,也没有哪个脑子正常的Omega敢来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上班。 简绎还什么都没说,就见那张脸妩媚地笑起来,陈乔礼貌道:“您好,我们这里禁止未成年入内。” 简绎愣了一下,随即便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摸出了一张身份证,往桌面上一拍,便抱起手来,一声不吭。 陈乔好脾气地拿起那张身份证来看,上面的出生日期已然证明,面前这位少年已经成年半个月了。 陈乔笑了笑,把身份证放回了原位,又礼貌道:“实在不好意思,我们这里还禁止学生入内。” 简绎又愣了愣,这人怎么知道他还是个学生的?他明明已经故作高冷,双手抱胸,为了装出老成的样子,他连二郎腿都跷上了,怎么还会……冷不丁往身上一瞥,简绎这才发现,他居然穿着校服就跑出来了。 在陈乔略带惊讶的目光下,简绎抬手脱掉了自己的校服,拉过书包,一把塞了进去,然后朝着男人轻轻挑眉:“现在呢?” 陈乔笑了笑,半弯下腰,礼貌地询问他:“先生,请问您要喝点儿什么?” 简绎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这男人,看身上的制服大概是个服务生,如果顾深真的在这里兼职的话,也许他会认识。 简绎清了清嗓子,问道:“你们这里,有没有一个叫顾深的?” 男人的眉明显一挑,接着便眉开眼笑道:“原来是顾深的朋友啊。” “他真的在这儿?”简绎又问。 陈乔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朝着吧台那边吹了一声口哨,简绎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,站在吧台那边低头整理东西的,不是顾深是谁?可顾深并没有穿工作制服,简绎有些奇怪,难道兼职的都不给发制服? 陈乔提高了音量朝那边说:“顾深,找你的。” 顾深闻言看了过来,一见简绎,浓眉便一点一点聚了起来。 “你来这里干什么?” 顾深走到简绎跟前,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,简绎几乎是条件反射,一下就站了起来,张嘴就想解释点什么。 “我……”简绎咬着唇,半天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。 顾深的眉皱得更深了:“回去上课。” 简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陈乔一看气氛不对,便识趣地走开了,临走前,陈乔趴在顾深耳边叮嘱了几句,然后就把空间留给了两人。 陈乔一走,简绎就抬起眼睛看向了顾深,他想跟顾深解释,可刚一张嘴,半个字都还没说出口,简绎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凌厉起来。 越过顾深肩头,简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,那张脸,简绎虽然只见过一次,但是印象却深刻无比——是那天在顾深家楼下遇见的男人。 顾深还来不及明白这Omega突然恶狠狠地究竟是在看谁,就听见身后陈乔叫他:“顾深,金总来了。” 顾深扭头看了一眼,又回过头来看着简绎:“赶紧回去,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” 顾深说完,转身便要走,但简绎在后面一把拉住了他。 简绎眼神又柔和下来:“你去哪里?” 顾深回过头,脸上又是那一副“不要多管闲事”的表情,顾深耐着性子说:“你别管我去哪里,我让你回学校。” 顾深说完便挣开了简绎的手,大步朝另一个男人那边走去,只留简绎一个人在后面呆呆地望着。 那男人今天换了一身休闲装,简绎拉着顾深说话时,男人就点了杯酒,静静站在吧台边等着,脸上一副不紧不慢的表情,即便在这花柳之地也气定神闲。等顾深过去时,他又自然而然地贴近了对方,还端起手里的酒杯凑近顾深的鼻子,让人嗅了嗅,举止优雅,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。 看着男人扶着顾深的背,有说有笑地上了二楼,简绎气得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。没多久,那模样妩媚的服务生又过来了,手里还端了一杯牛奶。 陈乔把热牛奶往简绎面前一放:“这是顾深请你的,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。” 简绎没好气地问:“什么话?” 陈乔悠然道:“他让你喝完这杯牛奶,赶紧回学校去。” 简绎盯了那牛奶一眼,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在了桌子上:“给我换杯酒。” 陈乔一下就笑出声来了,拍了拍他的肩膀,哑然失笑道:“小朋友是不能乱喝酒的。” 简绎不服:“那顾深喝吗?要是他可以喝,那我就可以喝,反正我们一样大。” 陈乔微微一怔,随即笑道:“那怎么能一样的,喝酒可是他的工作。” 陈乔并不打算在这里跟他打嘴炮,简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,他就连忙继续道:“好了小朋友,我很忙的,听话啊,喝完这杯牛奶就自己回去吧!” 陈乔说完便离开了,把那个奶香味的Omega和那杯醇醇的热牛奶一齐留在了原地。 但是他并没有走远,上楼前,顾深托他照看简绎,还特意嘱咐了人是个Omega,陈乔就更加不敢怠慢了。这软软香香的Omega,明明一脸的青涩单纯,还非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来,他还挺喜欢的,真要是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儿,他可要后悔一辈子的。 于是,陈乔便在吧台找了个能看见简绎的地方,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手里的玻璃杯,顺便也照看着那Omega一点。 老实说,陈乔觉得这Omega的脾气性格挺像一年前的顾深的,那时顾深刚来,还没有如今这般少年老成,跟个小大人似的,瞪着眼杵在办公室里跟人谈条件,跟此时此刻的简绎一样倔。 简绎是真的倔,被人来回劝了几遍,不仅没走,反而掏出手机坐下了。面前的牛奶一口也没喝,眼睛还时不时地瞟向楼梯口,陈乔这一个多小时,什么都没干,就光顾着盯简绎了。 夜渐渐深了,酒吧里点了灯。客人越来越多,音乐也越变越狂野起来,气氛渐浓,“野麦”终于“野”了起来,向着简绎想象里酒吧的样子靠近,变成了一处花柳之地。 陈乔磨磨蹭蹭,慢吞吞地擦杯子,都擦了五盘,那Omega居然还坐在那里。陈乔实在站不住了,擦杯子手都擦得有些累了,便想去寻个人来替他盯着这祖宗,可他绕了一圈,整个店里除了他,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闲人来。 “乔爷,你别为难我了,我还要去二楼包间送酒呢,盯个人这种小事,你往吧台里面搬把椅子,下巴一杵,不就解决了吗,多轻松啊!” 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,别人哪知道他盯个Omega的苦呢? 陈乔叹了口气,摆摆手让人忙去了,这是他能问的最后一个人了,居然还是一无所获。顶替自己的人没找到,陈乔不得已还是只得自己回去守着,可等他回到吧台时,那边的沙发上哪里还有简绎半根毫毛。 陈乔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他虽说去找人,前后不过也就离开了五六分钟,这Omega怎么说没就没了?陈乔眉头一锁,赶紧通知了保安,为了避免弄出太大动静来,陈乔只吩咐保安悄悄找人,找到就立刻通知他。 上天保佑,没一会儿二楼的保安就说找到了。 陈乔赶去二楼一看,人没找错,那奶香奶香的Omega完好无损地被保安拦在了走廊处,脖子上的抑制环也戴得好好的,陈乔差点儿就要跪下来感谢他祖上祖宗十八代了。 陈乔还没教训这胆大包天的Omega,这Omega反倒先质问起他来:“顾深呢?顾深在哪里?” 陈乔赶紧拉他一把:“他还能在哪儿,当然是在工作啊,祖宗,算我求你的,你先跟我下楼去吧!” “我不去。”简绎把手一抽,不依不饶道,“你知道顾深已经被那个男的带走快两个小时了吗,做什么工作要做那么久?” “喝酒喝酒,他们只是单纯地喝酒,你别多想,你先跟我下去,他很快就出来了。” 陈乔刚刚想给祖宗下跪,这会儿他觉得简绎就是他的祖宗。二楼包间与一楼不同,环境好,不如一楼那么吵,来的大都是贵客。陈乔熟人又多,在这里跟一个高中生争执,要是被人瞧见了,怎么想也不好瞧,陈乔这会儿只想着,连哄带骗也好,威逼利诱也罢,一定要把人先弄下楼去。 但简绎倔得超乎他的想象。 “单纯地喝酒为什么不在一楼喝?跑来这里躲起来干什么?”简绎分析得头头是道,末了还说,“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?” 陈乔突然觉得,顾深叫他盯着这Omega,完全是多此一举,就简绎这幅牙尖嘴利的模样,在场的哪个哄得走他?就是给他下药也未必行得通,陈乔简直怀疑,除非是亲近之人亲自喂到他嘴边的吃食,不然任何人送的,简绎根本连闻都不会闻一下,楼下桌上那杯凉透了的牛奶,就是最好的证明。 陈乔太阳穴突突直跳,没想到一个高中生会那么难搞,他手一摊,问简绎:“那你想要我怎么办?” “很简单。”简绎平静道,“要么你把顾深找出来,要么我报警,让警察来找。” 第15章 如流的酬应 陈乔觉得自己多年不犯的偏头痛都要被这Omega急出来了,他正想着这件事还能怎么处理时,身后一个包间的门就打开了。 包间里先说说笑笑出来两个人,见了陈乔,打了声招呼便下楼去了。然后,简绎嘴里那个带走了顾深的“坏男人”也走了出来,跟在他身后的,正是“下落不明”的顾深,脸色泛红。 陈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抓住了简绎,虽然他清楚,顾深脸色泛红不过是喝多了酒的表现,过一会儿就会消失的。但简绎未必会这么想,就照他刚才要报警“救”顾深的那个架势,如今看见顾深这红扑扑的小脸蛋,指不定要冲上去替天行道,暴揍“坏男人”一顿。 简绎果然如陈乔所料,一见顾深,抬脚就想往前。 陈乔一把拉紧了他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一只手越过简绎的肩膀,紧紧捂住了他的嘴,不让他乱说乱讲的同时,将简绎牢牢地锁在了自己身边。 金世还是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,见了陈乔便先打招呼:“乔爷,好久不见。” “好久不见,金总。”陈乔笑眯眯地跟人来回。 金世见陈乔还死命捂着一少年的嘴,便关心了一句:“乔爷你这是……” “家事家事。”陈乔佯装羞愧道,“家里侄子不听话,我正教训他呢。” “你侄子?怎么没听周老板跟我提过,乔爷竟然还有个侄子吗?” 陈乔笑了两声,怕再多说会露馅,便跟他打哈哈:“远方亲戚家的孩子,最近才来的……许久不见金总来了,金总今日生意谈得如何?” 金世一听到这里,便微微笑了起来:“还好,都是托了小深的福……” “那就好那就好。” 陈乔原本也没想打听人家生意场上的事情,怀里这Omega又有了挣扎的迹象,陈乔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,便赶紧扭头对顾深说:“顾深,你送一下金总。” 顾深“嗯”了一声,临转身前,凉凉地看了这边一眼,说怪不怪,怀里的Omega一下就安静了。 等金世和顾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楼梯口,陈乔才放开了简绎,他似乎捂得有点狠了,简绎一张脸呈现出缺氧的潮红,可Omega全然不顾,扑过去扒着栏杆往下看,甚至还想追出去。 陈乔在背后叫住了他:“别追了,他送个人就回来,很快的。” 简绎回过头来,恶狠狠地盯住陈乔:“你们到底让顾深在这里干什么工作?” “……真的就是喝酒。”陈乔无奈道,“不信等顾深回来,你自己问他。” 简绎没再说话,半信半疑跟着陈乔下了楼。陈乔将他带去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办公室,让他在那里等顾深,又随便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。 - 简绎脑子里乱哄哄的,不知道为什么,他打一开始就看那什么“金总”十分不顺眼。今天晚上,从金世带走顾深起,简绎就一直看着手机掐着点,可一个小时过去了,也不见顾深下来。想起那男人与顾深亲密得过分自然,简绎就像屁股着了火一样,一分钟都坐不住。 但简绎并没有立刻行动,远处那个擦杯子的服务生,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来盯着他,简绎就这么跟人耗时间,想着再过一分钟,就算是这服务生还是盯着他,他也要不管不顾冲去二楼了。没想到,居然就让他逮了个空,简绎立马就跑上二楼去寻顾深了,可二楼全是门户紧闭的包间,简绎不确定顾深在哪一间里,根本没法找到人。就在简绎犹豫要不要一间一间敲门找人时,他自己就先被保安找上了,没两分钟那模样妩媚的服务生便火急火燎地找了上来。 此时,简绎脑子里全是顾深刚从包间出来时那面色红润的样子,挥散不去的,还有顾深临下楼前,那个冷冰冰的眼神。简绎心里明白,自己又逾矩了,顾深等会儿回来,一定又会说他多管闲事。可简绎顾不得那么多了,在酒吧这种群魔乱舞的地方,顾深不在他视线里的每一秒,对他来说都是煎熬。 简绎还在胡思乱想,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。 顾深顿了一下才迈步进来,然后反手轻轻把门带上了。 也不知是不是这办公室的灯光太白了,简绎再次抬眼看向顾深时,顾深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潮红。顾深环抱双臂,身体靠墙看着他,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,红唇微抿,一句话都不说。 良久,简绎舔了舔唇,心里居然有些紧张起来:“我……” 想了想,简绎还是先问了一句:“你没事吧?” “我能有什么事?” “那就好……”简绎喃喃道,“我还以为……” “以为什么?” 简绎噤了声,低下头不再说话。 顾深不耐烦起来:“我记得我早就说过……” “让我不要管你的闲事……”简绎眉目低垂道,“我记得的……” 顾深顿了一下,看着Omega乖顺的模样,突然一句重话都说不出了。片刻,顾深吸了口气,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,便垂下手扶上了门把手:“你就在这里,待到十点半,学校下晚自习的时候,我送你回去。” 顾深说完,拉开门就要走,简绎急忙叫住了他:“顾深!” 顾深皱着眉回头,简绎又吞吞吐吐道:“我能不能问问你……你在这里……是做什么工作的啊……” “不能。” 顾深说完,便拧动了门锁,临出门前,顾深又说:“我十点二十五就会过来,你最好别乱跑。” 然后是利落的关门声,简绎在原地愣了一会儿,才瘫坐在了椅子上。简绎心里有些难过,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顾深,但他不敢追出去,每次他想往前试探一步时,顾深冷冰冰的模样又会逼得他停在原地。 顾深让他等在这里,简绎也不敢再乱跑。 - 门外,陈乔看着进去又出来,前后加起来不到五分钟的顾深,有些八卦地凑了上去。 “怎么样?” 顾深不回答,只是摇了摇头。陈乔见他似乎心情不好,也没有再逼,而是问他:“那Omega是你什么人啊?男朋友?” 顾深立刻否认:“不是。” “也是。” 陈乔“啧”了一声,又跟顾深说:“你这看起来也不是对男朋友的态度。” 顿了一下,陈乔又说:“不过也说不一定,顾深啊,不是我说你,你以后要是真的谈男朋友了,可别摆着你这张死人脸,不然男朋友什么时候被吓跑了都不知道,得温柔一点,记住没,别说你乔爷没教你。” 顾深微微扯了一下嘴角,知道陈乔有意在逗他开心,便也配合着打趣他:“你当初就这么追的爽爷?” “屁!”陈乔争辩道,“是周爽追的我!” 顾深笑笑没说话,陈乔叹了口气,又说:“不过你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,顾深,有个人陪着总会好点的,现在你也分化了,遇见合适的Omega就要抓住机会……” 顾深笑了笑:“你现在是在教唆高中生早恋吗?” “早恋怎么了?”陈乔振奋道,“我有你那么大的时候,前男友前女友什么的,早就有两卡车了!” “不够吧?”一道陌生的男声突然从两人前面传来,“两卡车怎么会装得下呢?” 陈乔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抬眼一看,就对上了周爽一张含笑却散发着危险的脸:“爽爽!你怎么来了!我好想你!” 陈乔上辈子估计是个演员,眼泪说来就来,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周爽身上扑,周爽还什么都没说,就已经被这人磨得不行了:“不是你刚刚听到的那样的……爽爽……你听我解释好不好……” 陈乔拖着周爽就要往后面的办公室去,周爽好不容易才抱住了他。 “对了顾深。”周爽把贴在他身上的脑袋扒开,又问顾深,“今天晚上金总是不是来了?” 顾深微微垂眸,朝周爽点了一下头。 “又喝了不少吧?”周爽顿了顿道,“还是老规矩,今晚你就先回去吧,回去好好休息一下,替金总……” 周爽话还没有说完整,就被陈乔拉走了。顾深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,心里有些担忧,但好在陈乔还没忘记办公室里还有个Omega,几番周旋,缠着周爽进了隔壁另一间办公室里。 顾深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,一想到接下去可能会发生的事,眉心微微一动,便抬脚走了回去。他本想把简绎带出来,结果门一开,顾深就看见Omega趴在了办公桌上,那人呼吸均匀,背部一下一下小幅地起伏着,俨然一副熟睡的样子。 顾深没有立刻叫醒简绎,隔壁办公室开始隐约传来一些动静,多亏了这几间办公室墙壁的隔音效果一流,动静听起来并不算太大。顾深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睡着的Omega,见人并未有要醒的痕迹,便悄悄给人身上添了件外衣,轻轻带上门出去了。 顾深说不上来他从包间里出来见到简绎时的那种心情,他一看陈乔那副又是抓人手又是捂人嘴的样子,都不用问,大致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。 顾深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,他觉得简绎一点做Omega的自觉都没有,三番五次在他面前冲出来逞英雄,这次居然直接跑到了酒吧里来。酒吧是什么地方?是他这种刚分化没多久,连自己的信息素都控制不好的Omega该来的地方吗? 顾深一路皱着眉往外走,刚回到吧台,便有个小生凑了上来在他耳边低声道:“深哥,那边有个人,指名道姓地要你过去喝酒。” 顾深本想拒绝的,因为他今晚实在已经喝了太多,可一抬眼,便对上了一张面目可憎的脸。那男人左脸处一道长长的疤痕,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人觉得模样狰狞,男人眼神玩味,远远地朝顾深举杯示意。 顾深眼神暗了下来:“我过去看看。” 第16章 莫名的为难 顾深刚一走近,刀疤男就把手里没喝完的半杯啤酒放在了桌面上:“顾深?” “是。” 酒吧里人来人往,顾深待的时间长了,常客他大都眼熟。可顾深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位刀疤男,这位显然并非常客,可对方居然认识他,并且还指名道姓地点了他。 “坐下吧。”刀疤男说。 顾深站着没动,声音疏远而礼貌:“不知道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?” 刀疤男玩味地挑起了半边眉:“你说呢?” 顾深没有立刻回答。 周围一片嘈杂,刀疤男并非独自一人来的,顾深一眼看过去,沙发上大概横七竖八躺了八九个人,有一部分穿着暴露的,大概是专门来陪酒的人,一行人搂着抱着,大胆的甚至就这么摸上亲上的也有。 顾深实在无意观赏这种骄佚奢淫的景象,片刻,他正又准备开口,就听见一个玩笑的声音响起:“找你当然是喝酒啊!不然找你还能干什么?干你吗?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 说完,这人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,引来周围一片哄笑。 “那实在是不好意思。”顾深微微欠了一下身,“我已经下班了。” 顾深说完,转身就走,可刚迈出一步,就被人拦了下来:“小弟弟这么不给面子?” 顾深抿着唇:“如果你们需要陪酒,可以去联系前台。” 那人不依不饶笑起来:“怎么?你不能陪酒?不都是拿人钱财陪人喝酒的活吗,在这里表演什么又当又立呢?还是说,你陪别人就陪得,陪我们就陪不得?” 顾深眸色一沉,语气一下冷到了极致:“让开。” 面前那人还想说什么,刀疤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。 “我也是十万分不容易,这才带着兄弟们出来玩一玩。” 刀疤男不慌不忙地喝掉了酒杯里剩余的酒,才继续缓慢道:“要我说,你还是过来玩一会儿的好,要是扫了大家的兴,谁都不好过,反正你下班也不急在这一时,你说呢?” 顾深并未回头,打算直接绕过面前拦着的那个小喽啰往前走去,结果刚迈出一步,又听见刀疤男幽幽道:“玩的时间没有,谈谈你那个Omega的时间总有吧?” 顾深眼睫猛地一抬,蓦地回过头去,紧盯着说话那人。 刀疤男瞧见顾深的反应,不怀好意地笑了笑:“嘶……让我想想,你那个Omega叫什么来着……哦,没记错的话,是叫简绎吧?” 顾深微微眯起了眼:“你想说什么?” “我想说什么?” 刀疤男往沙发上一倒,大手便搂上了身边穿半截衣服的美男,又往那美男脸上亲了一口,才唇角带笑缓慢道:“让我想想啊……对不住对不住,我一时想不起来了,你看看,这人啊,年纪大了,记性都不好了。” 顾深的眼眸越发暗沉下去。 刀疤男的手掌轻轻摩挲在身边人裸露的腰间,缓缓开口道:“不过……你要是愿意陪我喝两杯,也许我心情一好,就什么都想起来了。” 顾深抬眼望了一下桌面,桌面上乌压压一片全是酒,啤的白的洋的,什么都有。顾深额角突地跳了一下,在平时,这么点数量的酒对顾深来说,根本就不在话下。可今晚,他差不多半个小时前,才在金世的酒局上喝了那么多…… 半晌,顾深还是迈开长腿走了过去,挑了个沙发的角落坐下了。 顾深:“你想怎么玩?” 刀疤男一脸不怀好意的笑:“随你。” 这时,不知道是谁,突然往顾深面前推了一杯酒,装满液体的玻璃杯在急促闪耀的灯光下,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颜色。 桌上的人全都盯着顾深,顾深看了刀疤男一眼,最后目光又落回了酒杯上,接着,顾深便毫不犹豫地伸手端过玻璃杯,将酒杯里的东西一饮而尽。 酒液刚一触到舌尖,顾深就有些后悔了。 玻璃杯里装的,是混酒,而且混了不止两三种,这一杯下去,抵得上顾深喝十杯。这且只是顾深能用嘴尝出的味道,酒里到底还有没有混了其他用嘴尝不出的东西,就不得而知了。 没过几秒,顾深就把空了的杯子往桌上一扣,直直盯着刀疤男,冷声道:“说吧,你找我到底什么事。” 刀疤男笑得愈发开心起来,咧开的嘴角带动了脸上的那道疤,面目更显扭曲:“怎么办呢,我还是没有想起来我想说什么……” 刀疤男说话时,并不看顾深,粗粝的指腹一下一下在身边美男的腰间背上打转。 刀疤男话音刚落,立刻又有人“懂事”地往顾深面前推了两杯酒。 这回顾深有些犹豫了,喝混酒本就是酒局大忌,况且他今晚原本就喝得已经够多了。此刻,顾深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燥热的厉害,那些过量的酒精就混在他的血液里,冲撞着他的神经,在他体内疯狂地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皮肉。 不经意间,顾深又对上了刀疤男不怀好意的笑脸,他又想起,从刀疤男嘴里说出的那个Omega的名字,那个让人一沾上就麻烦不断的Omega,可顾深还是认命地坐在了这里。也许是身体里的酒精开始起了作用,顾深有那么一瞬,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一时冲动,才让自己身陷于一个如此危险不明的境地里。 顾深迟疑了一下,再次将面前的酒一把夺过。混酒又一次狠狠滑过喉咙,顾深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都快烧起来了。末了,他又将空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,冷声道:“现在呢?” 刀疤男看了他一眼,嗤笑了一声:“你猜?” 体热不断催化酒精,酒精又反过来不断燃烧理智。两杯混酒下肚,顾深此时即便是坐着,也感觉到了头脑里一阵眩晕。 顾深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,刀疤男还是什么都不说。终于,顾深有些烦躁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,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稳,微怒道:“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。” 顾深说完,便撑着发虚的脚步径直越过沙发往外走。 没想到,刀疤男一下就扣住了他半边肩膀,一个不慎,顾深就被大力往回一扯。接着,刀疤男那双不知道摸过多少地方的手,就硬生生掐上了顾深的下巴。 刀疤男笑了笑,凑到顾深脸跟前来,随之逼近的还有一股浓烈的烟草味。 “许久不见,你比以前更拽了,顾深。” 顾深抬手,表情厌恶,用力地拍掉了捏在自己下巴的那只手,冷静道:“你再碰我一下试试?” 刀疤男愣了一下,随即便哑然失笑道:“有脾气,我喜欢……就是不知道,等一下被打的时候,是不是还能那么拽?” 顾深的眉头猛地跳了一下。 顾深从不怕人故意滋事,但他还从未在酒吧里跟人动过手,野麦是周爽和陈乔的地方,顾深并不想让自己的老板难堪。 当然,眼下除去这些不说,顾深现在整个人都觉得头重脚轻的,脚下几乎要用力才能站稳,很明显,在体力和人数上,对方已然是占尽了上风。假如最后无可避免,真的打起来,顾深少不得要吃亏。顾深不在意头破血流,他只是担心,这件事会牵连到别人——尤其是,这件事,现在显然已经牵扯上了简绎。 刀疤男眯起眼睛:“做错了事情,不道歉就想走?” 那股呛鼻的烟草味猛然逼近,顾深一激灵,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。没记错的话,一年前,他曾经似乎就是在这人手下,救走过顾不凡,就是这个酒吧,也是在这个位置。 顾深周围迅速围上了一圈人,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下,顾深也能瞥见他们手里长短不一的工具——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。 酒吧里欢闹声不止,并未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。 为首的仍是刀疤男,刀疤男一步步逼近顾深,顾深让了两步,最终被人堵住,退无可退。 “小弟弟。”刀疤男逐渐放大的脸上,刀疤更是明显,“抢别人的Omega,那么好玩吗?” 顾深愣了一下,眉心猛地一沉,这话居然似曾相识的耳熟?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明朗起来了,但酒精让顾深的脑子不断混沌下去。 就在这时,一个清亮的声音劈开了人群。 “这是发生什么好玩的了?怎么那么热闹?” 是周爽。 周爽挤开人群,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顾深身边,朝那脸色不善的刀疤男伸出了一只手,随即礼貌笑道:“实在是失礼,不知道焕哥今日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有失远迎。” 可被唤作“焕哥”的刀疤男并不给周爽情面,足足晾了周爽半分钟,才脸色不悦道:“周爽,我今天来这儿,是来处理私事的,你要是识相的话,最好别管。” 周爽被人揶揄了一番,却一点也不恼,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,跟对方周旋道:“焕哥的私事,我自然不方便插手,只是……” 周爽抬手揽住了顾深的肩,又朝对方笑道:“要是怪我的人不懂事,惹了焕哥您不高兴,那我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,不然,就因为这么个小员工,气得焕哥您砸了我的店,先不说我这店还能不能要——当然,焕哥您这么有情有义的,肯定会赔偿给我——但要是传出去,说我周爽连自己的人都教不好,那我这脸上,怎么挂得住啊!” “你少在这里跟我废话。”刀疤男一脸不耐烦道,“我找这小子是私事,你要是怕我砸了你店,就赶紧让开,我带他出去解决。” 周爽揽着顾深肩膀的手收紧了些,面不改色地正视着对方,微微笑道:“实在是不好意思,这事儿……恐怕不行。” 第17章 事情的解决 被唤作“焕哥”的刀疤男冷笑了一声,朝前走了两步,浓烈的烟草味骤然逼近。 刀疤男与周爽平视,语气不善:“周爽,你今天非要跟我作对?” “作对倒是不敢。” 周爽细长的眼角往上一挑:“王焕,我不过是在帮助你,好好解决问题。”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,周爽脖子上并未戴好抑制环,属于Alpha独特的烈酒味道的信息素,丝毫不退让地在空气中与对方冲撞。 烟草混着伏特加,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。 刀疤男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起来。 小地方不算安生,尤其是这一片。可这么多年以来,这家名叫“野麦”的酒吧,却从未出过任何事情,甚至算得上比较干净的地方,背后老板手段如何,不言而喻。王焕无意招惹周爽,他在这片混,自然不会不知道,周爽在这一片是个什么人物。强龙尚且压不过地头蛇,况且王焕根本也算不上什么强龙。 思来想去,王焕便扭头对上了顾深:“今天就看在爽爷的面上,先放过你……” “那倒是不必。” 周爽打断了对方,顿了顿接着笑道:“焕哥有什么事,大可以直说,我周爽向来开明,就算是自己人,但凡真的做了错事,也一定不会心慈手软,你大可放心。” 王焕蹙了蹙眉,周爽如此坚持,看来今晚这事儿,他是管定了。 王焕心中懊恼,真是来不逢时,怎么周爽今晚偏偏在呢。王焕突然有些后悔,也都怪他答应了他那个挨千刀的表弟,要替他教训顾深。 王焕半天不说话,周爽又悠然开口道:“快刀才能斩乱麻,怎么,焕哥不愿意说,是怕我周爽处事不公,让你受了委屈?” 王焕的眉头拧得更紧了,半晌,王焕扭头继续向顾深道:“不认识我,那认识王灿吗?” 顾深一下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,他缓缓抬眼看向对方:“认识,在厕所见过。” “?”周爽一下抓住了重点,“在厕所见过?” “遇见他在厕所欺负Omega。”顾深配合道,“我顺手阻止了一下。” 王焕不满道:“少胡扯,难道不是你抢了他的Omega?” 顾深面不改色道:“我对他的Omega没有兴趣。” 王焕一时语塞,再想说点儿什么时,就觉得有些心虚起来。其实,王灿当初来找他的时候,就拿着一条屁股墩湿透了的校服裤子作为被欺负的证据,硬要他给顾深一点教训才行,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,王焕没多问,王灿也没说清楚。 而此时,顾深的表情太过于平静,那一副坦荡模样,叫人不得不信他三分。倒不是王焕不愿意护着自己家弟弟,主要是顾深长成这一副模样,实在是犯不着跟他王灿抢Omega,要是换个人,说不定可信度还高一点。 王焕的表情变了又变,脸色讪讪嘴硬道:“苍蝇不叮无缝的蛋,你要是没做,他怎么会说?” 谁知顾深还是一脸平静:“这个你问王灿,或许会更清楚。” 王焕这下彻底白了脸。 “看来都是误会。”周爽赶紧出声打圆场,“不过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,我看,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,你觉得呢,焕哥?” 王焕脸上抽搐了一下,让王灿自己去跟顾深解决?笑死了,要是他能自己解决,也不会拎着一条湿裤子来找他了。 王焕不是什么是非分明的人,平时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的事情也没少做。但是今天在别人的地盘上,又有周爽在场,王焕想了一想,今晚这事儿,恐怕也只能作罢了。周爽护短不假,但这么明目张胆地偏袒,实在少见,况且据他所知,顾深不过是一个兼职的高中生而已。周爽如此护着他,看来,即便是私底下,王焕也不再好去找顾深麻烦了。 临走前,王焕又给顾深丢了一句话,算是警告。 “以后在学校,少去招惹我弟弟,再有下次,你试试。” - 王焕一行人走后,顾深便被周爽带去了办公室。 “乔乔,给顾深拆个解酒药。” 陈乔正在坐在电脑面前,打游戏打到飞起,闻言还是停了手,乖乖跑去拆了药拿过来给顾深:“十年半载也不见你喝一次药,今天这是怎么了?” 顾深接过药,摇了摇头,没说话,便坐下了。周爽看他的样子,轻轻吸了口气,这才把事情大致跟陈乔说了一遍。 “差点打起来了?”陈乔咬牙道,“那服务生敲门喊人的时候也没说情况那么严重啊!亏我还坐在里面打游戏,让你一个人出去了。” “你们俩没被打吧?”陈乔又关心道。 周爽笑了笑,掐了陈乔脸一把:“怎么可能?” “也是,只有你打别人的份儿。” 陈乔笑嘻嘻地说了两句,又回过头来对着顾深道:“顾深,那个人说你抢人家的Omega,不会就是隔壁那个吧……” 顾深不说话,算是默认,嘴里全是解酒药的味道,顾深眉又轻轻皱起来。 周爽有些惊讶,他疑惑道:“隔壁有个Omega?” “有,你来晚了没见着。”陈乔跟周爽解释道,“还是个高中生,来了一晚上了,什么也不干,就找顾深,顾深不在一会儿都不消停。” 陈乔说着说着就来气:“我真是没见过,这世上怎么会还有比顾深倔的人?爽爽,你都不知道,就顾深上楼去找金总的那一会儿,前后没过两小时吧,那Omega找不到顾深,死活要报警,要不是我拉着他,他手机都已经掏出来了!” “确实倔。”周爽笑着应和。 “简直是十分非常无敌倔。” 陈乔撇撇嘴,又说,“不过奶香奶香的,还挺可爱的,长的也好看,唉,我怎么就没生成那么个软香软香的Omega呢,当个Alpha一点意思也没有……” 哐。 顾深把喝完的解酒药小玻璃瓶往脚边的垃圾桶里一扔,便站起了身。 陈乔立刻警惕地盯着他:“你要去哪里?” 周爽也劝他:“你再休息一会儿吧,喝了那么多。” “不用。”顾深摇了摇头,“我还有事。” 顾深拉开门,径直往外走了出去:“爽爷,那今晚我就先走了。” 周爽赶紧应他:“去吧,注意安全,工资会按正常时间给你算的。” 顾深点了一下头,便带上了门,迈步往隔壁走去。 - 顾深原以为那Omega还在睡,接过门一开,就见简绎人坐在椅子里,双手杵着下巴,嘴里还喃喃地念着些什么。 一见是顾深来了,Omega眼睛一亮,便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。 “你不是说十点二十五来接我的吗,现在都快十一点了。” 顾深眉目低垂道:“有点事耽误了一下。” “算了没事,反正我等你的时候背课文了,也不算浪费时间。” 顾深看他一眼,淡淡道:“走吧,我现在送你回去。” 顾深领着简绎从酒吧后门出去了,直到凉风扑了人满脸,顾深才感觉自己的脑袋清醒了许多,只剩下一丝眩晕。 顾深喝完解酒药,其实并没有好受多少,之前王焕强压他的那两杯,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是单纯的混酒。 但即便身体不适,顾深还是坚持来送简绎了。回学校的路说长不长,说短也不短,前有王焕来酒吧里闹了一场,再让简绎一个Omega走在路上,不确定的危险便又多了几分。 想到王焕,顾深又忍不住想到了王灿。 都是恋爱自由的时代,王灿那点心思昭然若揭。虽然顾深并不清楚,简绎对王灿到底是怎么样的态度,但十有八九是不愿意的,不然他那天去跟去厕所时,也不会看到一个咬着唇红着眼,眼泪啪塔啪塔往下掉,还一动不敢动的Omega了。 顾深心里居然有了一丝庆幸,那天他原本打算走的,但远远地看见王灿跟在简绎后面进了厕所,他心里就感觉没有好事。没想到居然因为那件事惹到了王灿,顾深心里笑了一下,想不到他也有多管闲事的一天。 不过,不管怎么说,还好他最后回去了。 想起那天的情形,顾深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,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别的事情,显然,王灿对简绎图谋不轨已是事实,那眼下,简绎这宿舍,是回得,还是回不得了? 要是回不得,那这Omega还能去哪儿?让他自己打车回家? 还是说,跟他回家。 顾深想着想着,脑子就越发混沌起来,脚步越变越沉,走路速度也慢了下来。 可身旁的Omega丝毫没有察觉,反而脚步轻快,跟着顾深的步伐慢慢踱,看上去似乎心情很不错。 又走了两步,简绎突然说:“对了顾深,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?” 顾深并没有说话,只一下一下的迈着步子。 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。”简绎扭过头看了顾深一眼,又说,“你放心,这次我不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,我就是想问问……” 顾深还是不说话。 简绎又悄悄看了顾深好几眼,确定对方并没有明显的不悦,才继续试探道:“我想问……那个酒吧……是不是只要我给钱……就能点你啊……” 话刚出口,简绎就慌了,他没有表达好,就怕顾深理解成别的意思,他可真的是一点要羞辱顾深工作的意思都没有啊。 于是简绎慌忙补充道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我的意思是……” 简绎偏头去看顾深,可身边已经没有了人影,再扭头往后一看,就见顾深就停在了他身后两步的地方。 路灯在顾深的后面,不远,却很高,像一枚小太阳挂在那儿。暖黄色的光将顾深的头发映成好看的颜色,投下的阴影却将那张脸的表情挡了个严实。顾深垂着头,简绎看不清他的表情,心里却暗暗往下沉。 简绎赶紧调折脚步往回走:“顾深,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我是想问……” 这次简绎也没能把话说完,他离着顾深还有一步远的时候,就见顾深双腿一软,身子晃了两晃,便缓缓倒下。 “顾深!”简绎惊叫着扑了过去。 顾深并未完全倒地,而是单膝跪在了地上,双手用力地撑在地上。顾深微微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前还是一片地转天旋。 “顾深!”简绎蹲下身扶住了他,“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!” “……”顾深想说话,一张嘴却觉得十分无力。 过了好半天,顾深才声音低沉勉强道:“我可能……不能送你回学校了……” 第18章 从心的选择 顾深说话时,声音里全是颤。 简绎一下就急了:“你不用管,我自己也能回学校的,现在这不是重点,你今晚到底喝了多少酒?!” 顾深不说话,简绎扶着他不知所以,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想起,今天晚上顾深从金世包间里出来时,那副面色泛红的样子,那人到底对顾深做了什么?把他弄成这样,到底逼他喝了多少酒? 简绎又在心里愤愤地往金世头上记了一笔账,半天才想起来掏手机:“你再坚持一下,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。” 简绎定了定神,开始在手机屏幕上戳出急救电话,却在要拨出的前一秒,被顾深阻止了。 “不用……” 顾深声音低沉,伸手按住了简绎的手机的同时,也无可避免地握住了简绎的手,两人手心相对,隔着一个薄薄的手机,从虎口处握住了对方。 顾深的手很烫,连指尖都是热的,在深秋的晚风里,扣在简绎的发凉的手背上,让简绎觉得很舒服,舒服得心痒痒。 有那么一瞬间,简绎分神了,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,眼下的情境,可不是让他东想西想的时候。 简绎焦急道:“不行,必须去医院,万一……” “真的没事……”顾深缓缓道,“我休息一下就好了……” 简绎被他急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劝,顾深顿了一下,又说:“能麻烦你扶我到旁边一点的地方吗……” “……好。” 简绎败下阵来,他心里虽然很担心,但还是依言伸手扶住了对方,好让顾深借力慢慢起身。简绎扶着顾深去到附近的花坛边坐下,借着路灯,简绎才真的看清对方的脸色。 顾深的脸色,不是简绎想象中那样生了病的惨白,反而整张脸都泛着奇异的潮红,垂着眸,眉心紧紧聚在一起,秋夜很凉,可顾深的额角处却细细密密全是汗,连鬓角都是湿的。 简绎不知道顾深到底怎么了,但顾深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。 顾深坐了好一会儿,流动的空气带来的凉意并没有让他觉得好受一点,反而因为夹杂在空气里那似有若无的奶香味儿,让他身体变得愈发躁动起来。 顾深不确定那酒里到底放了什么,但总归不可能是好东西。 顾深咬紧牙关,极力地忍耐着身体上的躁热,偏偏在这时,那Omega却突然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,微凉的触感让顾深浑身上下忍不住一个战栗。 “怎么那么烫?你是不是发烧了?”简绎弯下腰来观察顾深的脸色,“不然我们还是去医院吧。” 顾深偏过头,身体微微朝后,躲开了简绎那双有些凉的手:“真的能自己回去的话,你先回去吧。” 简绎皱了眉:“我先跟你去医院。” 简绎说着就要去拉顾深,他只急着把人带去医院,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深的表情变化。他每靠近顾深一点,自己身上奶香味的信息素就会给顾深带来更多一些的折磨,顾深从未想到,这每日都他能在睡梦中闻见的奶香味道,有一天竟然也会如此诱人。 顾深似乎吸了一口气,缓缓抬眼看向了他:“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了?” “不能。”简绎倔强道,“你今天就是觉得我多管闲事,我也必须带你去医院。” 身体和语言上的双重不适,顾深彻底烦了:“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Alpha,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一点做Omega的自觉,说什么都不听,你能不能先把你自己管好了,再跑出来管别人?” 又想起最近发生的好多事,几乎都和面前这个Omega有关,顾深太阳穴突突直跳:“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,你爱管闲事跟我没有关系,但你别管我的事,还有,酒吧不是你该来的地方,以后不要再让我在野麦看见你。” 简绎从没见顾深一次说过那么多的话,他一下就愣住了,最终,简绎也只是悻悻地把手放下,安静地站在了顾深旁边。 简绎心里有些委屈,其实他根本没有顾深想的那么爱多管闲事,只是每当对方变成顾深时,简绎就会忍不住多管闲事。 空气里安静了好大一会儿,顾深才动了动嘴唇,淡淡开了口。 “你自己回一下学校吧。”顾深声音愈发喑哑起来,“我先回去了。” 顾深说完,便勉强起了身,身体已经恢复了一点体力,他没再看Omega,径直朝与学校相反的方向走去。 可是没走出多远,顾深又一次脚底发软,差点扑倒在地上,他半弯着腰想缓缓,却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身。 简绎到顾深旁边时便停下了脚步,犹豫道:“我……送你吧。” 不等顾深拒绝,简绎又立刻补充道:“最后一次管你的闲事,以后都不会了。” 顾深缓缓直起身,望他一眼,最后什么都没说,任Omega跟着往前了。 于是,顾深原本打算送回学校的人,同他在那条路上绕了一圈,最后被他送回了自己家。 虽然说是送,但顾深回去的一路上都没让简绎搀扶。直到上楼时,顾深脚底突然一下发虚,差点没站稳,还是简绎在旁边扶了一把,他才幸免没从楼梯上滚下去。 也不知是楼层太高的原因,还是什么别的原因,越往上走,简绎就觉得顾深的呼吸声越发粗重起来。简绎从没见过这样的顾深,不像生病,也不像单纯的酒醉,顾深看起来浑身上下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,半个人都往简绎怀里压。简绎没想到,平时看起来没什么肉感的人,身上居然很有重量,简绎几乎是要用力,才能勉强撑得住他。 顾深没想到王焕居然那么狠。 顾深敢肯定,王焕给他喝的,根本不止是混酒,还混了药,并且绝对不止一种。因为顾深身上除了莫名的燥热,还手脚发软,越走越是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。今天还算有周爽在场,不然,顾深想不出,他一时妥协喝下的这两杯酒,究竟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。 顾深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简绎怀里,他整个人都很烫,简绎半搂着他上到七楼时,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顾深带的要烧起来了。 顾深挣扎着想去掏钥匙开门,才发现手软得提都提不起来,片刻,他认命道:“钥匙在我兜里……” 简绎愣了一下,随即便反应过来,“哦”了一声,便伸手去摸顾深的兜。 顾深任由那Omega伸着手,在他没有兜的衣服上摸了半天,才闷声提醒对方:“兜在下面。” “哦……” 简绎应了一声,犹豫了一下,手便往下探了去。 七楼楼道间的声控灯是坏的,简绎只能借着微弱的夜色摸索。他伸着手在空气中试探了半天,猛地一往下,手心就覆在了一处鼓鼓囊囊的地方,他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坚硬滚烫。 与此同时,顾深明显呼吸一滞,简绎脊背一僵,立马吓得缩回了手。他想,他知道那是什么,他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……简绎的脸在黑暗中一点点红了起来,手有些不安地掐着指腹,半天不敢再动。 实在无可奈何之下,顾深这才勉强抬起发软的手,几乎用尽全力,窸窸窣窣好一阵,终于自己摸出了钥匙。顾深没敢再使唤简绎,自己摸黑扶上了门,找到钥匙孔,打开门,反手就摁亮了客厅的灯。 顾深什么都没说,连头都没回,就迈开步,径直走向了浴室。 简绎站在门口,犹犹豫豫,最后还是把门带上,进了客厅。 顾深几乎是跌进浴室的,他撑着身子把门“哐”的关上,趴在马桶上就不管不顾吐了起来。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,顾深才一把盖上了马桶盖,伸手摁下了冲水键。 顾深又去洗漱台边清理了一下,洗了把冷水脸,便又坐回了马桶盖上,他头脑里的晕眩刚消散了一点,立刻就有更多的燥热涌了上来。 有人轻轻敲响了浴室的门,简绎在外面问他:“你还好吗?” 顾深没有回答,他觉得自己浑身发软,可他分明又能感受到下身的挺立。残留的药性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理智,顾深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,需要一个出口。 顾深有些烦躁地摘掉了脖子上的抑制环,独属于Alpha的信息素一下就灌满了整个浴室。顾深想自己解决,但简绎还站在门口不走,顾深尝试着小幅动作,但弄了没一会儿,就气喘吁吁地停下了。 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了。 兜里的手机不停地在响,顾深没管,他现在拿不出任何一点多余的力气去接电话。他只是静静坐着,双眼紧闭,和身体进行无声的对抗,希望能快点捱过这阵折磨。 Omega又一次敲响了浴室的门。 “顾深?”简绎凑近门口,试探出声,“你没事吧?” 顾深心里一惊,深吸了一口气,调整了一下呼吸回答道:“没事……” 门外没再回话,可人分明没走,顾深甚至能透过那层磨砂玻璃,清晰地看见外面那人的轮廓。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扇门僵持了一会儿。 片刻过后,简绎像是在心里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,舔了舔唇,有些紧张又扭捏地开口道:“顾深,我……” 简绎又犹豫起来,但最终,还是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,咬牙道:“我帮你吧!” “别进来!” 顾深惊喊出声,可是已经来不及了,他进来时没来得及锁门,Omega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门。 第19章 深处的脆弱 门一开,最先铺天盖地而来的,就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。 顾深的信息素味道真的很特别——和做成椰汁饮品的味道不同,顾深的信息素更偏向于新鲜椰子汁的味道,清香却没有甜味,细嗅还带着些涩。 而此时,这满浴室的味道,说不上多浓烈,却是既浓又淡,似有似无,反而变得更加勾人起来。简绎即便是戴着抑制环,这时被顾深的信息素猛地一撞,脚底也有些站不住了。 顾深眉眼一沉,便朝Omega冷声命令道:“出去!” 简绎站在门边没动,他隐约听到些动静,想过这里面会发生什么,却没想到浴室里会是这番景象,眼前是从所未有的凌乱,他也从没见过如此狼狈不堪的顾深。 顾深动了动,稍稍坐直身子,上衣刚好完全遮住了他来不及整理的慌乱,他皱着眉看向简绎。简绎立马低下了头,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,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擂鼓般一下一下响在胸膛里。 “对不起,顾深……”简绎怯怯开口,“我只是怕你有事,想帮你……” “不需要。”顾深轻轻闭了闭眼,“出去。” 简绎一看顾深这幅样子,就猜到了大半,酒吧毕竟还是不算什么正经地方,顾深不过一个高中生,在那种地方打工,被人暗算,也是防不胜防的吧。 简绎还想让顾深别在这个时候倔,不解决的话难道不会难受到死吗,但简绎最终还是觉得这些话羞耻,什么也没说,就站在原地紧紧攥着门把手,一动不动。 看见顾深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变,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的鬓边滑下,砸在锁骨上,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湿漉漉的,瞪着一双通红的眼,简绎看着都替他难受。 虽说这事让简绎觉得害臊,但又有什么,Omega的特殊体质,每个月都有的那几天,虽然他暂时才经历过一次,但一次就足以印象深刻,他太懂那种急需宣泄的感觉了。况且,他上次这样的时候,也是多亏了顾深,才捱过去了,他同顾深这事儿,这虽然不是什么值得搬上台面上来感谢的“帮忙”,但顾深确实帮到了他。 简绎当然也不是非要礼尚往来给人“还礼”,顾深说过,他们只是普通的身体关系,况且这种事儿还要还来还去的,别说顾深,简绎自己都觉得没脸。他想帮顾深,只不过是现在看着这么痛苦的顾深,于心不忍,又或者,有什么别的情愫在涌动。 迟疑了一下,简绎便将身后的门带上了。 逼仄的空间里瞬间就只剩下两人,简绎朝对方靠近了几步,越靠近顾深,简绎就越能感觉到他的信息素与平时截然不同,是侵略性的,带有欲望的。 简绎先轻轻拥了拥他颤抖的身体,想给对方一些安慰,没想到,顾深却冷冷开口:“最后一遍,出去。” 顾深的声音因为忍耐而显得愈发喑哑,简绎的眼睫轻轻扇动着,搂着他的脖子不说话。 片刻,简绎试图安慰对方:“你不是说,这不过是Omega和Alpha之间正常的生理互需吗,这没什么的,顾深,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能接受,这次你也这样想就好了。” 简绎说出这话时,又想起很久之前,顾深在楼道间用冰冷的声音宣告,他们之间不过只是身体关系,一阵难过突然就涌了上来。 即便此刻顾深大脑异常混沌,却也在听清Omega说的话是心里明显一顿,他一声不吭,几乎是用尽全力,将Omega直接拎出了浴室,反手把门锁上了。 说不上来为什么生气,顾深的眼睛愈发的红。 简绎被人扔在门外,心里又焦急又难过,可他却像是被顾深传染了一样,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。简绎没有去敲门,片刻之后,浴室里响起了哗啦啦水声。 这水声至少持续了半个钟头才停止,里面又是一阵窸窣动静,又过了一会儿,门被拉开,顾深走了出来。 简绎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:“你没事吧?” 顾深头发还没有完全擦干,细小的水珠坠在发梢,周身散发着因为用冷水洗澡而余留下的寒气,脸上的潮红倒是已经褪得干净,只剩眼睛里还有些血丝。 “没事。” 顾深淡淡答完,便进了卧室,换了身居家服又出来了。 顾深拿了个干净的玻璃杯,去倒了杯热水,简绎站在客厅里,犹豫道:“既然你没事了……那我就先走了……” “你还想走去哪?” 简绎没明白顾深什么意思,在原地愣了一下。 顾深说完,淡淡瞟了Omega一眼,越过他去了厨房,拉开冰箱上层,从保鲜盒里夹出一片薄薄的柠檬,放进了热水里,又加了一小颗冰糖。 顾深端着玻璃杯回到客厅时,又听见简绎说:“回学校。” 顾深把玻璃杯往简绎面前的桌子上一放,才出声提醒他:“马上十二点了,还想怎么回?” 简绎一看,真的已经快十二点了,早已过了学校的门禁时间,他想回也回不去了。 简绎正犹豫要不要打个车回家,就见顾深翻出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具,沉默着递给他,简绎愣了一下,然后小声说了一句“谢谢”,便接过东西进了浴室。 等他洗漱完出来时,顾深又给他扔了一套居家服,简绎又拿着去浴室换上了。顾深比简绎高了半个头,衣服也比他大了半个号。简绎穿着松垮垮的睡衣出来时,顾深刚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张棉被。 简绎没想到顾深会留他住宿。 想了想,简绎便走了过去,站在卧室门边轻声道:“我睡沙发就行。” 顾深依言把棉被抱去了客厅,往沙发上一扔,简绎也连忙跟上去帮着他铺整,一切收拾好以后,顾深又拿了一个枕头出来:“你进去睡。” 简绎立马就拒绝了,顾深能好心让他住在他家已经很不错了,他怎么还好意思让主人家睡沙发呢? 可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呢,简绎本来就拗不过顾深,顾深往沙发上一躺,交代了一句:“睡觉的时候把客厅的灯关了。” 简绎一下就怔在了原地,他实在不好意思让顾深睡沙发自己睡床,可顾深已经躺下了,他总不能跳上沙发去跟顾深抢。简绎在客厅磨蹭了半天,顾深根本不搭理他,闭着眼一动不动,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。 夜色渐浓,周遭愈发凉了起来。似乎有风从阳台处灌进来,简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,顾深的居家服有些单薄,他捱不住越来越凉的气温,终于决定去睡觉。 进卧室前,简绎关掉了客厅的灯,银色的月光混着夜色,一下就泄了满室,照得客厅依然一片明亮,简绎甚至还能看清顾深躺在沙发上的侧颜。 简绎走过去阳台边检查了一下玻璃门是否关紧,确认没有风能再灌进来之后,简绎又将那门边的窗帘拉了起来,客厅里总算暗了下来。简绎又瞧了眼顾深,Alpha个子很高,沙发不够长,他只能缩在上面睡。 顾深动了动,翻了个身,将脸面向里,很快,空气里便传来一阵均匀绵长的呼吸声。 简绎这才进了顾深的卧室,其实这床,他也不是第一次睡了。只是上回,他是和顾深一起睡的,后半夜时两人已经精疲力竭,谁也不会想着还要去沙发上整理一个睡的地方来。床单被套都已经不是之前那套了,面料却一样的柔软贴人,顾深的棉被很暖和,上面还残留着顾深信息素的味道,简绎躺在里面没一会儿,便沉沉睡了过去。 半夜,简绎口渴起来喝水,蹑手蹑脚地去了客厅,见桌上有一杯放好的水,迷迷糊糊中端起就喝了。那水是凉的,有柠檬的香味,有点酸甜,但都淡淡的,味道不是不明显,干渴的喉咙得到缓解,简绎觉得十分舒适。 他喝水喝的正满足,却猛地听见空气里传来一声闷哼,简绎吓了一跳,这才看向沙发上那人——沙发上躺着的人并不安分,棉被发出轻微的动静,简绎以为是自己吵醒了顾深,便轻声试探道:“顾深?”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他,但棉被的响动并未停止,简绎垫着脚靠近查看,才发现沙发上的人在抖,抖得狠厉害,棉被一直簌簌作响。简绎心一沉,便蹲下身子去探顾深的额头,顾深的额头烫得可怕,简绎急了,想去弄毛巾来帮他降温,没想到他刚想把手抽走,却猛地一把被人拉住了。 “不要走……” “顾深?”简绎蹲回身子,轻声问他,“你醒了吗?” “不要走……爸爸……不要丢下小深……不要……” Alpha紧紧抱住怀里的手,抖得愈发厉害,嘴里梦呓一般低喃着:“不要……” 简绎立即将手放在了棉被上方,一下一下轻拍着顾深,像妈妈小时候哄过他那样哄顾深,安抚他。顾深一看就是做噩梦了,还在梦里喊爸爸,简绎从未见过顾深的父母,也并不知道顾深到底经历过什么,但眼前这个人,光是这么发着高烧紧紧抱着他的手不松开的样子,就足够让他心疼到心尖都拧起来。 过了一会儿,沙发上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,简绎尝试着把手抽走,可顾深抓得紧,根本抽不出来。简绎不敢大力抽,怕弄醒顾深,于是就这么蹲在沙发边,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。 地方小有地方小的好处,顾深这一处小小的出租屋的优势,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。简绎虽然被顾深抓着,不能走动,但他手一伸,还是能碰到很多东西的。简绎先够了包纸巾过来,抽了两张,轻轻给他擦了擦额间的汗,又在半明半暗中,伸手去桌子底下的抽屉里摸索,找上次顾深给他用的那个医药箱。 简绎医药箱还没找到,沙发上的人又剧烈地颤抖起来,嘴里喃喃说着些胡话,简绎立马又回身去看他,可是这次,拍着背哄了半天Alpha也不见好。 简绎蹙着眉,心想这样也不是办法,他又轻声唤了顾深两遍,人都没反应,人已经烧迷糊了,简绎一狠心,便硬生生抽走了手。 简绎跑去浴室开了灯,用热水把毛巾打湿,再跑回来给顾深擦脸,擦脖子,擦手心,擦腿窝,等毛巾全部凉透了,就拿去浴室洗一遍,再拿回来,这样反复了几次,顾深体表的温度总算降下来了一点。 简绎干脆连客厅的灯都开了,意料之中,明亮刺眼的灯光也没能将沙发的人弄醒,顾深只是拧着眉头动了两下。 简绎又是翻药箱,又是倒水,忙前忙后,好不容易艰难地给顾深喂了退烧药,一看时间,天都快亮了。简绎想着,反正等会儿就要去上学,于是他索性也不睡了,直接去换了衣服,把屋子里的灯全都关了,搬了把椅子坐在顾深跟前守着。 第20章 微妙的变化 外面似乎有些微光,天还没有完全亮,屋子里很暗,可顾深还在睡,简绎不想开灯影响他,于是便静静地坐在一室昏暗里,眨着一双眼。 简绎先前就在酒吧办公室睡了一觉,昨晚又是一夜无梦,睡得香甜,此刻坐着,整个人都头脑清醒,毫无困意。 但他也不只是干坐着,简绎乐于见缝插针式的学习,坐着的时候也没有闲着,他在心里无比顺畅地默背了三遍离骚,两遍赤壁赋,又把所有的数学函数公式闹脑海中过了一遍,再抬头看向外面时,天就有些要亮的意思了。 不知怎么的,简绎背数学公式时,背着背着就想起了顾深,还想起了顾不凡说他是数学大神,想着想着,然后便又一次想起了自己上回月考时,数学考试自己那多此一举的帮助。 其实简绎心里挺内疚的,虽然他已经给顾深道过谦,学校也没有追究这件事情,但他始终觉得懊恼,懊那张答案,恼那个传答案的自己。 老实说,连他自己也没想到,自己会做出这种蠢事,要知道,他学习生涯将近这十九年来,作弊这两个字是从来没有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。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,差一点就要为他和顾深的人生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 都说人总是容易在深夜的时候想得多,简绎不明白,自己怎么一大清早思维就那么活跃。难道其实那句话有误,人在看不见太阳时的每一分每一秒,都容易想得多? 简绎侧头看了看仍在熟睡的顾深,心里盘算着等一下去哪里吃早餐。 顾深的烧已经退了,额间又细细密密见了一层薄汗,泛着微光。简绎又去拿了毛巾来替他擦,擦着擦着,简绎心里一动,便轻轻叹了一口气。 这人活该要生病的,昨晚那么冷的天,喝了那么多酒还去送他,吹了一路的风,回家来居然还用冷水洗澡。 可简绎在心里吐槽着吐槽着,又悄悄心疼起顾深来,想着想着还有些委屈了。 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让他碰呢?明明那么难受,明明那么需要,为什么还是宁愿用冷水洗澡,都不要他碰一下呢?既然不想发生关系,那为什么在他刚刚分化那天晚上又不拒绝他呢? 老实说,让顾深撞上他的分化,以及伴随而来的初次情潮,并不是简绎的本意。虽然这件事情对两个人来说都算是个意外,但简绎从来也不是那种会因为欲望就随意放弃底线的人,即便是在那种情况下,他也是在清楚地知道对方是顾深的情况下,才交出了自己。 虽然当时两人的大脑短时间内都被欲望占了上风,但简绎觉得那天的顾深也并非完全丧失了理智,他们一直做到了最后,可顾深直到最后,也还是对抗住了本能,并没有不明不白地就标记了他不是吗? 简绎以为他们都是带了些理智的,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都带了些理智,只不过,顾深的理智与他完全不同罢了。 简绎也说不上来,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顾深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情,他想靠近顾深,可顾深一如既往地拒人于千里之外,即使他们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身体关系,顾深对他还是一样的冷淡,甚至在自己需要时,也将简绎完全拒之于门外。 简绎想不明白,他突然有些没由来的难过,他不想承认自己动心,因为人一旦动了心,就会有无限期待。 简绎不敢对顾深有什么期待,他只把自己想靠近顾深,以及想对顾深好的行为,归结于因为自己欠了顾深的人情。人情总是比动心好的,人情只要还清,他们之间也就两清了,可不像动心,这东西,一动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的。 也许顾深有一天也会心动吧,然后把自己满身的温柔交付于对方,但简绎明白,他不可能是那个例外。顾深早就嫌他麻烦,心里只巴不得他离得越远越好,可简绎还是三番五次地出现在他周围,这也怪不得他,他哪里忍得住呢,喜欢不就是拼了命地想靠近对方吗? - 简绎伤春悲秋这十几分钟里,只顾在脑子里写青春疼痛文学,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沙发上原本睡着的Alpha,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,正安静地望着他。 从顾深的视角里,只能看见简绎的侧脸。 刚日出时的光线软软的,金黄里泛着红,透过阳台处的薄窗帘映进屋子里,给简绎的脸也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。Omega的下颌线十分好看,顾深视线渐渐往上,就看见了Omega那双眼睛,那眼睛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般带着微光的,灵动澄澈,在这不算亮的屋子里居然也亮晶晶的。顾深这才发现,原来简绎并不是只有哭的时候眼睛才会泛着水光,那般让人心动。 顾深不知道自己盯着对方看了有多久,最后是简绎先发现他醒了。 “你醒了?” 简绎声音里带了些惊喜,看向他时眼睛似乎也更亮了。 顾深心里突地一下,像是有什么东西蹿了起来,说不清是什么,像一簇小火苗,亮亮的,还有些暖意。 顾深想“嗯”一声,没想到嗓子干哑,居然没能发出声音来。 顾深动了动身子,发了一整晚的烧,坐起来时更觉得身上有气无力的,喉咙更是干得像是要着火一般。 简绎往顾深面前递了一杯温水:“喝点水吧,你烧了一晚上。” 顾深吞咽了一下,喉咙干渴得厉害,于是顾深便点了一下头,接过了那杯水。水是温的,不烫不凉的刚刚好。 顾深微微仰头喝水,感受着那股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,再流进胃里的感觉。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变得舒坦起来了,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,顾深觉得有些久违,这感觉似乎很多年都没有过了。 顾深喝完水便起了身,简单洗漱了一下,便回卧室换衣服了。 他没问简绎为什么不开灯,没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坐在黑暗里,也没问这么坐了有多久。他只在从卧室出来时,问了简绎一句:“饿吗?” 简绎那时已经打开了灯,钻进浴室收拾去了,顾深问他时,他嘴里全是牙膏的白色泡沫。 他愣愣地点了点头,顾深又问他:“想吃什么?” 简绎嘴里还有泡沫,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“都可以”,顾深便转身进了厨房。 简绎动作缓慢地把牙刷塞回嘴里,不知道为什么,他总感觉顾深今天怪怪的,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…… 声音变温柔了?好像是,但是又好像不全是…… 简绎洗漱完时,顾深还在厨房里忙碌,他不敢过去瞎掺合,怕自己又帮了倒忙给顾深添麻烦,百无聊赖之下,便又跑去了阳台看风景。 简绎是真的很喜欢顾深家的这个小阳台,每次去看都能看见不同的风景。 简绎家住在市里的别墅区,住那种地方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,并且为了保证隐私性,房子和房子之间都建得很远,中间还隔了厚厚的绿化带,简绎在家时,不管从哪个窗口看出去,都是一片无趣的绿。 哪像顾深家的这个小阳台,看远处是半个城,看近处是形形色色的人,每一刻都是不同的热闹。 顾深做好面端出来时,不见简绎,便直接去了阳台寻人。那Omega果然在那里,也不知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,顾深在阳台边上站了一会儿,对方也没发现他在后面。 良久,顾深才出声:“早餐好了。” 简绎一下回过头来,应了声,便钻进了客厅。 顾深跟在他后面进去,也不知道阳台门边哪里来的一滩水,顾深不知怎么的一下就踩滑了,整个人直直地就往前倒去。简绎听见动静,回头一看,便见顾深直直地朝他扑来。 摔倒已然是无可避免的事实,顾深眼疾手快,长臂捞了一把,却还是没能在落地前将两人的位置对调过来。 简绎背部朝下,落地的那一刻,Alpha的气息几乎是瞬间就包裹了他。身后是冰凉的地板,脑袋后面和腰间却能感觉到,多了一个温暖的大掌。 顾深两只手都被压在了简绎身下,没有了可以支撑的地方,只能整个人全部都压在了简绎上面。简绎吓得眼睛都睁大了,Alpha的脸近在咫尺,他们胸膛贴着胸膛,心跳声几乎都混在了一起。 “你、你没事吧?” 简绎问完,便不敢再说话,因为他感觉到身上的人似乎越来越烫了。 “没事。” 顾深的声音还有些嘶哑,可人却是一动不动。 简绎舔了舔唇,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尴尬的场景,犹豫了一会儿,又轻声说了一句:“我也没事……” 顾深这才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,迅速站起了身,又伸手拉了Omega一把。 “吃饭吧。”顾深说完便径直朝餐桌走去。 简绎看见顾深的脸是红的,于是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,好像也有点热…… 简绎低着头跟在顾深后面走过去,餐桌上有两碗热气腾腾的面,放了青菜和鸡蛋,散发着诱人香气,闻着这味道,简绎心里的尴尬无措都散去了大半,只剩下饿意。 两人又是沉默相对,安静吃面。 面吃到一半,顾深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:“你去阳台干什么?” 简绎心头一跳,以为顾深是要责怪他乱跑,吓得连面都还没来得及喂进嘴里,便赶紧放下筷子解释道:“我没干什么,我就是看看。” “是真的。”简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有信服力,于是又补充道,“我就是想看看风景,别的什么都没干……” 简绎说着说着就心虚起来,也不知心虚什么,就好像他真的做了什么坏事一样。 顾深不说话,慢条斯理地嚼完了嘴里的东西,才缓缓开口道:“嗯,知道了,快吃吧。” 简绎愣了一下,有些不敢相信,这事儿居然这么轻易就过去了?顾深居然也没有冷言冷语地警告他什么。 不过想了想,简绎本来就没有干什么,这也不是什么大事,是简绎太过于在乎顾深的想法和情绪,才让他什么事都战战兢兢得过了头。椒 膛 鏄 怼睹 跏鄭 嚟 最后,简绎还是乖乖低下了头,把那碗面吃得一滴汤也不剩。 第21章 主权的拉锯 吃完面,收拾好,时间也刚好差不多可以出门。 顾深从卧室里带了抑制环出来,见Omega脖子上光洁一片,便提醒他:“抑制环。” 简绎一摸脖子,什么也没摸到,这才发现忘了戴抑制环,匆匆跑去找了一圈,最后在浴室里找到了。 简绎戴好抑制环,在门口磨蹭着试探道:“要不……你今天还是请假吧……你昨天烧了一整晚……” 其实简绎想说,反正你去了学校也是睡觉,书桌又硬又凉,在家睡不是更舒服吗,还能好好休息。但他没敢说,他觉得他要是这么说了,顾深一不开心,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他,他们俩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点缓和了。 “不用。” 顾深把校服外套随意往身上一套,“砰”地一声把门带上,又跟他说:“走吧。” 顾深跟在简绎后面下了楼,出了大门,又迈了两步,变成了跟简绎并肩。简绎悄悄看了顾深一眼,什么都没说,嘴角却不自觉扬了扬。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地走着,倒也不觉得尴尬,很快,两人就走到了校门口。 简绎:“今天你先进去还是我先进去?” “一起。” 顾深说完,便径直往前走了,简绎一下愣在了原地。 在简绎的印象里,顾深一直是独来独往的,他也习惯了顾深这样的性格。简绎还记得,上回从顾深家出来的时候,顾深可是在楼梯口就和他分开走了,可今天不仅和他并肩走了一路,现在还说要一起进学校。 简绎半天没跟上,顾深便回头瞟了一眼:“还不走?” “来了来了!” 见人已经跟了上来,顾深才回过头继续走路。 - 两人一路进了校门,绕过喷泉广场准备上楼时,却在楼梯口遇见了王灿。 王灿正要下楼,迎面看见并肩走来的两人,意味不明地笑了笑,便往前凑了过去。 简绎也瞧见王灿了,本打算装作没有看见,就这么走过去,却在擦肩而过时,被王灿拦下来了。 王灿只拦了简绎一个人,他挡着视线,简绎看不清顾深的去向。 “啧啧啧。”王灿笑了几声,“我说怎么宿舍里找不见人呢,原来一分化了就天天往别人家里跑了,我们小奶猫真是不容易满足呢。” 简绎皱了眉:“你找我干什么?” “你说呢?” 王灿笑笑地凑近他,简绎几乎是立刻就嫌恶地往后退了好几步。 简绎脸一沉道:“你有事就快说,我要回教室了。” 王灿笑嘻嘻道:“没事就不能找你吗?” 简绎盯了对方一眼,打算忍一时风平浪静,反正他很快就要换宿舍了,也不必再跟这个无赖多啰嗦什么。这么想着,简绎便直接迈开步子,想越过王灿往前走。 没想到,顾深居然还在前面等着他,但简绎才看见顾深一眼,又被王灿遮住了,王灿又将他拦了下来。 “跑什么,小奶猫。”王灿不疾不徐道,“我听说——你要换宿舍?” 简绎平静地看着对方:“AO有别,换宿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?” “AO有别?”王灿笑了两声,“原来我们小奶猫还知道AO有别啊,那你一开始装成Alpha跑来跟我一个宿舍,是不是……” “不是。” “我还没说是什么呢。”王灿笑道,“你急什么?” “什么都不是。”简绎冷冷道,“你想多了,我之前会被分到跟你一个宿舍,完全是因为……” 简绎还打算继续解释,左边手臂却突然被人往前一扯,力度不算很大,但简绎还是被迫往前踉跄了两步。 简绎一下就被人拉到了身后,他刚稳住脚步,就听见顾深说:“你先回教室。” 简绎心里又惊又喜,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,没动,顾深便又说了一次:“先上去。” 简绎还是没动,王灿是个Alpha,虽然顾深也是个Alpha,但是顾深昨晚刚生了病,身体还很虚,万一他走了,这两人起什么争执,顾深吃亏了怎么办,他留在这里,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呢。 三人竟就这么僵持了一小会儿,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,偶尔有人好奇看他们一眼,但都不敢凑近了去瞧——主要是那站在两人中间的第三人,气质实在太冷了,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他那边的空气温度,都比别的地方要低上几分。 没两分钟,终于涌现出了第一个敢于直面危险的勇士——顾不凡还隔着老远就见顾深黑着一张脸从楼梯口出来,他正好奇顾深要去干嘛,便见他两步过去,从另一个人旁边拉出了一个简绎,那三人就这么对峙上了,顾不凡一看气氛不太对,便匆匆赶了过去。 顾不凡刚靠近那三人,话还没说,便听见顾深冷着声说了一句“先上去”,他愣了一下,还是硬着头皮上去打了招呼。 “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?” 顾不凡笑眯眯地说完,却没有一个人理他,顾不凡觉得有一点尴尬——如果生活里有特效,那顾不凡此时身上应该全是冰渣,头顶还应该飞过一只乌鸦——那一小团空气顿时又冷了几分。 最后还是顾深扭头看了顾不凡一眼,语气淡淡地跟他说:“你跟简绎先上去。” “啊……好的好的。” 顾不凡本来平日里就有点“惟顾深的话是从”的意思,应了声就去拉简绎,想把人带走,可一下居然没拉动。 “走吧,简绎,你就别在这里掺和别人的事情了。” 顾不凡边说边拽,居然还是没拽动。顾深大抵是烦了,扭头凉凉地看了一眼这边,简绎居然一下就放松了脚底,顾不凡总算成功将他拉走了。 简绎一走,王灿便立马收了笑,双手插兜,眉一挑道:“顾深,看不出你那么喜欢多管闲事,看来你对我们小奶猫真是感兴趣得不得了呢!” 王灿瞟了眼简绎离开的方向,补充道:“都上赶着把人带到家里去了,怎么?怕抢不过我想先标记了?” 顾深不动声色地拦住了王灿的视线:“你放心,如果是你的Omega,我能离多远,就会离多远。” 顾深眯起眼,沉声道:“前提是,他是你的Omega。” 王灿也不知为何,闻言莫名就背脊一阵发凉,但他还是挺了挺胸膛,强装镇定道:“哼,看来是我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……” “王灿。”顾深打断了他,“我记得我早就说过,我不惹你的时候,你最好不要主动找事,我不动你,不是因为不敢。” 顾深顿了顿,抬眼与对方对视:“是不想。” 说完,顾深又定定地看了王灿三秒,直至确定对方再也没有了下文,顾深这才转身离开。 王灿没想到,把他哥搬出来居然也没能威胁到顾深半分,他哥在道上混的那一堆下三滥的手段,居然还是没能让顾深为之惧怕。王灿有些气急败坏,往教学楼走时,还踢碎了路边的一个花盆。 - 简绎他们上去没到十分钟,顾深就回来了。 顾深从后门进来,刚一坐下,简绎便小声关心道:“你没事吧?” 顾不凡也一脸担忧地转过身来,可顾深只是简单摇了摇头,便调整了一下姿势,俯身趴在桌面上了。早读课的铃正好敲响,英语老师踩着小高跟进了教室,顾不凡便赶紧转回身子坐好,简绎也没好再问什么了。 早上的课就这么过去了,中午休息的时候,下课铃一响,顾深就离开了座位。简绎立马抓着顾不凡跟了上去,直到盯着顾深进了食堂,他才朝顾不凡摆摆手,说:“你去吃饭吧,我不去了。” 顾不凡一脸震惊地看着简绎无情离去的背影,半天没有想明白那人是怎么做到一下课就抓着他跑出来,一路上鬼鬼祟祟闪闪躲躲不知道在干什么,然后到了食堂门口就把他扔下不管了的——如果不是渣男,难道是专程送他来食堂的? 午休时间很快就过了,下午上课时,简绎差点儿迟到,刚好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。 简绎是跑着上的楼,到座位上时,还有些气喘吁吁的。他先把课本打开,翻到老师讲的地方,听了一会儿,左右看了看,便把手悄悄伸进了顾深的桌肚里。 顾深仍是趴着在睡,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小动作,简绎将那一堆退烧药放好后,便又悄悄收回了手,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,开始专心听讲。 课间,简绎又去拉教室那边的窗帘,将那刺眼的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。他刚回到座位,顾不凡就回过头来,压低声音问他:“你中午去哪里了?” 简绎也压低声音:“没去哪里。” 顾不凡看了看顾深,又问:“你昨晚真的去找顾深了?” 简绎“嗯”了一声,顾不凡表情变得不可思议起来:“所以你昨晚没回宿舍,是在……” 顾不凡越说声音越大,简绎一下就捂住了顾不凡的嘴:“闭嘴,不该问的事情别问。” 顾不凡更惊讶了:“还发生了不该问的事情?!” 简绎一下说不出话来,烦躁地说了两句“没有没有”,便催着人转过身去。 - 下午放学时,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了一半,顾深才缓缓从桌上直起身子,抬手看了看时间,便打算起身离开,但一下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。 顾深回过头看着简绎:“怎么?” 简绎想了想,飞快地伸手把他之前放进顾深桌肚里的药拿了出来,递给顾深:“我问过医生了,他说你还是需要吃点药,所以……这些你拿回去吧。” 简绎手举在半空中,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接受,他可没有忘记,上次他往顾深的桌肚里塞的零食,过了一个星期还是原模原样地让他拿回来了,更何况这次是药呢,药哪里有零食好吃。 但简绎想好了,这次只要顾深敢拒绝——拒绝了他也没有办法啊,总不能再追去人家家里吧? 简绎还在胡思乱想,手里的药就被人全部接了过去。 顾深:“还有事吗?” 简绎摇了摇头,顾深便拿着药走了。 顾不凡一下课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,这会儿回来时,简绎已经收拾好东西,就等着他去吃饭了。 路上,顾不凡还想八卦简绎昨晚去顾深家的事情,都被简绎一一回绝了。快走到食堂门口时,也不知简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他又拍拍顾不凡的肩,对他说:“你去吃饭吧,我不去了。” 顾不凡:“?” “今晚我也不上晚自习了,要是老董还问,你就还说我不舒服。” 简绎说完就跑了,只留下顾不凡一个人在原地。 食堂门口人潮汹涌,简绎三两下就没了人影,顾不凡觉得欲哭无泪,他不明白,他到底怎么简绎了,才让人一天之内在食堂门口抛弃他两次,就那么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吗? 第22章 特别的客人 简绎先跑回了教室,仔细收拾了书包,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,这才脚步轻快地出了校门。他一路轻车熟路地到了野麦门口,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,这次他离得老早就把校服外套藏了起来。 真是冤家路窄,简绎一进门,就对上了吧台处正在发呆的陈乔,陈乔眼睛一亮,便直起身来招呼他:“小侄子!” 小侄子? 简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叔叔,陈乔又笑眯眯地开口道:“又来找顾深啊,顾深还没来呢!” “我不找他。”简绎顿了顿道,“不对,我就是找他,但是我要先找你们经理。” “找我们经理?你找我们经理干嘛?” 简绎舔了舔唇,微微扬起下巴道:“那你就不用管了,你帮我找一下你们经理吧!” 陈乔笑了:“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,我去给你转告经理。” 简绎警惕地上下扫了陈乔一眼,干脆地拒绝道:“不行,我要直接跟你们经理说。” 陈乔低低地笑了两声,便开始当着简绎的面脱衣服,简绎立刻惊叫起来:“你干嘛!” 陈乔只将外面那件黑色的马甲脱了下来,露出里面的白衬衫,这才抬头朝简绎笑道:“说吧,有什么事,你要找的经理已经在这里了。” “我没空跟你开玩笑。”简绎稍稍严肃了些,“你不帮我找就算了,我让别人帮我找。” 简绎说着就要走,陈乔赶紧伸出手拉住了人:“你这小屁孩儿,我骗你干嘛,我真的是这家酒吧的经理,你怎么就不信呢……” 陈乔话未说完,便被一个小生打断了,小生拿了支正在通话的手机给他:“乔爷,爽爷的电话。” 陈乔一听,便赶紧接了过来,电话那头的人还没来得及数落他丢三落四,打了十个电话都没人接,陈乔这边就已经先抱怨起来了:“爽爽,你电话来的正好,我这儿来了个小屁孩儿,死活不信我就是这家酒吧的经理,你快给我作作证嘛……” 陈乔一边说着,便一边打开了免提声,将手机故意放到了简绎跟前。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润如玉,低低笑道:“乔乔,你就别逗人家小孩子了,你晚上回去的时候记得看一下冰箱,我给你留了……” 陈乔一听这人根本没有要帮自己作证的意思,便急匆匆又捧回了手机,焦急道:“知道了知道了,我会吃的,你快告诉他,我是不是这家酒店的经理嘛!” “是是是。” 陈乔赶紧把手机又凑回简绎跟前,只听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:“整个野麦都是你的行了吧,多大的人了,还跟小孩子闹……” 陈乔没让周爽把后面的话说完,就急匆匆打断了他:“好了好了爽爽,我这边很忙的,有空再打给你喔!” 陈乔说完便挂了电话,长眉一挑,便一脸媚笑地看向简绎:“现在信了吗,小朋友?” “这不怪我,谁让你穿的跟个服务生一样。”简绎小声嘟囔道。 陈乔笑了:“谁说服务生才能穿这身衣服了,再说,谁教给你的穿这身衣服的就全是服务生了,你见过那么好看的服务生吗?” 陈乔一通教训说的像绕口令一般,简绎懒得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,便往自己兜里摸了摸,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拍在吧台台面上,往陈乔面前一推:“那个……我想……” 简绎吞吞吐吐,话还没说清楚,自己倒先脸红了起来,他喃喃低语道:“我想点个人跟我喝酒……” 店里放了音乐,简绎声音又小,陈乔没听清,又问他:“你想什么?点酒?” “不是点酒……”简绎的脸越涨越红,“我想点人……” 陈乔一下惊得脸上的表情都端不住了,半天才张着嘴问他:“你、你说你要、要干什么?” “我说……我要点人。” 简绎干脆豁出去了,又把银行卡往前推了推:“陪酒的,能上二楼包间那种。” 陈乔惊得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,他干脆抓了那张银行卡,直接从吧台里出来了。 陈乔拉着简绎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,严肃道:“你跟叔叔讲,这些事你是跟谁学的?” “啊?”简绎眨了眨眼,又说,“你放心,我有钱。” 陈乔闭了闭眼,又把那张银行卡举了在了半空中,抖了两下,问他:“你是不是偷家里钱了,你老实说,你要是不说,我就打电话给你们学校,让你的家长……” “你在说什么啊?” 简绎也急了,一把抢过银行卡:“这就是我自己的钱,你激动什么,我就是想来点顾深一晚,又不干什么坏事儿,又不是不给你钱……” 陈乔冷静了一下:“这是钱的问题吗,你一个高中生,不上课跑来酒吧,还要……” 简绎心虚道:“顾深不也是吗,他也不上课,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跑来酒吧打工,你们还让他做那种工作……” 陈乔捏了捏眉心,又问:“我让他做什么工作了?” “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 这一句直接把陈乔怼没话了,他突然觉得这个浑身散发着奶香味儿的Omega根本就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温软可爱的,这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他平时作周爽的恶魔。 陈乔觉得自己以后看见简绎,偏头痛就会自动犯了,他深呼吸了两口,才好声好气地问这Omega:“你是不是对顾深的工作有什么误会?” 简绎偏过头不说话,都红着脸跟别的男人从包间里出来了,还能有什么误会。他早就打算好了,从今天起,只要他爸妈不断他零花钱一天,他就天天跑来酒吧里守着顾深一天,绝对不会再给其他衣冠禽兽毒害高中清纯少年的机会。 陈乔一看这小子那副表情,心中便有了个大概,他将语气放柔:“小侄子,你肯定是对我们顾深的工作性质,有了非常非常非常——非常大的误解,顾深在我们这里,做的不是……不是你想的那种乱七八糟工作。” 陈乔顿了顿道:“知道什么是‘酒替’吗,就是那种……我想想怎么跟你解释……” 陈乔灵光一闪,便说:“我给你举个例子吧,金总认识吧,就上回带走顾深那个。” 果不其然,一提金世,简绎脸上表情便动了动,回过头来看着他,没好气地问:“他怎么?” “金总酒精过敏,但他是生意人,你知道的吧,商场嘛,总是少不了要应酬,应酬的时候又少不了要跟人家推个杯换个盏什么的,那你说,他酒精过敏,总不能为了钱命都不要了吧?” 简绎又偏过了头,似是不想听的样子。 陈乔又说:“顾深就是替他去饭桌上喝酒的,没有你想的……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,懂了吗?” “懂了。”简绎顿了顿道,“就是让他做没人性的工作呗,别人喝酒过敏伤身体,顾深就不伤呗?” “嘶——”陈乔咬牙道,“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呢,你知道什么,金总他……” “算了,我也不想知道。” 简绎看了看时间:“顾深肯定快来了,你就跟我说我能不能点顾深吧?” 陈乔看了看简绎手里扬起来的银行卡,又看了看简绎那一脸的倔,最后问他:“你到底点顾深干嘛?” 简绎不肯说,陈乔又威胁他:“你不说那我就恕难从命了,顾深可是我们店的金牌酒替,万一你对他图谋不轨……” 简绎红了脸:“我没有!” 陈乔搂着手不说话,眼尾含笑看着对方。片刻,简绎败下阵来:“好吧我说,顾深昨晚发烧了,可他今天还要来工作,我不想让他……” 陈乔心里猛地动了一下:“你不想让他喝酒,所以你想帮他?” 简绎没说话,陈乔笑了笑,又问他:“银行卡真是自己的?” 简绎不悦起来:“不信你可以查名字。” “不用了,卡拿来吧!”陈乔领着简绎回了前台,朝他笑了笑,“今晚给你打五折,算叔叔送你的一份小礼物。” 陈乔说完,还朝简绎眨了一下眼,简绎没有理他,只故作深沉地说了一句“谢了”。 临上楼前,他又问陈乔:“你们二楼包间真的隔音吗?” “你放心,就是外面天王老子来了也吵不到你。” 简绎点了点头,这才转身上去了。 陈乔盯着简绎的背影,不禁有些感慨。 陈乔从昨晚第一次见这Omega就隐约察觉到了,这孩子心里对顾深有不一样的感情,小心翼翼,藏得极紧,却还是在那双眼睛上漏了馅。 谁也都是从小年轻过来的,都是孩子的时候,心思再深也深不到哪里去。况且简绎这孩子,几乎没什么城府,情绪都摆在那张脸上呢,简绎那点儿小心思,落进陈乔眼里,简直一览无余。 陈乔叹了口气,就是不知道顾深那个一根筋的小子,能不能看得出来。 简绎上去不到十分钟,顾深就来了,他跟人打完招呼就要钻进吧台里帮忙调酒擦杯子,陈乔却将他拦了下来。 陈乔直接推着顾深去了楼梯口,给他说了一个房间号,便催促他:“上去吧,你今晚被人包了。” 顾深愣了愣:“谁啊?是老客还是新客?” “新客,但你认识。” 陈乔神秘地笑了笑,催他上楼:“别问了,你去了就知道了,快上去吧!” 第23章 愉快的夜晚 顾深推门进去的时候,简绎正单腿跪在沙发上,侧着半个身子,在弄屋子里灯的开关。见他来了,便赶紧从沙发上下来站好,表情有些局促。 简绎小声道:“你来啦……” 顾深单手撑着门没有进来,看清面前的人便皱了眉:“怎么是你?” 简绎抬起头来,表情变得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:“为什么不能是我……” 顾深的眉果然皱得更紧了,简绎咬着下唇没敢再说话。过了一会儿,顾深又开口:“我不是说过,不要再让我在野麦看见你吗?” 简绎一下说不出话来。 昨晚那种情形,顾深不管说出什么话来他都是能理解的,毕竟人在情绪失控时,总是会口不择言。但他以为那不过是顾深的气话而已,人早上起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? 顾深等了会儿,见人不说话,他便又说:“你现在赶紧回学校去上课,趁天还没黑。” 简绎不愿意了,弱弱地争辩道:“不行……我钱都交了……” “我让他们给你退。” 顾深说完,又单手把门撑开了些,侧着身给简绎让出一条路来:“出来。” 谁知,简绎却一溜烟跑了,直接钻进了包间最里面的沙发上坐下了:“我不走,你要是不愿意待在这里就算了,反正我已经付了钱,你今晚也没法再去找别人,你要是想回家就回吧,我自己待着,你不用管我。” 说完,简绎就开始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东西,一本一本,薄的厚的,全是他之前仔细收拾的复习资料和习题,很快就铺满了半张桌子。 顾深怔了一瞬:“你来这儿写作业?” “不然呢?”简绎撇了撇嘴,“我又不会喝酒……” 顾深抱起双手,改为靠在门边:“那你写作业找我干什么,让我陪你写作业?” 简绎偷偷瞟了顾深一眼,见对方脸色并未缓和什么,于是他又说:“你不愿意就算了,我刚刚就说了,你可以回家的。” 顾深没有说话,挑着眉看了Omega几秒钟,没想到这Omega居然还真的翻开本子写了起来,咬着笔头,偶尔偷偷还往他这边瞟上两眼。 顾深突然有一点想笑,但也只是在唇角处微微带了些笑意,并不明显。片刻,顾深直起身将门关上了,他往离门边最近的沙发上一坐,便没有再说话。 这里的空间本就不算大,而酒吧里的灯,为了调节气氛,设计得也不是很明亮。狭小的空间里,暧昧的灯光将两人一照,气氛一下就变得微妙起来,空气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简绎书写时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 顾深:“你真打算在这里写一晚上作业?” “我写完就走……” 顾深又问:“你花钱找我来,就为了让我这么坐着?” 简绎犹豫了一下,认真道:“不然你睡觉也行。” 简绎又偷瞄了顾深一眼,一不小心却撞上了顾深直勾勾的眼神,他被吓了一跳,于是又赶紧埋头刷题。顾深仍然抱着双手看他,明明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,却迟迟不见开口。 察觉到气氛的僵硬,简绎写了没两笔,又抬头支吾道:“那个……你们这里……有吃的吗……我好像有点饿了……” 顾深又看他一眼,简绎也看着他。简绎是真的有点饿了,但为了避免顾深误会他没事找事,简绎又把眼皮往上抬了抬,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诚恳一些。 片刻,顾深问他:“吃什么?” 简绎本来想说想吃早上你给我煮的那个面,但是想了想,这又不是在顾深家里,吃面还是不太现实,便改口道:“都可以。” 顾深说让他等着,便出了门。简绎这才松了口气,赶紧站起来把屋子里的窗户开到最大,让凉风灌满屋子,简绎才觉得缓过来了许多。 真是太奇怪了,明明是平日里每天都能见到的人,私下也不是没有独处过,怎么偏偏今天单独待在这屋子里的每一分每一秒,都让人觉得面红心跳,令人喘不上气来呢。 简绎趴在窗口换了会儿气,正准备收回心思好好学习,却猛地看见窗户外面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,简绎立刻又扒着窗户往外看了看,果然是顾深。顾深不是去点吃的了吗,他怎么会出现在街上呢,难道野麦的后厨不在酒吧里? 顾深越走越远了,简绎还在伸长脖子往窗外看,包间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。 简绎回过头,说了声“进来”,那人便推门而入了。 来的是一个简绎不认识的小生,那小生推着餐车,在门口恭敬地对他说:“先生您好,这是您点的餐。” 简绎稍稍点头示意,那人便将东西开始一份一份往桌上摆。许是没见过在酒吧包间里放了半桌子书的人,那小生一边给他摆东西,一边还偷偷看了他好几眼。简绎立刻不动声色地拿手挡了挡,生怕那人发现他做的是高考题,然后去举报他,让人把他轰出酒吧。 可那小生并未多说,将吃食放好后,便恭敬地跟简绎道别。在小生关上门走之前,简绎又叫住了对方:“等等等等!” “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?” 简绎舔了舔唇,装出“我就是随口一问”的样子问对方:“你知道顾深去哪里了吗?” “顾深?” 那小生面露疑惑,过了一会儿,那小生才抱歉道:“实在不好意思先生,我是新来的,不认识酒吧里有叫顾深的人,如果您需要的话,我可以下去帮您问问其他人。” “算了吧,没事,不用问了。” 简绎摆摆手,于是那小生应了声,便替他轻轻把门带上,离开了。简绎这才扫了桌上一眼,一份咖喱鸡腿饭,一份小吃,还配了一杯鲜榨果汁。 吃的已经在这儿了,人却没了踪影。 简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,又扒着窗户往外看,可外面只剩下刚刚亮起来的路灯,整整齐齐两排站在街道两边,车来车往,哪里还见顾深半片人影。 简绎垂头丧气地坐回了沙发上,顾深居然真的走了……虽然也是他自己说让顾深走的,可等到人真的走了,他心里却像是被人抽走了什么似的,感觉空落落的。 简绎本来下午就没吃饭,还挺饿的,这会儿却突然没了什么食欲。连桌子上那盘米饭也是,闻着香喷喷的,吃进嘴里却什么味道也没有了。 简绎一下一下扒拉着盘子里的米饭,吃了没两口就放下了。那盘小吃更是一眼没看,只咬着吸管嘬那杯西瓜汁,西瓜汁还算甜,简绎又使劲嘬了两口,想着喝完这杯西瓜汁,他就收拾东西回学校。 西瓜汁喝到一半,简绎便停下来,弄了弄脖子上的抑制环,摘下又重新戴上。这抑制环今天也怪得很,怎么戴都不舒服,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毛病,看来下次月假还得去一趟医院了。 弄好了抑制环,简绎又低头开始嘬吸管,一杯西瓜汁很快就见了底,简绎胃里变得撑鼓鼓的。简绎缓缓站起了身,看了看根本没写几个字的习题集,便动作磨磨蹭蹭地开始收拾起来。 等收拾得差不多,他刚把最后一本书放进包里,包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。 简绎一下转过身去,见看见顾深盯着那张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子,淡淡开口:“要走?” 简绎一刻也没有犹豫,立马把那本还没来得及装好的书又抽出来,拍在了桌面上:“没有,我就是……我就是吃撑了,收拾收拾书包,活动一下,顺便消消食。” 顾深又看了看桌上吃剩的东西,除了那杯已经空了的西瓜汁,其他两份看起来几乎就没动过几口,这Omega食量竟然那么小的吗,在他家吃饭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,还是说,今天点的东西不合他的胃口? 为了证实自己并不是要走,而是真的是吃撑了打算运动运动,简绎还做样子来了两个扩胸运动。装模作样的间隙简绎偷瞄了顾深两眼,这才发现顾深手里还拎了个东西,圆圆的,不知道是什么。 顾深:“作业还写吗?” “写啊,当然要写,不写我明天交什么。” 简绎清了清嗓子,又说:“等我再运动一会儿就写,怎么了吗?” “那你慢慢运动。” 顾深说完,便蹲下了身子,在桌子下方摸索着什么。 简绎好奇地凑了过去:“你在干嘛啊?” 刚问完,顾深就站了起来,结果没料到那Omega居然就凑在他头顶正上方的位置,俯着身子看他。 顾深起得猛,头顶一下就狠狠撞上了简绎的下巴,简绎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,那张白皙的脸上,下巴处立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。 “你怎么……”顾深想都没想,立刻上前两步,伸出手,轻轻捏住了Omega的下巴左右看了看:“疼吗?” Omega被他捏着下巴,只能轻轻摇了摇头:“不疼。” 简绎的眼里似乎又泛了水光,顾深叹了口气,他哪能想到头顶有个人呢,他后脑勺又没有张眼睛。但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眼睛,他又什么都说不出了,只能下楼去取了个冰袋上来给人捂着。 简绎双手撑着下巴,把冰袋牢牢地摁在上面,还不死心地问:“你手里拿的那个,是什么?” 顾深没说话,只见他把手里那个圆圆的东西往桌上一放,轻轻拍了一下顶端,那圆圆的东西就亮了起来——简绎这才发现,是一个蘑菇形状的小台灯,柔和的白炽灯将光线洒在桌面上,那片地方瞬间就亮了起来。 简绎惊喜道:“你去哪里弄来的?” 顾深没说,只跟他说:“那么暗的地方也能写作业,以后瞎了是不是还得我们店里赔?” “不会的不会的,你放心,我视力很好的。” 说着,简绎还兴奋地拍了一下顾深的肩膀,然后便去摆弄了一下那只小小的台灯,全然不顾自己还微微发红的下巴,迫不及待地掏出书来打开,想试试那灯效果。 至于吗,连个台灯都能兴奋成这样。 顾深轻轻摇了摇头,再开口时,声音里便全是笑意,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。 他对简绎说:“这灯你等会儿拿回去吧,我放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处。” 简绎立刻抬起头来,脸上还挂着没有褪去的喜悦:“真的吗?你真的给我了?” 顾深点了点头,又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餐盘:“这些都是不吃的了吗,不吃的话我让人上来收了。” 简绎却一下抬手阻止了顾深:“放着吧!” 顿了顿,简绎又有些心虚道:“万一等下我学着学着又饿了呢……” 顾深也没跟他争,便放着了。见顾深又掏出手机坐在他身侧的沙发上,简绎才放下心来,埋头继续刷题。 简绎后来的学习效率出奇的高,在小台灯柔和明亮的白光中,简绎一晚连刷了五套题,直接刷新了他学习生涯中刷题速度的最快纪录。 第24章 苦涩的误会 简绎觉得自己今晚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了,什么叫光阴似箭,什么叫岁月如梭。他不过刷了五套题的时间,再抬头时,居然已经快十点半了。 简绎刚一停笔,顾深就看了过来:“写完了?” 简绎犹豫了一下,然后才点了点头。 顾深:“那走吧,我送你回学校。” 简绎没说话,又点了点头,才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。他磨蹭了半天,顾深也不催他,就静静在旁边等着。 来的时候三分钟就收拾好的书包,走的时候简绎收拾了可能有二十分钟,最后,他把小台灯从桌上取了下来,在怀里抱好,才跟顾深说:“我好了,走吧。” 两人并肩出了野麦的门,走了没几步,顾深突然拿出了几张钱来。 顾深将钱递给简绎:“下次不要再做这么无聊的事情。” 简绎愣了一下,刚想张嘴说点什么,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,简绎认得这个铃声,是他给爸爸妈妈单独设置的,简绎来不及理会顾深,便赶紧掏出手机来看,屏幕上赫然跳动着“爸爸”两个字。 简绎手指划了一下,赶紧将电话接起:“喂,爸爸。” 电话那头的男声闷而低沉:“下课了吗?” 简绎看了顾深一眼,有些心虚地背过身走了两步,才说:“下了,爸爸,怎么了,是有什么事情吗?” “我在你学校门口。”男人继续说,“下课了就直接出来吧。” 简绎心头一跳,赶紧说:“好的爸爸,你等我一下,我马上来。” 简绎没想到爸爸会突然回来,而且还偏偏是今天,仿佛就是特意回来为了逮他似的。挂完电话,简绎心里一下子就慌了,要是让爸爸知道他不仅逃了课,还去酒吧待了一整晚…… 简绎不敢再想,他扭头朝顾深说:“你不用送我了,我爸爸来接我了。” 说完,简绎便飞快地跑了,将顾深留在了原地,也没去看他手里那几张钱。 看着简绎过完红绿灯,顾深才默默收回手,转身回了野麦。顾深径直去了前台,陈乔一见他便问:“他要了吗?” 顾深摇了摇头,陈乔一副“我就知道”的表情:“我就说吧,他不会要的。” 顾深又将兜里的钱掏了出来,递给了陈乔。 陈乔愣了一下,便笑出了声:“这钱你给我干什么,你刚刚不是才垫付过吗,他不要难道不是应该你自己收着?” 顾深愣了愣,仔细想了想,这才又把钱塞回口袋。 陈乔又笑他:“怎么,我小侄子今天也没让你喝酒啊,你自己还醉了不成?” 顾深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,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陈乔,便垂下了眼眸。 这时,身后突然有人叫了顾深一声:“小深。” 顾深和陈乔一同朝身后看去,便见金世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。 陈乔笑眯眯道:“金总怎么那么晚了还有空过来玩啊?这是又有什么大生意要谈了吗?” 金世笑了笑:“乔爷说笑了,这大生意哪是每天说有就有的,我今天……是来找小深的。” 金世说完,便看向了顾深,脸上笑意愈发温柔了起来。 陈乔见金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,便问他:“金总要不二楼请?” 金世却礼貌笑道:“不必了,我跟小深说几句话就走。” 金世又笑笑地看向顾深:“小深,你现在有时间吗” 顾深没有立即点头,而是看了眼陈乔,陈乔立马耸了一下肩,无所谓道:“你的时间你随意,反正今晚你已经下班了。” 金世松了口气,笑道:“那真是太好了,小深,你能陪我出去走一会儿吗?” 顾深点了点头,便跟着金世出了门,两人并肩朝外面走去。 “小深。”金世试探道,“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……你考虑的怎么样了?” 顾深低着头走了两步,缓缓说:“我还没有想好……” 金世立即安慰他道:“那没事,你慢慢想,不急,毕竟……要你永远离开这里也不是什么小事,你现在还没有毕业,等毕业了再慢慢考虑也不迟。” 顾深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,金世又问他:“最近生活怎么样?” “挺好的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 金世说着,便顺势抬手轻轻揽住了顾深的肩:“要是遇上什么难题,可不许瞒着我,知道了吗,你可别忘了,我可是把你当亲弟弟一样对待的!” 顾深笑了笑,说了一声“知道了”,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一直不温不火的,倒也算融洽。 快走到十字路口时,金世又跟顾深说:“对了,小深,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,上次那单生意,我成功拿下了。” 金世笑了笑,感慨道:“那可是单大生意呢!” “是吗。”顾深淡淡笑了笑,“那真是恭喜。” 这时,正巧遇上红绿灯,两人便停在了路口等。 “恭喜什么,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。”金世笑了笑,又说,“我能拿下这单生意,有一半功劳都是你的。” 金世顿了顿道:“小深,谢谢你。” 顾深被他谢得有些不自在:“不过喝了几杯酒,也谈不上什么帮忙,金总不必客气,那本来就是我的工作。” “不,你帮了我很多,真的,小深,我是真的很感谢你。” 金世说着说着,居然抬手轻轻拥住了顾深,淡淡的玫瑰香一下就涌在了顾深鼻翼两侧。 金世柔声说:“小深,你再坚持坚持,等我生意更加稳定,你就不用再吃苦了。” 顾深没有说话。 他突然被人抱住,一下有些愣住了。 虽然金世平时就是这样的性格,温柔礼貌,为人客气,对顾深更是体贴入微,如兄长,却是比亲兄弟更爱护有加。可仅仅为了表示感谢就当街拥抱他,这还是头一回。顾深颇为意外,他愈发察觉到了金世对他,似乎不止称兄道弟那么简单。 顾深并不习惯跟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,但金世于他而言,不管怎么说,都算是半个顾客半个长辈,顾深实在不好一下把人推开,叫人当街难堪,况且,金世并无恶意。 顾深正思考,如何才能自然而然地从金世臂弯里脱离出来,又不拂了对方的颜面。却在不经意间一瞥,越过金世肩头,看见了马路中间,一辆黑色的轿车正自上而下驶来。 轿车的速度很快,可那轿车再快,顾深还是清楚地看见了车里的人。轿车与他擦肩而过时,顾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扒在后座窗口的那张脸,但他与对方对视不过一秒,轿车便飞驰而去了。 顾深一下回过神来,伸手轻轻将金世推开了些。 “金总,绿灯了。” 顾深小声提醒了一句,金世这才松开了他。 金世脸上似乎有了些歉意:“对不起小深,我失态了,最近压力有点大……” “没事。”顾深淡淡道,“不早了,金总累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吧,我也要回去了。” “我开车送你吧,小深,我的车就停在对面。” “不用了。”顾深拒绝道,“我走回去只要五分钟,金总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。” 见顾深态度坚决,金世也不好再勉强,又嘱咐了两句,等到下一个绿灯亮起时,金世才转身离开。 顾深立刻调头走了,他朝马路上看了两眼,车来车往,载着简绎的那辆黑色小轿车,早就没了踪影。顾深心情一下就复杂了起来,说不上什么感受,只觉得心里很烦,他一路走回家时,都眉头紧锁,全然没有注意到,身后某个暗巷里那个尾随了他一路的镜头。 - 简绎本来心里是又惊又喜的,简孟州回家了,并且还主动来接了他,他十分开心,但是他又有些担心简孟州发现他没去上课。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,简孟州不仅没问他为什么没从学校里出来的,还给了他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。 “生日礼物。” 简孟州将东西递给他:“提前给你买了,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可能没法回来。” 简绎本来因为收到生日礼物而喜悦到极致的心情,因为简孟州的后半句话,又一下跌落到了谷底。 简孟州没再说话,沉默着启动了车子,车子平稳驶出,车里的气氛一下又沉闷起来。轿车在第一个红绿灯口停下的时候,简绎打开了车窗,车里实在是太闷了,他想透透气。 正是学生下晚自习的时候,路上有许多人,可简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顾深。 与另一个男人,相拥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的顾深。 车从顾深身边开过去的时候,简绎就一直死死地盯着对方,顾深的脸一闪而过,路灯投射的阴影刚好落在顾深的脸上,简绎看不清顾深的表情,但他却清楚地看见了,顾深被另一个男人拥抱的样子,而顾深也并未推开对方。 车子很快驶开,凉风不断地往车内灌,简绎却一下子怎么都觉得喘不上气来,他心里堵得慌,心头仿佛压了千斤重的东西似的难受。 那个人是谁?是金世吗? 是金世吧,顾深从不与人交往,却能单独上金世的车,还有顾深温顺不设防的样子,他也只在金世面前见过。所以呢,金世和顾深到底是什么关系,他们为什么要相拥在街头,顾深呢,顾深又为什么不推开他? 简绎心里难过极了,到家时,他埋着头跟沈姨问了声好,便抱着怀里的小台灯匆匆回了房间,连父亲刚给他的生日礼物落在了车里都没有发现。 第25章 心情的起伏 简绎抱着小台灯坐在书桌前发呆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,直到敲门声响起,他才回过神来去开门。 父亲站在门外,手里拿着那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,微微皱了皱眉:“怎么不开灯?” 简绎这才发现自己房间里还是一片黑,屋里只有庭院外面的路灯微微投射的光,他居然忘了开房间的灯。 简绎立刻伸手摁亮了开关,简孟州这才把手里的电脑往简绎面前递了过去:“以后做事情不要这么丢三落四的。” 简绎伸出手去接,低声抱歉道:“对不起,爸爸,下次不会了。” 简孟州也没再说什么,在原地站了会儿,迟迟没有离开。简绎仍然低着头,不敢抬头去看父亲。 半晌,简孟州又开口问他:“你分化了?” 简绎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他慌乱中抬头,便见简孟州眼睛直直盯着他脖子上的抑制环看,只盯得他后颈腺体处都开始微微发麻。 这些天他早已习惯了戴着抑制环,也早已习惯了自己已经分化的事情,更是早已习惯了自己是个Omega的事实。要不是现在简孟州突然问他,他都快习惯得忘了,父母还不知道他分化了事情。 又过了好一会儿,简绎才垂下眸,咬着嘴唇点了点头。 简孟州又问:“Alpha?” 简绎怯弱道:“Omega……” 简绎声音太小,简孟州根本听不清,便又提高了音量,问了一句:“什么?” 这一声,却吓得简绎不敢再说话了。 父亲果然失望了,父亲会生气的吧,父亲会说什么呢,父亲会怎么对他呢……简绎脑子里一连串的问号,紧张得将下嘴唇都咬出了血腥味,才又小声说了一遍:“Omega……” 简孟州还是没有听清,眼睛一沉,便厉声道:“你说话声音这么小做什么,是没吃饱饭吗,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的,像什么样子!头抬起来,大点声,重新说!” 简绎不敢违抗父亲的话,只得抬起了头,说话时手却在身侧紧紧攥成了拳:“爸爸,对不起,我没有分化成一个Alpha,我分化成了一个……Omega。” 这下换简孟州说不出话来。 简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,心里拿不准父亲会怎么办。可简孟州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,转身下楼去了。 简绎那一整晚都没有睡好,他躺在被窝里,不断想起父亲下楼前的那个眼神。那眼神分明是失望了,可父亲直到最后,还是什么都没说。反而是这样,却比简孟州说了什么还让他觉得难受。 想着想着,简绎脑海里突然又划过了顾深在路边与人相拥的那个场景,在人来人往的街头,顾深却毫不在意的与人相拥,对比之下,顾深平日里对他的忽视,嫌弃他麻烦的眼神,过往那些不好的东西一下子统统涌了上来。 委屈如同抽丝剥茧般,越拉越多,乱七八糟地缠绕在简绎心上。父亲的沉默,顾深的冷漠,都让他幼稚地觉得他自己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小孩,根本没有人真的爱他,也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。 简绎眼眶一下就热了,他并不是爱哭的人,可偏不巧的是,他生了个十分发达的泪腺。那眼泪在眼眶里要流不流的,惹得简绎眼角直痒,最后他几乎是烦了,拿手胡乱抹了两把,不许眼泪流出来,然后便一把扯过被子,连人带头,将自己捂了个严实。 简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,半梦半醒间,他做了很多梦,梦见父亲因为他是个Omega要把他赶出家门,还梦见顾深淡漠地看着他,却温柔地拥着别人,梦里简绎又气又急,委屈的眼泪流个不停,怎么擦都擦不完。 简绎昨夜心情很糟糕,手机回家就扔在了书桌上,一整晚都没碰。因此,他也就一晚上都没看到,在他回家不久后,顾深曾给他发了一条消息,问他到家了没有。 这条消息简绎是第二天早上才看见的,那时他正在手忙脚乱地找衣服穿,以为自己上学迟到了,一看手机,才发现其实今天是周末,走住生是可以回家的日子。 这一看,便看到了那条十几个小时前,来自顾深的问候。 顾深从没主动给他发过消息,连好友他都是套路顾不凡,通过顾不凡给他推荐的名片加的。通过好友验证这么久以来,顾深躺在他好友列表里,却跟没有一样,没有简介,没有动态,更别说消息。 简绎睡了一晚,情绪早已恢复了大半,可他看到那条消息时,还是盯了半天,足足有三分钟,一动不动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 顾深问他,你到家了吗? 可是他睡着了,没能及时看到,不对,他没睡着的时候也根本没看手机。 直觉告诉简绎,顾深有话要说。 要不然,顾深为什么要主动给他发消息,还问他到家了没。简绎突然有点恼自己昨晚为什么不看手机,事已至此,他总不能现在给顾深回一句“我到家了”吧? 简绎还在房间里抓耳挠腮的,就听见有人敲响了他的门,接着,沈姨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进来:“简少爷,你醒了吗?” 简绎半裸着腿,连忙跳上床将自己捂好,才大声回答:“我醒了,沈姨,你有什么事吗?” “简先生还等着你吃饭呢,你快收拾收拾出来吧!” 简绎愣了一下,父亲居然还在家? 但他只愣了一秒,便飞快答道:“我知道了沈姨,我收拾好就下来。” 门外再没了声响,简绎又看了看手机上那条消息,最后还是锁了屏,起身去换衣服了。 简绎到客厅时,父亲正在沙发上看报纸,简绎慢吞吞地走过去跟他问好,而简孟州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,便低头继续看报纸了。 简绎绕了一圈,便躲去了厨房里,看沈姨做菜。 沈姨正将锅里炖好的排骨汤盛进碗里,见简绎进来,便笑眯眯地同他说话,眼角处都笑出了皱纹:“饿了吗?” “还好。” 简绎这么说着,鼻子却止不住地去嗅那排骨汤的味道,沈姨瞧他一脸馋猫样,便给他先捞了几块肉,放在小碗里递给他,简绎没敢接,垫着脚往客厅那边瞧。 沈姨直接将碗往他手里一塞:“看不着,吃吧,夫人不在,没人会来厨房,你就在这儿吃完了再出去,开饭还要好一会儿呢,别饿着。” 简绎这才后知后觉道:“妈妈没回来吗?” “没有,昨晚就你和简先生回来了。” 简绎这才心下松了些,拿勺舀了一口汤喝。 魏静平日在家的时候,也经常进厨房,她从小就教简绎要懂得餐桌礼仪,比如长辈没落座前,晚辈不能先吃,在厨房提前偷吃更是被明令禁止的。所以魏静在家时,简绎从来不敢造次,但简绎贪吃,总忍不住要馋,总算家里还有沈姨这么个人,明里暗里总是纵着他。 简绎喝完一小碗汤,又悄悄把碗洗好收了起来,沈姨正好也将饭菜准备齐全,正打算去请简先生来开饭。 饭桌上,只有简绎和简孟州两人沉默相对,简绎还在担心,他分化成了Omega的事情惹得父亲不高兴,所以简孟州不说话,他也不敢轻易开口。 简孟州只吃了半碗饭,就放下了筷子,他取了餐巾将嘴边的油渍擦干净,才缓缓开口道:“我还有事,你下午自己回学校。” 顿了顿,简孟州又问他:“自己能回吗?” 有什么不能回的? 简绎虽然不知所以,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。简孟州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,便去客厅继续看报纸了。 简绎一吃完饭,就回了自己房间,一刻也没敢在他父亲面前多晃悠,父亲没有生他的气,他已经觉得万幸了,万不敢再惹他心烦。 在他分化成Omega这件事上,父亲的态度有些出乎简绎的意料,但也因此让他在觉得稍稍放宽了些心,眼下,便只剩另一件事情让他放不下了。 简绎坐在书桌前,又把顾深的消息记录翻出来看。 顾深是不是真的有话想说,那他到底想说什么呢?这条消息他现在回不回呢,回的话要怎么回才能显得自然不尴尬呢?他能不能跟顾深说,我昨晚看到你了,还是完全不要提更好呢? 简绎划着屏幕来回滚动,理不清心思,手指却不知不小心按到哪里,居然给顾深拨了一通电话过去,简绎吓得连摁直摁,好不容易才将电话掐断了。 简绎正在苦恼为什么通话记录不能撤回时,手机却突然一下就振动了起来。 屏幕上跳动着一通来电显示,上面出现了一个简绎从未想过的名字——顾深。 第26章 默契的预定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十分有耐心,简绎的手机在这边有规律地振动了半天,也没见对方挂断。 简绎盯着屏幕,犹豫来犹豫去,最后还是没忍住,摁下了接通键。简绎刚把手机贴到耳边,便听到顾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。 顾深声音里似乎带了些倦意:“喂?” 不知怎么的,简绎一下就紧张起来,握着手机的手也一下就收紧了。 顾深的声音原本就低沉好听,虽然平时简绎早就听习惯了,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隔着电话听见顾深的声音。那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完全变了样,混着电流声,酥酥麻麻的,直往人心里钻。 简绎一时间忘了说话,半天没出声,于是对方又问他:“你找我有事吗?” “没、没什么事……” 简绎也没想到自己一出声就结巴了,于是便咳了两声,试图随便找个话题将自己的尴尬和紧张掩盖过去:“我就是想问问你,今晚上不上班……” 对方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个,沉默了一瞬,又开口:“又打算来酒吧写作业?” “嗯……” 简绎“嗯”完就一个激灵——“不是!” 电话那端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,很轻,简绎听不真切。 安静了几秒钟,简绎又弱弱开口:“那要是我想来……可以吗……” 简绎心里满是紧张和期待,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又收紧了些。过了一会儿,他听见顾深淡淡开口说:“随你。” 简绎没说话,心里却放了一簇小烟花,要不是隔着电话,他嘴角那点儿藏都藏不住的笑意,就会尽数落进顾深眼里,让人将他的内心瞧得明明白白,那张喜不自禁的脸上,哪还有一点昨晚难过时候的样子。 简绎收了收心,像是怕暴露了什么一般,又清了清嗓子,压着声音说了几句,便飞快地挂断了电话,然后一溜烟钻进了浴室。 洗完澡,简绎又站在镜子前开始挑选衣服。 明天也是周末,他可以暂时不回学校,所以他打算穿便装去找顾深。可他来来回回挑了好几套衣服,都觉得不满意,简绎一下就有点泄气,但不过一瞬,他又充满活力了。 一想到要去见顾深,简绎就有些按捺不住了。等他把衣服穿好,书包收拾好,坐在书桌前,一看手机,居然还没到下午四点。但简绎实在是坐不住了,犹豫了一下,便拎了书包下楼去了。 彼时沈姨正在客厅打扫卫生,见简绎穿戴整齐,还拿着书包,便问他:“简少爷不等吃过下午饭再走吗?” “不了,沈姨。”简绎爽朗道,“我现在就要走了,你收拾完就先回家去吧!” 沈姨有些摸不透这孩子,早上起来还垂头丧气的呢,现在瞧他一脸眉开眼笑,也不知在高兴什么。沈姨点头答应了,又嘱咐简绎路上注意安全,要是回家就提前给她打电话。沈姨还在想还有什么要交代的,简绎便等不及似的,一溜烟跑了。 沈姨在他背后,笑着摇了摇头。 不知怎的,沈姨突然想起昨夜,简先生从二楼下来时,那副表情凝重的样子简孟州在客厅踱来踱去,来来回回打了好多个电话,嘴里说着什么体检,什么注意事项,什么Omega的,表情很严肃,沈姨还以为简绎又惹他父亲生气了。 可下午简先生离开时,却突然给她塞了一笔钱,嘱咐她平日多照看简绎一些,还让她多准备一些简绎爱吃的东西,给简绎补补营养。 其实这些根本不用简孟州嘱咐,她也会做好的。只是平时简绎大都在学校,不常回家,不然平日他回来时,沈姨哪回也都是把这个小简少爷当自己的亲儿子疼的。 简先生中途还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什么:“Omega体能本就弱些,也不知道高三这个强度他受不受得了……” 沈姨正想说,家里唯一一个Omega简夫人并未回家来,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,简先生这个意思,恐怕说的不是简夫人。 - 简绎刚出家门就叫了辆车,等他一路飞奔到小区门口时,车已经在外面等他了。 简绎毫不犹豫地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,原先简绎爱坐公交车,是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坐车的感觉,但是他今天一个人坐进车里的时候,心里居然也感觉满满当当的。 原来,心里有了想去见的人,竟是这种感觉吗?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才到,简绎脚步轻快地下了车,将车门一带,便头也不回的跑了。 简绎到了野麦门口,张望了一下,发现外面的门明明是开着的,里面却空无一人。 简绎也没管,进了门一路找去了前台,瞧见那里有人,便直接把银行卡往人面前一拍,连气都还没顺过来,就先言简意赅道:“顾深,二楼,包夜。” 那人笑了笑,礼貌地告知简绎:“抱歉,先生,我们还没有开始营业。” 简绎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,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,抬眼一看才发现,前台站着的,是一个面目儒雅的人。 简绎瞧着这人十分脸生,不过简绎总共也没来过野麦几次,认识的也就顾深和陈乔两个人。这会儿看着这张陌生的脸,一副穿着整洁,眉目清爽的样子,简绎只觉得对方一点也不像是该出现在酒吧里人。 简绎也礼貌道:“那请问,你们经理在吗,就是那位陈乔陈经理。” “我听见了!谁找我!” 前台处两人都未说话,便听见了陈乔的声音,那声音是从背后办公室走廊里传来的,还带了些回音。 陈乔很快便蹿到了前台,也不顾简绎还是个在读高中生,冲上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抱着前台处那个人亲了一口,搂着对方的脖子不肯下来:“爽爽,是不是你喊我呀?” 周爽强行将陈乔从自己身上扒了下去,柔声问他:“怎么跑出来了?游戏打完了?” “没有。”陈乔任对方搂着自己的腰,撒娇道,“这不是听见你叫我吗?” 一直石化在一边,强行被人往脸上按狗粮的简绎,此时面露迷惑。他默默反思,自己刚刚那声“陈乔陈经理”说的真的有那么大声吗,他明明就是正常音量而已,简绎合理怀疑陈乔早就躲在某个角落偷听,就等着找个契机跑出来往他脸上揉狗粮。 周爽笑了笑,伸出一只手替人拨了拨额前的发,才说:“不是我找你,是这位小朋友找你。” “谁啊?” 这下,陈乔终于舍得正眼看简绎一眼,一见是简绎后,陈乔便立刻换上了一副了然地表情,眉一挑,问他:“又来找顾深?” 简绎挺了挺胸膛,他想说让陈乔别那副表情,今天可是顾深先主动问他来不来的。 但他还没来得及张嘴,就听见周爽略带惊讶地岔了一句:“这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Omega?” “嗯,就是他。”陈乔顿了顿道,“上次顾深就是因为他,才差点被……” 陈乔话没说完,便感觉周爽在他腰间的手捏了他一把,他便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巴。 周爽笑着朝简绎伸出手:“你好,我叫周爽。” 简绎虽然听两人说话听得他云里雾里的,但周爽朝他伸手时,他还是礼貌地伸出手去跟对方握了握:“你好,我叫简绎。” 陈乔突然笑嘻嘻地凑过来,抓过周爽的手就往自己怀里收:“大家别那么客气嘛,爽爽,他可是我们的小侄子,以后就不用那么生分啦!” 周爽笑了笑:“什么时候又成了小侄子了?” “随口扯的。”陈乔笑嘻嘻地解释道,“上回我去捉他,遇上金世了,就骗金世说他是我的小侄子,怎么了,你不喜欢吗?” 周爽摇了摇头,宠溺道:“你喜欢我就喜欢。” 简绎突然浑身一个激灵,这两人的恋爱未免也谈得太过若无旁人了一点吧,他鸡皮疙瘩已经翻了一背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此地不宜久留。 “不好意思……我想打断一下……” 简绎顿了顿,诚恳道:“虽然我知道你们还没有到营业时间,但是我能不能先预定一下晚上……” “不能。” 陈乔拒绝得干脆,见简绎那张好看的脸一下变得皱巴巴起来,他才又缓缓开口:“楼上222号房,自己上去吧。” 简绎愣了一下:“啊?” 陈乔不理会他的疑惑,微微眯起了眼睛,半是疑惑半是感慨道:“一个比一个来得还早,我看你们俩今天就是约好的吧?” 简绎又是一愣,瞪着一双无辜的眼,不明白陈乔什么意思:“什么约好的?” “没什么。” 陈乔伸手拿过简绎一来就拍出来的银行卡,塞回他手上,朝他摆摆手,催促他:“快上去吧,顾深已经在上面了。” 简绎心里一喜,捏着银行卡,迟疑道:“不刷卡……今天顾深免费吗?” 陈乔和周爽皆是一愣,这小屁孩儿乱七八糟说什么呢? 简绎心里却美滋滋的,本来他还以为顾深要晚点才来上班呢,没想到来的那么早,居然还免费——要是真免费,他一定要记住这个天大的优惠,以后每到这天就来,还能多省下一笔零花钱,又能多找顾深一天。 陈乔不可思议道:“什么免费,你当是什么呢,小屁孩,顾深已经付过了,你快上去吧,别在这儿影响我谈恋爱。” 陈乔说着便拽着周爽要走,只留下一脸懵的简绎站在原地,半天反应不过来。 顾深已经开好房了? 简绎愣了愣,不是他来包顾深吗,现在怎么变成顾深自己包自己了? 第27章 少见的温柔 简绎按照陈乔跟他说的房间号找了上去,一推开门,便看见了坐在正对面沙发上的顾深。 顾深明显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这个点会有人上来,而且简绎直接推门而入,根本没有给顾深任何反应的机会。 此时,顾深嘴里还叼着一根线头,手里是一顶杏色的毛线帽,面前的桌子上还散了一堆针线,看起来有点狼狈,还有些违和。 毛线帽看起来很旧了,不像是新织的,上面那朵梅花倒是像才缝上去的,红艳艳的十分惹眼,但应该是没有缝完,半边花瓣还翘得老高。 简绎半张着嘴:“你……” 顾深一下坐直了身子,淡定地将嘴里的线头取下来,反问他:“你怎么现在就来了?” “我就是先过来看看……”简绎顿了顿道,“没想到你也来那么早……” 顾深顿了一下,又说:“还没到营业时间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简绎耸了下肩,“但是你们陈经理说你在上面,让我先上来……” 顾深又沉默了一会儿,手指轻轻揉捏着那顶柔软的线帽,半天,才又淡淡开口:“你可以先在这里写作业,我等下还要出去一趟,晚上才能过来。” “哦……” 顾深见人应了声,便将桌面上的东西稍微拢了拢,给简绎腾出地方来写作业。简绎将书包放下,又慢吞吞地把书拿出来,最后还是忍不住问:“你等会儿要去哪里呀?” 顾深看他一眼,淡淡道:“医院。” “医院?!”简绎声音紧张起来,“你怎么了?为什么要去医院?” “不是我。” 顾深将手里的线帽举起来摆弄,左右看了看,又才淡淡道:“我是去看别人的。” 简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,他突然记起上次他去医院装抑制环的时候,好像也是遇见顾深去探病,于是便试探问道:“你家里人……是不是住院了啊?” 顾深没有立刻回答,默了一瞬,才含糊道:“算是吧。” 简绎没有再问下去,而是盯着顾深手里那顶旧旧的杏色线帽,看他摆弄来摆弄去,最后瞪着眼睛将线头穿过针孔,才艰难地缝起花来。 顾深的眉头一直都皱得紧紧的,针线每来回穿一次,他就要停下来检查一次。简绎看着看着,突然就有一点想笑,想着想着,就笑出了声。 顾深一下就抬头看了过来:“笑什么?” “你弄那个干嘛?”简绎抬手指了指那顶线帽,声音里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,“你真的会弄吗?” 顾深默了一瞬,诚实道:“其实……不太会……” 简绎又被顾深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给逗笑了,但他还没笑三秒,顾深又将眉毛一挑,问他:“你会弄?” 简绎一下就不敢笑了,把头埋进课本里,闷闷地说了声:“不会……” 顾深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,他倒不是要挤兑简绎,实在是这针线活难得超出了他的想象,要是简绎说会,今天他说什么都要请简绎帮这个忙。 后来的时间里,简绎便一直埋头于自己的习题集里,不敢再多嘴,但偶尔还是会抬头悄悄看一眼顾深。顾深一直蹙着眉,全神贯注地与那顶线帽斗争了一个多小时后,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针线。 红艳艳的梅花总算是被牢固地定在了线帽上,顾深看着那歪歪扭扭的针脚,长吁了一口气,虽然过程十分艰难,但最后好歹还是大功告成了。 简绎悄悄地用余光注视着顾深的一举一动,顾深刚把一堆凌乱的针线收拾好,手机便在桌上振了起来,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便滑开了接听键。 顾深:“喂,金总。” 简绎心头突地一跳,情绪一下就汹涌起来,他什么都来不及想,立马就竖起了耳朵,好一字不漏地听清顾深的话。 可顾深接下来就一直说些嗯、好的、我知道了之类无关紧要的话,简绎听了半天,什么都没听出来,心情愈发郁闷了起来。 顾深挂完电话,看了眼时间,便拿着东西起了身:“我出去一下。” 简绎撅了撅嘴,没有理会。 顾深走到门边,拉开门,瞟了简绎一眼,又朝他交代道:“我过一会儿就回来。” 说完,顾深还特意在门边停了一会儿,像是在等他回应,可简绎还是不理会,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。 就在顾深打算关上门离开的时候,简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,大声地叫住了顾深,问他:“你要去哪里?” 顾深又将门推开,耐心道:“去医院,刚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?” 是吗?是去医院吗?不是去见金世吗? 简绎眼神暗了暗,捏着笔杆,想问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脑海里又全是昨晚顾深和金世相拥在街头的画面,现在呢,金世不过一个电话又将顾深叫走了,简绎委屈得只觉得喉咙里都全是一股酸涩感。 最终,简绎只能低着头,闷声道:“知道了……那你去吧……” “你想跟我去吗?” “嗯?” 简绎一下抬起头来,以为自己听错了,于是顾深又问了他一遍:“我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医院?” 简绎有些不敢相信:“可以吗……会不会不太好……” “没什么的,去吗,去的话就收拾……” 顾深话还没说完,便见简绎风风火火收拾起来,他本来也没拿几本书出来,不过三两下的工夫,就拎着收拾好的书包站到了顾深旁边,还主动邀约道:“走吧!” 简绎一路跟着顾深走,心里却全是别的小心思,他在心里想了一万种等会儿见到金世时应该摆出的表情和姿势。直到顾深带着他坐上了公交车,又在医院站台附近下车之后,简绎才彻底反应过来,原来顾深真的是去医院,不是去见金世,顾深没有骗他。 简绎脚步又一次轻快起来,虽然他挺好奇金世给顾深打电话说了什么的,但他还是识趣地什么都没问,万一问出些什么他不愿意听到的事情,岂不是得不偿失? 等电梯时,简绎突然问顾深:“你为什么愿意带我来医院啊?” “店里还没营业。”顾深看了他一眼,“你等会儿没有吃饭的地方。” “哦,我还以为……” “以为什么?” 简绎摇了摇头:“没什么,电梯到了,我们去几楼?” “十七。” - 简绎在病房里见到吴原的时候,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,一个纹了花臂的社会Alpha,拿着一把水果刀出现在顾深家人的病房里,简绎想不出能有什么好事。 然而,顾深一进门,吴原却甜甜地喊了一声:“深哥,你来啦?” 简绎又走进两步,才看清,花臂男手里除了有一把小刀,还有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,画面一下就变得温馨起来。 与之前在小巷里见过的花臂男完全不一样,长袖卫衣将那些彰显社会气息的纹身遮住,吴原甚至还戴上了抑制环,看起来居然十分乖顺,简绎一下愣住了。而吴原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简绎,看见他跟在顾深身后时,明显也是一愣。 顾深跟吴原简单打过招呼后,便径直走向了病床。 顾深朝病床上的人扬起了手里的杏色线帽,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:“你看,我是不是没骗你,早上拿走,下午就给你送来了?” 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,老奶奶颤巍巍地接过那顶毛线帽子,宝贝似的摸了又摸,才缓慢温和道:“这上面绣的是什么,红通通的,我戴起来像什么样子……” 顾深将帽子上的梅花翻出来摆给她看,又跟她解释道:“是一朵梅花,绣的是你的名字,花梅,记得吗?” 顾深顿了顿又道:“红通通的有什么不好,戴起来多精神,来,我给你戴上试试。” 顾深说着,便接过了老奶奶手上的帽子,动作轻柔地给她把帽子戴上,还特意将那朵红梅花转到了前面。 顾深又拿过一面镜子笑着夸她:“你看看,多好看。” 老奶奶摸了摸那朵红梅,又征询似的望向简绎,略带羞涩地小心问道:“小原,好看吗?” 顾深和吴原都看向了简绎,简绎愣了一下,但立马就反应过来,笑眯眯地回答道:“好看的,奶奶,特别好看。” “是吗……我还说会不会太红了呢……” 奶奶不确定地摸了摸帽子上的红梅花,又问顾深:“小原啊,小深今天怎么没来呢,他早上还说要给我送帽子哩,你出去看看,他是不是找不到路了?” 闻言,顾深又将她的手轻轻按在帽子处,柔声道:“没有迷路,我这不是来了嘛,帽子在这儿呢,你摸摸,已经给你戴上啦!” “我摸摸,哎呀呀,真的在我头上,小深早上是不是忘记把帽子拿走啦?” 老奶奶又喃喃说了几句,没一会儿便累了,眼皮一阖便睡了过去。 顾深替她掖了掖被角,便领着一行人轻手轻脚地退出了病房。 “花奶奶最近情况怎么样?” 这话是顾深问吴原的,吴原说:“挺好的,医生说情况很稳定。” 顾深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便没再说什么,三人一路行至电梯,顾深才转身朝吴原道:“你回去吧,不用送了。” 吴原点了点头,却迟迟站在原地没有动。直到电梯门打开,顾深准备进去前,吴原才小声说了一句:“谢谢你,深哥。” 顾深没说什么,只道:“回去吧。” 电梯门缓缓合上,门外吴原一直没走,直到电梯门关紧,再也看不见对方为止。 电梯里只剩下简绎和顾深两个人,简绎犹豫了一下,问道:“那是吴原的奶奶吗?” “嗯。” 简绎又问:“你跟吴原是兄弟吗?” 闻言,顾深便扭头瞟了他一眼:“不是。” 简绎没再说话,心里更加奇怪了,不是兄弟,却算是家人,而且明明就在之前,他还看见吴原带着一群人在小巷子里勒索顾深,转眼两人的关系就变得非比寻常起来。 简绎心里有好多疑问,可他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,也不知道该不该问,便一路沉默到了医院外面。 顾深大概是会读心术,两人刚出医院大门,顾深便停下了脚步,扭头盯着简绎问他: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?” 第28章 不同的心思 简绎本来是有很多想问的,但突然被顾深这么一问,他脑子里一下就空白了。过了半天,简绎才弱弱道:"有……" 顾深没有说话,而是停在原地等着他,示意他继续说。 简绎犹豫了半天,才问道:"我们下午吃什么啊?" 顾深:"……" - 顾深从不吃外面的东西,简绎一直是知道的,但他没有想到,两个人三饶两绕,最后居然又绕去了顾深家。 简绎已经快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来顾深家吃饭了,印象中次数好像并不多,但简绎每次来的时候,都会有一种回家的归属感。 简绎不会做饭,每次来都是顾深做,而他在旁边什么忙都帮不上,碗也没有洗过几次,这次再来时,心里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。 于是,顾深做饭时,简绎便也凑去了厨房,心里想着帮忙洗洗菜也好。 简绎进去的时候,顾深刚把排骨收拾好,放进了高压锅里打算闷汤,见简绎进来,便问他:"饿了?" "不是。"简绎摇摇头,心虚道,"我是来帮忙的……" 顾深看了他一眼,居然没有把他赶出厨房,而是去冰箱里拿了两根胡萝卜,让简绎帮他洗干净。 简绎眼里一下就泛起光来,顾深愿意让他帮忙,他十分开心。简绎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,打开水龙头就一丝不苟地洗起胡萝卜来。 简绎从没洗过菜,在家里有阿姨做饭,在学校有食堂,在外面有饭馆餐厅,所以,他对洗菜技巧和干净程度的把握度,几乎为零。 不过两根胡萝卜,简绎开着水龙头冲了将近五分钟,手指头搓得都红了还在洗,恨不得把那胡萝卜上每一个小坑里的泥都洗得一点儿不剩才肯罢休。 顾深把手里的柠檬木耳拌好,再回过头去看简绎时,他还俯在水池边兢兢业业地洗那两根胡萝卜。 顾深走过去,将水龙头关掉,对他说:"可以了,给我吧。" 简绎听话地将胡萝卜交到顾深手里,眼睛亮晶晶地问:"还有什么要洗的吗?" 顾深瞥了一眼Omega搓胡萝卜搓得通红的十根手指,淡淡道:"没有了,你出去等着吧。" - 简绎从没那么期待过一顿饭,虽然他只洗了两根胡萝卜,但当他看见顾深将那盘胡萝卜丝炒鸡蛋端上桌的时候,还是兴奋得不行,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了。 简绎有一兴奋就容易话多的毛病,他一边吃一边跟顾深说话,有时候是夸顾深做的饭好吃,有时候则是闲聊,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将魏静在家里教给他"食不言"的餐桌礼仪统统忘了个干净。 顾深也不是完全不理他,偶尔搭几句,对方就会有更多的话可以说。 简绎觉得两个人吃饭热闹极了,这种感觉,和小时候爸爸妈妈带他去游乐场门口吃炸鸡时候的那种感觉很像,让人觉得舒服又自在。 简绎也不知怎么说着说着,又跟顾深聊起了吴原和他的奶奶。 简绎:"所以,上次我在医院遇见你的时候,你也是去看花奶奶的吗?" 顾深"嗯"了一声,夹起碗里最后一块排骨放进嘴里。 简绎又问:"那你每个星期都会去看花奶奶吗?" "没什么事的话,每个星期都会去。" 简绎没有再问,"唔"了一声,又埋下头去吃东西。 顾深嚼完嘴里的肉,将筷子放在桌面上,又抽了张纸巾将嘴擦干净,看着桌对面仍在吃的Omega,又淡淡开口道:"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?" 简绎闻言一愣,怎么又是这句? 顾深今天在医院门口时就问过他一遍,那时他以为顾深是觉得他好奇,才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问的。可现在,简绎已经在饭桌上将吴原奶奶的事情问了个七七八八,该问的都问了,他也已经没什么好奇的了。 然而顾深还是问他这句,本来也没什么的,但顾深看他时那种认真的眼神,搞得他好像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问一样。 顾深说完就一直安静地等着他,简绎又夹了一口胡萝卜丝炒鸡蛋塞进嘴里,直到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咽进肚子里,他也没想出来自己还应该问点什么。 最后,简绎只得老实道:"我还应该问点什么吗……" 顾深沉默了一下,然后开口道:"你昨晚是不是看见我了?" 简绎刚要伸出去夹菜的筷子一下停在了半空中,最终,简绎悻悻地收回了手,低下头小声道:"嗯……" 顾深淡然道:“没有什么想问的吗?” 简绎拿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碗底,小声道:“没有……” 其实是有,但简绎不敢问。 金世和顾深太亲密了,相处时自然流露出的那种感觉让简绎觉得害怕,他怕他一问,就会问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。到时候,他还能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缠着顾深,他不敢想,所以他干脆不问。简绎是想了解顾深多一点,可在金世这件事上,他却想能拖就拖。 顾深对他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,坐在桌子对面抱着手,浓眉微皱地看着他,沉默着不说话。 简绎偷偷瞟他两眼,最后还是败下阵来,认命道:“好吧,我想问……昨天晚上抱你的……” 简绎顿了一下,改口道:“昨天晚上那个……是金世吗……” “是。”顾深回答得毫不犹豫。 简绎“哦”了一声,沉默了一阵,顾深又问他:“还有吗?” “没有了。” 简绎摇了摇头,便站起身来:“我去洗碗。” 顾深轻轻捏了捏眉心——他有些搞不懂了,这Omega的反应,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。 但顾深其实也挺搞不懂自己的,昨天晚上跟金世分开之后,他就有些莫名的烦躁,一直到回家洗完澡,心情也没能平复下来一点,脑子里全是简绎扒在车窗上那张皱巴巴的小脸,明明只是一闪而过画面,却硬生生折磨了顾深一晚上。 也许是见不得Omega那张皱着的小脸,顾深居然第一次在心里有了跟别人解释的冲动。等顾深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已经把消息发出去了,顾深拿着手机愣了一瞬,但最终还是没有撤回,发了就发了吧,不过是问一句到家了没有而已。 然而,顾深来来回回喝掉了三大杯水,那Omega都没有回他消息,顾深当下心里就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。他突然有些担心,但不确定是担心简绎的情绪,还是担心自己是不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感情。 顾深罕见地失眠了,他一整晚都没有睡着,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手机,都没有简绎的消息。直到早晨七点,他再也睡不住了,干脆起床去了医院。 吴原在医院见到顾深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你是不是被人打了?” 顾深不明所以,一照镜子才发现,眼下多了两大圈乌青。顾深也没想到,他不过失眠一晚,竟然就长出了那么大的黑眼圈来,他肤色浅,看上去确实像被打了。 但顾深没有来得及去管自己的黑眼圈,花奶奶长年戴着的那顶毛线帽子破了个洞,吴原要给她换一顶新的,她死活不让,最后两人好说歹说,才劝得她同意,把帽子脱下来给了顾深,让他去补补。 顾深哪会针线活啊,他打算出去就找个裁缝店,看看能不能弄好。结果他刚出电梯,手机就振了起来,顾深都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打来的,对方就挂断了。他解锁一看,发现居然是简绎,顾深想都没想,立刻就回了过去。 简绎是过了很久才接的电话,顾深本以为简绎昨晚看到那样的场面,回家了未必还会再理他,可简绎居然在电话里说,打电话是为了问他今晚上不上班,顾深悬着的心一下就松了下来。 挂完电话,他沿路找了几家裁缝店给人家看那顶旧旧的线帽,但裁缝店不是说做不了的,就是时间要的久。无可奈何之下,顾深便跟裁缝店买了一个补丁贴,决定自己弄。花奶奶的名字叫花梅,因此,顾深还特意选了一朵梅花形状的补丁贴,也好跟老人家相衬。 顾深回家吃了饭,还睡了一觉,醒来时黑眼圈已经消散了大半。顾深看了看时间,决定先去野麦,他以往周末时也会提前去,帮着周爽和陈乔做一做准备工作什么的。 上一次简绎来酒吧找他,顾深想把钱退给简绎,偏不巧简绎的父亲来接他,就没能还成。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,顾深这次帮着周爽和陈乔收拾得差不多之后,犹豫了一下,还是主动开了个包间,还特意选了个光线好的房间,让周爽把房费记在他账上,从他工资里扣。 周爽也没多问顾深为什么要开个包间,他说要,周爽就给了。结果顾深刚坐进包间没到半小时,手里的补丁才缝了不到十针,简绎就推门进来了。 顾深本来还有些担心又看见简绎一张皱巴巴的小脸,但瞧着人一会儿笑他缝针,一会儿哼着歌写作业,跟个没事人一样,顾深才悄悄吐了口气。就在顾深完全放下心来的时候,金世给他来了电话,说是过两天有个酒局,要顾深出去,这都是常事了,顾深便一如既往地答应了对方。可没想到,他不过接了个电话的工夫,沙发旁边的Omega,整个人瞬间就又别扭起来了,又皱着那张小脸写作业。 顾深只愣了一瞬,就明白过来了,果然,这Omega还是很介意金世吗? 顾深也不知怎么了,什么也没考虑,便领着简绎去了趟医院,最后又领回家吃饭了。可Omega从医院出来以后,心情又莫名其妙变得晴朗起来,顾深觉得自己都快要摸不透这Omega的心思了。 顾深心里总觉得要解释一下,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,于是他两次问Omega,有没有什么想问他的。顾深的本意是,要他问金世的事情,包括昨晚他看见的那个拥抱,只要简绎问他,他就什么都告诉简绎。 关于金世,顾深本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,如果这Omega很介意的话,告诉他也无妨。这样一来,还能避免这Omega动不动就来的小情绪,惹得他也心烦,什么都说清楚了,也省得麻烦。 可令顾深没有想到的是,简绎居然丝毫不提金世的事,最后就算是在他无声的逼迫下,也才问了一句,昨晚那男人是不是金世,就再也没了下文。 Omega真的将餐桌收拾了个干净,端着脏碗去厨房洗了。 顾深在餐桌前坐了一会儿,明显能感觉到,简绎又开始别扭了,可这Omega偏偏就是什么都不说。顾深彻底没了办法,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。 第29章 芥蒂的消除 就在顾深还在烦恼要怎么开口跟简绎说金世的事情时,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,接着就是陶瓷落地的声音,清脆刺耳。 顾深几乎是立刻就起了身,两步跨到厨房门口一看,果不其然,地上躺了只摔碎的碗,白瓷片碎了一地,而那Omega正蹲在地上,赤手捡着那些东西。 顾深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,弯下腰抓住简绎的手腕便将人拎了起来。简绎没有挣扎,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顾深,顾深的表情果然又变成了那副嫌弃他麻烦的样子。 简绎心里一下就委屈起来,他平时根本不是那么笨手笨脚的人,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,他总是一而再,再而三的在顾深面前出糗,总是一副什么都做不好的样子。 这碗也是,他不过又想起金世抱着顾深,不过就分心了一瞬,碗就从手里滑去了地上,他都还没来得及收拾,顾深便立刻赶来了,如果可以的话,他也不想总是在顾深面前露出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来呀。 顾深还抓着简绎的手腕不放,盯着他就跟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。简绎越想越觉得委屈和气愤,于是便抢在顾深说话前先开了口:“我不是故意的,我也没想给你惹麻烦,地上我会收拾好的,碗我也会去买新的赔……” “我什么也没说你。” 顾深声音淡淡的,简绎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,酸涩感梗在了喉咙,微微垂下了眸。 顾深顿了顿,又把他的手抓起来看,声音变得温柔起来:“弄到手了没?” “没有。” 顾深这是把他当成猪吗,他哪有那么笨,捡个碎片就一定会扎到手吗? 简绎拧了两下,想把手抽回来,可顾深抓得紧,不过稍稍使了点劲,他便一下都动不了了。顾深并不理会他的回答和挣扎,仍然自顾自地抓着他的手检查,直到确认简绎确实没有划伤之后,才松开了他。 简绎刚把手放下,便听见顾深突然没由来地说:“我大伯在金世的公司里上班。” 简绎愣了愣,又听顾深继续道:“我和金世也只是普通的店员和顾客的关系,他对酒精过敏,找我做酒替,酒局上都是我替他喝,但是除了喝酒,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。” 简绎低着头,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脖子后面,顾深这是……在他跟解释吗? 顾深顿了顿,又道:“他是野麦的常客,我大伯的工作也是托了他的关系,所以我跟他的关系,会比跟其他客人要稍微熟悉一点。” 顾深:“至于你昨晚看见的……” 听到这儿,简绎便悄悄抬起了头,顾深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,然后缓缓开口道:“那只是个意外。” 简绎悄悄撅了撅嘴,他还以为顾深会说出什么来呢。 想了想,简绎还是道:“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,反正……我也没有很想知道……” 简绎声音越说越小,到最后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。顾深没再说话,简绎犹豫了一下,又补充道:“摔碎的碗,我会买新的还给你的。” 顾深没有立刻回答,在金世这件事情上,这是他能想到的,也是他能做到的,最大程度的解释了,也不知道这Omega听没听进去,怎么绕来绕去还是要赔他碗? 最终,顾深叹了口气:“碗不用你赔,你出去吧,这里我来收拾。” 简绎搞不懂顾深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解释金世的事情,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在乎,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,连出厨房时的脚步,都变得轻快了许多。 - 顾深没几分钟就把厨房收拾干净了,碗也全都洗好放进了橱柜里。等他从厨房里出来时,简绎正坐在沙发上,侧着身子翻书包,像是在找什么,见顾深出来,便抬起头来问他:“你家里还有多余的台灯吗?” “要台灯干什么?” “你昨天送我的台灯我没带,等会儿不是还要去写作业吗,酒吧光线又不好……” 顾深默了一瞬,又淡淡道:“你要是不想去酒吧,就在这儿写也可以。” “真的吗?” 简绎有些期待地望向顾深,见顾深轻轻点了下头,简绎立马朗声道:“那就在这儿写吧,去酒吧也怪远的。” 顾深家里没有专门学习用的书桌,客厅的小茶几又太矮了不适合写字,最后还是顾深翻出了一堆旧报纸,将餐桌铺得严严实实,才给简绎临时弄出了个写作业的地方来。简绎开开心心地将书拿过去,坐在椅子上比了比,高度什么的居然都刚刚合适。 简绎正打算开始动笔,便见顾深端了杯水,坐来了他对面。 简绎:“你过来干什么?” “你来花钱找我来,不就是为了让我陪你写作业的吗?” “其实……你不用陪我也可以的……” 简绎的意思是,他之前在酒吧让顾深陪他写作业,不过是为了不让他喝酒找的借口。但今天是在家里,顾深没必要在这里陪着他耗时间,他完全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,甚至去睡觉也是可以的。 但顾深显然没有明白简绎的良苦用心,而是抱起了手,淡淡道:“没事,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。” 简绎没好再说什么,总不能他还要强迫顾深离开,指责人家这么敬业是不对的嘛? 也不知是不是突然换了地方写作业不适应,还是顾深坐在对面实在太容易让人分心,简绎总觉得自己今天写作业不太顺利,磨磨蹭蹭半个小时,才解完数学试卷的第一题。 好不容易读到第二题的题干,没读一半,简绎又伸手挠了挠后颈,一分神,又要将题目从头到尾读一遍,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,三分钟过去了,简绎也没把那道题的题目的意思读明白。 顾深早就看他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许久,于是便将水杯轻轻推到他面前,问他:“怎么了?” 简绎摇了摇头,随便扯了个理由:“没什么,这题太难了,不会做。” 没想到,顾深却突然弯腰凑了过来,往他试卷上看了会儿,便对他说:“选D。” 简绎愣了一下,看了看自己的数学试卷,又看向了顾深:“你倒着看也能一眼看出答案来?” “这不是基础题吗?” 顾深坐回了椅子上,淡淡道:“而且这道题,老师周五刚讲过,是一模一样的原题。” 顾深这么一说,简绎便回过神来好好看了看题目,好像确实是老师讲过的。 这下,简绎的重点成功从题目上跑偏了:“你怎么知道是老师周五讲过的?你不是在睡觉吗?” 顾深顿了一下,才说:“也不是每天都在睡。” 简绎惊讶道:“那你为什么一直趴着?!” “趴着比较舒服。”顾深又顿了顿道,“而且我不想回答问题。” 简绎这下彻底惊了,顾深趴着居然不是在睡觉,而是在听课,并且他都不用记笔记就能记住老师讲过的原题吗?这也太夸张了点吧?这件事老董知道吗? 简绎想着想着,重点很快又从学习相关跑偏到了其他方面,如果顾深不是一直都在睡觉的话……简绎开始拼命回忆,他有没有在顾深睡着时做过什么,或者在某个课间跟顾不凡说过什么跟顾深有关的,或者什么其他不得了的事情。但是偏偏简绎现在越想记起来,脑子里就越是一片空白,什么都想不起来。 简绎无意识地又在摸脖子后颈,他一急起来,又觉得腺体那小块地方痒得不行,让人直想用手挠一挠,脖子上的抑制环仿佛突然没了用,简绎甚至想把抑制环摘下来挠。 顾深见那Omega不说话,一直在挠脖子,挠得侧面都红了还在挠,便忍不住伸手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挠:“你怎么了?不舒服吗?” “我不知道。” 简绎被人捉住了一只手腕,又拿另一只挠了起来。其实他觉得后颈处不舒服很多天了,只是一开始没有那么明显而已。 顾深干脆坐来了简绎旁边,轻轻拨开他的手,柔声道:“别挠,我看看。” 顾深抬手摸上了他的抑制环,轻轻摁动开关将环摘了下来,简绎全程都安静地忍耐着。 抑制环被摘下来的一瞬间,简绎的信息素几乎是立刻就溢了出来,屋子里的奶味儿一下就浓重起来。顾深仔细察看了一下,这才发现简绎脖子后面的腺体有些微微肿胀,不像是正常时候的状态,倒像是…… 顾深:“你是不是……发热期要到了?” 简绎努力算了算日子,声音艰难道:“应该还有五六天……” 顾深目光微动,又低下头去看手里那支抑制环,这一看,便看出了端倪——从简绎脖子上取下来的这支抑制环,不正是自己的吗? 难怪这Omega会难受,这么多天以来,居然一直戴着个Alpha的抑制环。 顾深断不会认错自己的抑制环的,手里这支抑制环的接口处,有一小处凹陷的地方,顾深记得清清楚楚,这是有一次他早上快迟到时,慌里慌张没拿稳,抑制环砸到地上所造成的,所幸除了这处凹陷,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问题,顾深便一直没有在意,就这么用着。 可是,本该在他脖子上的抑制环,怎么会出现在了简绎的脖子上呢? 顾深来不及去思考,便被几声细软的呜咽牵回了心思。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,刚刚看起来情况还不算严重的Omega,此时整个人都软绵绵地趴在了铺满旧报纸的餐桌上,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在说些什么。 顾深听不清,便俯下身去问他,声音里带了些焦急:“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 简绎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看他,半天才呜咽出声:“我不知道……顾深……我好难受……” 第30章 悄然的心动 也许是怪简绎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太过动人,顾深鬼使神差,等他反应过来时,他已经俯身吻在了Omega的唇上。 Omega的唇很软,牙关几乎是松开的,顾深很容易便探了进去。顾深没有闭眼,他看着Omega近在咫尺的脸,他的眉,他的眼,他的鼻尖,甚至Omega额发间冒出的细密汗珠,都无一不让顾深觉得心动。 顾深轻柔地吻了一会儿,便捧着对方的脸将人带着坐直了。简绎顺从地任人带动身体,轻轻闭着眼睛,羽睫微颤。他无意识地抬着手寻顾深的腰,本能的想抱住对方,顾深身体稍稍往前倾了些,便让简绎的两只手成功扣在了他的腰上。 顾深之前也不是没有吻过这Omega,可今天说不上为什么,他只觉得一向沉稳自制的自己,仿佛随时都有失控的可能。所以顾深不敢闭上眼睛,但显然,睁着眼同对方接吻也并非一个明智之举,顾深剧烈跳动的心脏一刻都没有停歇过。 顾深竭力控制着自己亲吻的力道,Omega身上那股香郁的味道软软地堆在他鼻尖附近,顾深甚至能感受到简绎的鼻息,温热的,扑在顾深脸上,每一下都让顾深的心为之狠狠一颤。 顾深几乎是忍了又忍,费尽力气才将体内的冲动压制下去。又温柔地吻了好一会儿,Omega眼睫颤动的幅度才终于越变越小了,只有脸上还泛着粉红。 在理智濒临崩溃边缘的瞬间,顾深捧着对方的脸将两人分开了,简绎几乎是立刻就睁眼看了过来,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情动,还有些不解。 顾深刚想问对方好些了没有,就听那Omega软声央求道:“你能不能抱抱我?” 简绎的手还搭在顾深腰间,顾深迟疑了一下,便抬手搂住了对方的肩膀,朝自己这边带了带,Omega顺势就靠进了顾深怀里,毛茸茸的头顶蹭过顾深的下巴,痒进顾深心里。 顾深怀里的Omega身上软得厉害,几乎是一整个人都压在了顾深身上。抱了一会儿,顾深突然就感觉到搭在他腰间的手一下就松了,顾深心里疑惑,便轻声询问:“怎么了?还好吗?” 可怀里的人并未回答他,顾深侧身去看,结果身体刚一让开,简绎的头便也跟着软软地歪倒下来,顾深吓得连忙用手托住了简绎的头。仔细一瞧,顾深才发现简绎呼吸均匀绵长,竟是睡着了。 顾深心下稍松,下一刻,他便长臂轻轻向下一捞,勾住简绎的腿弯,将人打横抱进了卧室里。顾深原本想着,简绎休息一会儿应该就会醒来,可直到将近凌晨,床上那Omega也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。 顾深的脑子也渐渐混沌起来,昨夜的通宵未眠,再加上白天只睡了一会儿便赶去了医院,此时夜一深,疲惫和困倦便一起涌了上来。顾深再也分不出一点多余的精力来彻夜守着这Omega,好不容易撑着眼皮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,便又拖着脚步回了卧室。 - 简绎半夜醒来时,周围一片寂静。 外面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,让屋子里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简绎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,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,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。 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,简绎回过神来,这才听见安静的空气里,似乎还有另一道呼吸声。偏过头去一看,简绎便看见了顾深那张熟睡的脸,就侧卧在距离他不到五厘米的地方。 简绎以为自己在做梦,不然他怎么会和顾深躺在一张床上呢?他还记得,哪怕他初情潮来的那晚,他和顾深都做了最亲密的事情,到最后顾深还不是没跟他一起睡床,而是抱着另一张棉被去了沙发。 但静静躺了会儿,简绎又觉得这似乎不是梦,因为他隐约记得,在他睡着前,他和顾深好像在做什么亲密的事情。 他们好像在餐桌前拥抱接吻,虽然那个吻绵长温柔,一点也不像顾深,但简绎却记得萦绕在他周围的那个味道,很近,带着安抚的意味,是顾深信息素的味道,独一无二的顾深的味道。 简绎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,应该是还没彻底睡醒,他又转头看了看顾深的脸,顾深仍是一副熟睡的样子,紧闭的眉眼在黑暗中居然显得有些乖顺。 简绎看着看着,便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顾深的鼻尖,见顾深没什么反应,然后又轻轻凑过去,在顾深脸颊上轻轻亲吻了一下,才又躺回枕头上,心满意足得像是占到了什么大便宜似的。 简绎自己悄悄在黑暗中扬了扬嘴角,梦呓一般喃喃低语道:“我好喜欢你啊……” 黑暗中,顾深的眉头似乎轻轻跳动了一下,但简绎并未注意到有什么不同,很快,在不知不觉中,简绎又一次睡了过去。 - 再一次醒来时,天已经大亮,床上只剩下简绎一个人。 简绎揉了揉眼睛坐起来,才发现自己睡在了顾深的卧室里,身上穿的是一套干净的睡衣,上面似乎还能闻见洗衣液的清香。简绎愣了一下,想到是谁帮他换的衣服,耳朵后面便悄悄染上了粉红。 简绎趿拉着床边的一双拖鞋打算出去,刚一打开房间门,就与刚出门买菜回来的顾深打了个照面。 顾深拔下钥匙,将门在身后带上,问他:“醒了?” 简绎点了一下头。 顾深又问:“好些了吗?” 简绎又点了一下头,犹豫了一下,又开口问道:“昨天我……” 简绎话没说完,但顾深知道他想问什么。见那Omega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,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,顾深便主动道:“你这些天一直戴着别人的抑制环,自己没有发现吗?” “啊?真的吗?”简绎惊讶得张大了嘴巴,“我戴了谁的抑制环?” “我的。” 顾深一边淡淡回答,一边将刚买回来的东西分类放进了冰箱。 简绎不可思议道:“我为什么……我怎么会戴着你的抑制环……” “不知道,应该是上次不小心换错了,我也一直没有发现不对。” 顾深顿了顿,继续道:“不过可能因为我是Alpha,所以没什么感觉,但你是Omega,戴着Alpha的抑制环,而且……你发热期又快到了,反应才会那么激烈。” 简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,他还在想到底是哪一次来顾深家的时候换错了抑制环,又听见顾深问他:“饿吗?” 简绎还没来得及回答,便被顾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,顾深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便立马接了起来,没说几句,眉头便越皱越紧。 最后,只听顾深沉声道:“我马上过来。” 接着,顾深便挂断了电话,扭头看向简绎:“你……” “你去忙吧。”简绎立刻识趣道,“我差不多也打算回学校了。” 顾深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好,事情似乎十万火急,简绎也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人。 顾深没再说话,进卧室拿了什么,临走前又往简绎手里放了一把钥匙,嘱咐他:“走的时候把门反锁好。” 说完便匆匆出门了,只留下简绎一个人在家里。 简绎在阳台处找到了自己的衣服,已经被洗好晾干了。简绎去卧室换了衣服,又把顾深的床铺得整整齐齐,再将叠好的睡衣放在床尾,抬眼一瞟,这才看见床头柜上摆了一支银色的抑制环。 早上看见顾深时,顾深脖子上已经戴好了抑制环,那这个应该就是他的了。 简绎想着,便走过去将环拿起来看了看,翻来覆去看了半天,也没看出这环哪里不一样。怪不得会换错,他的抑制环打从一开始就跟顾深的是同款,可是这两个环明明一模一样,顾深到底是怎么看出这两个环不一样的呢? 简绎没有再过多的耽误,将抑制环戴好,去客厅拿了自己的书包就准备离开。简绎出了门,按顾深的嘱咐将门关上并反锁好,再三确认过后,才把钥匙装进了贴身的口袋里放好,然后转身慢悠悠地下了楼。 - 简绎直接回了学校,现在还没到饭点,他打算先回宿舍把剩下的作业写完,再去食堂吃饭。结果进了学生公寓,刚到二楼楼梯口,简绎便遇上了顾不凡。 顾不凡本来没什么表情,一见简绎,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。 顾不凡平日里是个乐天派,对谁都和颜悦色的,跟班里同学的关系都不错,这也是老董愿意让他当班长的重要原因。 简绎从没见过顾不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表情,拿不准出了什么事,简绎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。 上到二楼时,简绎便主动凑了上去跟顾不凡打招呼:“去吃饭啊?” 顾不凡勉强扯了下嘴角,回他:“去自习……” 简绎见他十分勉强,犹豫了一下,还是关心道:“你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吗?” 顾不凡一下就沉默了,在楼梯口站了许久,才涩声道:“简绎……我……” 简绎耐心地安慰他道:“你别急,出什么事了,你慢慢说。” 可顾不凡却不再说了,摇了摇头,说了句没事,便侧身跑下了楼,只留下一脸担心的简绎站在楼梯口,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追上去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 第31章 学神的回归 简绎到底没有追上去,本想着晚上带点好吃的直接去顾不凡房间里找他,结果这周末作业实在是太多了,简绎昨晚又耽误了,今天一直埋头赶,忙到最后竟然把去找顾不凡的事情给忘记了。 等简绎周一早上再看见顾不凡时,顾不凡的神情已经没有那么糟糕了,脸色糟糕的,反而成了顾深。 顾深早自习时险些迟到,简绎看见他时被他吓了一跳,顾深仿佛被人打了一般,眼周一片明显的乌青。 顾深刚一坐下,简绎便有些担心地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 顾深不解地看向他,简绎看着他,又用手指指了自己的眼下,顾深便明白过来,微微摇了摇头道:“没事。” 顾深说完便想趴下去睡,结果简绎又凑过来小声道:“我觉得,你要是想听课的话,还是坐直比较好,总趴着不好。” 顾深略带疑惑地看向他,简绎又小声补充:“对颈椎不好。” 顾深顿了一下,随即便说:“今天不听课。” 简绎不解道:“为什么。” “困。” 顾深解释得简洁明了,说完便侧过身,脸面朝墙那边趴下去睡了。 简绎盯了盯顾深的后脑勺,没再多说,收回了神开始读英语课文。早自习时,简绎每读一个单词,嘴角就会忍不住多带上一点笑意,明明是篇最长最难最无聊的课文,今早简绎也读得津津有味。 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吧,他什么都不必做,也总会为你生活里所有的枯燥都染上色彩。 简绎从前总是刻意回避着自己的心意,也总是刻意忽视掉顾深带给他所有微小的情绪变化,但他现在不打算回避了,他同顾深亲吻过,拥抱过,甚至还有过更亲密的行为。而命运的线,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替他和顾深的人生打上了无数细小的结,这些结每一个都系在简绎心上,他根本没有办法不去在意。 但简绎并不贪心,就单单像现在这样也好,一周能有五天在学校看见顾深的脸,他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,况且,说到底,他心里其实根本没有奢望着一定要跟顾深有什么结果,能像现在这样,真的已经非常好了。 至于高考结束之后的事情,简绎没有想,也不愿意想,他现在只想珍惜在学校的每一天,珍惜顾深在他身边的每一个时刻。简绎总是无比庆幸自己那一次在办公室,拒绝了班主任要给他调座位的事情,顾深现在仍是他的同桌,而他光是闻着顾深信息素那淡淡的椰子水的清香,就觉得身心舒畅。 - 时光飞逝,又一次的月考很快就要来临,离高考每进一步,同学们心里的紧张也就会多一分。这气氛变化在简绎他们这个重点班尤为明显,进入十一月以来,下课时吵闹放松的人越来越少,每一个课间都安静得几乎只能听见笔尖沙沙写在纸上的声音,偶尔有人说话,都是在互相讨论问题的声音。 简绎也不例外,他虽然是年级第一,但他始终秉承着学无止境的原则,一刻也没有放松过,不断查缺补漏,针对自己还比较薄弱的地方不断进行完善,尤其是数学。 毕竟,传说中的数学大神——顾深,在一周以前开始坐直身子听课了,简绎实在是舍不得错过这个提高数学成绩的绝佳机会。 顾深第一次坐直听课时,班里除了简绎没人发现,倒是董又松,进教室看见这感天动地的一幕时,颇有些感慨。 课上到一半时,董又松尝试着叫顾深起来回答了一个问题,这名字几乎从不曾出现在课堂点名上,董又松刚一叫完顾深的名字,全班几十双眼睛就齐刷刷转向了最后一排。 什么眼神的都有,看戏的,震惊的,期待的,只有简绎稍稍坐直了些背,期待的眼神里带了些说不清的小骄傲。 顾深就在这一堆交错复杂的眼神中,站起身缓缓说出了答案,解题步骤比参考答案的少了一半,结果却是分毫不差。 顾深回答完,空气里默了一瞬,便一片窸窣哗然。等同学们再回头看向老师时,总觉得讲台上的老董颇有一种热泪盈眶,马上就要泪洒当场的感觉,连董又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。后来,同学们只觉得那天老董的数学课,后半节都讲得慷慨激昂的,坐在第一排的同学都惨遭了一场唾沫雨,无一幸免。 但其实顾深并非每节课都听,除了数学课,像英语语文之类的课,他仍然睡觉。 简绎心里却一点也不着急,他明白没有什么事情是能一蹴而就的,他有意帮助顾深提高成绩,但总要慢慢来,而且离高考还有小半年,他相信顾深。 不得不说,顾深对数学独到的解题方法,在班里对相当大的一部分人,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。毕竟高考在即,如果数学短时间内就能这么轻轻松松提高个十来分,在考场上绝对是压倒性的优势。所以这几天,即使平时跟顾深没什么交集的人,这些天也总是经常会厚着脸皮过来请教。 靠近后门最后一排的这个位置,一时间仿佛变成了什么风水宝地,一下课人就络绎不绝。 简绎沾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光,顾深大部分的时间都被他占了去,直到有人实在忍不下去了,才搪塞他说:“简绎,你都已经是年级第一了,还每天这么把着顾深问,你以后要是门门都考满分,我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。” “就是,简绎,你差不多一点得了,不如抽空教教我们怎么背书背那么快吧!” 简绎听完就尴尬地笑笑,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把“顾老师”让了出去。 其实简绎问顾深的很多题都是自己会的,他故意把着顾深的时间,本来就有私心,被大家这么一说,倒有些心虚起来。本来大家都是开玩笑的,简绎却真的不好意思起来,于是第二天,这教室最后一排的光景,就从一堆人问一个人问题,变成了一堆人问两个人问题。 简绎:“这题我会,前天顾深教过我,我给你讲吧!” 简绎:“这题我也会,我昨天刚问过顾深,来,我教你!” 简绎:“嗯……这题我真不会……不然……这样吧,我先去问问顾深怎么做,等我学会了就来教你,怎么样?” 简绎:“你别不信我啊,只要是顾深给我讲过的题,我倒着都能把解题步骤给你背出来,保证和顾深讲的一模一样。” …… 许是最近学习太过于紧张,在简绎脑海里,顾不凡之前那稍纵即逝的小情绪,早就被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冲了个一干二净,于是,简绎就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顾不凡不寻常的长时间的低落。 而他最近的课间生活又实在是忙碌充实,每天跑来问他和顾深问题的人络绎不绝,简绎给别人讲起题来也是一丝不苟的,所以他也从未抬头看到过,顾不凡隔着人群,多少次转过身来,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 - 又一次的月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,简绎拿到成绩单时,第一个找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,而是顾深。 不过简绎满心期待地找了一圈,最后居然还是在成绩单的最后一排找到了顾深。 那一瞬间,简绎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受,只觉得一阵失落,还想揉了成绩单。于是,再在教室里见到顾深时,简绎脸色就绷不住了。 简绎把成绩单往顾深桌子上一放,语气里带了些质问的意思:“你数学为什么不及格?” 顾深看了一眼成绩,毫不在意地问道:“怎么了,有什么问题吗?” 简绎不开心起来:“你说呢?这还没什么问题吗?这是你的真实水平吗?你是不是故意的?你根本没有做完对不对?为什么呢?你就不能认真对待一次考试吗?那高考呢,高考的时候你也打算这个态度考吗?” 简绎一连串的反问,问得顾深一愣。 按理来说,简绎不该这么激动,顾深的月考成绩,甚至他的高考,跟简绎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的。往常遇上这种情况,顾深只会皱眉无语,可今天,顾深此时看着简绎那张气呼呼的脸,却不觉得对方多管闲事,还将特意买来的奶糖往简绎桌上一放,在心里稍微思考了一下,这件事要怎么跟对方解释才比较好。 顾深沉默了片刻,最后耐心道:“我要是说我认真对待考试了,你信吗?” 简绎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,语气硬邦邦地揶揄道:“你先问问你自己信不信。” 顾深微微叹了一口气,才无奈道:“我真的认真了,我考试的时候,只做没有见过的题。” 简绎闻言愣了一下,但还是横着眼睛在瞟顾深,很快又反应过来问道:“所以你英语考的那么低,也是只做没有见过的题?” “这倒不是。”这回顾深老实交代,“英语是只做会的。” 简绎:“……” 果然,还是要逐个攻破,学习这事儿急不得,不过好歹简绎这次知道了,顾深成绩单上数学那五六十分的真实含义是什么。 - 很快又到了周末,简孟州提前给简绎发了消息,说他们今晚凌晨到家,还问简绎要不要回家,回的话,就等他们明天白天再来接他。 可简绎不想等,并且,他打算今晚就先回去。 父母每次回来的时间都不多,路途奔波,还要来接他回家,简绎其实比谁都能体谅他们的难处。况且,简绎一直以来都并非不懂事的孩子,只是从前他很在意,父母总是那一副不在乎他的样子。 可最近很奇怪,尤其是自从上次回家,他跟简孟州坦白了他分化成Omega的事情之后,简绎本以为父亲会彻底失望,从此对他不管不顾,可没想到完全相反,简孟州给他打了更多的钱,连带着增长的,还有简孟州给他发消息的次数,甚至连带着魏静,都变得对他关心有加起来。 简绎心里有些奇怪,但更多的是说不上来的满足,他总觉得即将要到来的这个冬天似乎并不算冷,他也越来越觉得,当个Omega并没有什么不好。并且,非要仔细去想的话,他生活里很多的转机和现在所拥有的小确幸,似乎都是靠这个他无比抗拒的Omega身份得来的。 简绎并不打算再让父母奔波,虽然早上满嘴答应着简孟州的话,还嘱咐他们回来时注意安全,其实下午简绎早就打了电话给沈姨,让她提前去收拾收拾家里。 简绎想着,等简孟州他们晚上到家时,他已经将什么事都安排明白了,这也算是他想给父母准备的一个小小的惊喜。其实简绎一直很懂事,只是从前,简孟州他们从没给过他这个展现懂事的机会罢了。 在回家之前,简绎还打算回宿舍收拾两本书,结果他刚一打开房间门,一股熟悉的薄荷味道就扑面而来,简绎一下就警惕地抬起了头。 第32章 暗藏的敌意 这一个多月以来,简绎都是一个人住在学生公寓里,王灿从没回来过,简绎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Alpha的室友了,直到这次打开门。 门锁刚一有响动,王灿便转身看了过来,简绎避无可避,犹豫了一下,还是进去了,反正他只打算拿两本书就走,索性连门也没有关。 往里走了两步,简绎这才看见地上放着的两个巨大的行李箱,肆无忌惮地敞开在地上,其中一个已经快装满了。 这是……? 简绎不知道王灿这又是打算作什么妖,没忍住看了两眼,然后才绕过了两个巨大的行李箱,去自己桌上拿书。 王灿的书桌几乎快收拾干净了,书架上只剩下一两本课外小说,看架势是要走。 也不知怎么的,简绎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想跟王灿说点什么的冲动。 简绎和王灿是差不多时间来学校住的宿,当初填报学生公寓申请时,由于他们俩都填了Alpha加走住,便被分到了一个宿舍,也能说得上是一种缘分。这么说来,其实简绎跟王灿做室友的时间,说长不长,说短也不短了。 其实,简绎觉得他和王灿的关系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差的。在简绎转学过来之前,王灿也是属于学生心中神,老师手中宝的那么一号人物。 简绎第一次在这个学校考出年级第一,还甩年级第二的王灿五十多分时,他本来有些忐忑,毕竟王灿做惯了山中王,突然被压一头的感觉,想想也不好受。 但简绎回了宿舍,王灿却没有像简绎预想的,对他冷眼相待,也没有冷嘲热讽,反而还笑嘻嘻地跟简绎开玩笑,说下次考试超过他就要简绎请他吃饭,那时简绎还乐呵呵地答应了。 从那之后,王灿就经常对简绎开这样的玩笑,但他从没有一次考试能超过得了简绎。平时他们就正常相处,王灿不常在宿舍,偶尔两人在宿舍相遇时,也会讨论一下学习,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,只是王灿开玩笑的筹码却在不知不觉中变了,从简单的一顿饭,到一个拥抱,最后变成了要简绎做男朋友。 简绎全当玩笑,一直也没在意,反正他已经习惯了王灿的油嘴滑舌,而且王灿也考不过他。 可是,直到简绎分化以后,直到他一时失误让王灿考了第一,直到那一次在运动场边的洗手间里,直到王灿舔上的他的腺体,从哪一瞬间起,简绎就再也没办法直视王灿。 简绎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,王灿或许是真的对他有了什么不一样的感情,但简绎实在无法接受他几近畸形的表达方式。其实仔细想想,这一切似乎都是有迹可循的,比如王灿言语上占尽便宜,比如简绎每一次在宿舍洗完澡时王灿看他的眼神,再比如王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。 - 简绎拿着手里的书,轻轻呼了一口气,拿好自己的东西,便打算离开。经过王灿时,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行李箱,这一犹豫,便被王灿叫住了。 “小奶猫,我要走了哦!” 简绎犹豫了一下,还是停住了脚步:“你打算回家了?” “对呀,你看我多好,我一走,你都不用换宿舍了呢,怎么样,是不是超级感谢我,是不是超级舍不得我?” 王灿说着说着,便站起身朝简绎张开了双臂:“你要是那么舍不得我的话,在我走之前,我可以勉强给你一个拥抱的。” 简绎没有理会,王灿又笑嘻嘻地补充道:“当然啦,如果你想要一个香吻也是可以的。” 简绎还是沉默,片刻,他又问道:“你为什么突然要走?” 王灿“啧”了一声,又嬉皮笑脸道:“那么关心我啊,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。” 王灿蹲在行李箱边,故作难过道:“我回去还不是因为你,你又不愿意做我男朋友,现在好像还很讨厌我的样子……” “我没有讨厌你,你不想说就算了,我先走了。” 简绎现在没有任何一点耐心看王灿做戏,他只不过出于礼貌客气两句,王灿走不走,去去哪里,为什么要走,简绎一点兴趣都没有。 快走到门边时,简绎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,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,回头看着王灿,迟疑道:“王灿,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,但是你要知道,我们是不可能的。” 王灿一挑眉,神色是少有的正经:“即便你是个没了Alpha就活不了的Omega?” 简绎犹豫了下,还是点了头淡淡道:“对,即便我是个Omega。” 这个回答不知道触到了王灿的哪个痛点,王灿将手里没收拾完的衣服狠狠一摔,站起身一跨,两三步就走到了简绎面前。 “为什么?都是Alpha你为什么总是要拒绝我?!” 简绎抿着唇不回答。 王灿居高临下地看着简绎,步步逼近:“因为顾深?” 简绎没有说话,王灿徒然笑了声:“简绎,我要是不配,那顾深就更不配了吧?” 简绎猛地抬起眼睛盯着对方:“他配不配,跟你没有关系。” 王灿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般,嗤嗤笑了几声过后,目光又一下凌厉起来:“他配吗?没爹没娘的东西,你告诉我他哪里配?成绩比我好吗?还是比我有钱?简绎,你别跟我说,你就喜欢这种一无是处的垃圾。” 简绎被人逼得步步倒退,身体很快就抵上了门框:“王灿,你这样有意思吗?” “当然有。” 王灿笑了笑,表情一会儿一个样,往后让了两步,又语气玩味道:“小奶猫,现在我不逼你,但希望十天以后,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跟我说,顾深配。” “你什么意思?” 王灿却不说话了,整个人突然都变得很平静,与刚刚的暴躁模样截然不同。王灿慢慢退回到自己行李箱边,伸手捡起刚从被他扔在地上的衣服,缓缓道:“对了小奶猫,我之所以退宿,是因为被保送了,不出意外的话,你下周也会接到保送通知,好可惜,接下来我们应该都不会再在学校见面了。” 王灿顿了顿又道:“不过也好,不用上课,就有更多的时间,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了呢。” 王灿话里话外的不怀好意太过明显,简绎攥着手机的手一点点收紧,捏得指关节都泛了白。他直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,但他竟一时间拿不准王灿会做出什么来。 手里的手机来回振动了三遍,简绎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,是他预约的司机打来的。 临走前,王灿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,简绎最终还是没忍住,冷声道:“王灿,你最好适可而止。” - 回家的路上,简绎心里脑子里都乱七八糟的,王灿最后那个表情让他觉得心慌,而且Omega的直接告诉他,王灿也许会把顾深也牵扯进来。一想到这个,简绎便烦躁地揉了头发一把,虽然简绎最后算是简单警告了王灿一番,但拿不准对方会做什么的不安全感,还是搅得他心烦意乱。 简绎刚到家门口,沈姨便迎了出来:“简少爷回来啦?” “嗯。” 简绎提不起什么精神来,随便打了个招呼,便进了门。沈姨看他脸色不好,便给他热了杯牛奶,简绎接过牛奶,道了谢,便打算上楼去:“沈姨,你今晚就在家里住下吧,爸爸妈妈可能凌晨会回来。” “知道了,简少爷,你先上去休息吧。” 简绎顿了顿道:“要是他们到家了,你记得叫我。” “这……”沈姨犹豫了一下,又道,“简少爷还是先睡吧,先生和夫人到家时肯定很晚了,你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,反正明天早上总能见到的。” “没事,你叫我吧,我不睡。” 简绎说完便抬脚往楼上走,沈姨见拗不过简绎,便也没再说什么,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客房了。 简绎思来想去,最后还是给顾深发了条消息,问他在干什么。 房间里没有开灯,简绎只点了一盏小台灯,就是顾深送他的那盏。简绎一下一下地拍着蘑菇小台灯的顶端,那光线就一点点由明变暗,直至熄灭,然后再被简绎拍亮。 小台灯亮了又灭,灭了又亮,这么来回了不知道多少次,顾深还是没有回消息,简绎心里的不安一点一点强烈起来。 这些时间以来,简绎和顾深经常互通消息,大部分时候是简绎找顾深问数学题,偶尔聊日常,但顾深回得都很快,工作的时候半个小时以内也会回消息。 可今晚都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,顾深还是杳无音讯,简绎心里愈发焦躁起来,拍小台灯的手也愈发快了起来。简绎不是没有想过直接给顾深打电话,可是怕影响他工作,便放弃了。 终于,时针指向十二点整时,简绎再也等不下去了,他等顾深回消息的这一个小时,度秒如年,简直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。 简绎不管不顾地拨通了顾深的电话,夹杂着电流声的忙音从另一头远远地传来,简绎将手机听筒紧紧贴在耳边,忙音每响一声,他的心就跟着跳动一下。 终于,在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刻,电话被接通了,顾深满是倦意的声音从那边传来:“喂。” 第33章 突来的打击 简绎觉得自己快要紧张死了,听到顾深声音的那一刻,他眼眶都热了一下。 过了好一会儿,简绎才开口道:“你在哪里?” 电话那边很安静,不像是正在酒吧上班的样子,沉默了一会儿,顾深才淡淡回答道:“没在哪儿,有什么事吗?” “没事,我就是……”简绎轻轻扣了扣手心,“其实也没什么事,你没事就好。” 顾深沉默了很久,最后才“嗯”了一声。 电话两边都陷入了沉默,最后还是沈姨敲响了简绎的房门,告诉他简孟州和魏静到家了,他才匆匆跟顾深告了别。 电话那端说完再见,很快就响起了忙音。 顾深顿了一下,才收回了手机。身后,金世一脸关心地走向了他:“怎么了,谁给你打电话?” 顾深眼神沉了下去,摇了摇头,有些疲惫道:“没事,我们过去吧。” 金世走过来,自然地揽住了顾深的肩膀安慰他:“别怕,不管发生什么,都有我呢。” 顾深什么也没说,就这么任人揽着,两人一同走向了走廊尽头的抢救室门口,门口“手术中”三个大字仍然鲜红的亮着,隔着很远都让人觉得刺眼。 顾深在走廊尽头处的长椅上坐下,手肘撑着膝盖,脑子里乱哄哄的。金世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他都没接,最后便直接去野麦接的他,顾深以为又有酒局,结果轿车一路长驱至医院,金世直到坐上电梯才告诉他,他的大伯又被人打了。 顾深没有说话,一路沉默着到了抢救室门口,这才意识到这一次的问题有多严重,顾深的心一下就沉下去了。 金世微微垂着眉跟顾深道歉:“小深,对不起,这件事我也有责任,你大伯是在公司加完班之后被打的,要不是我为了多给他一些薪水让他加班,他也不会……” 顾深却冷静道:“你不用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,如果对方是有预谋而来的,他不加班也逃不掉的。” 金世微微挑眉:“你知道是谁打的他?” 顾深摇了摇头:“不知道,但跟上次的应该是同一伙人。” 金世关切地询问道:“上次你不是去报了案吗,警察怎么说?” “上次是在小巷被打的,周围没有监控。” 顾深说完,便将背仰靠在墙上,紧紧闭上了眼睛,似是不想再讨论这些事情。金世也不好再追问什么,只得又说:“不管怎么说,你大伯这事儿也能算半个工伤,你放心,我一定会对这件事负责的。” 顾深没有再回话,又过了一会儿,手术室的灯熄灭,顾若华终于被人推了出来。 医生说:“病人情况不太乐观,腹部中了一刀,下肢损伤也很严重,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 顾深轻轻点了点头,顾若华仍在昏迷,从手术室出来之后,便被转进了重症监护室里。 金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,柔声安慰道:“明天我就打电话让公司里的人过来一个,你该上课就去上课,这里我会找人守着的。” 顾深还未答话,便有人哭天抢地地跑来,来的人是一个瘦弱的男性Omega,也是顾深大伯结婚多年的合法妻子。 那Omega一来便揪着顾深的领子哭喊起来:“顾深,我告诉你,你最好祈祷顾若华没什么事,他要是出了半点事情,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!” 顾深就这么站着任人撒泼,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,等人又喊够闹够放开了他,又眼泪汪汪地扒着重症监护室的门看时,顾深才又稍稍回了些神,拿着银行卡去收费室缴了费用。 卡上的数额一下就可怜起来,顾深在单子上签字的时候,才恍惚觉得,这钱怎么攒起来的时候那么慢,用出去的时候就变的那么快了呢。 那晚金世陪着顾深在医院守了一整夜,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离开,临走之前,金世还当着顾深的面给他在警察局的朋友打了个电话,让对方帮忙多留意一下顾深大伯的事情。 好在上天此刻还没打算要了顾若华的命,顾若华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两天,就转去了普通病房里,人已经清醒过来,只是再也下不了床了。 顾若华彻底瘫痪了,顾深站在他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只有他那个Omega的伯父哭得一塌糊涂,悲痛欲绝嚎了一早上:“我早让你别去你侄子介绍的公司上班,现在好了,你看看出的这叫什么事。” 顾若华虚弱道:“文沛,这又不关小深的事,是那班混子喝醉了酒惹事……” 顾若华话还没说完,被唤作文沛的Omega又哭道:“怎么不关他的事,他给你介绍的那个破公司,地方那么背,不出事才怪呢,我看他就是存心要害你……” “文沛!” 顾若华刚醒过来,身子还很虚弱,激动不得,才喊了一声便剧烈地咳嗽起来,顾深赶紧上去帮他顺气,结果被他伯父狠狠一推,Omega泪汪汪地横声道:“你别碰他,哪里凉快去哪里待着,自己有多晦气不知道吗……” 文沛话还没说完,顾若华又剧烈地咳了起来,文沛便不敢再说了。 等顾若华终于把气顺过来,捂着扯得生疼的伤口,才朝顾深轻声道:“小深,我已经没事了,你快回去上课吧,马上就要高考了,可别耽误了。” 顾若华说话时气若游丝,光这一句几乎就要用尽全力了,顾深动了动嘴唇,却说不出话来。 顾若华又催他:“回去吧,这里有你伯父守着呢,别担心。” 顾深仍然站着没有动,文沛愣他一眼:“听不见吗,你大伯让你回去,还杵着不动呢,怎么,现在是连你大伯的话都不听了吗?” 顾深动了动干燥的嘴唇:“那我先……走了,我下周末再来看你。” 顾若华轻轻点了点头,又吩咐文沛:“你去送送小深。” 顾深拒绝了,但文沛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出来了。出了病房没两步,顾深便转头礼貌道:“伯父,你回去照顾大伯吧,不用送我了,我周末再来看他。” 文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:“不用了,你不来他可能好的更快。” 顾深默了一瞬,又眉目低垂道:“伯父,昨天的医药费我已经结过了,至于之后的费用,等大伯出院的时候……” “那是你应该的。”文沛抱起双手,“平时你大伯给你的好处还少吗,你自己想想你爸妈没在的时候……算了,不想说了,你快回去吧,没事少来我面前晃悠。” 文沛说完就转身,头也不回地回了病房。 - 周一再上课时,董又松果然说了保送的事情,除了一些学校推荐面试的名额,直接保送的名额就两个,一个是隔壁班的王灿,另一个,自然就是简绎。 大家都知道,董又松说出来,不过就是为了走个过场而已,简绎成绩好,在班上人品也不错,同学们对这个结果早就心知肚明,也都心服口服。 简绎自然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荣誉,这不仅意味着他不用再参加高考,还意味着从现在开始,直到大学开学之前,他都彻底放假了。 即便早就知道这个结果,但当简绎拿到申请书时,内心还是小小的雀跃了一下,但他最想分享喜悦的人,不知为什么,今天却没有来上课。 第二天顾深来的时候,又吓了简绎一跳,还是那个非常恐怖,像是被人打了一样的黑眼圈,只是比上一次简绎看见的更黑更重了。 简绎凑上去关心道:“你怎么了?昨天怎么没来?” 可顾深只是摇摇头,看起来非常疲倦,但他并没有睡觉,而是一整天都坐直了,只是眼神有些空洞,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听课。 下午顾深照例要走,简绎却拉住了他:“顾深,我这周五,可以来野麦找你吗,我……” “随你。” 简绎拉着顾深的手臂犹豫了一下,应了一声“好”,便放开了顾深。 顾深走出教室门前,简绎才突然想起来,他好像还没告诉顾深他被保送了的事情,于是简绎便赶紧回头去拉顾深,可他只抓到了顾深的一个衣角。 校服外套滑腻的布料一下就从简绎的手里溜走了,说不上为什么,简绎突然心里空了一下,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,算了,等周五他去找顾深的时候再告诉他也不迟。 前桌的顾不凡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,最近他好像总是跑的很快,一下课就不见了人影,大概也是为了高考抓破了脑袋吧。 不过简绎也没有硬拉着他一起吃饭,他最近发热期到了,每天都去校医院找江言扎一针抑制剂,来来回回也要耗费很多时间,还是别耽误顾不凡比较好,毕竟高三生的时间,分秒如金。 简绎又在座位上犹豫了一会儿,最后还是决定,今天去找江言扎那针抑制剂之前,还是先去找一趟董又松。简绎想问董又松,已经被保送的同学还能不能自愿留校上课,毕竟班里还有很多同学喜欢问他问题,最后这段时间里,他留下来多少也能给大家帮帮忙,能提高一分是一分。 第34章 恶意的帖子 简绎找去董又松办公室时,里面已经有人了。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,董又松的办公桌就在门后面那个位置,简绎正准备敲门,就听见董又松的声音从里面传来。 “顾深啊,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,但毕竟这个机会来之不易,你也不要那么快就急着拒绝,老师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一下。” 顾深?他不是去上班了吗? 简绎有些好奇,便悄悄往窗边挪了挪,正好能从背后看见顾深。 顾深什么也没说,只轻轻点了下头,过了一会儿,董又松又柔声问他:“你大伯……他怎么样了?” 顾深眸光微动,接着便微微垂下了头,抿着唇不答话。 从简绎的视线看过去,顾深是逆着光的,只能看见一个轮廓。Alpha的侧脸很好看,五官轮廓分明却不锋锐,傍晚的秋阳从窗子里映到他身上,从窗外看他的剪影,美好得像是一幅画。 顾深抿了下唇,还是将实情隐藏了下来:“他没事。” 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。”董又松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,“你大伯他住在哪个医院,我找个时间去看看他吧,好歹也是老同学一场……” “不用了董老师,他很快就要出院了。” “这样啊……”董又松半张着嘴,不知道接下去还应该说什么好,就喃喃重复着“那就好那就好”。 顾深:“董老师,您还有有什么事吗,没有的话,我就先离开了。” “没有了没有了。” 董又松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,将一张纸塞进顾深手里:“这张报名表,你还是拿回去吧,如果你改变主意了,下个月10号之前告诉我就行。” 顾深想了想,还是将那张报名表接了下来,礼貌跟董又松告了别,便打算离开。谁知,他一拉开办公室的门,就见到了一脸尴尬的Omega。 简绎本想躲的,但放学期间楼道里空无一人,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躲去哪里,而且他本也不是有意要偷听什么,躲了反而显得有点欲盖弥彰。 顾深淡淡看了他一眼,简绎立马主动交代:“我是来找董老师的。” 想了想他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:“刚到没两分钟……正准备敲门呢……” 可顾深似乎并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,简单“嗯”了一声算是回应,接着便侧身越过简绎离开了。 简绎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顾深离开的背影,直到董又松喊他进去,他才回过神来。 对于简绎主动留校继续学习的事情,董又松自然是十分甘心乐意的。 班里同学大部分都是好学的,因此问题也多,任课老师一张嘴也讲不过来,若是能有简绎这么个得力小助手帮着,班级平均分不知道又要上去多少。 简绎能主动做出这种决定,董又松别说同意,心里甚至还生出几分感激来,当下就满口答应了简绎,还答应帮他办理相关手续。 - 下了晚自习,简绎又在教室里留了一会儿。 虽然他已经被保送,但他觉得既然自己人还留在学校,就该有点学生的样子,反正做两张试卷,也耽误不了他多少时间。 教室里除了简绎,还有三四个留下写作业的人,许是学习学累了,乐得个忙里偷闲,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笑。 简绎本来丝毫没有被影响,可当他将写好的试卷收拾好准备离开时,却被那几人口中的几个关键字吸引住了,简绎一下就挪不动脚步了。 “……我的妈……这也太刺激了吧……顾深居然那么那个的吗……完全看不出来……” “你懂什么,那些人就喜欢这种的,平时看着越高冷的人,到了床上就越……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再说,高中生去酒吧不是很正常吗,你没去过?” “去是去过……但是没玩过那么刺激的……” “再给我看看那张照片,不是这张,上一张上一张。” “哇,这个不会真的是那个谁吧……” …… 简绎最终还是没能耐住好奇心,便凑了上去:“你们在说什么?什么照片?” 那群人吓了一跳,下一秒,便像是防贼一般一下便将手机捂在了胸口:“没什么没什么,就聊八卦呢,学霸怎么还没走啊?” 可他们手机收得再快,简绎也还是看见了,屏幕上似乎是什么论坛帖子之类的东西。 简绎:“我正准备走……” 简绎话还没说完,便有个女生Beta神神秘秘岔了句:“学霸……我有个问题想问你……” 简绎大方道:“你问。” “学霸你……”那女Beta跟旁边的人交换了下眼神,又继续问道,“你有没有去过酒吧啊?” 简绎愣了一下,拿不准对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何在,半天才缓缓道:“怎么了吗?” “没怎么没怎么,就是随便问问,学霸你要是去过也没关系的,反正我们也去过,我们又不会告老师。” 那群人笑嘻嘻地跟简绎打哈哈,简绎迟疑了一下,还是诚实回答道:“去过。” 那几人一听这回答,便像是什么答案终于得到了肯定一般,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还大。 简绎十分疑惑,还想问更多,可那几人接下来便默契十足的闭上了嘴,除了说没事就是没怎么,什么也问不出来。 提醒晚休的铃声已经敲响了,简绎必须赶在门禁之前回到公寓,便没有再跟这群人多纠缠,什么也没拿就匆匆回了公寓。 熄了灯之后,简绎躺在床上,却迟迟无法入睡。他还是很在意那群人在教室里说的话,他分明听见他们说顾深的名字了,还说什么照片。 简绎越想越睡不着,干脆摸了手机过来玩。 简绎敢肯定,他今天在教室里看到的东西,就是什么论坛帖子一类的东西。他隐约记得这所学校似乎是有自己的论坛的,但他平时很少玩这些东西。 这种高中生的论坛不属于学校正规管理范围内的东西,不过都是学生聚集玩乐发牢骚,拿来消磨时间的地方,简绎很多年前就不玩了,转学之后,新学校的论坛更是进都没进过一下。 但此刻,简绎不断在搜素引擎上检索着学校的名字,后面还配上各种关键词。终于,皇天不负有心人,没五分钟,他便找到了学校的论坛网。点进去一看,明明很难找的论坛,流量居然还不错。 简绎火速注册了用户,登录后直接点了最热榜单的帖子看,然后顺手就点进了榜一的帖子。是张匿名贴,看到贴内第一张图的时候,简绎的手一下就凉了。 那是一张照片,照片上,顾深和另一个男人紧紧拥抱在街头。 这个场景简绎再熟悉不过了,如果拍照这个人技术再好一点,说不定现在,他的脸也能被挂在这热榜第一的帖子里了。 明明直觉已经非常不好,但简绎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往下翻。 除了第一张,剩下的全是简绎从没见过的顾深。 让金世靠在肩上的顾深,化着浓妆仍一脸冷漠的顾深,被金世搂紧腰进出花花场所的顾深……还有一张,背影看很像简绎,但简绎知道那不是自己,那是金世,是金世偏头挡住了顾深脸,那是一张吻照。 帖子是很多天前就发的,现在已经被顶到了热榜第一,并且每张图片下方都被配了文字,用词暴露,句句肮脏。 评论区也早就炸了,五花八门,说什么的都有。 -Alpha男高中生被包养??? -这不是他吧……他居然喜欢这种大叔型吗……男神梦破灭了…… -牛!三观成功被刷新! -哪个班的啊?玩那么刺激家长学校都不管? -爽了,这种Alpha不管是征服还是被征服都很刺激吧! …… 简绎越看到后面时,手指滑动的速度就越快,评论太多了,像是没有底一般,他根本看不完。 终于,简绎愤愤将手机摔在了被子上,然后才感觉到脸上一阵凉意,伸手一摸,脸上已经全是泪了,鼻腔也被完全堵住,简绎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。 简绎脑子里一片空白,睁着眼躺在一室黑暗里,不知道该想什么。 天快亮时,简绎又一次拿起了手机。房间里没有开空调,由于长时间将手放在外面,简绎的手指都已经被冻僵了。他艰难地将手放在指纹锁上解锁,一连摁了五次,都失败了,最终,他只好输入密码。 锁一解开,屏幕上跳出的还是刚刚那张贴子的评论区。 简绎已经冷静下来许多,再去看时,便不止能看到那些不好的东西了,比如他现在解开锁,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比较中肯的评论。 -不至于吧……感觉是有人恶意搞……P1P2和P6P7偷拍的不要太明显…… -最后那张吻照好像借位,个人观点,不喜勿喷。 简绎一下就清醒了许多。 是了,第一张那个拥抱图,他是在现场的,而且顾深后来也跟他解释过。这要不是偷拍,难道还是当事人故意找人摆拍的不成? 果然,在晚上时,感性总是比理性更容易占据人的大脑,虽然此时天也还没有完全亮,但简绎已经差不多找回了些理智,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,于是他干脆直接坐起身来,重新将帖子看了一遍。 这一看,便看出许多破绽来。 第35章 暗处的偷拍 学校早起铃敲响时,简绎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。 临出门前,他掏出手机给一个人打了电话,可忙音响了很多遍,那端始终都没有人接,但简绎并没有就此罢休,而是就这么一直面无表情地将电话回拨过去。 终于,电话打到第五个时,那端传来一声懒懒的“喂”,声音里似乎还有些不满。 电话一被接起,简绎就直截了当道:“王灿,我有事找你。” 电话那端的人在听清简绎的声音后,懒懒地笑了出声:“什么事啊,那么早就给我打电话,我这才走了几天呢,小奶猫就那么想我?” “我现在不想跟你废话。”简绎沉声道,“半个小时以后,我在学校后门咖啡厅门口等你。” 谁知电话那端的人却嗤的笑了声,拒绝了他:“那可不行小奶猫,现在才七点,我家的狗都还没睡醒呢。” 王灿顿了顿又道:“不过你要是先告诉我是什么事,万一它比我睡觉还重要的话,我可以考虑考虑,为了你放弃被窝。” 简绎本打算见面再直接问的话,现在却一刻都没有耐心等了,他直截了当道:“学校论坛上的匿名贴是你发的吧?” “什么匿名贴?” 顿了顿,王灿又嬉笑道:“匿名告白你的贴吗,那倒的确可能是我发的。” 简绎不悦道:“别装了王灿,有意思吗?” 王灿仍然声音懒懒地笑着:“我有什么好装的小奶猫,学校论坛这种东西,我几年前就已经不玩了,现在还玩论坛的,也就学校那群成绩倒数的废物了吧。” 顿了顿,王灿又补充道:“当然,要是我们小奶猫也玩的话,最后那句话当我没说。” 简绎默了一秒,又冷静道:“你拿什么证明你没有偷拍顾深?” 电话那端直接笑出了声:“我?偷拍顾深?” 王灿又笑了一阵,才问道:“他配吗?” “是不配,你看他一眼都不配。”简绎冷静道,“不是你最好,王灿,我还是那句话,你适可而止。” 说完最后一句,简绎便没有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,飞快地将电话挂了。 另一边,王灿看了一眼被挂断的电话,烦躁地将手机一扔,便摸过床头柜的烟盒给自己点了支烟。 烟管处的红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忽明忽暗,烟灰落在了床上他也没管,过了一会儿,王灿又抓起手机,进了学校论坛。 看完榜一那张帖子之后,王灿又退出来,给人打了个电话。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,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一阵嘈杂一下就通过话筒传出来,王灿嫌恶地将手机拿远了些,半天才将手机凑回耳边,不满地跟对方抱怨:“哥,我让你给顾深一点教训你就给他拍几张照就完了?” “啊——?你说什么——?” 王灿烦了,也大声地吼回去:“我说——都他妈早上七点了——你怎么还在玩!” 对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安静点儿的地方,音乐声逐渐变得远了,王焕的声音才清晰地从对面传过来: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 王灿一下就噤了声,将烟头按灭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,才开口道:“你找人跟踪顾深?” “对啊,不是你要他身败名裂吗?” 王灿不满道:“就凭那几张暧昧的照片和那些一点水平都没有的粗俗语言?” “那你还想怎么办?”王焕也不高兴起来,“有本事就自己上,自己斗不过人家,老子愿意帮你都是好的……” “什么叫帮我?他不该身败名裂吗?他爹妈怎么搞得我们家身败名裂的你忘了吗?” “行了行了,你少跟老子扯些有的没的。” 两边的人都默契地没再说话,过了一会儿,电话里似乎响起了抽水马桶的声音,王焕又烦躁道:“都多少年的事了,早让你别跟老子提别跟老子提,就是不听,又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东西,一提老子就心烦,人家赔的钱还堵不上你的嘴吗?” 王灿没说话,紧紧捏着手机,却红了眼眶。 王焕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,稍稍放轻了语气继续道:“那小子是周爽的人,我不好直接动手,好歹我也让人跟了他一个多月,弄出这些来也不容易。” 王焕顿了顿道:“你自己是个读书人,应该比我明白,一个正规高中生在外面跟人家搞包养这一套,光彩吗,能算得上半个身败名裂了吧?” 王灿沉默了一瞬,并不附和,反而低声道:“算了,我自己解决。” 电话那端似乎也是对王灿大清早就闹腾的行为颇为不满,闷声道:“随你,但王灿,我劝你差不多一点,别给我玩出事情来。” 说完,王焕便挂断了电话,又转身投入了酒林肉池之中。 - 顾深照旧在早自习铃敲响之前,按时坐进了教室,只是他最近似乎又变得很累,听课的时间变少了,一整天下来几乎又是都在睡觉。 不过这样正好,正合了简绎的心意,有了昨晚的事情之后,简绎现在一点也不想让别人接近顾深。但他还是无可避免地能感受到,有许多不一样的目光朝他们这个地方飘来,想来好笑,前不久还门庭若市抢着来问问题的宝地,一下就冷清了许多。 简绎一夜没睡,此刻却是一点儿也不困,他紧绷着神经思考,如果不是王灿,那到底是谁拍了这些照片,居心又有何在,虽然他不清楚对方的目的,但总归不是对顾深好的。 简绎一连几天都表情凝重的样子,仿佛被帖子挂出来的人不是顾深而是他一般。终于,他连续几天心不在焉的样子引起了顾不凡的注意。 周五体育课时,简绎跟着大部队跑了两圈,自由活动时,简绎便回了看台边一个人坐着发呆。 “喝牛奶吗?” 简绎回过头,刚好看见顾不凡递到他跟前的一瓶牛奶。简绎道了谢,伸手接过了牛奶,牛奶应该是热过的,拿到手里时,隔着厚厚的玻璃还能感受到温度。 虽然两人已经许多天没怎么在一起吃饭聊天了,但本来彼此关系本就不差,此刻也并不觉得尴尬。 顾不凡顺势在简绎身边坐下了:“怎么了你,都保送了还一脸的不开心。” 简绎笑了笑:“当然开心。” 顾不凡又说:“我听董老师说,你保送了之后还主动申请留校上课啊?” “嗯。”简绎淡淡道,“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,不如待在学校。” 顾不凡肯定地点了点头,附和道:“也是。” 顿了顿,简绎又道:“你最近学习好像很忙啊,也不见你来问我问题,每天就见你埋着头刷题,搞得我都不敢约你吃饭了。” 顾不凡笑了笑:“最近学习是有点忙……” 简绎又说:“还是得注意学习方法,说起来,我还给你整理了一份学习资料呢,也没找到空拿给你,有一大堆,我都放宿舍里了,你今晚来找我拿?” 顾不凡又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 简绎应了声,将眼神放到最远处的球场边,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:“对了,不凡,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。” “什么问题?” 简绎顿了顿又道:“我们班……有多少人知道顾深在酒吧兼职的?” 顾不凡咬了咬唇,有些欲言又止道:“没几个吧……估计除了我们俩就没有了……顾深好像不太愿意让人知道……” 简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 怪不得,发帖的人应该就是找准了这个是顾深的弱点,才故意放出那些图片的吧。 简绎今天早上仔细又看过了,大抵是几张暧昧图片也没什么太大的爆点,大家吃个瓜,唏嘘一阵也就过去了。 论坛里那张贴的图片大部分都是偷拍的,而且偷拍技术非常差,角度很迷,简绎想不出什么样的人才能拍出这种照片来,不过,看样子偷拍的人跟踪顾深的时间应该也很久了,少说都有一个月。 但其实比起那些暧昧的照片,简绎更在意的是,跟踪顾深的人,既然能做出这种几近造谣侮辱的事情来,那他会不会对顾深本人不利,顾深又会不会有其他危险。 帖子已经慢慢有往下沉的趋势,只有简绎心里还很在意那张看起来像是借位的吻照,每次一想起心里就一阵烦躁,于是他就越发想知道偷拍跟踪顾深的人,究竟是谁。 可偏偏,匿名贴很多,简绎根本无从下手,现在,连最可能的王灿都否认了,简绎就更是毫无头绪了。 空气里安静了许久,过了好一会儿,顾不凡才轻声道:“简绎……” “嗯?怎么了?” 简绎咬着喝牛奶的吸管回头看他,可顾不凡却不说话了,低着头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,半天才试探道:“你是不是……看学校论坛了?” 简绎嘴里咬着的吸管一下就松开了,半天才淡淡道:“你也看见了啊……” “其实我……更早之前就看见了……” 顾不凡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:“我那天本来是想告诉你的,但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,就……对不起,简绎,真的很对不起,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,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……” 简绎一下回过神来:“什么意思?你在说什么?” 顾不凡又支吾道:“其实……我……我很早之前就看见有人跟踪顾深了。” 简绎一下来了精神:“什么时候?在哪里?你看见是谁了吗?是认识的人吗?” 第36章 落空的惊喜 简绎一连几个问号,问得顾不凡有点懵,抓着脑袋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。 其实,虽然早上在电话里王灿竭力否认了,但简绎心里对他始终还是不太放心的,所以向顾不凡确认时,简绎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,要是真的是王灿,事情就好办多了。 可最后,顾不凡仍是一副歉意,摇了摇头低声道:"我没看清,那个时候太晚了,我只看到一眼,不过看身形应该不是我们认识的人。" 简绎听完,连心里最后一点期待都没有了,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顾不凡又问:"简绎,要是找到了跟踪顾深的人,你打算怎么办?" 简绎愣了一下,这个问题他倒确实还没有想清楚,如果是王灿的话,他或许会不管不顾地把人打一顿,然后让对方把帖子删除。 可现在,跟踪顾深的人并不是王灿,而是另有其人,简绎一下就不知道怎么办了,找到了能怎么办呢,还是把人打一顿吗?先不说打不打得过,简绎现在还连人家的毛都看不见半根呢。 简绎突然觉得有些无力,他看到帖子时除了难过,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保护好顾深,然而他现在什么也做不到,甚至揪不出幕后黑手。而简绎现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尽量不要让顾深看见那个帖子,替他隔离那些肮脏的字眼和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。 现在论坛那张帖子也已经有了沉的趋势,简绎更加摸不清对方的心思了,仿佛发贴的人就只是为了故意恶心一下人,可简绎说不上来为什么,心里总觉得很不安。 快下课时,顾不凡突然又开口道:"其实我有个问题,不知道该不该问……" "你问吧。" "就那个帖子……"顾不凡顿了顿又说,"撇开别的不说,你说……顾深是不是真的恋爱了啊……" "什么?!" 简绎差点被牛奶呛到,顾不凡一愣:"你不觉得吗?" 顾不凡顿了顿,又叹息道:"其实吧,我还是觉得大家太过激了,单看照片明明就没什么的,顾深和那位哥哥的相处看起来也很自然啊,而且顾深本来就在酒吧工作,那些本来就只是普通的日常……" 顾不凡还在继续叹息,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越来越低的气压和简绎那张越来越黑的脸。 "唉,大家明明什么都不了解,怎么能在网络上那样说他呢,那可是人家的私生活,不过我还是挺希望他好的,真的,能有一个人陪着顾深真的挺好的,如果那就是他的选择,我也会尊重并且支持他的,爱情本来就不该受世俗限制……" 顾不凡说着说着,又将话头转向简绎:"简绎,你怎么不说话了啊,你跟顾深平时关系应该挺好的吧,我还以为他会跟你说呢……" 顾不凡说话时还特意选了“恋爱”这个词,他不同意大家说的所谓包养,也许他也算不上最了解顾深的人,但是他总觉得他懂。 顾不凡甚至有些心疼的想,顾深一个人生活本就不容易,如果照片上那个男人能给他陪伴和保护,也许对顾深来说会是个不错的选择。 可也不知道简绎突然是怎么了,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,下课铃一响,便站起了身,将喝完的牛奶玻璃瓶重重地放在了垃圾箱顶端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 简绎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他有时候甚至都不明白顾不凡是什么脑回路。 什么陪伴?什么支持?怎么就相处自然尊重支持了?还爱情不该受世俗限制呢,简绎看顾不凡的脑回路才是不受世俗限制呢!夸他天真烂漫天马行空都是抬举他了! 顾不凡得庆幸他和简绎平时关系就挺铁的,不然就在他摆着个苦瓜脸在那里替顾深感叹人生的那几分钟,简绎早就把牛奶瓶子怼他脸上了。谁知道顾不凡是不是眼镜度数又升高了,不过几张偷拍的照片,到底怎么就看出来两人恋爱了? 恋爱个屁! 简绎这些天来为论坛贴的难受,以及对顾深的跟踪者的担心和不安,此刻被顾不凡的一番话一搅,全部成功转成了对金世的气愤。 不过简绎难过归难过,气归气,还是没有忘记他今天有大事要干的。 说来也巧,半个月前,简绎在办公室帮董又松整理一份学生资料时,偶然看到了顾深的档案,这才猛然发现顾深的生日居然跟他是同一天,震惊之余,简绎心里还隐隐有些小激动,于是他从半个月前,就一直在筹备这场他和顾深共同的生日宴。 不过说是生日宴,其实也就只有一个提前订好的生日蛋糕而已。 简绎打算翘了今晚的晚自习,拎着蛋糕再去酒吧找顾深一晚,如果情况允许的话,他甚至还想点几瓶酒来喝,更好的话,或许他央求着顾深回家里给他做一顿好吃的,这样一来,就和以往每年的生日也就差不多了。 小时候,简绎的生日都是爸爸妈妈陪他过的,但每年都是走程序似的,让阿姨做一顿好的,再买一个生日蛋糕,就算过了,连一个一起唱生日快乐歌的小朋友都没有,但即使简单成这样,简绎也还是很高兴。 可后来,他慢慢长大了,爸爸妈妈就连这么简单的程序都不陪他走了,整天没日没夜地为了公司而奔波,要不是这些年爸妈始终坚持在他生日之前或者之后,给他一份昂贵的生日礼物,他都要怀疑爸妈是不是已经把他的生日给忘了。 从知道顾深生日和自己的生日是同一天起,简绎就打定了主意,今年的生日要和顾深一起过,不过他不知道顾深平时是怎么过生日的,便按着小时候那样来安排了。 简绎刚刚得知保送那天下午,就有些兴奋地约了顾深,说好周五要去野麦找他,也就是今天,可他故意没有告诉顾深生日这件事,打算给顾深一个小小的惊喜。 但没想到中途发生了论坛贴的事情,弄得简绎心情挺复杂的,结果今天下午顾不凡还说了那一番话,更是给他添了不少堵。 但这些不好的情绪,在简绎从店里拿到生日蛋糕之后,就统统烟消云散了。 生日蛋糕做的很精致,店家还给它用漂亮的丝带扎起来,简绎看着,心情也雀跃起来,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,满心想的都是今晚要怎么和顾深一起过生日的事。 店员问他要几根生日蜡烛时,他利索地说了十九根,最后还多跟店员要了一顶生日帽,这才拎着蛋糕和他给顾深准备的礼物,脚步轻快地往野麦走去。 - 今天在前台值班的是一个简绎不认识的小生,简绎向他再三确认,对方还是说:"简先生,我已经查了三遍了,这边真的没有您说的预定,而且顾深也真的不在店里。" 简绎纳闷了一下,不应该啊,他明明周一的时候就跟顾深说好的了,难道顾深忘了? 简绎没再为难店员,而是转身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,给顾深打了个电话。 顾深没有接,简绎想了想,还是随便点了杯喝的,挑了个位置坐下了,心里想着顾深也许等一会儿就会给他回电话。 可一直等到快十点,顾深也还是没有给他回电话。 野麦的人越来越多,音乐灯光也越变越狂野,简绎一个人缩在窗边的座位里等顾深,时不时还用手摸摸脖子上的抑制环。 陈乔还没进门就隔着玻璃看见了简绎,进了门便径直去了他跟前。 陈乔见简绎桌上放了个蛋糕,还有喝了半杯的野麦啤酒,有些出神地低头看着手机,连他来了都没发现,陈乔便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,又伸手在他脸面前打了个响指:"又来找顾深?" 简绎抬头见是陈乔,便"嗯"了一声。 陈乔又说:"在这儿坐着干嘛呢,没找到?" 简绎解释说:"他没在店里。" 简绎想了想,又问:"他今天不上班吗?" "应该上的吧,反正没请假。"陈乔又看了看他桌上的蛋糕,"今天你生日?" 简绎没有说话,只轻轻点了点头,陈乔笑了笑,站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,怜爱道:"小可怜,辛苦你再等一会儿吧,我进去帮你找找。" 陈乔说完就走了,在场里绕了一圈,没十分钟,又回来了。 他微微皱眉朝简绎道:"顾深来是来了,但你来的不巧,他好像跟金总出去了。" 简绎一愣,接着便将手机锁了屏,低下头没有再说话。 陈乔看他一副耷拉着眉眼的样子,又柔声劝他:"要不你还是别等了,顾深这一出去,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了。" 简绎沉默着,点了点头,这才站起身,拎起了蛋糕:"那我先走了。" 简绎说完,却拎着蛋糕去了前台,陈乔赶紧跟上去拦住了他,不让他结账:"今天算我请你的,就当给我的小侄子庆祝生日啦。" 简绎也没有拒绝,默默地收回了卡,便提着蛋糕转身往门口走。 陈乔又跟了出去,一直到门外面,才喊住了简绎:"小侄子!" 简绎停下了脚步,陈乔又说:“不然……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下吧,顾深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。” 简绎却摇了摇头:"不用了,太晚了,我还要回学校呢。" 简绎说完便转回身继续走,陈乔又往前跟了两步:"那我送你回学校吧,太晚了,你一个Omega自己回去不安全。" 简绎还是拒绝:"不用了,你回去忙吧,我自己能回去。" 简绎笑得很勉强,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失落,走了两步,他又停下来,回头对陈乔说:"你能不能不要告诉顾深我今天来过?" 陈乔点了点头说"好",想了想,又轻松笑道:"生日快乐,小侄子!蛋糕很漂亮。" 简绎笑笑,礼貌地道了谢,便转身走了。 陈乔目送他离开,直到简绎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,陈乔才松了一口气,这个奶香奶香的Omega,刚刚走的时候,连信息素里都带上来难过的味道。 陈乔这么想着,心里便愈发怜爱起简绎来。 陈乔之前给顾深打过电话,没人接,这下他又打算给顾深打个电话,打算问问人到底在哪里。可这次,他号码还没拨出去,顾深的电话反倒先过来了,陈乔立刻将电话接起来。 "喂,乔爷,你刚才找我吗?" 陈乔本打算接起电话来就好好说教顾深一番,怎么能连自己未来小男朋友的生日都能忘了呢,但一听到顾深那满是疲倦的声音,陈乔便说教不出来了。 他不是不知道,顾深最近为了他大伯住院的医药费,一边上学一边工作有多辛苦。 陈乔清了清嗓子,淡淡道:"也没什么事,就问问你今天还回不回店里,回的话帮我带一份甜排骨。" 顾深顿了顿:"我今天可能不回店里了,金总这边看样子还要一会儿……" "那没事,反正我就是随便问问,你……" 陈乔顿了顿:"你在外面注意安全,挂了。" “等等!” 顾深急忙叫住了陈乔,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道:“今天有人来店里找过我吗?” 陈乔本来想说有,但是又想起他答应过那Omega,不告诉顾深他来过,于是陈乔便回答没有。 “好,我知道了,那没事了。” 电话那端的顾深声音听不出情绪来,陈乔挂了电话,又往简绎消失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,无奈地摇了摇头,这才握着手机回了店里。 第37章 最后的拒绝 虽然陈乔说了没人找过他,但顾深还是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来自简绎的未接来电,犹豫了很久。 接到顾深的电话时,简绎都已经快走到学校了,手里仍然拎着那个蛋糕,其实简绎本想找个垃圾桶扔了的,但一连经过了三个垃圾桶,他都还是没有舍得扔。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,才听见顾深淡淡开口道:“你之前不是说今晚要来找我吗?” 简绎咬着唇“嗯”了一声:“我没来,你在野麦等我了吗?” 电话那端又一次陷入了沉默,简绎的脚步停在了小巷口,初冬的风狠狠地刮在他脸上,叫人觉得生疼。 在这长达一分钟的沉默里,也不知委屈感从何而来,简绎一下就酸了鼻头。 良久,顾深才又淡淡道:“我下午没在店里,今天有事出去了。” 简绎勉强压着嗓子里的酸涩感,故作轻松道:“那还好我没去,不然我岂不是要白跑一趟了。” 顾深“嗯”了一声,两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,却谁都没有要挂断电话的意思。 最后还是简绎先开了口:“你还有什么事吗,没有的话,我就先挂了,我还要写作业呢。” 顾深顿了一下,开口道:“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,我在忙,没有看到。” “没关系,反正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说。” 顾深又“嗯”了一声,洗手间的白炽灯将镜子照得通亮,顾深把手撑在洗手台旁边,心情变得十分复杂。他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,但从电话里听见Omega强忍的颤音时,顾深的心一下就揪起来了。 金世下午来找他时很急,所以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跟着离开了。酒局中途,顾深本想看时间,却意外看到了两通未接来电,一通来自简绎,一通来自陈乔。 而简绎的那通未接来电,时间显示三小时前,顾深手指顿了一下,这才猛地想起了什么,连忙就起身出去了。 他假装去了趟洗手间,在里面犹豫了十来分钟,最后还是先给陈乔打了电话,一是怕陈乔找他有工作上的急事,二是他想先问问陈乔,简绎今晚有没有去找过他。 简绎前几天下午拉住他说周五要来找他时,顾深答应的很随意,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忙他大伯的事情,也没怎么太在意,只在心里猜测简绎大抵又是要做出来什么幼稚行为来,比如又来酒吧找他写一整晚作业。 可今晚顾深听见简绎的声音时,才隐隐觉得有些不一样。 顾深突然又想起那天下午简绎说周五要来找他时脸上藏不住的雀跃,现在再听见简绎拼命想压住却还是没能忍住颤动的声音时,顾深才感觉心里有什么一点一点沉了下去。 这Omega该是有什么事找他的,一定是他忘了,可顾深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。 终于,在不断反复的沉默过后,Omega又一次开口,涩声道:“你快去忙吧,我打电话给你也没什么事,就是想跟你说……” 顾深几乎受不住电话那端几近委屈的声音,再也按捺不住自己:“你再等我半个小时,我马上回来,有什么事我们见面说。” 简绎愣了一下,握着手机半天没有说话。 顾深又说:“但我等会儿不回店里,你就待在学校里,我这边一结束就过来找你。” 简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顾深的意思,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,过了两分钟才手忙脚乱地拎着蛋糕看了看,又将臂弯里的礼物抱紧了些,张着嘴犹豫道:“我……” “怎么了?有什么问题吗?” 简绎摇了摇头,然后想起对方看不见,才立马补上:“没有。” 顾深似乎应了一声,简绎听不真切,想了想,简绎又说:“其实我可以……” 电话那端似乎有其他人的声音参与了进来,顾深捂着话筒含糊地回答了几句“我没事”之类的,最后就匆匆跟简绎道了别,也没让简绎把最后一句话说完,便将电话挂断了。 简绎握着手机站在巷子口愣了愣,他本来想说他可以直接去顾深家楼下等他的,反正他现在也没在学校里,顾深也不必再特意跑一趟,可是顾深没让他把话说完就挂了,应该是那边有急事吧。 简绎看了看时间,顾深说半小时就能结束,也没多久了,想了想,简绎最后还是决定先去顾深家楼下等他。 怕顾深和他错过,简绎又给顾深发了条消息,这才将手机放回兜里,又将蛋糕拎高看了看,心里有些庆幸地想,幸亏没扔,不然多可惜。 然后简绎才提着蛋糕,调转方向,脚步轻快地往顾深家走去。殊不知,与他相隔一条小巷之遥的学校门口,王灿正抖了抖校服衣领,打算回公寓去找他。 - 简绎没十分钟就到了顾深家楼下,刚进院子天空就突然劈过一道闪电,照得小院通明,简绎抬头看了看天,似是要下雨,但他仍决定要在楼下等顾深。 又等了将近二十来分钟,还不见顾深回来,手机上也没有顾深的消息或者电话。 外面已经开始刮风了,吹得小院角落的一小片野竹沙沙作响。简绎摸了摸口袋里那把钥匙,犹豫了一下,还是打算先把蛋糕和礼物送上楼,然后他再下来等顾深一起上去,这样也许会更惊喜。 说做就做,简绎几下就跑上了楼,钥匙还是顾深上次给他留的,开了门,简绎先将礼物迅速藏好,然后把蛋糕拆开放在餐桌正中间,一切准备就绪,这才又关了灯下楼去了。 简绎到楼下时,外面已经开始打起了雨点,这几天天气愈发寒冷起来,简绎没有带伞,便只能缩在楼道里往大门外张望。 没过五分钟,大门外便出现了一道强烈刺眼的车灯,车灯由远到近,简绎眯着眼适应了半天。等他能完全看清时,一辆熟悉的暗红色SUV已经熄了火,停在大门外。 借着大门口老旧路灯的昏黄灯光,简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副驾驶座的顾深,以及送他回来的金世。 顾深并没有立刻下车,两人似乎在车里说着什么,简绎隔得远,只能看见金世的嘴在动,顾深也时不时地侧头回应两句。说着说着,两人便沉默相对了一会儿,简绎能看见,金世的手摸摸抚上了顾深的脸,接着便偏过头,慢慢靠近了顾深。 顾深背对着简绎的方向,简绎看不见顾深的表情,只看见他根本没躲开。在金世的脸即将靠近到极致时,简绎唰的一下就背过了身。 简绎心里狂跳个不停,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,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,下一刻,那张所谓的借位吻照,那些偷拍,以及顾不凡说过的话,一下子统统涌进了脑子里。 顾深和金世……真的在恋爱吗? 是的吧,如果不是情侣,为什么会在这样浪漫的雨天,在车里接吻呢? - 简绎转身的同时,顾深一下就伸出手抵在了金世肩膀上,声音冷冷开口道:“金总,请自重。” 金世愣了一下,随即便笑了笑,收回手坐回了原位:“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吗?” “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,我还在上学。” “可以转学不是吗?”金世顿了顿道:“而且我也说过,只要你愿意,我甚至能送你出国留学,你不是一直很想出国学习的吗?” 顾深抿着唇不说话。 金世又继续道:“小深,我会对你好的,你大伯那边我也会……” “金世,我们不可能的,我早就说过了,我大伯那边也不用你操心,你也没必要一定要帮我争取工伤赔偿,我自己的事,我自己会管。” “你怎么管?你一个高中生,等我走了继续在野麦当酒替,天天替人喝到胃出血,用那点微薄的薪资去管吗?” 金世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起来:“小深,我到底有什么不好的,我对你不好吗,你跟着我的时候我哪次让你喝多过,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自己一个人过得那么辛苦呢?” “这是我自己的事,你不必操心。” 顾深的固执让金世有些头痛,他伸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,沉默了好一阵才又开口道:“你真的想清楚了?” “我想的一直都很清楚。” 顾深说完便下了车,外面在下雨,顾深将车门稳稳关上后,站在雨幕里礼貌道:“时间不早了金总,谢谢你送我回来,您请回吧。” 顾深说完便要转身往里走,金世又叫住了他:“小深!” “金总还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 金世柔声道:“我下个月走的时候……你会来送我的吧?” 顾深微微蹙了蹙眉,淡淡道:“如果那天我没什么事的话……” 金世点了点头:“那没事了,快进去吧,别淋雨,回去好好休息。” 顾深没再回话,微微点了点头,便转身进了院门。金世在他身后发动了车子的引擎,车轮擦过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,顾深再没有回头看过一眼,而是加快脚步进了院里。 结果他没走几步,便看见了站在楼道里的简绎,Omega眼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看得顾深心里狠狠一颤。 顾深赶紧走上前两步,钻进楼道里,低声问他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 第38章 小小的争执 顾深的声音很平静,分明也没什么质问的意思,可简绎听着这不咸不淡的语气,心里又无法抑制地难过起来。 幸亏下午他不高兴的时候,只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,没跟顾不凡在运动场边就顾深谈恋爱的话题争论个不休,不然他现在除了心疼,脸上可能也要火辣辣的疼了。 僵持了几秒钟,简绎摸出了口袋里的钥匙。 他把钥匙往顾深面前一递,低头哑着声音道:“这个,还你。” 顾深没接,反而问他:“不是说找我有事吗?” “就是这个。”简绎咬了咬唇,又执着道,“还你钥匙。” 顾深顿了顿,最终还是伸手将钥匙接下了,然而顾深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,简绎便飞快地收回手打算走:“我先走了。” 简绎说完就往楼道外面跑,顾深一把就将他拉住了:“去哪儿,外面在下雨。” “雨又不大,我要回学校了。” 简绎挣扎着想挣脱顾深的手,却怎么也挣不开,他眼圈已经红了,说话时都是背对着顾深不敢让人看见的样子。 顾深又看了眼外面,雨不大?地面上都开始积水了还不大? 顾深蹙了眉:“我上去拿伞,你就在这里等着我,我送你回去。” 结果顾深手刚一松,简绎就想跑,顾深一下就恼了,大力地将人一把扯了回来,单手撑着将人圈在了墙边。 顾深有时候是真的摸不透这Omega的脾气,又不是七八岁的孩子了,怎么还是那么任性,说走就要走的,这样跑出去淋了雨生了病,到头来麻烦的还不是他? 顾深的眉头深深地皱着:“你能不能听话一点?” 简绎没有说话,他看了一眼顾深,对方脸上果然又是那副皱着眉嫌他麻烦的表情。 简绎的心一下就冷静下来了,他以前是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往顾深身上贴的呢,顾深看他从来都是这个表情不是吗,他怎么会傻到觉得自己和顾深有着同别人不一样的关系呢?甚至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过不一样的期待,结果呢?现在呢? 他早该明白的,他又不是没有见过顾深爱一个人的样子,是不是他的眉眼,只有在金世面前,才能永远舒坦呢? 顾深没想到,简绎在哭,虽说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,但眼皮整个都红了。顾深愣了一下,眉头一下就松开了,赶紧柔声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 可简绎并不说,只咬着唇重复:“我要回学校。” 顾深心里有些慌,难道是他刚刚太凶了?还是抓着简绎的时候力气太大弄疼他了? 顾深心有不安,但也不敢再强迫简绎什么,只能稍稍将人放开了些,尽量放轻语气哄他:“我上去拿伞,很快的,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,好吗?” 简绎没再回话,顾深只当他默许了,一步三回头地上了一层楼,看见那Omega仍站在楼道里等着,顾深这才放下心来,转身飞快地跑上了楼。 掏出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,顾深就愣住了。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,顾深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摆放的蛋糕,左右两边还整齐地摆放着两个搞怪可爱的生日帽,顾深心里有什么东西“咚”的一声,突然一下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。 顾深拔腿就往楼下跑,连伞都忘了拿。 等顾深跑到一楼时,楼道里早就空空如也,顾深烦恼地“啧”了一声,他早该料到,这Omega是不会那么让人省心的。 顾深一秒都没有犹豫,直接冲进雨里,往大门外跑去。 夜已经很深了,又下雨,所以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。顾深一路追到学校门口时,刚好听见学校的晚休铃声敲响。 已经到门禁时间了,学校门口的保安大叔正操控着伸缩门缓缓关闭。一路边追边找,此时顾深身上的外衣几乎已经没一块干的地方了,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,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挺蠢的。 雨有变大的趋势,顾深本想拦个车回去,但他站在一处屋檐下拦了半天都没拦到,雨天出租车本就难拦,偶尔空着的一辆,大概也是看他一身湿哒哒的,不愿意拉,干脆连停都没停一下。 算了,顾深想,他打车耽误的这几分钟,要是跑得快点说不定都已经跑到家了。 反正湿都湿了,顾深最终还是决定淋着雨跑回去,结果他刚迈出一只脚,手机就响了起来。 顾深脚下一顿,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,来电显示陈乔,顾深立马将电话接了起来。 陈乔:“你还在金总那儿吗?” “没有,我已经回家了。”顾深顿了顿道,“怎么了吗?” 陈乔似乎有些犹豫,咂嘴吸气半天,才说:“你过来野麦一下吧。” 顾深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,问道:“现在吗?” “嗯,对,就现在,十万火急,来救命。” - 等顾深赶到野麦时,整个人已经彻底湿透了,冷风一吹,顾深忍不住的抖,身上冷得像是快要结冰一般。顾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,陈乔在电话里找他救命,顾深顾不上擦水,直接一路马不停蹄地先赶去了陈乔办公室。 门一打开,陈乔就先喊出了声:“我靠,你这是冬泳刚起来吗,连衣服都不脱的那种?” 可顾深却没空搭理他,一双眼牢牢地盯住了缩在小沙发里的简绎,Omega抱着自己的膝盖,脊背一动一动的,似乎还在抽泣。 顾深:“他怎么了?” “你先弄弄你自己再管他吧!”陈乔把一张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毛巾递给顾深,又叹息道,“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。” 顾深接过毛巾,擦了擦头发上的水,便蹲下身去看简绎,结果他刚一接近对方,一股浓烈的酒味就扑鼻而来。 顾深的眉心又抑制不住聚在了一起:“你喝酒了?” “不用你管。”简绎刚哭过,声音里全是鼻音。 顾深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怒气,沉声问道:“喝了多少?” 简绎不答,顾深心里没由来地烦起来:“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给我惹麻烦?” 简绎却突然激动起来,伸手推了顾深一把,便不管不顾叫起来:“我麻不麻烦管你什么事!说了不用你管不用你管!听不懂人话吗!我以后都不会管你的闲事了,所以你能不能也别管我了!” 陈乔一看这两人三两句话都还没说上,场面就失控成这样了,赶紧将顾深拉开了些,又转头安抚简绎:“哎哎哎小侄子,别激动别激动,有话好好说嘛,你看看,你刚刚不是还哭闹着要找顾深,我现在把人给你找来了怎么又不要人家管了呢。” 简绎红着一双眼,脑子里一片混沌,陈乔越说他就越是难受起来,想着想着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,啪塔啪塔直往下掉。 “哎哟哟哟,怎么又哭起来了?”陈乔赶紧伸手给简绎抹眼泪,“今天晚上你可是寿星呢,寿星怎么能哭呢。” 这句话本是安慰简绎的,顾深反倒被提醒了,于是他又想起了家里餐桌上的蛋糕,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上前了一步,正色道:“今天出去是有急事,而且你之前问我的时候也没说是你的生日,你要是说了……” “说了怎么样,过生日你不嫌麻烦吗,是,金世就是你的急事,我在你眼里不就是个麻烦吗?” “哎行了行了!” 陈乔觉得自己头疼得都快裂开了,赶紧出声打断了他们。 顾深没来的时候这Omega哭闹了会儿,想不到顾深来了情况反而比之前更糟了,还两个人一起吵,陈乔本来是喊顾深来救命的,结果顾深是来和简绎一起要他命的。 陈乔有些愤愤地想着,下次还有这种好事的时候,一定要拉上周爽,好老公就是该有福同享。 简绎抽泣着别过脸去不再说话,陈乔赶紧拉过顾深,压低声音悄悄在他耳边说:“他喝多了你就让着他一点不行吗,今天是人家生日你还让人哭成这样,不是我说你,平时我教你的你都学去哪里了,这种时候小男朋友就得哄着……” “我不是他男朋友!金世才是他男朋友呢!” 简绎突然出声反驳,陈乔愣了一下,他来回看了看两人,顾深也是一脸淡然地不说话,陈乔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,颇有点猪八戒照镜子,里外不是人的意思。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后,顾深淡淡开口道:“乔爷,你能让我单独和他谈谈吗?” 陈乔求之不得,连声应了好,便逃似的出了门,还贴心地给他们俩关好了门。往常这种时候陈乔都是要听一波八卦的,但他今天一刻也没耽误,出去就赶紧离开了。 陈乔出去后,顾深才轻轻叹了口气,又蹲回了沙发前,平视着简绎,柔声道:“对不起,简绎,我不知道今天是的生日。” 简绎抽抽搭搭的,不肯回话。 顾深只好又说:“还有,谁跟你说的金世是我男朋友?” 简绎刚想反驳,突然又想起那张帖子,他此刻虽然脑子混沌,却还是记得不想伤害顾深,也不想让他知道帖子的存在,哪怕顾深已经看见了,他也不能提。 简绎别过脸:“没谁。” 顾深温柔哄问他:“你今晚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回学校,还跑来喝酒。” 简绎仍然不说话,脸上鼻尖上全是因为喝了酒而染上的粉红,在光下一晃,看起来愈发可人。 顾深想了想,试探道:“因为金世?” 简绎条件反射般一下就转过了头,盯着对方,好半天才问道:“顾深,你是不是真的在跟金世谈恋爱?” 顾深一下就气笑了,看来这Omega真的是喝多了,不仅忘了从前他向他解释过的那些话,也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刚刚说那些话的意思。 谁知道简绎却不笑,反而严肃地问:“你笑什么?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好笑吗?” 顾深愣了一下,笑容一下就收住了。 简绎的声音里又一次带上了哭腔:“在你眼里,我就永远那么麻烦吗,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对着我舒展眉头,从来不肯对着我笑,就连唯一的一次笑容,也要用来嘲笑我吗?” 简绎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抽泣起来:“我知道你总是嫌我麻烦,嫌我多管闲事,可我平时根本就不是那样的,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每次在你面前就会变得乱七八糟的……” “而且……”简绎越说越委屈起来,“而且我本来是个Alpha的,但是……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一个Omega,我本来……我本来好多次都是想帮你的,但是就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就总是做不好……” 简绎抽抽搭搭地说了一大堆,一双通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,亮晶晶的,却始终待在眼眶里不肯落下。 顾深从一开始的觉得好笑,听着听着,就心疼起来,但他不擅长安慰人,于是就这么蹲在Omega面前,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。 许是说累了,简绎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。 停顿了片刻,Omega突然又抬头看着顾深的眼睛,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,开口认真道:“顾深,你知道我喜欢你吗?” 第39章 关系的确认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顾深完全愣住了,这让他怎么回答呢,说不知道吗? 他哪能不知道呢,他明明早就知道了。 且不说简绎平时看他的眼睛里都快冒出星星来,顾深直到现在还清清楚楚记得,某一个夜晚,他曾听见枕边人说了一句喜欢你。也许是昏暗的环境反而能无限放大人的感官,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顾深总会为那一夜简绎偷落在他脸上那个亲吻而悸动。 但顾深从没想过要怎么去面对这些,或者说他是有意识地逃避了,当然,他也不会想到,简绎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把什么都说出来,让他毫无准备,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 顾深不过沉默了几秒钟,简绎便自顾地点了点头,哑声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 顾深有些无奈:“你又明白什么了?” 简绎说着便打算站起身离开:“我什么都明白了。” 顾深叹了口气,伸手将人拦在了沙发边,柔声哄劝道:“别闹了,好吗?” 简绎眼神里似乎又多了几分失望:“你还是觉得我在闹吗?” 顾深立刻噤了声,他完全不是那个意思,但好像无论他此刻说什么,那Omega都能理解成别的意思,顾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。 但问题不能总是一直逃避下去的。 又过了一会儿,顾深又开口道:“看着我。” 简绎不理会,使劲扭着脖子不愿意看他。 顾深犹豫了一下,倒也没有真的逼着简绎看他,而是自己弯下身子,用眼神去寻简绎的眼睛,声音温柔而坚定:“我没有总是觉得你是个麻烦,我也没有跟金世谈恋爱,听明白了吗?” 简绎这下便自动扭头对上了顾深的眼睛:“不明白,所以呢,你要跟我谈恋爱吗?” Omega的声音里仍残留着哭过的鼻音,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认真,眼圈红红的,看起来还有些楚楚动人。 顾深笑了笑,伸手抹掉了还挂在简绎脸上的泪珠,然后便站起身,朝简绎伸出了手:“走吧,再不回去蛋糕就要不能吃了。” 也许是酒精真的有麻痹大脑的功能,简绎反应一下就变得迟钝起来,他愣了愣,看了看顾深的手,又抬头看了看顾深的脸,好半天才迟疑道:“你……这……不是,你现在是什么意思?” 顾深语气轻松,甚至带上了笑意:“就是字面意思啊,我下午没吃饱,现在有点饿了,想吃蛋糕。” 简绎简直被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,有些呆呆的坐着不说话,顾深又在他面前晃了晃手:“不走吗?” - 两人牵着手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,外面的雨已经停了,虽然顾深家离野麦并不远,但陈乔还是执意要开车送他们回去。 在车里那几分钟,简绎忍不住看了顾深好多次,他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,他不明白顾深什么意思,这是答应跟他谈恋爱的意思吗,可顾深也没有明说,万一不是呢,可顾深现在又牵他那么紧做什么? 两人一路就这么握着对方的手,直到进了家门,顾深去给简绎放洗澡水,两人的手才松开。顾深去给简绎找了套干净的长袖睡衣,等他洗完澡,顾深才又穿着那身已经半干的湿衣服进了浴室。 顾深很快就洗好出来了,头发被擦得半干,便将毛巾随意搭在颈间,一路寻到了正在卧室里吹头发的简绎,单手将吹风机拿过放下,另一只手便顺势搂着简绎的腰将人带进怀里,从背后抱住。 顾深的下巴摩挲在简绎的肩膀上,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:“生日快乐。” 简绎身上一下就软了,身后是顾深刚刚洗过热水澡的身体,还未完全散去的湿热气息混着顾深的信息素将简绎层层包裹。 简绎微微垂着头,小心翼翼地试探道:“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……” 即便有破坏氛围的嫌疑,简绎也还是忍不住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,毕竟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一晚上了,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感觉。 谁知顾深却一下将他转了过来,面对面地问道:“怎么,反悔了?” 简绎撇了撇嘴:“你根本都还没有答应……” 简绎话说一半,下一刻,顾深的吻便落了下来,但仅仅只是浅尝辄止过后,顾深又将人圈在怀里问:“现在呢?” 简绎红着一张脸,有些说不出话来,顾深轻轻笑了声,将人一把拉近抱紧了,复又在对方耳边重复了一遍:“生日快乐,男朋友。” 简绎觉得心里空了一下,又有着说不出的满足,明明最该是感到幸福觉得快乐的时候,简绎偏偏忍不住又湿了眼眶。 他抬手紧紧环住顾深的腰,回拥着对方,把头埋在对方肩窝里,声音闷闷的:“你也是,生日快乐,男朋友。” 顾深好像愣了一下,但很快就反应过来,将人抱得更紧了些:“我们竟然是同一天生日吗,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,我自己都忘了。” 简绎还有些哽咽:“因为我偷看你学生档案了……” 顾深觉得有些好笑,刚刚将人身体拉直一些,却看到了一张花猫脸:“怎么哭了,我又没说不让你看。” 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也没想哭……”简绎抽抽搭搭的,“以前医生说……说我泪腺发达……” 顾深彻底笑了出来,伸出手轻柔地将简绎脸上的泪抹干净:“你怎么那么可爱?” 简绎忍了忍眼泪,将情绪压了下去,又抬头看着顾深:“那我们还吃蛋糕吗?” “你想吃吗?” “想……” 顾深揉了揉简绎的头发:“那我们就吃,你先把头发吹干,我出去弄。” 顾深说完就松开了手,打算去弄蛋糕,结果简绎却一把拉住了他:“你先吹吧,你头发那么湿,我的都已经快干了,我去弄吧。” 顾深又笑着揉了揉简绎的头发:“没事,我去弄就行。” 简绎却死活不肯放人,上次顾深半夜发烧的事情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,今晚顾深又淋了雨,还穿了那么久的湿衣服,简绎说什么都不可能再让他顶着一头湿发走来走去,冬夜那么凉,万一再受了风,不发烧也会让人头疼个半死。 简绎将吹风机塞进顾深手里,顾深却不肯接,只是又一次将人搂过来,耍赖道:“那你帮我吹。” 简绎又一下就红了脸。 也不知道为什么,现在不过是搂一下抱一下,说了两句话而已,从前他们即使做了比这更亲密的事情,简绎第二天起来也照样能神色如常的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的。 简绎也不知道自己扭捏个什么劲儿,默默地将吹风机调到合适热度的风档,让顾深坐在床边,便认真给顾深吹起了头发。 吹风机所到之处,发尖上的水汽便会混着洗发水的香气一起被蒸发出来,堆在简绎鼻尖,让他觉得舒服又安心。 简绎轻轻拨弄着顾深的发丝,手指总会不经意间滑过顾深的耳尖,或者触到尾发下裸露的皮肤,动作轻柔,分明不是故意的,却生生撩拨得另一人逐渐***,自己却浑然不知。 简绎认认真真将顾深的头发吹干,然后把吹风机开关一关,声音清甜道:“好了。” 顾深坐着没动:“过来。” 简绎正想把吹风机收起来放回浴室,被顾深一喊,便先回了他身边。 谁知,简绎刚一走到顾深旁边,便被人往下一拉,下一刻,整个人就被顾深压在了床上,简绎还什么都来不及说,顾深便重重地吻了上来。 简绎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和兴奋,甚至忘了配合。 顾深吻着吻着,突然动作一顿,沉声道:“专心点,张嘴。” 简绎一下回过神来似的,听话地半张开双唇,双手主动缠上了顾深的脖子,整个人便彻底放松下来,顾深的唇很快又覆了上来,缠绵摩挲,勾着对方的舌尖一寸寸深入。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升高了几个度,不断外溢的信息素往来缱绻着,呼吸声渐促,叫人几乎无法呼吸。 亲吻的间隙,简绎还不忘呢喃道:“蛋糕呢……还吃吗……” “不吃了,今晚吃你。” 说着,顾深滚烫的手掌便往简绎裤腰间探去,不过顺势往下一拉,衣物就轻而易举地从Omega身上被剥落,顾深沉默着,吻身下人发红的眼睛,吻他湿润的鬓间,带着对方在冬夜里不断沉沦。 - 简绎第二天早上醒来时,身上一片斑驳,全是昨夜亲昵的痕迹。简绎刚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,就觉得浑身酸痛,牙缝间便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呼。 门外的人几乎是立刻就闻见动静而来:“醒了?” 简绎立刻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个脑袋,轻轻点了点头。 顾深没忍住笑了声,走过去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床边,犹豫道:“我刚刚看了一下,昨晚的蛋糕好像不能吃了……” “没事的。” 简绎眨着双亮亮的眼睛,以为顾深还是念着昨晚没吃上蛋糕,便随口安慰道:“你要是想吃,下次我给你做。” “好,那我等你下次给我做。” 简绎不由地心虚起来,他不过随口安慰,他又不会做蛋糕,哪知道顾深还真的答应了。简绎一下就决定了,等下次顾深跟他要蛋糕的时候,他就再偷偷跑去那家蛋糕给顾深订一个。 第40章 重要的礼物 简绎换好衣服,又去客厅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,是他昨天给顾深藏的生日礼物。 顾深正在厨房里准备吃的,简绎磨磨蹭蹭过去,锅里的水正好沸腾起来,裹着食材咕噜咕噜往外翻滚。 顾深回头看了一眼这从昨晚开始就扭扭捏捏的Omega,今早起来仍是一副娇羞样,那好笑又可爱的模样,让顾深心里莫名地软下去一块。 顾深看他现在又是靠在门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,便主动问他:“怎么了?饿了吗?” 简绎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,然后凑近了一步往锅里张望了下:“你在煮什么?” “阳春面。” 顾深伸手自然揽住了简绎的腰,将他带近了些:“就是上次那个,喜欢吃吗?” 简绎点了点,又怕顾深觉得他不够诚恳,便红着脸补了一句:“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。” 这话一出,连简绎自己也被腻了一下,难道初恋的人都是这样吗,即便隆冬将近,心里却阳春三月般,抽出新芽,再开出满心的花来。 但顾深却很自然,浅浅地笑了笑,然后又问他:“你手里拿的什么?” 简绎这才将那个小小的盒子举起来了些,腼腆道:“是给你的生日礼物……本来昨天就想给你的……” 顾深饶有兴趣地挑起了半边眉,拿筷子轻轻搅了一下锅,看面条的成色已经差不多,便顺手关掉了火,这才看了眼简绎:“怎么办呢,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。” 顾深眼看着Omega眼里闪过一丝小小的失望,又很快自己振作起来:“没事的,反正你又不知道是我的生日,不怪你。” “大不了……”简绎犹豫了一下,“今天这碗面就当做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吧!” 顾深有些好笑道:“你怎么那么容易满足?” 简绎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:“那看来下次我要给你增加一点难度了。” 顾深笑了声,将面盛在两个碗里,端去了厨房。 简绎在餐桌上就迫不及待地将礼物拆开给顾深看,黑色绒面的盒子被打开,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羽毛的吊坠,吊坠上系着一根黑色的细绳,接头处是一颗银白的珠子。 简绎刚一将东西拿出来,便缠着顾深现在就要给他戴上。 顾深弯着头让对方给他系上结扣:“这是什么?” 简绎很快就戴好了,这才坐下,有些心满意足地看着顾深颈间的细绳,深蓝色的羽毛有一半都没进了衣领里。 “这是一个护身符,我可是特意找了很多家店呢,但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,所以就给你买了我喜欢的蓝色……” 简绎顿了顿,又有些期待道:“你喜欢吗?” 顾深用手摸了摸那一小片柔软顺滑的羽毛,将简绎轻轻拥进怀里,柔声道:“喜欢。” 简绎一下就开心起来:“那你一直戴着它好不好,据说这个护身符很灵的,肯定能保佑你一生都平安顺遂。” “好,我会一直戴着它的。” 简绎把头埋在顾深颈间笑了笑:“洗澡的时候允许你拿下来。” 顾深也笑了,放开简绎让人稍稍坐直了些,逗他道:“那作为回报,允许你接下来一周都来我这儿蹭饭。” “真的吗?” 简绎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,顾深笑笑地伸出手掐了他的脸一把:“当然,菜单你定。” - 简绎有时在想,是不是刚坠入爱河的小情侣都会有这样的感受,即使一整天都腻在一起,还是会觉得不够,而且也不知怎么的,从前能做十套试卷的时间,现在刚跟顾深腻了一会儿就没了。 顾深好不容易才从一个深吻里脱离开来,哑着嗓子提醒对方:“我要去上班了。” 简绎又缠着人腻了一会儿,直到真的快迟到了,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顾深,让人给他把抑制环戴好,最后又小尾巴似的跟着他一起去了野麦。 顾深去兼职,从来都只会早到晚退,但他今天居然迟到了五分钟。 顾深迟到本来在陈乔眼里就是一件非比寻常的事情了,但令他感到更加讶异的是,顾深迟到就算了,今天居然还“拖家带口”的来了。 不过陈乔震惊归震惊,倒也没有惊到匪夷所思的地步,他早料定这两人会在一起,平时他其实也有意无意的举动,也算是稍微替两人搭了点红线。 只是他没有想到,昨天还争锋相对毫不让步的两人,才一晚上的时间,就手牵手一起来了,还一个比一个笑得甜,浑身冒着粉色泡泡,走哪儿都自带屏障,陈乔觉得这两人就差把“恋爱中”三个大字印脑门上了。 于是陈乔故意逗简绎:“简老板又来包我们招牌了?今天刷卡还是现金?” 简绎却乖乖笑了笑,一本正经地摇头:“今天不包,顾深说我今天是作为家属来的。” 陈乔假装听不懂:“家属?昨晚你俩发现对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弟兄了?” 简绎一点也不恼,笑得愈发甜:“不是亲弟兄,是男朋友。” “哟。”陈乔表情夸张起来,“昨晚不是还说不是他男朋友呢吗?” “乔爷你别逗他了。” 顾深温柔笑着,将简绎的手握得更紧了些。 晚上野麦忙起来的时候,简绎就捧着杯顾深给他点的热牛奶,坐在吧台面前,眼睛一刻不离地黏在顾深身上,看他调酒,看他擦杯子,看他忙来忙去。 后来有人找酒替,陈乔打算让顾深去,却被简绎半路截了胡,简绎比任何人都要快地跑去了前台,卡一刷,竟然又这么包了顾深一晚。 顾深本来想阻止他,但他刚要说话,便见简绎那张小脸一副快要皱起来的样子,他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。 算了,关于简绎动不动就在野麦刷卡包人这个问题,还是以后再找个机会跟他说吧。 自称阅历丰富,什么人都见过的陈乔,居然被一对刚在一起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小情侣秀了一脸。陈乔又想起他和周爽,仗着自己是老板,平时在酒吧也是毫不收敛的,果然还是天道好轮回。 陈乔气愤归气愤,总不至于真的跟两个小孩子过不去,说到底,能看见顾深一晚上都这么面目温柔的笑着,陈乔比谁都欣慰。 陈乔端走顾深擦好的杯子前,拍了拍他的肩,语重心长地跟顾深说话,一副少见的长辈样:“顾深,既然选择了,就好好对人家。” 顾深愣了一下,顺着陈乔的目光看过去,便又对上简绎那一双亮亮的眼:“嗯,我会的。” 顾深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到底有多温柔,他只是隔着一片灯红酒绿,与吧台边的简绎对视,满心只想着,这Omega,已经盯着他看了一晚上了。 顾深当然会对简绎好,打从他决定跟简绎在一起的那一刻起,他就一定会竭尽全力,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这Omega。 简绎的告白突如其来,意料之外,又在情理之中,而顾深只是当下那一刻没有做好准备,后来答应了简绎的告白,也不是一时兴起不过脑子的决定,顾深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草草决定一件事情的人,尤其是,当对象还是他不太愿意敷衍的人的时候。 顾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在意简绎的,先是遇上简绎初情潮时的不能自控,然后慢慢的,顾深会开始怕简绎误会金世的事情,怕他总爱逞英雄时会受伤,怕他那张好看的脸皱起来,还最怕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星辰坠落。 他甚至一段时间里,会突然习惯了简绎的存在,每次吴原来找他时,他总担心下一刻简绎就会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,又用雨伞将吴原的脸砸得红肿,还一身硬气地去威胁人家。 还有在学校时,顾深每次进教室,都能一眼瞟到简绎认真读书的背影,那背影总让他觉得安心,明明这世上牛奶味道的信息素那么多,偏偏只有简绎身上的信息素让他觉得不一样。 他好几次在教室里睡着时,身边的那股熟悉的味道突然没有了,顾深都会突然惊醒。但通常只是那Omega有事离开了一会儿,很快又会回到他身边,继续小声读书,或者翻书刷题,顾深虽然趴着不动,却将这些身旁人的动静一丝不落地收入心底。 顾深后来才明白,那是一种被称之为陪伴的东西。这世间芸芸众生,他一个人太久了,纵然平时装得再像个大人,独立处事,波澜不惊,沉稳得有时甚至会让人忘了,他不过才是个十九岁的少年。 孩子总是贪甜的,而对于顾深来说,简绎就是他的那一份甜。而他在简绎身上,日积月累所习惯的那些陪伴,让他食髓知味,让他生活里的痛苦不再是习惯和忍耐。 所以最后,他才会忍不住也去靠近,忍不住接受,甚至还贪心地想要更多。 明知道这世上,有些温暖不过是是甜美的剧毒,一旦碰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,但顾深还是忍不住诱惑,万事皆未有定数,也许他努力一下,能永远守住这份温暖呢? 所以顾深甘心沉溺进这些甜蜜里,生活已经让他受了太多的苦楚,而简绎,大概就是上天给他最重要的礼物。 第41章 彼此的努力 与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,简绎近几天的生活简直可以用无时无刻都泡在蜜罐里来形容,从心尖到头发丝都散发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。 虽然当今社会高中生早恋并非什么稀奇事,但简绎和顾深似乎都颇有默契地享受着那种偷偷摸摸不被让人发现,捉迷藏似的的***。 两人第一次以对方男朋友的身份去学校的第一天,还有些欲盖弥彰地分开走了,上课的时候更甚,表面上看,顾深和简绎都是一副正襟危坐,认真听课的样子,可桌子底下却是膝盖紧挨着膝盖,手一刻都没有分开过。 顾深的手掌比简绎大许多,上课时就将简绎的手圈成一个拳头,然后包握在手心,轻轻摩挲着对方的手背。简绎被磨得心痒痒,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的时候,简绎就开始不安分起来。 简绎不想让顾深继续这么握着他,便试图挣脱,想争取一个十指相握的姿势,结果顾深却紧握着不肯放。 简绎越是挣,顾深就越是握得紧,简绎又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,直到顾深的手牢牢握住,让他丝毫不能动弹时,他突然就有一些想笑。 简绎翘着嘴角,悄悄偏过头看了一眼顾深,正好也看见顾深那一张饱含笑意的脸,对视的那一瞬间,简绎差一点没忍住,就在课堂上笑出声来。 看着顾深那张表情管理极佳的脸,简绎开始起了坏心思,他不再挣扎着拿开手,而是将拳头轻轻松开了些,然后用软软的指尖去挠顾深的手心。 他刚一挠,顾深果然立刻将手掌收得更紧,但面上还是一副忍耐着的表情,简绎抿住唇将笑意憋住,手上却仍然不安分,继续拿手指小幅度地挠对方。 下课铃声按时敲响,老师拿着一堆教案出了门,顾深就立刻淡淡瞟了简绎一眼,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掌一松,下一刻,就换成了十指相握的姿势再次握住了那Omega的手。 简绎一下就笑开了,如了愿,心里还有些取得胜利的小得意,嘴角的笑意再也憋不住,那一脸的灿烂正好被转过身来的顾不凡尽收眼底。 许是发自内心的笑太有感染力,顾不凡竟然也跟着弯起了嘴角:"简绎,你在笑什么,怎么笑得那么开心?" 简绎立刻回过神来,收敛了神色,干咳了两声掩饰道:"没什么……怎么了?" "哦,我是想问你,我周五晚上去找你的时候,你怎么没在房间啊?" 简绎有些不解:"你去我房间找我干什么?" 顾不凡更不解:"啊?不是你让我晚上去找你的吗?说是你特意给我整理了一份学习资料什么的……" 闻言,简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,隐约中还感觉到一道来自顾深的凛冽目光,意味不明,却看的简绎直冒冷汗。 "哦哦哦哦,你说那个啊。"简绎立刻抱歉地笑笑,"对不起啊,不凡,我周末回家了,下次吧,我重新找个时间拿给你!" 说完简绎立马求生欲十足地看了顾深一眼,虽然不知道顾深身上那一股酸味从何而来,但第一次做人家男朋友,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。 顾不凡点了点头,便转回身去了,他总感觉今天后面那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,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。 顾不凡挠了挠头,还想转过去问问简绎到底什么时候给他拿资料,结果一回头,就刚好看到简绎一整个人都往顾深那边歪去,试图往人家身上扑,顾深单手就按住了简绎的额头,一下将人隔得老远。 顾不凡半惊讶半疑惑地结巴道:"你、你们在干什么……" 简绎一下就乖乖坐回了座位上:"没什么……" 顾深却十分淡定:"打架。" 于是简绎也赶紧改口附和道:"对对对,我们在打架,打架打架……" 顾不凡愈发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,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要问什么,若有所思地转回了身。 打架? 果然还是一山容不得二虎,这大概就是Alpha的天性使然,即使平时是关系再好的朋友,也总不甘心屈居人下。 可也不至于在教室就非要大打出手,一决高下吧,万一被老董看见了,说不定还要被抓去办公室批评教育一番,顾不凡叹着气摇了摇头,Alpha的世界他是真的不懂。 顾不凡刚一转过去,简绎又巴巴地凑去顾深旁边问道:"真的生气啦?" 顾深不理会他,简绎又笑眯眯地往对方那边挪:"整理个学习资料也要吃醋吗?" 顾深立刻扭头盯着他,声音冷冷的:"谁跟你说我吃醋了?" "好好好,你没有吃醋。"简绎柔声哄着对方,"那你让我亲你一下,亲一下我就相信你没有吃醋。" 顾深立刻警惕地盯着旁边的Omega道:"我可警告你,这是在学校。" "怕什么。"简绎又凑近了些小声道,“这是最后一排,大家都在写作业,没人看我们的。” 顾深凉凉地扫了他一眼,但这Omega显然是忘了,他两分钟前试图对顾深不轨的时候,还被顾不凡抓了个现行。 顾深不由分说拒绝道:"不行。" "为什么啊?" 简绎连人带声音都软下来,眨着眼睛委屈巴巴地往人身上靠:"你在家亲我那么多下我都让你亲了,现在我想亲你一下你都不让。" 简绎说着说着就伸手去桌子下面寻顾深的手,想牵,结果没寻到,他也没收回手,干脆就把手这么放在顾深大腿上搭着了。 顾深没有说话,片刻,他往喉咙里吞咽了一下,才偏头望了简绎一眼:"别招我。" 简绎愣了一下,很快就反应过来顾深在说什么,于是便立刻噤了声,乖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。 他可没打算招顾深,且不说他身上那些痕迹还没消,得亏现在是冬天,衣服都能遮得住,再说,他身上还疼着呢,虽然他和顾深都还年轻,可是还得注意身体吧,一味地贪欢可不行。 但简绎料错了,他明明有着识时务的乖巧,却还是没能逃过放学之后被顾深拉进楼道。 顾深把那Omega拽进无人的角落里,又将他抵在墙上,扣着他的后脑勺一遍一遍地吻他问他:"不是想亲我一下吗,够吗?" 简绎拼命点头,但顾深还是吻他,直到他们身上都热得不行,嘴唇也有些发麻,连鬓角的发都湿了,顾深才停了下来,最后又在简绎红肿的嘴唇上啄了一下,才将人拥住:"下次不准给别人整理学习资料。" 顾深口气不善,简绎却一点也不觉得他凶,心里反而甜得不行,他乖巧缠上顾深的腰肢:"知道了,小气鬼。" 顾深又抱着他温存了好一会儿,然后才放开:"走吧,先去吃饭,吃完我把你送回来再去野麦。" 简绎突然舍不得起来:"我今晚真的不能跟你去吗,老董都说了我可以不上课的。" 顾深替简绎整理好有些凌乱额发:"我们不是昨晚就说好了吗,你不上课晚上回来谁教我学习?" 简绎咧开嘴笑道:"我不上课也能教你学习。" 顾深手指往下滑,捏住简绎的耳垂轻轻揉了揉,柔声道:"知道了,你最厉害,乖,晚上回来好好上课。" - 人在快乐的时候,总会感觉时间异常短暂,一晃,一个月便过去了,隆冬如期而至,高三的最后一个寒假也不远了。 顾深当初说的让简绎蹭一周的饭,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蹭了多少顿了,简绎每个周末都会早起去买一大堆菜回来,然后央求顾深给他做。 简绎明面上说是自己想吃,其实暗地里却是花了其他心思的。 简绎跟顾深说他保送了的那一天,顾深就一直抱着他,,夸他厉害,夸他棒。而他不过是试探性地问了顾深一句,要不要跟我上同一个大学,简绎其实没想过顾深会答应的,他也不想逼顾深。 可没想到,顾深却温柔地摸着他的后颈,跟他说:“好啊,如果你愿意当我的小老师的话,我可以努力看看。” 简绎当然愿意,他简直十万分地愿意,顾深既然愿意为了他去赴高考这一遭,那他必然也会全力以赴地跟顾深一起奔跑。 顾深学起东西来很快,尤其是他数学本来就好,其他科目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,每晚顾深下班回来,简绎都只是把重点的课文和单词拿出来,陪着顾深记记背背,通常随便一弄,就是凌晨两点。 简绎心疼得不行,他想跟顾深上一所大学,却不想看顾深那么辛苦,可顾深却跟他说:“高考没熬过夜,怎么好意思说是高考呢?” 从那天起,简绎便变着法子的在其他方面补偿顾深。 沈姨说超市的菜不新鲜,简绎便每次都跑菜市场。从一开始的,简绎到菜市场,拿着手机一样一样拍给沈姨,问她哪个好哪个不好,吃什么补脑子等等,到后来,简绎自己都快成一个高级营养搭配师了。 顾深不让简绎再去酒吧里干刷卡包人这种事,以此作为交换,简绎也提出了不准顾深在酒吧待到超过凌晨十二点来作为条件,顾深也欣然答应了,高考只剩最后几个月,他答应过简绎的事情,他不想失约。 简绎提前将重点划出来,为顾深的冲刺学习节省了不少时间,每张试卷每本习题都是经过简绎提前筛选过滤的,顾深只管埋头做。 背完最后十个单词时,又快凌晨两点了。 简单洗漱过后,两人便一齐钻进了被窝,相拥而眠。 顾深把怀里的人抱紧,在他头顶发间轻轻吻了一下:“其实你不用每晚都陪着我熬的。” “没事,我又不累,你上班了不也熬吗?” 顾深笑了笑,没再说话,而是将人拥得更紧了些:“冷吗?” 简绎缩在顾深怀里摇了摇头,顾深又柔声哄道:“那睡吧。” 不出五分钟,空气里便传来两道均匀的呼吸声。 所以说,高三哪有不累的,沉默坚持不过是因为我们知道,将来必定会因此而有所获得,所以才甘愿忍受眼下的一切痛苦,去等待最后的曙光。 第42章 生活的压力 学期末说着说着就在眼前了,期末考试前,学校按照惯例放假三天,目的也是为了能让高三学子提前适应高考节奏。 最后一天上课的下午,顾深请假了。 中午,简绎和顾深两人一起去食堂吃了饭后,顾深便打算离开,简绎却在树荫下拉住了他的衣袖,说他也想跟顾深去。 顾深回过头来看着简绎:"我今天是要去医院。" "你又要去看花奶奶吗?" "嗯……"顾深想了想,又补充道,"顺便看看我大伯。" "你大伯?他怎么了?住院了吗?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?" 顾深手往下牵住了简绎往前走:"只是小问题而已,不用担心。" 简绎又扁了扁嘴,委屈巴巴道:"真的不能带上我吗?" 顾深笑道:"怎么还是那么黏人,医院这地方有什么好去的?" 简绎说不出反驳的理由来,只好撅着嘴不说话。 顾深看他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,忍不住停下脚步亲了他一口,然后才将声音放柔道:"要是你也跟我跑了,下午谁帮我们看考场安排……" "让顾不凡帮忙看一下不就行了……" 简绎小声嘟囔了两句,顾深听见了,便笑了笑,又将他的手握紧了些:"可是我还是比较放心自己的男朋友。" 简绎还是撅着嘴,但心里其实已经让了步,过了好半天他才勉强道:"好吧,那我去看。" "真乖,晚上下了晚自习等我,我来接你。" "真的吗?"简绎语气里的雀跃已然明显起来。 "当然是真的,所以你现在就乖乖先回教室,然后好好上课,我们晚上见。" 两人又说着话往前走,还默契地挑了那种人少树多的林间小路,两人在小路尽头处分开,各走一边。 结果简绎刚一转身,就撞上了一个人,简绎心里突地跳了一下,怪不得说谈恋爱智商会下降,他跟顾深牵着手走了一路,连身后居然什么时候跟了个人都没发现。 简绎撞了那人一下,有些没站稳,那人赶紧扶了他一把:"没事吧?" "没事没事……" 简绎赶紧后退了一步,正想着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,一抬头,便对上了一张半生不熟的脸——是校医院的江言。 简绎突然就结巴起来:"江、江医生好……" 简绎甚至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,他虽然从不觉得高中生早恋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,但他和顾深仍选择了低调,毕竟还是在学校里,学校有学校的规章制度,而且,不让老师同学知道,正好也能省去许多麻烦。 但这样猛地撞上个差不多也能算是个"老师"的人,还是让简绎心里唯一那点儿对老师的敬畏一下就膨胀起来了。 尤其这人偏偏还是江言,是学校里除了顾深第二个最清楚简绎体质的人,说不定还对他和顾深的关系有所怀疑,毕竟江言不仅亲自见过顾深抱简绎去校医院,还在简绎有一次跑去校医院给顾深买退烧药的时候,问过他"你身上怎么老有那个Alpha的味道"。 也说不上为什么,简绎在现在这个时候遇见江言,比直接让董又松撞破了他和顾深的关系还让他觉得紧张。 短短几秒钟内,简绎就在心里做好了应对江言的万全准备,可没想到,江言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,说了一句"下次走路看着点人",便穿着那身白大褂径直往前离开了。 徒留简绎一个人在原地,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一层细汗。 - 另一边,顾深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时,顾若华已经做完了检查,正被文沛扶着,在小护士的帮助下吃力地躺回床上。 顾深赶紧过去搭手帮忙,文沛白他一眼:"你倒是会挑时间,检查都做完了才来。" 顾深好脾气地解释着:"不好意思伯父,最近有点忙,我把时间记错了……" 文沛似是冷哼了一声,没再说话。 顾若华好不容易才在床上安顿下来,第一声便好声好气地招呼起顾深来:"小深,来大伯这里坐。" 顾深依言走了过去,在顾若华的床边坐下了。 在这寒冬腊月的,顾若华却是一头的汗,想也知道他刚才经历了多么复杂艰辛的过程。 顾深又忍不住内疚起来:"大伯,你感觉好点了吗,今天复查结果怎么样?" 顾若华笑笑:"好多了,你不用担心我,学校最近是不是要期末考试了,你呀,别有事没事就往我这里跑,我这里再不济还有你伯父陪着呢,你就专心弄好你自己就行……" 文沛似是见不惯这种一副叔侄感情深厚温情脉脉的场面,说了句"我出去抽根烟",便推开门出去了。 文沛靠在天台边,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,顾深便找了过来。 顾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叠钱,递给文沛,文沛将烟头摁灭在天台边,便伸手将钱接过数了数。 文沛:"就这么点儿?" "我只有这么多了。" 顾深最近手头确实有些紧,他又去付了一部分顾若华的医药费以后,卡里的余额简直少得让人不忍直视,除去正常生活和必需的开销,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多的钱了,可文沛还是觉得不满意。 文沛:"顾深,你都已经这样了,你还要让你弟弟输在起跑线上吗?" 文沛嘴里的弟弟,就是顾若华和文沛唯一的孩子,今年刚满七岁,平日里除了上学,还在上各种兴趣班,这回也是一样,文沛非要给孩子报一个围棋班,说是能锻炼和开发孩子的大脑,可这笔费用,不知道怎么算的,居然算到了顾深头上。 顾深深吸了一口气,眉目低垂的跟对方商量道:"伯父,不然你先想办法垫一下,等我放假了……" "我拿什么垫?拿命吗?我要是有钱垫我还找你拿干什么?!" 文沛像是被人戳中了痛点,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:"你知不知道大伯住院每天都是上千块的花销啊,我整天在这儿伺候他吃伺候他喝,还要接送小的那个上下学,你但凡愿意把你爹妈给你留的遗产拿出来半分请个护工,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吗?!" 有那么一瞬,顾深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,说不清是恼意还是难受,但最后统统都被他忍了下去,顾深试图低声跟对方辩解:"伯父,我爸爸妈妈,真的没有给我留过你说的什么遗产……" "行了行了!" 文沛不耐烦地打断了顾深:"哪次跟你提这事儿你都只会这一句,你爹妈到底有没有给你留钱你自己心里清楚,顾深,我还是那句话,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,如今你大伯瘫都在床上动不了了,你还是不肯把钱拿出来,我也无话可说。" 文沛将手里的纸币折好放进兜里,打算走:"你大伯能摊上你这么个侄子,算他倒了三辈子的血霉。" 文沛说完便趾高气扬地离开了天台,顾深一个人站在天台边,身侧的拳头握起又松开,就这么站着,一动不动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 直到吹够了寒风,连脸上都变得冰凉麻木时,顾深才转身回了病房。 顾深刚一推开病房的门进去,便看见床头处摆了一束鲜花,文沛不在,不知道去了哪里,只有顾若华的床边上还坐了个人,而这个人,顾深也认识——是他的班主任,董又松。 顾深刚进去,还未打招呼,就先被董又松说了一顿:“顾深,老师要批评你一下,你早说你今天下午请假是来看你大伯的,我就跟你一块儿来了,我今天可是一整天都没课的。” 董又松似乎叹了口气,顿了顿又说:“得亏我来了,你说说你这孩子,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,让你有什么事都跟我说的吗?” 顾深有些尴尬和无措站在原地,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最后只动了动嘴唇,喊了一声“董老师”。 董又松想了想还是觉得顾深该说,早先他问顾深时,顾深分明说的是他大伯并无大碍,结果呢,要不是他跟他朋友聊天时说起,根本不知道顾若华情况都已经严重到瘫痪在床。 董又松和顾若华都是多少年的老同学了,上学那会儿就感情深厚,只是后来大家各奔前程,联系就淡了,但心里那份感情始终还是在的。 董又松又想开口,却被顾若华抢了先:“小深,你怎么是请假来的,你不是说你们放月假吗?” 顾若华表情严肃起来:“刚刚我才听你们董老师说,学校还有三天就要期末考试了,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还乱跑,你现在赶紧回学校去!” 顾深张口想说什么,董又松就先替他打了圆场:“若华,顾深也是担心你,他请假是我允的,至于期末考试的话……” 董又松看了眼顾深,继续道:“你大可不必担心,小深在学校的成绩可是非常不错的,前不久学校还让我推荐他去参加一个国际奥数大赛呢!” “是吗……” 顾若华脸色缓和下来,带着确认意味地看向顾深。然而顾深却抿了抿唇,犹豫道:“我还没想好参不参加……” 顾若华又急起来:“为什么不去,多好的机会,你小时候不就总爱……” 不就总爱参加这些竞赛,然后拿大堆的奖杯回来吗? 但顾若华没把话说完,他说着了一半便闭了嘴,往事在他和顾深之间似乎是一个永远也过不去的痛点,而这些年来,他们也都默契地避而不谈。 顾深并不说话,董又松又只好出来打圆场:“你就安心养病吧若华,顾深他那么优秀,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。” 三人又随意说了些家常里短的话,直到天完全黑下去,董又松才打算起身离开。 顾深送他到电梯口,董又松几次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没能忍住:“顾深,那个奥数竞赛的事……你想好了吗?” 顾深轻轻摇了摇头:“还没有。” 董又松又说:“顾深,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啊,每个学校只有一个名额,数学一直是你的强项,而且这次比赛奖金也很高,要是进了决赛,学校还会再给一笔奖金……” 董又松顿了顿又道:“我看……你大伯这里,还得在医院耽误个一段时间,拿了奖金,把压力分担掉一些,不是很好吗?” 顾深没有点头附和,而是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 电梯很快就到了,董又松迈进电梯门之前,又跟顾深说:“你再好好想想吧,反正离报名时间还有几天,我就先走了……” 董又松最后还说:“等放了假,我会经常来看你大伯的,如果有什么需要,你尽管跟我说。” 董又松最终还是没能说出“钱”这个字眼来,顾家曾经有多光彩耀目,他是知道的,现在直接提钱,于顾深,于顾若华,也许都是不被接受的。 谁也没想到,顾家会一朝陨落,公司全都沦落到破产的地步,几十年来的心血一下全都付诸东流,几乎断送了顾家的命脉。没人知道一生的梦想破灭是什么样的感受,直到顾深的父母从几十米高的地方坠落,亲自摔碎了自己那一身的傲骨,最后被人用了化名,打上模模糊糊的码,上了新闻,还在周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。 那时顾深应该还很小,而董又松也是多年未和顾若华联系,直到看见新闻,董又松一下就认出了是顾家的事,然后才又重新和顾若华有了联系,但仍是淡淡的,顾家似乎不愿意有外人去触碰那些暗处的伤疤,董又松就识趣地站在那条线之外。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过的那道坎,直至后来,顾深长大,居然辗转进了董又松的班,顾家一生都命途坎坷,董又松不便窥探,便一直就这么默默地关心和帮助。 第43章 秘密的基地 送走了董又松后,顾深又回了病房,陪着顾若华待到了很晚。 其实这叔侄两个单独在一起时,话题并不算多,大都是顾若华说,顾深听,但说来说去也就只围绕着些学习生活之类的话题,至于其他的,再说什么也感觉怪怪的。 顾深一直待到文沛回来他才离开,下午他和文沛虽然算是不欢而散,但在病房里,碍于顾若华的面子,文沛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他打了声招呼。 顾深被顾若华催着离开了,他今天也跟野麦那边请了假,不用去上班,现在时间又还早,于是顾深又绕了一圈,去看了趟花奶奶。 花奶奶得的是阿尔茨海默症,无法治愈,只能在医院里延缓着病情发展。除去那些无法抗拒的身体器官衰弱,生病后的花奶奶意外的可爱,如同回到十五六岁的少女般,行为举止总是十分天真烂漫。 花奶奶总愿意拉着顾深说东说西,夸他帅,有一天竟然还给顾深递情书,顾深都一一接受配合着对方,吴原总在一边听他们聊天,也能捡个开心乐乐。 没想到在花奶奶那儿多耽误了一会儿,再出医院大门时,时间已经不早了,顾深一路紧赶慢赶,等他终于到达学校门口时,学校晚自习的下课铃已经响过了。 校门口涌出一大批学生,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顾深一眼就看见了简绎,校服外面套着黑色的棉服,还戴了围巾帽子,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。 简绎出校门的时候张望了一下,像是在寻找什么,但没找到,很快又低下头,随着人群继续往前挪。 顾深站在灯光暗处,简绎没能一眼看见他。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,新闻还说,预计会下雪。简绎一直都挺怕冷的,围巾都围到下巴处了,他找了两圈没找到顾深,想着对方应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,便想去马路对面的小卖店门口等。 结果,简绎脚还没踏上人行横道,便被人往后拉了一把。 “去哪儿,不是让你等我来接你吗?” 简绎一回头,便笑开了:“你什么时候来的,我怎么没有看见你?” 简绎说着便往人怀里钻,但很快又跳出来,有些自言自语小声道:“不行不行,学校门口学校门口,还是要注意点的……” “怕什么,又不是在学校里面。” 顾深轻笑一声,便将人带进怀里,不顾周围人来人往,收紧手臂狠狠抱了简绎一会儿才放开。 一路往回走的时候,简绎主动去牵顾深的手,顾深的手很凉,简绎却毫不在意,还将两人紧握的手塞进自己的棉服口袋里,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暖意。 - 今晚月色很亮,大抵是个晴朗的冬夜。 也许是临近期末考试时,大家都会有个倦怠期,刚到家的两人也都无心学习,简绎书包一放,就直奔冰箱。 果不其然,又是去拿饺子的。 入了冬以后简绎就变得十分馋饺子,不说天天吃吧,一周至少也得吃三五回,他爱吃,顾深就随时给他备着,速冻的和手工的,冰了满满一冰箱。 顾深跟去厨房:“要我帮你吗?” “不用。” 简绎麻利地往锅里放了半锅水,将锅往灶台上一放,才有些得意洋洋地朝顾深说:“我现在煮饺子的技术可是非常厉害的。” 顾深笑着捏了他的鼻尖:“行,你最厉害,我看冰箱里的饺子已经快吃完了,明天再去给你买点吧。” “好。” 简绎眼睛亮亮的盯着锅,锅里的水已经开了,简绎开始往下数饺子,数了大概七八个,他又回头问顾深:“你真的不吃吗?” 顾深摇了摇头:“我不饿。” 简绎却撅起嘴来:“吃嘛,这可是我亲手煮的,机会难得。” 顾深笑了笑,败下阵来:“行吧,那就有劳男朋友了。” 饺子最后还是在顾深的帮助下才像模像样地被端上了桌,肉汤里飘着鲜绿的葱花,几只白白胖胖的饺子躺在碗底里,还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。 简绎吃得格外满足,塞了满口还不忘感叹:“冬天吃饺子真是人生第二幸福的事情了!” 顾深随口接了一句:“那第一幸福的事呢?” 简绎却突然害羞起来,表情变得有些娇羞,捏着筷子小声道:“第一是冬天跟你躺在一个被窝里……” 简绎不好意思再往下说,便硬生生转移了话题:“还有夏天吃冰棍,也很幸福……” 简绎想一出是一出,刚将饺子汤喝完,抬头又提议道:“顾深,我们夏天的时候去买冰棍吧,买各种各样的,买很多很多,然后塞满冰箱。” 顾深答应他“好”,然后又抽出纸巾,将简绎嘴角的油渍擦干净了。 等两人都吃完以后,简绎干劲十足地争着洗碗,顾深却将他一拉,又取了两人的外套,跟他说:“等会儿再洗,我先带你去看个东西。” “看什么啊?” 顾深却鲜少地保持了一次神秘感,给简绎穿好外衣,又给自己随意套了一件,便领着简绎出了门。 但他们没下楼,两人出门的动静唤醒了声控灯,借着灯光,顾深攀上了门对面的那把梯子。 简绎吓了一跳,忙拉住顾深的裤脚:“你干嘛!” 顾深却回头笑笑,示意他放心,然后三两下往上爬了爬,也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小钥匙,将头顶老旧铁链上的锁一开,又把那块铁皮往上一掀,那里便露出一个入口来,大小通过一个人还绰绰有余。 顾深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探身进去了,然后这才转过身,从入口处往下,对简绎伸出了手:“来,上来。” 简绎眼里又惊又喜,七楼只有顾深一家住户,简绎每次来的时候都能看到这把老旧的梯子搭在墙的另一边,顶端被一块铁皮盖得严严实实,简绎从不知道这里还能随便上去。 这下他哪还有一丝犹豫,顺着梯子蹭蹭蹭就往上爬了去,都没让顾深扶一下。 从入口处钻进去之后,简绎就愣住了。 入口外是一片广阔的天台,眼前的景色是简绎从未见过的,万家灯火从他眼前绵延至千里,车水马龙如流萤般,拉长成一道又一道光河,流淌在城市的每一条街道。 简绎似乎有些看呆了,其实说来好笑,这分明不过是寻常景色,夜夜都如此,而每个人也不过是这寻常景色里的一点,简绎却偏偏爱看。 从简绎懂事起,父母就经常不在他身边,简绎忘了是什么时候在课文里学了“万家灯火”这个词,分明是热闹的词语,简绎却觉得读起来让人觉得寂寥。 不寂寥吗,家家都点上了灯,可他从未在夜里找到过一盏每天晚上都为他而亮的灯火。 顾深轻轻握住了简绎的手:“跟我过来。” 老式居民楼的天台整整齐齐排了一大推太阳能热水器的接收板,简绎被顾深领着穿梭在这些板间,往前走了没走几步,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空地,以及一间小小的屋子,虽说是屋子,却不完全是。 四周除了一扇木门,只有两面墙是完好的,还有一面封了半截玻璃,不过刚好能看见外面街道上的景色,顶上搭了简易棚子,能避雨,却挡不住风往里灌。 但这屋子肯定是有人特意收拾过一番的,墙上的漆应该都是新刷过的,还能闻见一股股淡淡的油漆味,门口也不知是不是收拾的人故意的,还放了几个盆栽,屋子里没有灯,只有角落处放了盏小夜灯,小夜灯被放在一张靠墙的高脚桌上面,发出微弱的柔光。 简绎: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 “天台。” “不是。”简绎又说,“我是说这个屋子。” 顾深轻轻揽过简绎的腰,轻笑道:“本来是个没人要的小破屋,我收拾了一下。” 简绎往顾深脸上亲了一口,故作大方表扬道:“收拾的不错,奖励一个亲亲。” 顾深也笑了,把人搂得更紧了:“送你的,喜欢吗?” “为什么突然给我送这个啊?” “补生日礼物。”顾深将人搂得靠近了些,温热的鼻息喷在对方耳边,“你原来不是总爱在阳台上看风景吗,这里看更美。” 简绎低声笑了笑,也抬手环上对方的腰。 屋子里的空间并不大,Alpha和Omega相拥时,鼻息间闻到的,全是对方信息素的味道,脚底下是万家灯火,而他们缩在这无人知晓的秘密基地里,只有他们,在冬夜里相拥,彼此取暖。 这气氛实在是微妙的刚好,因为备考期末,两人都已经忍耐了许多天,此刻只能凭着本能,腰腹拼命地贴近对方。 在一起生活许久的两人,几乎已经习惯不在对方面前佩戴抑制环,此刻都裸露着光洁的后颈,信息素似疯了一般地往外溢,Omega的身子愈发柔软起来。 顾深干脆将简绎一把抱起来,放在了高脚桌上,顾深抵在简绎双腿间,重重地吻他。 简绎一边被吻,一边还呢喃着:“以后这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好不好……” “你说是就是。” 厚重的棉服已然抵挡不了这般干柴烈火,简绎身上比平时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热,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,完全忘了即将到来的发热期。 终于,他被顾深研磨着深处哭出了声:“顾深……你标记我好不好……我受不了了……标记我吧……” 顾深不吭声,却将人抱紧了,俯下身去,吻了Omega后颈处滚烫的腺体。 身下的Omega愈发不安地扭动起来,突然头往后一仰,脆弱的腺体正好磕在了顾深唇齿间,就那一瞬间,简绎突然浑身上下一个激灵,一股细微的疼痛和一种异样的感受一下就流遍了全身。 顾深一下就停住了所有动作,小夜灯不知何时已经从高脚桌上摔去了地上,没有了光,顾深看不清简绎后颈处的情况,眼神却忍不住一沉。 顾深将简绎有些凌乱的衣服胡乱裹好,将Omega整个人一抱,便沉声道:“胡闹。” 第44章 短暂的冷战 一场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,还是头一回。 发热期来的突然,简绎被顾深抱回房间的时候,意识还很混沌,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未被完全满足的渴求,鼻尖、下巴、脸颊甚至肩头,都因难耐而染上了粉红。 顾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,眼尾仍然湿而通红,却极力忍耐着,将简绎在床上放好后,便去柜子里摸了抑制剂出来。 抑制剂足足喷了半罐,Omega才终于安分下来。 简绎眼底全是委屈,闭了闭湿漉漉的眼,便转过身去对着墙,不再看顾深。 从顾深的角度看去,刚好就能看见Omega后颈处的腺体,似乎有些红肿,顾深刚想伸出手去确认一下情况,那Omega便抬手一把捂住了腺体不让看。 顾深去拉他的手,轻轻地哄他:“听话,手拿下来我看看。” 简绎却执拗地捂着后颈不让对方看:“我要睡了。” “你别这样好不好?”顾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,“你这样捂着不让看,要是腺体破了……” “破了怎么样?” 简绎一下坐起身来对着顾深,语气还有些冲地问对方:“你咬我了吗?你没咬我怎么可能会破呢?” 顾深似乎轻轻叹了口气:“简绎……” 简绎不说话,就直直地盯着顾深,眼眶里已经开始泛了湿气。 又过了一会儿,顾深从床上站起了身:“算了,不让看就不看了,要是累了就先睡吧。” 顾深说完这些,便从房间里出去了。 简绎一下将被子蒙过头顶,死命地将眼泪憋回去,硬是一声都没哭。但那些没从眼角流出的眼泪,调了个头,又流回了心里,弄得简绎心里一片酸涩。 简绎觉得自己心里五味杂陈,委屈是当然的,同时还带了些气愤。印象中,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态度那么不好的跟顾深说话,但他现在没心思去考虑顾深的感受,他从前已经考虑的够多了。 可顾深呢?考虑过他的感受吗?顾深连标记他都不愿意。 简绎根本完全无法理解,两人之间被标记的人分明是他,他都那么主动了,顾深竟然还能在那样的时刻,克服本能生生停下了,这要简绎怎么想呢? 除了顾深不想标记他,简绎想不出第二种答案。 为什么不想呢?大概,根本不喜欢吧。 被无限放大的情绪塞满了脑子,简绎此时脑子里乱成一锅粥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浴室里响起了洗漱声,没过一会儿,顾深就回来了。简绎躺在床上,故意背对着顾深一动不动,顾深也没有再跟他说话,而是轻轻地关掉了灯,安静地躺进了被窝里。 但简绎等了好一会儿,也没能等到顾深过来抱住他,像以往的每一天晚上那样。 简绎和顾深吵架了。第一次。 但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,也不能算吵架,他们俩明明谁也没说一句重话,但突然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冷战状态。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,两人谁也没主动跟对方说话。 差不多的时候,顾深出了一趟门,由于早上没能起来,顾深只能去附近的超市里逛了一圈,挑着新鲜的买了些菜和肉,还买了饺子,手工的速冻的都有,全是简绎平时爱吃的那些口味。 但顾深拎着东西再次回到家的时候,屋子里已经空了,简绎一声不吭地离开了,只有空气里还残留着那独属于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。 顾深眼眸暗了一下,但他什么都没有说,也什么都没有做,没有立刻打电话,也没有立刻出去追人。 - 接下来的时间里,顾深就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,早上去医院看他大伯,下午去野麦兼职,凌晨再回家,偶尔也去看看花奶奶。 仿佛这才是他原本该过的生活,没有简绎,没有感情,没有动心,也没有那些温暖,他每天早上睁眼来,只需要去做他该做的事情,去承担他该承担的压力,拖着什么,然后脚步很重地往前一步一步走去。 但其实这几天他过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觉得辛苦,不去刻意想,却总会在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冒出来的那张脸,连同那张脸所带来的思念,都重重地压在顾深身上,让他觉得分外难熬,却还是不愿意卸掉这甜蜜的负担。 顾深跟陈乔预支了一部分薪水,又匀出一部分钱来给了文沛,文沛总算如愿以偿地给孩子报了那个围棋班。 而顾深来医院陪护的这几天,文沛便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,硬是拖到晚上没办法了,才不情不愿地来医院换了顾深,让他去兼职。 顾深第三次去医院收费室结账的时候,银行卡余额已然告急,顾深沉默着刷了卡,晚上回到家之后,顾深还是拿出了那张奥数比赛的报名表。 这是一场国际联合举办的奥数比赛,奖金数量十分可观,如果能获第一名,还有机会直接被保送进知名大学,学习的同时还能进入外企接受培养,怎么想也是个绝佳的机会。 顾深又犹豫了很久,终于,他还是拿过手机,拨了一个电话号码。 电话“嘟”了两声之后就被人接起,顾深声音淡而礼貌:“董老师,不好意思,那么晚还打扰您,我想问一下,之前您说的那个奥数比赛,现在还能报名吗……” - 期末考前的三天小长假很快就过去了,而简绎自那天从顾深家跑了以后,在家待了三天,整整三天,手机里都没能收到任何一条来自顾深的消息。 简绎愤愤地将手机摔进柔软的棉被里,然后又愤怒地换了身衣服,转身抓了个空书包便摔门而去。 简绎已经被保送,原则上已经不用再参加学校里任何一场考试,事实上简绎也并不打算考试,但他还是在收假那天,按时返了校,规规矩矩住回了他的学生公寓。 考试那两天,简绎仿佛是专门跟自己作对似的,就爱踩着人家考试结束的铃,专挑人最多的时候去食堂,跟期末考的那些同学抢饭吃。 最后一科考试已经结束了,简绎坐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,心不在焉地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,眼睛却在人群中骨碌转着。 “怎么天天都能在食堂遇见你啊?”顾不凡端着餐盘坐去简绎对面,自顾自地砸了砸嘴,“果然,缘,妙不可言。” 简绎没理他,似乎心情不太好,态度淡淡地随便附和着,但顾不凡并不介意,他声音里甚至还带上了几丝愉悦:“我跟你说,简绎,你都不知道这次考试有多难!” “哈哈,是吗。” “可不是吗,尤其是物理,咱们班那个物理小天才都才做出来两道题!” 顾不凡表情夸张地描述完这次考试题目到底有多难之后,话锋突然又一转,嘿嘿笑道:“不过我都做出来了,简绎,这都是多亏了你,你整理的那份学习资料真是绝了!我一定要好好珍藏!” 简绎皮笑肉不笑道:“哈哈,是吗,挺好的。” 顾不凡仍语气轻松地跟对方聊天:“话说你给我那份笔记是复印的吧,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要给我那份原版的呢,不过早知道,你那会儿就不应该去给我复印,那么厚一沓,又费时又费力的,反正你保送了,笔记留着也没有,直接给我原版多省事……” 顾不凡话还没说完,便见对面的简绎“蹭”一下站了起来。 “别想了,原版笔记已经有主了。” 简绎端起餐盘就跑,顾不凡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,简绎就一溜烟跑开了,只留下一句:“我有急事先走了,你慢慢吃!” - 简绎追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跑出来之后,一转头人又不见了,就在他气得直想薅头发时,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视线里。 顾深刚从学校超市出来,手里还拿了两瓶牛奶,看见简绎时,脸上也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,仿佛早就知道有人等在那里似的。 简绎就定在原地,看着顾深一步一步朝他走来。 “吃饭了吗?” 顾深将牛奶递给他,行为举止和语气都自然得不像话,仿佛前两天那件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虽然吧,简绎也确实是回家第二天就冷静下来了,标不标记是一回事,但他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就这样随随便便不告而别。 不过之前归之前,也不知道为什么,顾深此时这个态度,又让简绎气不打一处来。 简绎没有伸手接牛奶,而是语气略带不悦地问道:“你为什么不找我?” “对不起,前几天我有点太忙了。”顾深又将牛奶瓶往简绎面前推了些,声音温柔,“我现在不是来找你了吗,嗯?” 简绎突然觉得自己挺没有骨气的,先是自己一个人跑了,又在家等了三天消息,再跑到学校食堂里蹲了两天人,原本想着等再见到顾深时,一定要先这样再那样,总之气场上是肯定不能输的,他还要顾深为这些天的消失做一个合理的解释,如果顾深解释不清楚,他就再也不理顾深了。 结果呢,顾深不过将牛奶往他面前一递,温柔地朝他笑一笑,什么也没解释清楚,简绎就已经一整颗心都软得没边没底的了。 第45章 贴心的交流 简绎在顾深面前似乎总是这样,有时顾深甚至不必多说什么,只要一个动作,或者一个表情,简绎就能立刻将之前的不愉快统统抛得一干二净。 顾深看简绎一直没有伸手接牛奶,也没有半点不耐烦,毕竟他什么都没有解释清楚,想来这Omega也是该闹的。 于是顾深将声音放得更柔:“还在生气吗?” “我有什么好生气的。” 简绎嘴一撅,伸手一把就将顾深手里的牛奶拿了过来,然后转身就往前走了。 简绎扭头走的时候,虽然表面上看动作潇洒利落,但他都是装的,其实他心里特别担心顾深不会追上来。 但他多虑了,顾深不但追了上来,还牵住了他的手。 顾深:“真的吃过饭了吗?” 简绎心里正别扭,刚想说这不是废话嘛,都几点了还没吃饭,结果还没开口,就又听见顾深说:“我还没吃饭呢。” 简绎脚下步伐停了一下,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地盯着顾深,他可是亲眼看着顾深从食堂出来的。 但简绎并不揭穿他:“所以呢?” “所以,如果你也没吃的话。”顾深顿了顿道,“我刚好又买了点饺子,都是你喜欢吃的。” 简绎其实并不饿,毕竟他也是刚刚才从食堂出来的人,但他还是十分傲娇地把头一扭,牵着顾深的手往前走:“好吧,如果你非要给我煮饺子的话,我就跟你回去吃几个,但是我要先回宿舍拿点东西。” 顾深笑了笑,从背后看简绎的眼睛里全是宠溺,任由简绎领着他往学生公寓那边走。 说来奇怪,明明平时在学校里总会默契避嫌的两人,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,也不管周围人来人往的学生,就这么牵着手走了一路,最后还在学生公寓门口和顾不凡遇了个正着。 顾不凡笑着跟两人打了招呼,临近放假的这几天学生公寓都没有门禁,也是为了方便家长进进出出给孩子们收拾行李,于是三人一路并肩进了大门,顾深和简绎挨得紧,顾不凡居然第一时间也没看到两人紧握的手。 上楼前,顾不凡笑眯眯地问道:“顾深,你也要住校了吗?” 顾深摇了摇头:“不是,我陪男朋友过来拿点东西。” “哦哦哦,陪男朋友拿东西啊。” 顾不凡自顾自地点了点头,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:“男朋友?!” 顾不凡这一回头,总算看见了面前这两人紧握的手。顾不凡停在楼梯口上下打量了两人好几次,然后才结结巴巴开口道:“你、你们……在、在一起了?” 简绎被顾不凡那副异常震惊、难以置信的表情逗得不行,便故意凶巴巴地问他:“怎么,不行吗,还是你有什么别的问题?” 顾不凡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:“没、没什么问题……可你不是O……” 顾不凡没把话说完,他只是觉得世界真是奇妙,顾深是个Alpha,简绎也是个Alpha,虽说校园鸳鸯不在少数,但两个Alpha谈恋爱倒确实是少见。 之前的一切突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,最明显的就是,以前顾不凡总会因为信息素的味道把两人认错,不过也怪他自己发现的晚,如果不是那种关系的话,身上又怎么会有对方信息素的味道呢? 想到这些,还不明白情为何物的顾不凡,突然有些脸红了,身上有对方的信息素味道,那得做点什么呀……顾不凡最后什么也没有说,自己红着一张脸,尴尬地聊了些别的话题,到二楼就飞快地跟两人告了别,脚底抹油跑了。 不过也多亏了顾不凡这遭,简绎和顾深之间那点仅存的别扭一下就烟消云散了,一路上都有说有笑的。 简绎回宿舍拿的是顾深之前送他的那盏小台灯,之前他从家带去学校了,可学校接下来一个月要放假,简绎只好又把它从学校里拿了出来,随身带去了顾深家。 接下来的两三天,简绎就一直住在顾深家里,两人仍和以前一样,每天一起做饭,洗碗,顾深晚上去上班的时候,简绎就在家看书或者打游戏等他,偶尔也会跟去野麦玩一玩,他现在在野麦,已然成为了一个熟客。 顾深最近好像越发得忙起来了,有时候白天也会出去,简绎偶然一次发现顾深似乎又在找白天的兼职,他很担心,便在吃饭时试探着问了问顾深,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,可顾深似乎不愿意说,总是回答没事,面对他时也总是一副温柔坚强的样子。 可顾深眼里分明有事,但简绎并不逼他,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以来,简绎也从未逼过顾深。简绎知道顾深有自己的压力,也有自己的自尊心,虽然他有心帮忙,但他并不想硬要顾深撕开某些伤口给他看,如果顾深不愿意说的话,那他就等,等到顾深愿意说为止。 简绎不再追问顾深发生了什么,而是叮嘱他,如果需要帮忙的地方,一定要说出来。 - 学校为了方便同学们在假期的时候及时查缺补漏,高三年级的成绩单,只过了五天就发到了各个同学手中。 顾深成绩进步非常大,直接从原来的吊尾一跃至了班级中间,在年级排名上更是几乎要逼近年级前五十。 简绎看见成绩单的时候几乎没跳起来,比自己拿多少个年级第一还要开心,他就知道,顾深本来就不差,不过加紧学习了一段时间就能取得这种成绩,那下学期再好好努力一下,跟他上同一所大学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。 简绎兴奋地跑去楼下超市买了一堆啤酒,还顺了些小零食,顾深从野麦回到家时,简绎已经把啤酒罐都拉开了。 顾深一见,果然眉毛就微微皱了起来:“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酒?” “都是啤酒而已啦!” 简绎扑上去撒娇:“这次你考了年级第58名,比顾不凡还高呢,我就想庆祝一下,可惜现在时间已经晚了,不然我还想买个蛋糕呢!” “别拿蛋糕转移话题,上次喝完酒什么样忘了?” 顾深说的上次,就是陈乔喊他救命那回,虽然他去的时候简绎已经差不多清醒了,最后人也被顾深带回了家,可是接下来的一周,顾深每晚去上班的时候,总免不了要听陈乔哭诉一次。 说顾深那个Omega的男朋友哭完酒有多能闹,说自己一个Alpha费了多大力气才把人弄去办公室,又求爷爷告祖宗地哄了多久对方才喝了解酒药,说到最后还左一遍右一遍叮嘱顾深,这辈子说什么都不能再让简绎碰酒。 顾深眼神沉沉地盯了简绎一会儿,简绎被盯得心虚了,便往人怀里钻:“哎呀,上回……上回只是个意外,再说了,上次喝酒还给我喝出个男朋友来了呢!” 见顾深仍然不肯松口,简绎又把顾深的手拿起来,放在自己腰上,跟对方耍赖:“而且,现在不是有你了嘛,有你在,我不会醉的,我酒量很好的,我发誓!” 顾深有些想笑:“所以你提前把这些易拉罐都拉开,就是怕我不给你喝?” 简绎的小心思一下被戳破,不免有些心虚,便从顾深怀里又自己挣脱出去,小声嘟囔:“开都开了,不喝多浪费啊……” 两人最终还是喝了酒,但没能喝完。 简绎的酒量,跟顾深想象的差不多,三罐啤酒下去,就开始只知道傻乎乎地看着顾深笑了。顾深摇了摇头,没再让简绎喝下去,而是将剩下的啤酒都一齐冰去了冰箱里,啤酒还剩很多,也只能明天去买只鸡回来做啤酒鸡了。 简绎肯定是醉了,但人还没完全醉晕,顾深收拾完东西,又哄着简绎去了浴室,原本只打算给人简单洗漱一下的,但喝了酒的简绎太过缠人,顾深被磨得没有办法,事情便朝着某个不可控地方向发展了。 最后,顾深不得不给两人都洗了个澡,结果他把人抱去床上之后,简绎还勾着他的脖子不愿意放手。 简绎:“你有什么梦想吗?” 顾深彼时刚刚把简绎放到床上躺下,闻言手上动作一顿,停在了简绎腰间。 梦想? 他都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。 顾深的人生,早就变成一片黑暗了,从他爸妈破产开始,他的光就熄灭了,他搬离大伯家,开始独自一人打工还钱,从那一刻起,梦想这个词对他来说,在现实面前,不过是一堆泡沫罢了。 顾深眸光暗了暗,声音沉沉的:“没有。” “没有?”简绎笑出了声,“怎么会没有呢?连广告里的小朋友都说自己长大了要当宇航员呢。” “你告诉我嘛好不好,不然这样,要是你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,我就告诉你我的。” 简绎笑起来眉眼都是弯的,醉酒的脸上晕着一圈红,眼神湿漉漉的,有几分诱人。 顾深盯着身下人,嘴里吞咽了一下,动了动唇,才缓缓开口:"我小时候想开一家超市。" 简绎"噗"地一声笑了出来,笑着问顾深为什么想开超市,语气饱含笑意,又带了几分认真。 顾深:“没有为什么,就是想。” 简绎朝对方妥协:“好吧,那等我以后赚了钱就帮你实现梦想。” 顾深:“不用,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。” 简绎盯了顾深半天,才认真地说:“用的,我想给你开一家超市。” 简绎把“想”字说地很重,然后简绎又笑起来:“超市的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,就叫顾深的小超市!” 顾深却没有回答,只问他:“那你呢?” “嗯?什么?” 简绎懵懵地看着顾深,顾深又耐心地问了一遍:“你的梦想是什么?” “我的梦想?啧,那可就难实现了。” 简绎声音里带上了几丝惋惜:“本来之前一直想着,不能浪费我一副绝好的Alpha特质,长大以后一定要去做一个充满正义感的警察,守护这个社会。” 简绎顿了一下又道:“但是谁能想到呢,我竟然是个Omega。” 顾深:“你很适合。” 简绎:“什么?” 顾深:“如果可能的话,你一定会是一个好警察的。” 简绎笑了起来:“好!谢谢你!那我第一个就保护你!” 然后简绎又有些释然地说:“不过警察局应该不会接收一个Omega的,Omega的体质确实有点不适合,不过也没什么的,反正是金子总会发光,既然我改变不了我是个Omega的事实,那我就换个梦想。” 简绎喝了酒话就多了起来,却字句逻辑清晰,顾深要不是看他眼神迷离,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醉了。 简绎越说就越兴奋起来了。 "不过我还没有想好我的新梦想是什么。" "不然我跟你一起开超市吧!" "我负责管理,你负责算账,我们两个一起当老板!" "真的可以!我们退学吧,我跟你一起打工,然后等我们攒够了钱,就去开一家超市。" "这样的话,超市的名字就要换一下了,两个人的超市,叫什么好呢?" 简绎说这些话是,眼睛里都冒着光,一闪一闪的,仿佛连带着顾深心里,也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。 顾深:“小绎,你醉了。” 简绎:“那你要帮我解酒吗?” 顾深:“怎么帮?” 简绎:“你亲亲我,亲亲我就不醉了。” 顾深没动。 简绎主动勾住了顾深的脖子,吻了上去。 "嗯,椰子汁果然可以醒酒。" 第46章 撕开的现实 日子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半个多月,如果不是医院突然打来电话,顾深都快有一种错觉,觉得他的日子将会永远这样平平淡淡地走向终点。 但生活总是起起落落,不尽人意的。 那天晚上,顾深带着简绎赶到医院时,顾若华还在抢救室里,可抢救室外的长廊却空无一人。 顾深紧抿着唇,一句话都不说,只拿着手机,面无表情地不断拨同一个号码,可那端却始终无人接听。 简绎不清楚具体情况,也不敢轻易发问,但想也知道情况很严重,于是便识趣地也跟着一言不发,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顾深坐在外面长椅上等。 等了一个小时,抢救室门口的红灯还是亮着,而文沛终于匆匆赶来。 顾深一下就站起来了,脸上是文沛从未见过的那种表情,阴沉沉的,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:“你到哪里去了?” 文沛虽然心里有些怕,但嘴上还是很硬气:“还能去哪儿,你弟弟上围棋班不用接的吗?” 顾深连带这声音都沉得可怕:“在你眼里,一个围棋班就比一条人命还重要吗?” 文沛有些心虚了,恬着脸回话:“那钱都交了,总不能不去吧……” 顾深心下一点一点沉着,胸口的怒气堵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,今晚还是医生给他打的电话,该是文沛守夜的时候他却不在医院。 那平时呢,顾深去上学的时候,打工的时候,他不在医院的时候,文沛是不是也总这样,将他一动不能动的大伯一个人丢在医院,然后去办他所谓的正事了? 顾深深深吸了一口气,几乎是咬着牙说话:“你最好祈祷我大伯没什么事。” 文沛却突然不高兴起来:“顾深,你怎么跟我说话呢,我可是你的长辈,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?” 文沛说着说着居然理直气壮起来:“再说了,我去接你弟弟有什么错吗,就你大伯是人,你弟弟就不是了?” “你大伯好歹是个大人了,我不在医院一会儿也饿不死他吧,你弟弟那么小,我不去接送怎么办,你倒是像你爸妈一样,拿钱出来请个司机啊!” 文沛干脆一股脑把平时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,话里话外都阴阳怪气起来:“顾深,我现在还能这么伺候着你大伯,你就谢天谢地吧,怎么,还把自己当成以前那个顾家大少爷呢,爹妈活着就算了,爹妈死了还……” 文沛话没说完,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,文沛被打的脑袋嗡嗡直响,嘴里一下就溢上了一股血腥味。 稳住身体后,文沛抬眼看向了对方,脸上满是疑惑:“你是谁?” 简绎冷着一张脸,朝文沛逼近了些:“你别管我是谁,你下次要是再敢说顾深一句,我打的,就不止你脸上这一拳……” 简绎话没说完,就被文沛反手钳住了臂膀,两人都是Omega,简绎虽胜在年轻力气大些,但毕竟是个孩子,没什么防备心理,文沛也没想到,年轻时候随便学的那点格斗,竟然在这种时候用上了。 文沛眼神在顾深和简绎之间来回,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,笑了一声,但脸上的表情却很是不爽:“怎么,还想打我一拳?你说你们学校老师都教了你们些什么,一个二个的,年级轻轻什么好不学,专学会蹬鼻子上脸了,看来今天要我教教你了?” 男人一下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量,简绎挣了一下,但手完全被拧了在了背后,他竟然一时半会儿也挣不开来,也不知这个男人用了什么手段,让简绎一挣手腕就扭着疼,甚至还疼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。 这一声闷哼彻底惹怒了顾深,顾深的声音愈发低沉起来:“放开他。” 可文沛居然没动,他嘴里仍残留的血腥味让他非常不爽,一想到居然还是让这么个奶香的Omega打的,心里就更是咽不下这口气,文沛今天说什么也要给这个高中生一点教训。 文沛想着自己是长辈,他要教训晚辈,不管从哪方面说都是合情合理的,哪怕面前这个人是顾深的同学或者朋友,是什么都好,顾深总不会真的怎么样。 好歹顾家以前家大业大,顾深说什么曾经也是受过家教的少爷,难不成还真能在医院就做出点什么来? 但文沛没想到的是,顾深不仅真的敢,还做的非常彻底。 Alpha的力气哪是一个Omega那么轻易能承受的,文沛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顾深推了一把,竟然一个没站稳,身子朝后倒,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。 文沛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,指着顾深的鼻子半天骂不出来一句完整的:“你、你、你……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推我?!” 而顾深只是稳稳地将简绎搂抱在臂弯里,冷静道:“你再动他一下试试看。” 文沛被气得声音都颤了起来:“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听我妈的话!嫁来你们家简直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!” 顾深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:“不愿意待可以滚,没有人拦着你。” 文沛一溜烟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,指着鼻子破口大骂:“你们顾家就没一个好东西!活该破产!活该!要我说,你们就是都该去死!” 文沛几乎失去了理智,最后,他的吼叫的声音引来了值班的护士,值班的护士礼貌的劝阻更是让文沛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,他这一生,还从未在外面那么失控过。 最终,文沛恨恨地看了顾深和简绎两眼,便转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。 “你没事吧?” 顾深的声音里只剩下倦,连基本的询问关心都听不出起伏来,简绎看了他一眼,摇了摇头,顾深便继续回抢救室门口等着了,就刚刚发生的那场闹剧,他们俩谁都没提。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,抢救室的红灯终于熄灭,顾若华被推出来了,但麻醉未过,仍在昏迷中。 “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,但这只是暂时,我们这边还是建议尽快做截肢手术,下半身已经开始水肿了,内脏其他地方也检测到了水肿,不过这个具体还要等做了手术才知道是什么情况。” 医生顿了顿,看了眼顾深,又缓缓道:“你们家属……尽快做决定吧,病人的情况拖不了太久的。” 去缴费的时候,简绎拦在了收费室门口,顾深将他拉了出来:“不用。” 可简绎根本不依,还是拼命把自己的卡往窗口里递,顾深拉着他的手一下就松开了,站在他身后,声音又冷又沉:“我说,不用。” 简绎立刻就停住了手,回头去看顾深。 他最怕顾深这样,声音不大,脸上也没有表情,可就是这幅最冷静的样子,让简绎觉得最心寒。顾深每次摆出这幅表情时,总会给简绎一种他离顾深很远的感觉,哪怕顾深就站在他面前,他也觉得顾深触不可及。 顾深好像一只受了惊的刺猬,时时刻刻都把它的刺竖成一道屏障,将自己与世界隔绝,而简绎明知道那些刺伤人,却还是忍不住去抱它,希望有一天,他能让顾深露出柔软的肚腹来。 简绎本来以为自己做到了,但现在看来,似乎并没有。 - 文沛居然再也没在医院出现过,这也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,顾深原本的假期计划一下就被打乱了,没人照顾顾若华,只能靠顾深日夜守着。 简绎想留下来陪顾深,但顾深不让。 简绎:“为什么?我想陪着你。” “我没时间照顾你,而且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,你待着干什么?” “我不用你照顾我,我可以在家等你,而且我还可以给你送饭……” “听话,好吗?”顾深声音里透出深深的倦,“我已经很累了,你先回家一段时间。” 简绎看着顾深现在的样子,只觉得心里堵得慌,这个时候,简绎对顾深,比起舍不得,心疼更多。 从前他不知道顾深的大伯病得那么严重,现在他知道了,又怎么忍心让顾深一个人去承担那么多呢,他留在医院陪着顾深,不说别的,至少在经济方面,总有他能帮得上忙的时候不是吗? 虽然顾深现在还不愿意接受他的经济帮助,但说不定哪天有急需呢,他留在这儿,顾深也不必手足无措,他不想看见顾深无助的样子,他的顾深,从来都是万能的,闪闪发光的。 是会保护他,会给他做饭,会做超厉害的数学,还会给他搭建秘密基地的人,也是他放在心尖上,宝贝似的星星。 简绎轻轻抱住了顾深,将头埋在对方颈间:“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,你让我留下来陪你吧……” “我知道的,你从来都没有给我惹过麻烦。” 顾深用手轻轻抚着简绎的背,柔声哄他:“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,我就去找你,好吗?” 简绎最终还是没能留下,他回家的那天,顾深要送他,他拒绝了,他叮嘱完顾深注意休息,便抱着自己的小台灯,自己搭公交回去了。 第47章 思念的重量 顾深现在恨不得把一分钟当做三分钟来用,仅仅是照顾大伯和野麦那边的工作,就让他忙得不可开交。 大伯已经醒了,按照医生的指示,顾深又带顾若华去做了一堆检查,好不容易将顾若华安顿回病床上后,顾深才突然发现,这个几近五十岁的男人,竟然红了眼眶。 顾若华几乎是有些哽咽道:“辛苦你了,小深。” 顾深向来不擅长面对这种有些矫情的场面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只留下一句“你好好休息”,便出门去了天台。 顾深出去以后,给董又松打了个电话,他告诉董又松,后天的奥数比赛,他不能参加了,董又松问了他为什么,顾深沉默了,他还在思考怎么回答,董又松便什么都了然了。 傍晚时,董又松带着鲜花和水果来了医院,他又想责备顾深,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告诉他,但见了面之后,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 顾深哪还像一个十八九岁的高中生啊,眼下的乌青重得可怕,双眸沉静,看不出有什么情绪,说他冷静,倒不如说他死气沉沉,仿佛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。 董又松突然有些心疼这样的顾深,不过是个孩子,要不是生活所迫,又何至于此呢? 董又松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好,带了些不容置疑的语气道:“你大伯这里你不用管了,以后我每天都会过来的,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。” 董又松看了眼顾深,意有所指道:“后天的奥数比赛,你也给我按时去参加,这两天你就回家好好休息,听见了吗?” 顾深低着头给董又松倒茶,声音淡淡的:“不用麻烦了,董老师……” “你还记得我是你的老师就好,学生就该听老师的话知道吗?”董又松顿了顿又道,“没什么好麻烦的,我跟你大伯认识的时间比你还长,这里有我照顾着没什么不放心的,你就安心准备你的比赛吧。” 顾深还想说什么,董又松却两步过来,接过了顾深手上的热茶:“好了,什么都别说了,就这么定了,你有什么问题也等比完赛再说吧!” 顾深站在原地没有动,手还停在半空中没有放下,半躺在床上的顾若华也开口道:“小深,你就先好好准备比赛吧,我这边没事的,你别担心。” 董又松吹散了玻璃杯里的热气,抿了一口茶,才又看向顾深:“别愣着了,快收拾收拾回去吧,后天就比赛了,不复习了吗?” 顾深走后,顾若华原本就热气未散的眼睛更湿了,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,只直直地盯着董又松看。 董又松一见他这幅样子,立刻就将手里的茶放下,凑到床边问他:“阿华你怎么了,哪里不舒服吗?” “阿松……” 此刻的顾若华,眼里有种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复杂情绪,泛着泪光的眼眸也有些楚楚动人,过了好半天,顾若华才说出了下半句话。 “……谢谢你。” 董又松笑了笑:“有什么好谢的,我们不是好朋友吗?” 刚做完各种检查的顾若华许是有些累了,没再说话,过了没多久就沉沉睡去。 董又松去篮子里挑了一串新鲜的葡萄,拿去用水洗了洗,又拉了把椅子,便坐在桌前剥起葡萄来,他将剥了皮的葡萄放进白瓷碗里,打算等顾若华醒了给他吃,没记错的话,从前顾若华最爱吃这样剥好皮的葡萄。 - 顾深参加完考试那天回到家里时,本是一如往常空无一人的地方,却在今天让顾深有了一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。 原本前不久都在忙,忙着跑医院,忙着兼职,忙着考试,现在突然有了片刻的放松时间,顾深才猛然察觉到,这屋子里本来应该还有些什么才对。 果然啊,有些温暖,一旦感受过了,就会让原本习惯了的孤独变得无法忍受起来。 顾深有些失神地去拉开了冰箱门,冷冻层里塞满了饺子,顾深愣了一下神,突然想起了简绎,也不知道最近那Omega最近有没有想吃饺子呢? 说来也奇怪,上次闹别扭的时候,顾深不过两三天没去找简绎,那Omega就要撅着嘴再闹一次才肯罢休,可这次他被顾深“赶”回家已经快十天了,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在家待着,除了偶尔会给顾深发几条消息,问他吃饭没有,或者跟顾深说晚安,其他的什么也不说,这倒让顾深省了不少心。 从前黏人的麻烦精突然不黏人了,顾深反而有些不习惯了,思念开了一个小口,便再也止不住奔涌而出。 顾深想了想,还是主动给简绎打了一个电话,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,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,清甜地跟他说“喂”。 顾深声音很柔:“你在家吗?” “对呀,我在家呢,我爸妈前天回来了,但昨天又走了。”简绎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,赶紧又问,“你呢,你在哪里?” 顾深将冰箱门轻轻关上:“我也在家呢,刚到。” “喔……那你忙完了吗?” 顾深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然后又问他:“你最近怎么那么安静,在家干什么呢?” 那头的人嘻嘻笑了两声,顾深都能听见他在床上翻滚的声音:“我在家等你找我呀。” 顾深心尖儿“突”地颤动了一下。 这Omega越是过分乖巧的时候,顾深心里某个地方就越是塌陷的厉害,顾深头一次有了一种冲动,他现在就想立刻见到那个软香奶味的Omega,然后抱住他,什么都不做,就这么抱他一整天,直到让对方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融化为止。 顾深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自私,但他不得不承认,他想简绎了,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。 顾深半天没说话,简绎以为是电话被挂断了,但看了手机却是还在通话中,于是他又捧着手机朝对面确认:“喂?顾深?你还在吗?” 顾深的声音再响起时,却多了几分喑哑:“你想吃饺子吗?” “你给我煮吗?”简绎笑嘻嘻地问,“你给我煮我就吃。” “嗯,我给你煮。”顾深顿了顿,又问,“现在吃吗,我去接你。” 简绎的声音停顿了好几秒,才飞快地回答对方:“不用,你在家等我,我十分钟就能到。” 但实际上,简绎没十分钟就到了,顾深也没真的给简绎煮饺子,他们俩都心知肚明,饺子只是个挡箭牌,发了疯的想念才是真的。 两人一见面就吻上了,从门口吻到客厅,跌跌撞撞,再一路吻进了卧室里,他们拼命汲取对方的信息素,互相拥抱着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。 一夜过后,这份思念才有了平静的趋势。 顾深还是把昨晚欠着简绎那份饺子给他补上了,吃过饺子,在家稍作休整过后,顾深带着简绎一起去了医院。 这还是简绎第一次在顾若华清醒的时候去看他,一想到顾若华是顾深的大伯,简绎脑子里莫名其妙地蹦出了“见家长”三个大字,于是他心里突然就没由来地紧张了起来。 可是没想到,他们不仅见了家长,还一次性连着班主任一起见了。 顾深牵着简绎进门的时候,董又松正在给顾若华喂葡萄,剥好皮的,一口一个。 八目对视的时候,空气里免不得有了些尴尬……但好在最终,四人的氛围总不算太尴尬,在董又松的热情介绍下,顾若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奶香味的Omega,并且表示他很喜欢这种学习好,长的也清秀好看的孩子。 消失许久的文沛几天前曾在医院出现过,当时他带着孩子,手里还拿着一份离婚协议书,趾高气昂地走进病房时,还弄得在场的人都有些不愉快,但顾若华很快就释怀了。 当年顾家还风生水起的时候,趋炎附势的人也不在少数,他和文沛的婚姻,本就是受了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这段婚姻能走到今天,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,顾若华几乎没犹豫,便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。 但那都只是短暂的不愉快,董又松悉心地照料,懂事的侄子,以及现在多出来的这个乖巧可爱的Omega,都让顾若华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。 日子就这么流淌着,除了——顾深仍然不愿意接受简绎的经济帮助。 简绎明里暗里试探顾深好几次,可都被顾深拒绝了,顾深义正言辞地对他说:“你还小,这些事情不是你该管的。” 简绎不服气地顶嘴:“我哪里小,我们明明就同一天生日,你不也才十九岁嘛,怎么你就能付,我就不行……” 顾深双手叉着腰问他:“我的钱是自己赚的,你的呢?” 简绎噘着嘴,声音小了下来:“我爸妈给了我,那就是我自己的……” 顾深简直要被他的歪道理气笑了,揉了揉了他的脑袋,轻声哄着他:“既然那么喜欢嫌自己钱多,就允许你请我喝一瓶牛奶吧,但以后不许再提付医药费的事情了。” 那天从医院出来之后,顾深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。 电话挂断后,顾深有些抱歉地看向了简绎:“对不起,不能陪你去买牛奶了,明早金世要走,我今晚可能得过去一趟了。” 简绎一下就失落了起来:“哦……” 顾深握住了他的手,将他带进怀里:“只是工作。” “知道了……” 顾深亲了他额头一口:“我十二点以前一定回来,你回家乖乖等我好不好?” 简绎仰着头看他:“哪个家?” 顾深将一串小小的钥匙放进了简绎手心里:“你想回哪个家就回哪个家。” 简绎笑了,把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里:“那我在家玩游戏等你。” “好。” 想了想,简绎又补充道:“你不回来我就不睡。” “我会按时回来的。” 说完,顾深又伸手轻轻揉了揉脑袋,简绎一下就像被顺了毛的猫咪,软绵绵地往顾深怀里钻了钻。 第48章 难料的世事 那一晚顾深并未按时回家,时针指向十二点整时,简绎气得一把将手机摔在了沙发垫上,但他不到一秒又立刻将手机拿起来了。 简绎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被顾深宠得无法无天了,随便一点小事就想闹小脾气,于是他又跟自己发了会儿下脾气,便宽慰自己,顾深说了十二点回来,就一定会回来的。 虽然顾深去见的人是他最讨厌的人,但他还是要相信顾深,说不定顾深只是在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两分钟而已,也许现在已经坐上了回家的车了呢。 但简绎很快就安慰不下去自己了,顾深就算是有事耽误了,也总该先告诉他一声吧,这样一点消息都没有算怎么回事。 已经快凌晨一点了,顾深还没有到家,简绎再也顾不上别的,直接给顾深打了电话。 第一次打过去时,电话被占线中。 简绎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,然后打了第二次,结果那边直接提示对方已关机。 也就一瞬间的事情,简绎再也按捺不住,心里刚被勉强压下那一小点脾气,一下就全部涌上了心头,尤其是想到顾深是跟金世在一起时,简绎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。 就算顾深已经跟他解释过,就算顾深不愿意,那金世呢,谁来保证金世对顾深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,也不会用一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手段对顾深做点什么呢? 强烈的不安全感一下就席卷了简绎整颗心,于是他开始疯狂给顾深打电话,有担心,但更多的是某种奇怪的危机感所带来的不安。 简绎也说不出来,为什么会那么介意金世的存在,但比起介意和吃醋,不如说简绎是真的怕,怕金世跟他抢顾深,也怕顾深跟他走。 也许是金世身上的沉稳,以及金世的阅历所给他带来的成熟,简绎潜意识里觉得,也许金世那样的人,才是顾深需要的,所以,明明从小到大什么也没输过别人的简绎,偏偏在金世面前感受到了自卑。 电话打到第二十个的时候,简绎心里有了一丝绝望,他光着脚在客厅里走来走去,思考着还能给谁打电话才能找到顾深,或者他要不要先报警。 - 而另一边,顾深正眉头紧锁地坐在暗红SUV的车厢里,手里还捏着那个因为没电而完全关机的手机。 车子一路飞驰在城内高速上,金世一边开车,一边回头轻声安慰道:“小深,别担心,你大伯他不会有事的。” 顾深在后排座位上沉默着,一句话都不说。 金世很快就将车子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里,车刚一停稳,顾深便一脚迈了出去,金世也赶紧解开安全带跟了上去。 顾深赶到抢救室时,董又松已经在门外守了半个多小时了,吴原也来了,见到顾深,两人都脸色凝重地迎了上去。 “顾深。” “深哥。” 顾深点了下头,算是回应,然后便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。 抢救室门口亮着的那个红色牌子,顾深不知看了多少次了,他觉得自己都快对这刺眼的灯光都***到麻木了。 卡里的钱又攒上了些,只差一点就能交上给大伯做手术的钱了,顾深原本并不想总是去预支薪水的,但大伯的情况似乎不能再等了。 等大伯出来吧,顾深默默地想着,等今夜大伯从抢救室里出来,他就再去找一次陈乔,再去预支一次薪水,然后让医院尽快把大伯的手术给安排上。 而等待的时间,总是格外漫长的。 后半夜时,金世突然提出自己要先离开,他万分抱歉地向顾深解释,公司订的机票还有几个小时就要起飞了,他是公司老板没错,但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,就让全公司的行程都被耽误吧。 顾深并未多说,只说道歉说要失约,不能去机场送他了。 金世拍了拍他的肩,连声安慰他没事,他哪好意思再让顾深送呢,老实说他心里还是很内疚的,他最后也没给顾若华在公司申请到工伤赔偿,辞退顾若华时他已经尽量多给了些赔偿,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,就那点钱,在医院没几天估计也就用完了。 金世临走前还给大家买了热饮,在公司里养成的那些习惯怎么也改不掉了。 最后上飞机之前,金世左想右想,还是往顾深卡里转了一笔钱,以他个人的名义,留言处什么也没说,就留了两个字,珍重。 但顾深并未及时看到那条转账消息和留言,他的手机仍处于没电的状态,屏幕上黑乎乎的一片,而那一片黑里,正好映着一副苍白无声的画面。 护士将白布盖过顾若华的头顶时,董又松眼里的泪便再也忍不住了,吴原年纪小,忍不住红了眼眶,还带出了几声低泣。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于心不忍,只有顾深,站在原地,面无表情,冷静得如同一个旁观者。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从头顶冷到脚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。 每一个关节几乎都是僵硬的,但顾深仍维持着那副表情,接过医生递给他的笔,还算流畅地签下了那份死亡通知书,整个过程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。 医生脸上似乎也有些不忍,最终却也无能为力,只拍了拍顾深的肩,叹息了一句:“节哀吧。” 顾深礼貌地点了头,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 护士将遗体推走,顾深还是没动。 从看到、触摸到浑身冰冷的顾若华那一刻起,顾深一瞬间就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,没有表情,也没有情绪,只会顺从地听着别人对他发出的指令,仿佛一具行尸走肉。 董又松要留在医院办理手续,只好拜托吴原陪顾深回家拿一些东西,可吴原还没走出医院大门,就接到了他奶奶的主治医生的电话。 吴原左右为难的时候,顾深突然出声,让他回去。 吴原犹豫了,他想让顾深等他一会儿,但顾深仍然坚定地说自己一个人回去没有问题。 顾深模样正常,除了眼神比平时空洞了些,似乎也没什么异常,细细想来,顾深似乎平时也总是这么一副表情,于是吴原咬咬牙,便折头回去了。 顾深再看向外面时,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无色的,阳光明媚,人来人往,车水马龙,似乎什么也没变,又好像有什么变了。 - 直到掏出钥匙开了家门,才有一抹红闯进了顾深的视线里。 那是一双通红的眼睛,正越过沙发盯着他,盯得他回了些神。顾深看不清对方眼里的情绪,反而是对方,在见到他的第一刻就留下了眼泪。 顾深有些木然,怎么他今天总是见到人哭呢?在医院时,董又松哭,吴原也哭,现在回了家,连简绎也在哭。 为什么大家见到他时,总要哭呢? 就不能笑一笑吗?是他做的不好吗?所以大家才会看着他的时候都在哭。 顾深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爸爸妈妈离开那天,出门之前,妈妈也是将小小的他抱在怀里,哭了很久,那时小顾深还认真反省了一下午,决定等妈妈回来时就跟妈妈承认错误,他不该不听话,偷吃那块糖,可他没能道歉,妈妈也再也没有回来。 但他似乎总是慢了一步,跟妈妈承认错误慢了一步,预支薪水给大伯治病慢了一步,然后等待他的,就是永远失去。 可是他觉得自己分明已经在努力奔跑了,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,生活和意外,总是先他一步到来。 顾深心里说不出来地想逃避,下意识地越过了客厅,将手机充上电,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,董又松让他带的证件材料有很多,估计要找好一会儿才能找齐。 “你昨晚去哪儿了?” 简绎跟在他身后进了卧室,声音有些沙哑,因为熬了通宵而发红的眼睛从背后紧紧地盯着顾深。 顾深没有回答他,而是站起了身,从抽屉里找去了柜子里。 简绎有些忍不住了:“你不是说十二点一定回来吗?!” 但顾深仍然丝毫没有要理会简绎的意思,找完了卧室的东西,便继续去客厅找。 简绎追在顾深身后,有些不依不饶:“你昨晚是不是跟金世待在一起?” 简绎问完自己就愣了一下,他想了想,自己的这个问题简直多余得可笑。 而顾深持续的沉默几乎将简绎累积了一整晚的情绪推到了极点,他的愤怒,他的不安,占有欲疯狂作祟,爱情所带来的副作用统统一涌而上,而这些,让简绎几乎失去了理智,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,也就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顾深的异常。 简绎心里的气愤和不安,逐渐被委屈所代替,他不明白顾深为什么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,一点消息都没有,在家里被无止尽的担心和不安折磨了一晚上的人,明明就是他才对,可顾深回家之后,不仅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,甚至还对他不理不睬。 简绎记得他从前某次撒娇的时候跟顾深说过,最讨厌顾深不理他,而他们也说好了,以后不管有什么误会都要及时解开,绝对不要再冷战了。 可顾深呢?仍然自我地保持原状。 虽然简绎想不明白,为什么一夜过后,顾深对他会突然如此反常,但他还是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情绪:“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有误会吗?我现在在问你,你为什么不说话?” 顾深一再的沉默,那种似乎默认一切的态度,让简绎觉得委屈极了:“你知不知道我昨晚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有多担心你!你呢!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……” 简绎说着就去抓顾深的手机,本意是想让顾深看他打的那几十个电话,结果充上电的手机刚好自动开机,亮起的屏幕,最顶端的那条消息,却不是他。 屏幕最顶端,是一条来自银行的转账提醒,数额可观,还带了一句“珍重”,而转账人的名字,简绎再熟悉不过,这个人,就在昨夜,还折磨了他一整晚。 简绎突然大脑一下就空白了,未说完的话也停在了嘴边。 所以呢,顾深其实一直都有在和金世联系吗?而顾深从不要他提供的经济帮助,也是因为金世吗? 因为顾深背后有金世,所以顾深根本不怕,是吗?所以才会在他试图跟顾深撒娇说,一家人就是要一起面对困难时,顾深还是坚决地拒绝了他吗?所以他平时总是忌惮的,所谓的顾深的自尊心,总担心看见顾深的手足无措,那些根本就没可能出现对不对?金世会护他周全啊,所以顾深才会在昨晚抛下他去找金世,宁愿对他失约,也要在外面陪金世一整晚吗? 简绎已经乱到整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干什么了,但他还是努力着,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:“顾深,你从不要我的钱,是因为金世吗?” 简绎颤抖的问话,还是换来了顾深长久的沉默。而这样的沉默,在简绎心里几乎等于默认,一瞬间,简绎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沉了下去。 顾深到底把他当什么呢?而他们这段恋爱,在顾深心里,又算什么? 眼泪一阵一阵地往上涌,最终,简绎放下了顾深的手机,转身回房间换了自己的衣服。 离开前,他对顾深说:“顾深,等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再来找我吧。” 说完,简绎便摔上门离开了。 第49章 不同的悲喜 所以说,前人的话总是存在一定的真理性的,人类的悲喜并不能相通,即便你们共同经历着悲伤,而这种悲伤,往往也是各有各的不同。 而每个人的生活,就仿佛一场游戏,两个人一起过活,只会增加这场游戏的难度,一步踏错,就会步步错。 人总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,顾深这种失神的状态只维持了不到半天时间,很快就恢复了状态,开始着手处理顾若华的后事。 顾若华的后事办的很简单,选了墓地,火化,下葬,只用了两天时间,而到场的始终只有三个人,顾深,董又松,还有吴原。 下葬之后,董又松将带来的鲜花轻轻放在了墓前,又蹲下身,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面前那张黑白照:“本来我们都说好了,等他出院了就一起去看画展,阿华他从前最爱看画展的。” 空气里静默着,连云都是灰的,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。 “走吧,我们回去吧。” 董又松开了车来,三人一行坐着车下了山,一路上都很沉默。 车子驶进城区时,吴原终于还是没忍住,开了口:“深哥,之前你让我查的那件事情,我找人查了,之前一直没查到,昨天刚拿到的消息,是跟顾大伯有关的……你……还要听吗?” 顾深轻轻点了点头,示意他说下去。 吴原又迟疑了一下,才继续开口道:“我的人说,顾大伯第一次被人……总之就是那次,确实是意外,当时对面几个都是混混,人也找到了,但他们说当时自己是喝醉了,不是蓄意挑的事,下手也没多重…… 但是深哥你放心,我的人已经给他们教训了,但是吧……那群小子一个个都被打的鼻青脸肿了,还是不肯承认第二次也是他们干的,我的人看他们年纪都不大,想着都被打成这样了嘴还那么硬,兴许也不是撒谎,就把人给放了。 不过其中有一个年纪稍微大点儿的,说顾大伯遭遇不测的那天,他刚好在附近喝酒,正好就看见打人的那群人都带了家伙,还说看样子不像什么偶遇,倒像是故意等在那儿的。 但是吧,那人也没具体看清打人的是谁,夜里暗,他又喝了酒,见他们打起人来下手挺狠的,以为是道上的人解决私事,不敢瞎掺和,就跑了,不过他说,他走之前好像还听见……” 见顾深没有说话,吴原又犹犹豫豫道:“还听见什么家破人亡什么顾家该死的……哎呀算了算了,深哥,咱还是别全信他的,那傻X当时也喝了酒,指不定是他瞎编的呢!” 顾深轻轻点了点头,没说什么,只是轻声道:“谢谢你。” 吴原反倒被谢的不好意思了,挠挠头说不出话来。 也不知今天什么日子,顾深他们一行人进了城区没多久,车子就被堵在了路上。 董又松将车子熄了火,耐心地等着,像是想起什么般,董又松突然轻声开口道:“小深,下个月过年的时候,你就在家等着,到时候我过来接你,家里虽然地方不大,但只有我一个人住着,也不挤,今年就委屈你一下了。” “不用了,董老师……” 顾深的拒绝就这么简单一句,别的更多的理由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。 从前,即便他没了父母,但逢年过节的时候都是去顾若华家过的,如今顾若华撒手人寰,顾深突然在这一刻才清醒的意识到,从今往后,他便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了。 但董又松像是没听见顾深的拒绝般:“我大年三十早上过来接你,你提前准备准备,算了,我二十八就过来吧,正好今年要回老家,带你一起去玩玩。” 后视镜里的顾深没再回话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又过了一会儿,董又松突然没由来地开口:“小深,不介意的话,以后……就叫我一声董叔吧。” 顾深心尖突然有些发酸,努动了一下嘴唇,最终却还是没能叫出那句“董叔”来。 董又松温柔笑了笑:“没事,不愿意叫就不叫了,叫董老师也没什么不好的,慢慢来。” 车里仍是令人窒息的安静,车窗外堵车的队伍长长的一串,始终不见移动,有人烦躁起来,拼命地按喇叭,而那些刺耳的鸣笛声,反过来又使得更多的人烦躁起来。 与连续不断的鸣笛声同样聒噪的,还有简绎手边不断响起的手机铃声。 手机第一次响起来的时候,简绎几乎是一下就扑到手机面前的,他以为是顾深打来的,结果接起来,对面却是王灿嬉皮笑脸的声音:“想我吗?小奶猫?” 简绎的脸和声音一起沉了下来:“没什么事的话,我先挂了。” “诶诶诶,别急啊,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?” 简绎冷漠道:“不能。” “行行行,那我有事。”王灿笑嘻嘻的,“最近有空吗,一起吃个饭?” “没空。” “啧,小奶猫什么时候那么绝情了,本来还说请你吃……” “你别废话了行不行?”简绎心里烦的眉头都皱起来了,“有事说事,没事挂了。” 那边王灿轻笑了一声:“你还真跟顾深在一起了啊?” 而此刻,对于简绎来说,“顾深”两个字就像是一簇火苗,随时随地都能将他的情绪点燃,简绎握着手机的手指一下就收紧了:“你想说什么?” “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他不配吗?”王灿笑了两声,“你怎么总是不听劝呢?” 简绎心里的怒火终于一腾而起:“那我也最后警告你一遍,他配不配,跟你王灿没有半毛钱关系,你少他妈对顾深指手画脚的!” 最后一句简绎几乎是吼的,说完他就将电话挂断了。可王灿却是不死心般,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打过来。 最后,简绎实在是烦了,索性直接将电话关了机,扔回了床上。 今天是他和爸爸妈妈约好一起去医院体检的日子,说来奇怪,父母知道简绎分化成一个Omega之后,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反而多了起来,甚至连回家的次数也变多了,今天甚至还要主动陪他去做Omega的体检。 但偏不巧,医院设备坏了,简绎没能做成体检,回家前,简绎借口去卫生间,偷偷溜去了顾若华的病房,还想着会不会就碰巧看见顾深了呢,结果顾若华的病房里空无一人,床上的被罩都叠得整整齐齐。 简绎心里疑惑,难道顾大伯被董老师推去楼下晒太阳了吗?还是他找错病房了? 简绎没敢多耽误时间,但没看见顾深,心里免不得有些小失落。简绎担心自己跑了太久,爸爸妈妈会着急,于是他什么也没多想,便匆匆回了停车场。 - 终于将所有事都料理完毕,顾深总算得了片刻喘息,但呼吸间,偏偏心里又徒生出一阵空虚来。一松神,积攒多日的累意便一涌而上,被董又松送回家之后,顾深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缓过精神来。 顾深再次醒来的时候,是傍晚,房间里空无一人,金黄的落日余晖洒进房间,刚好照在离他最近的床头柜上,上面还放了一盏小小的台灯,蘑菇形状的,顾深记得,这是他送给简绎的。 那日简绎愤怒离去时,竟然没有带走,也不知是忘了,还是故意放着,不想要了。 在床上坐着发了会儿呆,顾深突然感觉肚腹里有些空瘪,那么多天来,他总算有了点饿意。 顾深从床上起来,去了厨房,结果拉开冰箱门一看,里面除了一堆饺子,别的什么吃的都没有。 顾深数了几只饺子出来,又翻出几根白菜来,这才取了锅去烧水。 等水开的时候,顾深突然有些愣神,其实这饺子的味道真的很普通,但不知道那Omega怎么会那么爱吃,即便只是用猪油混着水那么煮一煮,那Omega也能吃得津津有味的。 顾深想着想着,突然又想起简绎每次在他这里吃饺子的时候,那亮亮的眼睛都能笑得弯起来,于是顾深自己便忍不住唇角往上翘了翘。 关于那天简绎看见的金世的转账记录,其实完全是个误会,顾深并不知情,后来也在第一时间把钱全数还回去了。 顾深还记得,他曾答应过简绎两个人之间不要有什么误会,可他总是食言,最后还是让他的Omega憋了一肚子委屈,哭着回去了。但同时,顾深又有些无奈,当时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简绎说他大伯的事情,死亡这件事情,无论对于谁来说,似乎都是一件难以宣之于口的事情吧。 但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,也不知道那Omega还愿不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,让他把什么东西都解释清楚。 犹犹豫豫的,最终,顾深还是给简绎打了电话。 但电话并没有接通,简绎关机了。 顾深有些失神,但他没有再打电话过去,他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挺无力的,似乎无论他怎么卯足了劲往前奔跑,拼了命的想要珍惜的东西,最终还是会被生活一样一样夺走。 这样循环往复久了,其实顾深也会觉得累。 董又松还没到大年三十就先来找了顾深,但不是来接他的,而是给他送来了一份“礼物”——是奥数比赛的奖状,和鼓鼓囊囊一信封的奖金。 顾深获奖了,还是第一名,奖状背后还别了一份邀请书,邀请他出国到某基地深造的。但顾深回家之后,就将手里的东西全部塞进了抽屉里,一眼也没有多看。 太迟了。 这笔钱,和这份荣誉,都来的太迟了,这些对于现在的顾深来说,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。 第50章 明显的圈套 简绎那次关机之后,王灿又给他打了十来个电话,再开机时,未接电话的提醒通知便一股脑全部跳了出来,简绎只觉得烦,一眼也没多看,便直接一键清除了全部消息。 连带着夹杂在众多消息之中,唯一一个来自于顾深的未接来电,也一并被删得干干净净。 今年过年过得晚,简绎的父母又在外出差没法回来,给他打了一笔钱,让他自己约几个朋友出去吃。 简绎原打算去找顾深的,这是他跟顾深在一起之后过的第一个春节,简绎早就想好要怎么过了。他打算先去顾深家,跟他一起包饺子吃,然后他们再一起窝在沙发里看春节联欢晚会,等零点过了,他就拖着顾深去他们的秘密基地,在天台放烟花,顺便在漫天的烟花下,响彻街道的爆竹声中,同顾深接一个无比浪漫的吻。 但这些,现在统统都只停留在了想象里。 简绎这次并不想妥协,以前无论多少次小吵小闹,最后都是他让步,他主动,可这一次,他希望顾深能主动一点,哪怕一次,也希望顾深能主动找他。 简绎有些心宽地想,反正离过年还有三四天,也不急,说不定顾深明天就来找他了,他把小台灯都放顾深那里了,顾深应该能反应过来吧。 绕来绕去,简绎最后给顾不凡打了电话,约他出来逛街,顺便请他吃饭。 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,四处都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气息,在顾不凡的倾情指导和帮助下,简绎买了一大堆春节用品,小到红包壳,大到对联灯笼,还顺手买了一堆爆竹烟花仙女棒,也不知道哪些能用得上,总之想买的都买了。 简绎和顾不凡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,进了商场里新开的一家日料店,店里生意十分兴隆,人满为患。 简绎刚将点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,一抬眼,便看见了店门口的王灿。 王灿正好也看见了他,简绎将眼睛淡淡移开,装作没看见,下一刻,王灿便迈开大步朝他这边走来了。 “这位先生,实在不好意思,今天店里的座位已经满了……” 王灿朝服务员摆摆手,笑道:“没事,我找人。” - 店里是最质朴的日式装潢,简绎和顾不凡对坐在桌子两边,王灿一来便直接坐去了简绎:“好巧啊小奶猫,在这里也能遇到你。” 简绎不动声色地将身子移开了一些,面无表情,并不打算搭理对方,而是扭头朝着顾不凡说:“我去看一下还要加点什么。” 简绎刚想动,便被王灿拉住了,王灿笑嘻嘻地说:“我去吧,今天这顿算我请,你们还想吃什么?” 简绎面色不善地扭头问道:“我说过要跟你一起吃吗?” 可王灿并不搭理简绎,而是将手伸向了桌对面的顾不凡:“小同学,你好,我是简绎的前室友,兼朋友,我叫王灿。” 顾不凡礼貌地回握了一下,笑道:“我认识你,你就是跟简绎一起被保送的那个吧,真厉害。” “过奖了过奖了。”王灿笑了笑,又问,“今天我来得迟,店里已经没有座位了,不介意让我跟你们拼个桌吧?” 顾不凡笑道:“当然不介意,我都可以。” “我不喜欢和别人拼桌。” 顾不凡刚应完声,就听见简绎的声音冷冷响起,顾不凡这才看了眼简绎的脸色,发现人脸色沉得不行,于是顾不凡又赶紧识趣地补充了一句:“不过今天这顿是简绎请的,拼桌什么的……还是得看他的意思吧。” 顾不凡说完,又哈哈干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心虚。 反倒是被下了逐客令的王灿仍稳稳地坐在原位,脸上半分不悦都没有:“小奶猫,你别这样。” 简绎不理,王灿又继续放软声音说:“之前说顾深的那些,是我的不对,我好好想过了,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和顾深在一起,我作为好朋友,就应该尊重你的选择。” 顿了顿,王灿又继续道:“大不了,我向你赔礼道歉,我收回我说过的那些话,行不行?” 简绎这才淡淡看了王灿一眼,王灿一看简绎态度有所缓和,立马又跟上:“而且,这可能是我跟你吃的最后一顿饭了,我过两天就要去大学那边参加学前训练了,说不定连年都不能过了呢,这顿我请,就当你为我送别,怎么样?” 此时服务员已经开始将做好的寿司往桌上端,简绎动了动嘴唇,最终还是答应了。 “不过……今天顾深怎么没来啊?” 王灿一边问,一边帮着服务员接过盘子,见简绎不说话,王灿又体贴道:“吵架了?” 简绎不回答,只伸手将还温热的清酒拿到了自己面前,冷声道:“不关你的事,吃饭。” 话已至此,王灿就是再傻也该明白大半了,前几天还在电话里为了顾深对他破口大骂的Omega,这才几天时间,一提顾深就这副表情……王灿笑了笑,识趣地闭了嘴。 饭吃到一半,王灿突然掏出了手机:“来,小奶猫,看这边,笑一个。” 简绎咬着半个寿司看过去时,王灿刚好摁下快门,将画面拍了下来。 简绎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:“无聊。” “留个纪念嘛,以后都不一定能见着了呢!” 王灿又看了眼手机里那张照片,简绎好看的半张脸,眼睛瞪得圆圆的,嘴里还有半个没吃完的寿司——真是,怎么看怎么惹人爱呢。 王灿嘴角处突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,然后又看了两眼照片,才满意地锁上手机放进口袋里,转而继续埋头吃寿司了。 - 那张充满着生活气息的日常照,在距离春节还有三天的时候,被王灿以彩信的方式,发送到了顾深的手机上。 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,顾深的手指骤然就收紧了,关节都被捏的泛了白。 只要把简绎和王灿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,顾深本能地就感觉不安全,更何况,现在摆在他眼前的,是一张这么自然亲密的生活照呢? 顾深什么都没想,一个电话过去,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:“你把他怎么了?” 那边王灿却笑了许久都停不下来:“我?你问我把他怎么了?” 王灿笑得十分夸张:“你没长眼睛吗?我能把我们宝贝奶猫怎么了,当然是陪他一起吃饭啊,这都看不出来?” “怎么,顾深,你对我们小奶猫不好,还不允许别人对他好吗?” 顾深握着手机说不出话来。 王灿又说:“啧,我们小奶猫可说了,从今往后都不想再看见你,还让我转告你,以后都不要给他打电话,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。” 王灿说这些话时,正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吸烟,脸上全是不怀好意的笑。 顾深冷静了片刻:“我跟简绎之间,用不着你多管闲事,我警告你,离他的生活远一点。” “啧,那可怎么办呢?” 王灿咂咂嘴,又继续道:“我们小奶猫最近可是每天都缠着我不放呢,每天都让我陪他一起吃饭,还缠着我要酒喝。顾深,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呢,把我们小奶猫逼成这样,整天以酒消愁的。” 顾深没有说话,心里却突地一下收紧了。 王灿声音突然低了下来:“对了,你也知道我们小奶猫平时有多缠人吧,喝了酒总缠着要人标记他呢。” “不过幸好我自制力强,但是也说不一定,毕竟我们小奶猫那么可爱,说不定哪天,我就大发慈悲,标记他了呢。” 顾深的手猛然收紧,身侧的手掌已经握成拳,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里,顾深的声音沉得可怕:“你敢碰他一下试试。” 王灿轻笑了一声,其实他不过都是乱说的,简绎跟顾深具体到底怎么样了,他全然不知,他不过是按着通常的套路随便那么说了几句,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句惹怒了顾深。 顾深声音越发沉,王灿心里就越发爽,管他呢,随便是哪句话让顾深不高兴,总之他的目的能达到不就行了吗? “不碰他也可以。”王灿笑了笑,“你自己过来带走他咯!” 即便顾深已经察觉到这可能是个陷阱,但他也只能闭着眼睛往下跳。 顾深不得不去,他和王灿之间的恩怨已经搁置太久,迟早需要一个了断,而因为这些破事徒端把简绎卷进来,更让他一刻都忍受不了。 顾深静默了片刻,最终,冷静道:“你现在在哪儿?” 王灿却笑了:“现在急什么,天还亮呢。” 王灿顿了顿又道:“晚上十点,到我给你的这个地址来,不过……” 王灿笑了声:“记得准时到哦,不然我怕我们小奶猫,到时候会哭,怪让人心疼的。” 王灿说完就将电话挂了,很快将一个地址发送给了顾深。 那是一处废旧工厂的地址,但凡顾深不是个傻子,都该知道这是个圈套,但王灿敢打赌,顾深一定会来。 不因为别的,就因为简绎,王灿用简绎做了赌注,顾深就一定会来。 其实王灿原本想要顾深的家破人亡更彻底一些的,但他想了想,最终还是没舍得对简绎下手。 其实对于王灿来说,简绎也并不算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,但说不上来为什么,那天吃完饭之后,王灿心里一动,还是放简绎回家去了,也没有按原计划对他做点什么,最后不过利用了他一张照片而已,王灿想了想,那好像还是他和简绎的第一张合照。 王灿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,真是没想到,他人性里,居然还剩了那么一丁点儿善良。 第51章 两刃的相接 没到十点,顾深就到了工厂门口。 他按照地址找上了三楼,灰尘堆积的地面层层叠叠印满了脚印,顾深每走一步,都觉得周围空气污浊得让他忍不住想咳嗽。 顾深忍着嗓子眼里的痒意,最后总算寻到了王灿地址上给的那个地方,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,留出一条缝隙,隐约能看见里面漏出的昏黄灯光。 顾深沉了一口气,推门而入。 几乎同时,一根小臂粗细的钢管,稳准狠地落在了顾深刚迈进去那只腿的腿弯处。 顾深猝不及防,被人击中了腿弯,一下就单膝跪在了地上,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一下就传遍了全身,但顾深愣是哼都没有哼一声。 顾深抬眼看去,这才发现,屋子里不止王灿一个人。 顾深来不及多想,以最快的速度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,四处都没有简绎的身影,他果然中了王灿的圈套,但他心里又说不出来的安心。 简绎没在就好。 顾深最后才将目光落回正前方,破旧的皮沙发上,王灿正叼着烟坐在上面。 “说了让你准时来,你偏不听,迟到或者早到,都该打。”王灿笑起来,“现在离十点整还有三分钟,我为你的失约稍微惩罚你一下,不过分吧?” 王灿说完话,便将烟头随便摁灭在沙发垫上,本就破旧的沙发上又被烫出一个新的小洞来,但王灿毫不在意,反正这是他哥的地盘,用不着他珍惜。 面前半跪着的人沉默不语,只有一双眸沉沉地盯住他,王灿被盯得不爽起来,上下扫了顾深一遍,又重新点了一支烟,嘲笑般嗤笑了一声:“你这算什么造型,当初我爸妈去你家跪着求你爸妈的时候,可不是这样的跪的吧?” 顾深不回话,王灿又危险地眯起眼来:“不过你这么卑微的姿势,我怎么看着还是那么不爽呢?” 烟没点着,王灿烦得将打火机扔朝了一遍:“怎么,连跪都不会吗?不然我找个人好好教教你?” 顾深忍着腿上的疼痛,撑着地面前站了起来,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灿,冷声道:“王灿,我没想到,你跟你父母一样不知廉耻。” “你说谁不知廉耻?!” 王灿一下就站起身揪住了顾深的领口,顾深纹丝不动,淡漠的眸子盯着面前那张愤怒的脸:“挪用公司公款,伪造单据吃回扣,给公司带来那么大的亏损还不肯辞职,不算不知廉耻吗?” 顾深越是没有表情,王灿就越是愤怒,顾深即使在这种时刻也保持着他的冷静,而王灿最见不惯的,就是顾深这副表情。 王灿想要把他所经历过的一切痛苦让顾深都体验一遍,想要顾深这张冷静的脸扭曲起来,要这淡漠的眼睛掉下泪来,最好还能让他从心里流出血来,好让这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明白,什么叫做失去,什么叫做撕心裂肺。 “为什么!为什么我爸妈都下跪求你们了!你们还是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!”王灿揪着顾深的领子咆哮起来,“不就是拿了你们几个破钱吗!有什么了不起的!不过一件小事,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逼上绝路!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!” 王灿颤抖的身体带动了顾深腿上的伤口,顾深几乎要站不住了,疼痛使他额间出了一层薄汗,但他仍然维持着声音的平静:“做错了事情,就该承担责任。” “放屁!承担屁的责任!”王灿激动得口不择言起来,“你们顾家就没一个好东西!你们都是没有良心只知道钱的垃圾!就应该去死!” 顾深的声音里终于忍不住带上了颤音:“王灿,因为你父母做的错事,最后导致顾氏破产,导致我父母受辱自尽,即使这样,在你眼里,也算一件小事吗?!” 王灿的眼睛红了起来:“顾深,你知道你爸妈为什么死吗,因为他们活该!你们顾家,全部都该死!” 王灿越说情绪越激动起来,顾深腿弯处的疼痛不断的往心口上涌,终于,他忍无可忍,一拳重重地砸在了王灿脸上。 王灿被打得倒退两步,顾深也因为腿伤,一个没有站稳,便再一次跪倒在地上。 王灿只愣了一瞬,便扑向了顾深,而顾深不过侧身一躲,下一刻,便反手将王灿摁倒在了地上,周围那群人有人看势态不对,便想上去帮忙,结果顾深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,那人才将手里的木棍挥起,还没到顾深跟前,便被顾深抓着手腕反手一折,再往前一带,那人便连人带棍滚了出去,再站起来时,那人手腕已经肿了。 “王灿,听过一句话吗,只有过去做尽亏心事的人,才不敢往前看。”顾深眼眸越来越沉,“你适可而止吧。” “你少他妈在这里教育我!你配吗!” 王灿在顾深手下使劲挣扎,却挣扎不动,于是他大叫起来:“都在那里站着干什么!快给我过来把他拉开啊!” 但没人敢上前,本来都是年纪不大的几个Beta,没什么实战经验,顾深刚刚的反手一折,气场强大,他们都有些被镇住了。 “一群废物。”王灿有些泄气,手一摊,却刚好摸到一个滑而冰凉的物体。 王灿突然笑了起来,他换上轻松地语气对顾深说:“对了,顾深,忘记问你了,感觉怎么样?” 娇 堂 団 怼 毒 嫁 蒸 黎 顾深没有回话,眼神警惕地盯着对方。 王灿又笑道:“看着自己唯一的家人一点一点死去的感觉,舒服吗?” 顾深愣了一下,随即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:“我大伯……是你动的手?” 王灿“噗”地一声笑了出来:“啊?你现在才知道啊?我以为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干的呢!” 看见王灿整张脸都扭曲地笑了起来,顾深几乎是瞬间脑子里就充了血,他紧紧咬着牙关,抡起拳头就要往王灿脸上砸去。 嘭。 重物砸在人身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 顾深的手没来得及落在王灿脸上,握紧的拳头就软软地松开了,大脑只觉得嗡地一下,身上便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气,倒地之前,他看见王灿对他笑了一下。 看见顾深倒下之后,王灿才站起身来,拍了拍屁股上的灰,手里还拎着半个碎掉的啤酒瓶。 让顾深知道他大伯去世的真相,在顾深被情绪占据大脑的一瞬间,王灿得以偷袭。而这次,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深:“你还没回答我,家破人亡的感觉,好受吗?” 但顾深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了,殷红的鲜血从他后脑勺流了出来,染了大片灰尘,泥泞着,将鲜血变成黑红色,屋子里一下就充满了血腥味。 周围几个人都愣了神,他们都是收了钱,被王灿临时找来充数撑场子的,虽然平时都在道上混,偶尔打两架也是有的事,但都没真的实际见过血。 可王灿并未扔掉手里已经破碎的玻璃瓶,他提着瓶子靠近顾深,脸上的笑几乎有些变态了:“顾深,告诉我,疼吗?不然……” 王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,屋子的门便被人一脚踢开了,铁门撞在墙上,又反弹回来,发出巨大的响声。 顾深彻底失去意识前,看见了吴原破门而入,吴原带来了一大堆人。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顾深似乎还在人群里,看见了那个他朝思暮想了许多天的Omega,那Omega哭喊着朝他跑来,可他却什么也听不见,半句都说不出。 事故现场很是混乱,救护车和警察来了一堆,除了简绎和顾不凡陪着顾深上了救护车,其他所有人,包括吴原带来的一群弟兄,全被警方带走了。 但简绎已经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心思去在乎别的事情里,他眼里只有顾深,那个浑身是血的顾深。 顾深身上的衣服有些乱了,领口处若隐若现黑色细绳上挂着一个蓝色羽毛的吊坠,半个羽毛上都浸了鲜血,还没干涸的血渍将羽毛分成几小撮,早已失去了最初干净顺滑的模样。 简绎颤抖着双手去摸那片羽毛,这是他送给顾深的护身符,他拼命地用手擦着上面的血渍,却将羽毛越揉越乱,终于,简绎哭出了声音。 “医生……求求你……救救他……救救他……” “求求你们……救救他……我不能没有他……求你们了……” “多少钱都没关系……求你们救救顾深……救救他好不好……我真的不能失去他……” …… 医生护士在救护车里忙成一片,简绎却从始至终都握着顾深冰凉的手不肯放开,嘴里不断地重复着那几句话,眼睛分明一眨不眨,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,大颗大颗止不住地往下砸。 顾不凡忍不住伸出手去安抚浑身颤抖的简绎:“没事的,会没事的,你别紧张,顾深他一定不会有事的,我们赶上了,我们救到他了,一定不会有事的。” 可简绎哪还听得进去半句,此刻他眼里心里都是顾深,而顾深身上的血就像止不住一般,纱布来来回回换了两次,都浸红了,才算捱到医院。 顾深被推进抢救室之后,简绎就守在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,顾不凡想去安慰他,让他坐下休息一下,可一碰到简绎,才发现他浑身冰凉,连嘴唇都是抖的。 顾不凡看到这样的简绎,突然有些心疼。 - 上回买的春节用品,简绎觉得不够,于是又约了顾不凡一起再去一趟商场,今天本是他们约好一起去购物的日子,谁知道简绎一下午都跟没了魂一样,很是不在状态。 顾不凡问他是不是不舒服,问了三遍,简绎才回过神来,摇了摇头。下午他们出了商场,打算找个地方吃饭,正过马路呢,简绎直直地就奔朝车流中心去了,还差点被车撞到,顾不凡被吓个半死,一把将简绎拉回了人行道上。 这突然响起的刺耳的鸣笛声,让简绎瞬间惊醒,他猛地一把抓住了顾不凡的手:“顾不凡,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医院?” 顾不凡看简绎状态实在不好,以为他真的不舒服,便答应了他,两人路上随便吃了点东西,便打车去了医院。 但顾不凡没想到,简绎没去门诊,反而直奔住院部去了,但他也没多问,就跟着简绎坐上了电梯。简绎一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,但当他往里一看才发现,原本该住着顾深大伯的病房里,已经住进了别人。 简绎拉住了刚从病房里出来的小护士:“你好,我想问一下,原来住在这里的那个病人呢?” “不知道。”小护士摇了摇头,“我是刚来实习的,你去问问别人吧。” 简绎怔怔地点了点头,心里的不安却愈发强烈起来。 昨夜十分奇怪,简绎明明什么梦也没做,偏偏在半夜惊醒过来,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,一颗心还扑通扑通狂跳不止。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他和顾不凡去购物时也不见好转,反而越来越糟了,简绎心里强烈的不安折磨着简绎,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,想也没想,便先跑来医院了。 “简绎,你到底怎么了?”顾不凡有些担心地问。 简绎摇了摇头,又突然抬头道:“我们再去一个地方。” 简绎虽然没去看过花奶奶几次,但好在花奶奶的病房比较好找,简绎凭着记忆,很快就找到了。 病房门口,吴原正在打电话,看见简绎,他先是一愣,然后便低下头草草将电话结了尾:“行了,现在我这边有点事,你就按我说的,交上几个弟兄,晚上九点半等我消息就行。” 吴原说完就挂了电话,然后才扭头看向简绎:“有事?” 简绎也没多说废话,而是直奔主题:“顾大伯呢?我刚刚去他病房找他,那里已经换了人了,他换病房了吗?还是转院了?” 吴原这才挑眉看向了简绎,眼神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,良久,他才小声的自言自语道:“怪不得那时候没见你来。” 简绎不解道:“什么?” 吴原:“你不知道?” 简绎更加不解了:“知道什么?” 吴原一下就愣住了,这Omega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吗? 但同时吴原又犹豫起来,他想着,他深哥没告诉这Omega顾大伯去世的事情,说不定是有自己的安排,那他到底能不能说呢? 吴原长久地沉默让简绎愈发地心慌起来:“发生什么了吗?” “深哥没告诉你?” “我和他……吵架了。”简绎低下头默了一瞬,最终还是咬牙道,“我们已经快有半个月没联系了。” 顾不凡这才恍然道:“怪不得你最近都没去找顾深……” 简绎沉默着,吴原也愣了一瞬,良久,吴原才舔了舔干燥的唇,叹息道:“算了,你迟早也要知道的。” 而接下去,吴原所说的每一句话,都让简绎的心一点一点往下狠狠地沉了下去。 所以,顾深那天晚上并没有食言,也不是跟金世待了一晚,并不是什么都不肯解释。相反,在那天晚上,顾深正承受着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离去的巨大痛苦。 而那时候他在干什么? 他在跟顾深哭闹,只顾自己的脾气,不仅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做到,甚至粗心到连自己男朋友那么大的异常都没有发现,责怪完顾深,最后他还理直气壮地摔门离开了。 所有的时间线在简绎脑海里逐渐重合起来,简绎只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,他都对顾深做了些什么…… 等吴原把所有事情说完后,简绎才白着一张脸问他:“顾深呢?他现在在哪?我要去找他。” 吴原迟疑了一下,掏出手机,递给了简绎。 上面显示的是一条来自于顾深的消息,消息上有一个地址,还附带一条留言:如果我明天早上还没有给你回消息,记得帮我把床头柜里的东西转交给简绎。 第52章 持续的昏迷 顾深那条消息几近遗言的口吻,让吴原一下就察觉到了危险,他立刻就给顾深回消息,但顾深却没有再理过他。 吴原好歹也算半个在道上混的人,拿着这个地址问了一圈,就问出了些端倪来,这居然是王焕的地盘……吴原心里咯噔一下,王焕这个人手段肮脏在道上是出了名的,吴原从来都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,倒不是怕,主要是脏不过。 但顾深是怎么会惹上王焕的? 吴原来不及犹豫,基本锁定时间地址后,他便提前找人,做好了万全准备,即便拼个你死我活,也要救出顾深。 可吴原等不到明天早上,吴原已经想好了,他打算等奶奶的最后一次晚检结束,就去那个废旧工厂一探虚实,如果运气足够好,说不定一切都还来得及。 但吴原还是晚了一步,他踢门而入时,那个曾经用一只手就把吴原打趴下的Alpha,正倒在一片血泊中。 屋里一群人,吴原却没有见到那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王焕,只见到一个毛头小子,拎着半个沾满鲜血的碎啤酒瓶子,低低地笑着看向他们,吴原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,就被身后的一个人狠狠推开了。 简绎看见顾深那一刻,整张脸唰一下就白了,他什么也来不及想,扑过去就跪在地面上抱住了顾深,但顾深却紧紧闭着眼,整个人都是软的,无论简绎怎么喊,怀里的人都没有反应,只能感觉到一股红色的暖流,不断从顾深的后脑勺处往外涌。 “顾深……” 泪腺像是突然失灵,眼泪一刹那间决堤而下,简绎手上身上全都沾满里血渍,他颤抖着手去摸顾深的脸:“顾深……你别吓我……” 那个拎着酒瓶子的小子往前动了一步,似乎想做什么,但吴原更快,上前一步,一把就将酒瓶夺过,脚下一踢,便将王灿反手摁在了地上。 但那边的Omega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般,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,说话时嘴唇都是抖的。 “顾深……对不起……” “都是我不好……我不该什么都不问就跑掉……我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了……你骂我吧……你醒来骂我吧好不好……” “顾深……你别睡听见了吗……我来救你了……顾深……你睁开眼看看我啊顾深……” “顾深对不起顾深……求求你不要睡好不好……你看看我……顾深……” 没过几分钟,窗外就响起了警笛声,一同而来的还有救护车,屋里的人一下就慌了神,连吴原也有些懵了,他带了人,但绝对没有报警。 这时,顾不凡却眼疾手快,一把将身后的铁门狠狠关上,用自己的身体拦在前面:“我已经报警了!警察很快就会上来的!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跑!” - 顾深昏迷了。 脑部受了重创,且失血过多,从抢救室被推出来之后,到现在,顾深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天,而简绎也就这么不吃不喝地在顾深床边守了整整三天。 顾不凡从外面买了吃的回来时,简绎还保持着他出去之前的那个姿势,坐在床边握着顾深的手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深,一动不动。 顾不凡叹了口气,拎着饺子进了门:“简绎,你先吃点东西吧。” 不出意料,简绎一如既往地摇头:“先放着吧。” “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呢。”顾不凡轻声哄劝他,“我给你买了饺子,趁还热着,你少说也先吃两个吧。” 却不知又是哪句话触到了简绎的痛处,简绎眼眶一下就红了,声音也有些哽咽:“放着吧,我不饿。” 顾深昏迷不醒这几天来,简绎总共就喝过一碗鸡肉粥,顾不凡看他情绪波动起来,也不敢再逼他,只能将饺子放去了桌上。 “对了简绎。”顾不凡犹豫道,“今天董老师打电话来说,警察局那边把事情……他都处理好了,王灿被家里人保回去了,但是学校取消了他的保送资格,之前获过的那些奖,能取消的也都取消了……” 顾不凡说完,又有些担心地看向了简绎,但简绎脸上仍是半点表情都没有。 顾不凡又叹了口气坐下了,他已经习惯了,这些天来,简绎一直都是这个状态,除了与顾深相关的事情,跟他说其他任何事情,他都一概充耳不闻的样子。 连刷卡缴费他都是把卡连着密码统统交给顾不凡,让别人去弄的,一连几天,简绎都只知道一刻不离地守在顾深跟前。 - 冬夜很凉,桌上那份饺子很快就没了温度。 过了半个小时,吴原又拎着一个保温壶出现在了病房门口。 吴原与顾不凡交换了一个眼神,又看了眼简绎和桌上那份已经冷了的饺子,然后才迈着步子进了病房。 吴原将保温壶放在桌上,尽量让他原本很粗犷的嗓音听起来温柔些:“简绎,你吃点东西吧,这份饺子是乔爷让我拎过来给你的,说是……” 吴原顿了顿,又道:“乔爷说是深哥之前留在野麦小厨房里的,全是你爱吃的白菜猪肉馅儿,今天刚好大年三十,乔爷就让人就拿出来煮了。” 简绎终于看了这边一眼,吴原一看这话好像有用,又赶忙劝他:“你吃点吧,很好吃的。” 在吴原和顾不凡两人期待的目光下,简绎总算点了点头,吴原赶紧万分积极地将保温盒打开了,顾不凡也站起身去帮忙。 但简绎咬下第一口的时候,动作就停住了,吴原和顾不凡一时间都有些紧张起来,这Omega这几天不哭不闹,最多就是红了眼睛,可他越是平静,周围的人就越是担心他,大家都知道他和顾深的关系,所有人都不知道,简绎会在哪一刻彻底崩溃。 简绎将手里的饺子缓缓放下,眉心轻轻一皱,下一刻,他便起身直奔卫生间。 简绎一进去就吐了,这些天本也没吃什么东西,吐了两下就只能趴在马桶圈上吐酸水,等他吐完再抬头时,脸色又比之前惨白了些。 顾不凡赶紧去给他倒了杯温水:“简绎你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吗?” 简绎没说话,只摇了摇头,接过温水一饮而尽。 吴原也有些担心地挠了挠头:“难道是饺子有问题?不应该啊,那饺子我也吃了才拿来的……” “我没事,不是饺子的问题。” 简绎将空了的玻璃杯放下,又看向了床边,顾深已经躺了这么整整三天了,究竟还要躺到什么时候才肯醒来呢? 顾不凡:“不然你今晚回去休息一下吧,我在这里守着,你明天……” “不用。” 简绎走回床边,将床上棉被往上拉了拉,替顾深盖好,“说不定他今晚就会醒了呢。” - “小绎……” “小绎,醒醒。” 简绎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呼唤声,恍惚中他以为是顾深醒了,顾不得被压麻的手臂,猛地就抬起了头。 可目光所及处,Alpha仍缠着绷带,紧闭双眼,安静地躺在床上。 病房里没有开灯,但窗外天已经大亮,借着室光,简绎似乎看见顾深的睫毛动了一下,他正想靠近去确认,却被人一把拉住了。 “小绎!” 是一个略带严肃的女声,简绎回头去看,才发现身后拉住他的人是魏静。 再一看,简绎才发现,病房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好几个人,有董又松,还有简绎的父母。 简绎愣了一下,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父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。 “小绎,走吧,该回家了。” 魏静去拉简绎,却被他朝后躲开了:“妈妈……还有爸爸,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 魏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:“爸爸妈妈协调了时间,打算回来陪你过个年,但你没在家,我们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,爸爸妈妈着急,就给你班主任打了电话……” 魏静顿了顿,又温柔道:“走吧小绎,跟爸爸妈妈回家。” 简绎却将手抽开了:“妈妈,我不能回去,顾深还没有醒呢,我要等他……” “你给我现在就回家!”简孟州的声音沉得可怕。 病房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,魏静也赶紧出声劝简绎:“小绎,听话,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,会担心同学,但是这里有你们董老师……” “他不是我的同学。”简绎坚决道,“我们是恋人关系。” 这话一出,简孟州的脸一下就黑了:“你说什么?你再说一遍!” 魏静赶紧去拉简绎:“行了行了,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……” “我不走!我要等顾深醒过来!他是我男朋友,我不能丢下他不管!” 话音刚落,简绎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个巴掌,在场的人都被那声重响惊得心头一跳,简绎白皙的脸上很快就浮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来。 简孟州顶着一张沉到发黑的脸:“我念在你是个Omega的份上,对你多有心软,平时对你的要求也不如对一个Alpha那么严格!我对你降低要求,就是为了让你自甘堕落,然后去跟这些不三不四的Alpha混在一起的吗?!” “还敢给我玩早恋这一套!”简孟州气得声音发抖,“你现在就立刻给我滚回家,没有我的允许,一步都不许踏出家门!” 简孟州说着就去拉简绎,中年Alpha的力气很大,简孟州将简绎的手臂一把握住,力气大到让他根本挣脱不掉。 简绎被束缚得紧,挣脱不开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简孟州一点一点将他往外拉。 简绎急了,但他清楚,大喊大叫在简孟州这里不过是白费力气,徒劳而已。一时情急之下,简绎居然想也没想,低头一口就咬上了父亲的手臂。 简绎心里又慌又急,嘴下也没了个轻重,一时发狠,居然将简孟州的手臂咬出血来,简绎看着父亲小臂上冒出来的血丝,眼里闪过了一丝错愕。 连简绎自己也没想到,他这一口咬下去会有那么狠,但简孟州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仍然牢牢地抓着Omega的手腕,力道一点也没松懈,只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:“简绎,看来,平时是我太惯着你了。” 第53章 最后的分离 (上) 简绎被父母带走的当天晚上,顾深就醒了。 醒来时,周围一个人都没有,只有顾深自己,目光所及处只剩下一片白,顾深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空旷得陌生,像是一个他从未到过的地方。 有那么一瞬间,顾深甚至想到,或许他已经死了。 顾深就这么愣愣地盯了天花板发呆,董又松刚出去打了热水,才回到房间门口就看见醒了的顾深,激动得都有些手足无措,连热水壶都没来得及放下去便又跑出去叫医生了。 万幸,顾深醒过来了,身体也并无大碍,医生说再养几日,等伤口好得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,董又松再三谢过医生,这才眼圈红红地回了顾深床边。 这下顾深确认了,他还活着。 董又松走近了两步:“小深,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?” 顾深摇了摇头,静默了片刻,又问道:“简绎呢?” 董又松愣了一下,他没想到顾深开口第一句竟然是问简绎,用的还是这种笃定对方来过的语气。 “他走了吗?”顾深又问。 董又松点了点头:“嗯,他回家了。” 顾深应了一声,便没有再说话。 董又松想了想,又补充道:“是我让他们回去的,还有吴原和顾不凡,都是我让他们先回去休息,过两天再来看你。” 顾深看了董又松一眼,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向自己解释这个,但他还是点点头回应了对方。 董又松又问:“你饿吗?想吃点什么,我去给你买。” 顾深这次倒是认真地想了想:“那就吃饺子吧,刚好在过年呢。” “好,我这就去给你买。”董又松话还没说完,就立刻套上了大衣,“我很快就回来,你先休息一下。” 顾深点了点头,董又松总让他休息,可他明明睡了那么多天才刚醒来,但顾深什么也反驳,而是笑笑地回了句:“好。” 董又松出门没到五分钟,病房的门就又被推开了,顾深以为是董又松忘了拿什么东西,结果抬眼看去时,却见到门口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。 明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,眉宇间却让顾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,很快,顾深就明白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。 男人将门在身后带上,迈着沉稳的步伐,一步步走到了顾深面前,面带微笑道:“你的主治医师是我的朋友,听说你醒了,我特意过来看看你。” 陌生男人的这一番话,让顾深心里不免有些疑惑,于是他礼貌询问道:“请问您是?” “抱歉,忘了自我介绍。”男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,“你好,我是简绎的父亲,我叫简孟州。” 顾深眸光突然沉了一下,但他还是坐直身体,伸出手去,轻轻握了握他面前那只手:“简叔叔好,我叫顾深。” 从进门到握手礼,简孟州做地都非常自然,于是他也就同样那么自然地开了口,语气就如同在关心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:“感觉怎么样?伤得严重吗?” “不算很严重,医生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。”顾深老老实实回答。 简孟州赞许地点了点头:“那就好。” 顿了顿,简孟州又说:“如果医院这边有什么不顺利的,你尽管跟我开口,只要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,我就一定帮你解决,毕竟你是简绎的朋友,那也算是我的朋友了。” 简孟州最后两句话说得又重又缓,顾深眸光微动:“简叔叔,你今天来找我,是有什么事吧?” 简孟州微微一笑:“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,怪不得能拿到国际竞赛的第一名,我可听说,那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好机会呢。” 顾深笑了笑,没说话。 简孟州又微笑道:“我最喜欢跟聪明人讲话,既然你已经想到我找你有事,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。” “我这次来,是为了简绎的。” 简孟州稍稍正色了些:“可能你不太清楚,我们简绎,从小就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,无论是哪方面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,学习生活上也没怎么让我们操心过,这被宠着的孩子,总是懂事得晚一些,说来叔叔惭愧,很多事情上,他确实不如你懂事。 “简绎他心思单纯,也没见过什么风浪,许多事情中间的利害关系他都不懂,但你不一样,顾深,你也别怪叔叔找人查了你,叔叔只是担心简绎在外面上当受骗,对于你的遭遇,叔叔深感同情,你是个好孩子,但你们年纪都还太小了,叔叔希望你明白,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般儿戏。” 简孟州说到这里,便顿了顿,然后才开口问顾深:“你能明白叔叔的意思吗?” 顾深微微挑眉道:“简叔叔的意思,是要我们分手吗?” “当然不是。” 简孟州微笑道:“你们之间不过是同学和朋友关系,不至于要到分手的地步,叔叔的意思是,希望你以后能和简绎保持一定的距离,可以吗?” 顾深笑了笑,礼貌道:“简叔叔,你可能误会了,我和简绎并不是你说的朋友关系,我们在一起了。” 顾深语气认真,简孟州脸色一下就变了,但他好歹也是经商多年的老手,生意场上早已让简孟州练就了一身逢场作戏的本领。 简孟州很快就恢复了脸上的微笑:“你们现在年纪还小,情情爱爱随便就能宣之于口,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游戏,叔叔是不会责怪你们的。不过,我想你自己应该也清楚,你和简绎,本来就不是一路人,从前不是,现在不是,将来,自然也是没有机会走到一起去的,如果不能学会及时止损,你想过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吗?” “无论什么样的结果,我都愿意去承担。”顾深抬起眼来看着简孟州,语气也变得愈发硬气,“我一开始既然答应了简绎,就不会……” 顾深话没说完,就被简孟州打断了。 简孟州笑了一声:“承担?你拿什么承担?你家缠万贯?还是你自己现在月入百万?我承认你是个有能力的孩子,也许再努力几年,未来能有一番作为,但是你有替简绎想过吗? “但如果你一直不成功呢?简绎就要跟你一直跟着你吃苦受累吗?生意场上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,顾深,据我所知,你身上现在应该还背着顾氏欠下的一笔私人巨债吧? “叔叔思想没有那么古板,不是我反对你们在一起,退一万步来讲,即便我现在承认你们的感情,你拿什么跟我保证你能让简绎幸福?” 顾深沉默了,他现在似乎确实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证明,来向简孟州保证,他不会让简绎受到半点委屈。 简孟州又开口道:“你现在还小,顾深,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,喜欢一个人,和有能力喜欢一个人,是两码事,我是简绎的父亲,自然只会比你更希望他过得幸福快乐,但显然,现在的你,并不能做到这些。” “话我就说到这儿了。”简孟州拿起了手边刚被取下的围巾重新戴上,“简绎的手机已经被我没收,你不必试图联系他,当然了,明天我会把简绎的手机还给他,你是个聪明人,希望你不要让叔叔失望,如果你执意要一意孤行,叔叔并不介意,立刻就将建议送到国外去。” 说完,简孟州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顾深的肩,然后才转身,迈着跟来时同样稳重的步伐离开了病房。 今天是大年初一,街上许多店都关门休业了,董又松找了许久,才拎回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饺子。 董又松回到病房时,顾深已经自己下了床,见他进来,便主动走过去迎接他。 董又松推阻道:“我来吧我来吧,你去床上躺着好好休息。” 但顾深仍固执地接过了他手里的饺子,然后往董又松冰凉的双手间塞了一个热水袋,董又松都被顾深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愣了一下。 顾深将饺子用碗盛好,又拆了双一次性筷子,吃之前,他突然问董又松:“简绎最后吃饺子了吗?” 董又松一愣:“吃了吧,过年呢,家家都得煮饺子。” 顾深却没回话,低下头咬进第一个饺子,这味道实在不怎么样,而且汤里似乎也没放盐,但顾深还是一声不吭地吃着。 董又松:“你怎么突然这么问?” “没什么。”顾深道,“可能是我脑袋受了伤,容易想多,睡着的时候,总是梦见他哭着不肯吃饺子。” 董又松愣了愣,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 其实董又松心里还是挺感慨的,自从顾若华没了之后,董又松就打定主意要把顾深当成自己的亲侄子来疼,之前一直怕顾深不肯接受他的亲近,但现在看来,顾深愿意像这样跟他谈心似的说几句话,他已经觉得非常欣慰了。 顾深饺子吃到一半,突然又开口道:“如果……” “我是说如果,董老师,如果我决定要去那个奥数竞赛的海外基地学习……” 顾深没把话说完,董又松就惊得瞪大了眼睛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你决定去了吗?之前不是还说不去的吗?” 顾深笑了笑:“可是大家都说,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好机会,而且……人总要变得更有能力,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。” “董老师,如果我真的决定去了,这些年,能不能请你帮帮我?” 最后一句,顾深几乎是下了天大的决心,咬着牙根才说出来的,这些年他从未求过什么人,可他现在,是真的需要帮助了,顾深已经没有办法了,他现在只希望有人能来帮帮他。 董又松不知道自己突然怎么了,都一把岁数的人了情绪还那么容易激动,他红着眼眶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只知道拼命点头。 (下) 一听说顾深醒了,顾不凡和吴原第二天一大早就都跑来看他了。 唯独简绎没有来。 简绎不是不想来,而是他不能来,简绎被爸爸妈妈关在家里已经一天一夜了,父母两人宁愿线上工作也要在家守着他,他根本跑不掉。 之前简孟州还没收了他的手机,今天却不知怎么了,一大早就突然大发慈悲,将手机还给了他,简绎什么也没有想,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,就是给顾深打电话。 可一连打了三次,那边都没有人接。 简绎想着或许是人还在昏迷,便转而给顾不凡打电话,想着能让他去帮忙看看顾深现在的情况也是好的。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,那边传来顾不凡一声底气不足的“喂”。 “顾不凡,你今天去医院了吗?”简绎有些焦急地问。 顾不凡看了一眼就在他旁边坐着的顾深,咽了咽口水,才缓缓道:“嗯……在医院呢……” 简绎愈发急起来:“那你看见顾深了吗?他怎么样了?醒了吗?” 顾不凡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,于是只好又看了眼顾深。谁知,顾深却直接将他的电话接了过去,关掉了免提,然后将手机贴在耳边。 “是我,你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 电话那端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,简绎一下就愣住了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只觉得眼睛鼻头都是酸的。 简绎觉得顾深的声音有些冷淡,他还以为顾深是怪他没有去医院看他,于是便赶紧解释道:“你醒了就好,过两天我就来看你,我最近在家里……有点事,过两天,等过两天我这边好了,我就……” “你不用来了,我马上要出院了。”顾深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情绪。 “没关系的。”简绎继续软声哄着他,“出院了你就先回家好好休息,最多再过两天,我就能……” “也不用。” 顾深停顿了好一会儿,然后才淡淡道:“简绎,我们分手吧。” “什么?” 简绎的大脑嗡的一下就空白了,不光简绎,连同在场的顾不凡和吴原听到这句话时都是一愣。 顾深却不肯再说第二遍,只漠然地问道:“还有事吗?” 简绎手脚冰凉,忍着眼眶里的泪,颤声问:“为什么?” 顾深不回答,令人窒息的沉默之间,简绎的心也跟着一点点被揪起来:“我问你为什么要分手?” 顾深动了动嘴唇,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。 而那边的Omega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:“为什么?为什么要跟我分手?你能不能别总是不说话?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? “我知道了顾深,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来看你?我跟你道歉好不好?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分手……求你了……等我爸妈走了,等他们走了,我立马来找你,你等我好不好?到时候我当面跟你道歉行不行……你等我跟你道歉行不行……” 顾深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些,Omega哭了好一阵,但顾深什么也没听进去,他只觉得后脑勺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疼,疼得他头皮阵阵发麻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 Omega哭得几近缺氧,努力着将泣音生生咽回去,声音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:“顾深……不分手好不好……我们不要分手……我真的好喜欢你……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……你别不要我好不好……” 下一刻,顾深切断了电话,简绎耳朵里只剩下一阵忙音。 顾深挂断了电话,甚至直接按了关机键。 顾深将手机还给顾不凡的时候,顾不凡愣了好一下才颤颤巍巍去接。 顾深的眼睛红得可怕,声音里也带上了鼻音:“没什么事的话,你们都回去吧,以后也不用来看我了,我要走了。” 而那时,吴原和顾不凡还没意识到,顾深说的要走,是走多远,又是走多久。 - 而简绎那一天在房间里,将手机捂在心口,哭到失声,也没能再接通一次顾深的电话。 简孟州并没有再拿走简绎的手机,往后的每一天,也一如往常地让沈姨做好饭送去他房间里,简绎不肯吃,简孟州也不逼他,等饭凉了,再让沈姨做新的送上去。 沈姨觉得心疼,便劝他:“简少爷,多少吃一点吧。” 但简绎还是抱着小台灯缩在被子里,不肯说话,也不肯吃饭。 如此两天,简孟州再也忍不住,发了脾气:“如果你非要一直这样,明天我就找家庭医生给你输营养液,正好你开学也不必去学校了,我给你安排出国。” “不要。”简绎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,拼命摇头。 是啊,他怎么把学校给忘了呢?他还能去学校,顾深一定会去上学的,到时候他还能见到顾深,到时候再求一求顾深,好好跟顾深道个歉,说不定顾深就会原谅他,他们就不用分手了。 从那天起,简绎果然开始乖乖吃饭,只是每顿都吃得很少。 就这么熬了八天,终于熬到了高三年级提前开学,简绎收拾东西去学校那天,简孟州一下都没有拦他。 去了学校两天,简绎才终于明白过来简孟州为什么不拦他。 顾深再也不会出现在学校了,教学楼上拉了巨大的横幅,祝贺顾深在本次奥数竞赛中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。 简绎看着那喜庆的横幅,只觉得一阵恍惚,他甚至不记得顾深去参加过这么一个竞赛,难道是顾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吗? - 已经到了初春时节,可下午的阳光仍然还是凉的,照不暖人。 董又松站在讲台上,手里扬着一份荣誉证书,语气轻松地向大家宣布好消息,说顾深取得了一份巨大的荣誉,给班级长了脸,为学校争了光,还让大家以他为榜样。 班主任说话时,语气里满是骄傲和自豪,经久不息的掌声里,没人注意到董又松含泪的眼睛。 而在董又松说到“出国深造”这四个字时,简绎再也顾不得什么课堂秩序或者学校纪律,不管不顾地就往教室外面冲,后门砸在墙上发出重响,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。 简绎红着眼睛一路狂奔,连学校门口的保安都没能拦住他。 他红着眼睛,气喘吁吁地跑进野麦,不顾服务生阻拦,直接跑去了陈乔的办公室,可门是锁着的,简绎抡起拳头就开始砸门。 过了半天陈乔才把门打开,里头还有周爽。 “顾深呢?”简绎喘着气问道。 “顾深?顾深早就辞职了啊,他没跟你说吗?”陈乔顿了顿又说,“小侄子,怎么几天不见你又瘦了那么多……” 没等陈乔把话说完,简绎就跑了,还在门口撞倒了来追他的顾不凡。 是董又松允许顾不凡追出来的,顾不凡揉着屁股站起来时,简绎又跑远了,但他顾不上疼痛,又赶紧追了出去。 - 简绎去了顾深的出租屋,他刚到七楼楼梯拐角处时,便看见了敞开的屋门。 一阵巨大的希望涌上简绎心头,他几乎是两三步就跨了上去。 可屋子里并没有顾深的影子,只有一个中年妇女杵着拖把在打电话,语气还有些惋惜:“对啊,之前那个小伙子退租了,以后租给谁还不知道呢……” 被人突然这么闯了进来,那妇女也吓了一跳,她都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谁,对方便自顾自地闯了进来,将浴室、卧室、阳台、厨房、客厅找了个遍。 妇女放下拖把跟了过去:“诶诶诶,小伙子,你是谁啊?怎么能随便闯进别人家里呢?” 简绎却红着一双眼睛不理她,嘴里喃喃自语道:“对……秘密基地……我们的秘密基地……一定在那里……一定在那里……” 简绎刚一往门外冲,就被追过来的顾不凡一把拦住了。 顾不凡扶住简绎的肩问他:“简绎,你怎么了?你到底在找什么?” 简绎想推开他,却浑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,于是站在门口就哭了起来:“顾不凡,怎么办?” “怎么了?什么怎么办?” 简绎那双通红的眼睛里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:“顾深好像真的不见了……怎么办……他不上学了吗?为什么酒吧也没有,家里也没有……怎么办顾不凡……顾深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……” “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他才不要我的,顾不凡,你去跟他说,你去告诉顾深,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他惹麻烦了,我再也不闹脾气了,也不乱吃醋,再也不会什么都不说就跑掉了……” “你去告诉他好不好……或者你让顾深接我的电话……我以后真的会很乖的……你让顾深不要走好不好……你让他回来好不好……” 简绎几天没好好吃饭,再加上情绪激动,又一路狂奔,简绎哭到几乎站不住,全靠顾不凡撑着他。 顾不凡不知道怎么办,只好用力扶住他,心疼道:“简绎,你不要这样好不好,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就说出来,顾深他已经走了,别找了,跟我回学校吧,乖,好不好?” 顾不凡还在说话,简绎却突然猛地推了他一把,转身就跑进了屋子里,直奔卫生间,趴在马桶上就吐了出来。 这已经是顾不凡第二次看见简绎吐了,在医院时就吐过一次,他赶紧过去帮简绎拍背,有些担心地问他:“你到底怎么了简绎,你哪里不舒服?” 简绎根本说不出话来,眼泪无声地流了一脸,吐到最后,只能一声声干呕着,什么都吐不出来,只憋出更多眼泪。 顾不凡心急如焚,他只不过转身去找那中年妇女要了杯温水,再回来时,简绎就已经整个人倒在冰凉的瓷砖上,意识模糊了。 董又松到底是不放心,交代好班级里的事情,便开车追了出来,也多亏他及时赶来,这才立即将简绎送去了医院。 简绎被拉进急救室抢救的期间,顾不凡左思右想,最后还是悄悄给顾深打了个电话,顾不凡原本就没报什么希望,看时间顾深现在也已经到机场了。 顾不凡一连打了三个都没有人接,但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,就一直这么不放弃地打着。 “哪位是病人家属?” 董又松微微举手示意:“我是他班主任。” 董又松走过去跟医生说话,顾不凡担心简绎,于是也挂掉了电话跟了过去。 顾不凡挂掉电话前,那边刚好传来的一声“喂”。 可医院走廊上来往的人很多,实在是人声嘈杂,顾不凡压根没有听见,他只听见医生对董又松说:“我们建议还是把他的家长叫来比较好一点,病人已经怀孕两个月了……” 顾不凡足足在椅子上坐了十分钟才将事情消化清楚,等他将全部事情反应过来之后,才猛地发现手机里有一个接通过两秒的电话,顾不凡又惊又喜,慌里慌张地把电话给顾深回拨过去。 然而,电话那端的提示音,已经从之前的无人接听,变成了号码不在服务区。 都市篇 第54章 久别重逢 五年后。 机场门口车来人往。 后座儿童安全椅上的小女孩正睡得香甜,也不知梦见了什么,睡着了嘴巴里还煞有其事地嚼着,带得脸上的奶膘也跟着一动一动的,看上去十分乖巧可爱。 简绎轻手轻脚地解开孩子身上的安全带,将那团肉乎乎的身体从车里抱了出来,顾不凡从后备箱里把行李箱拎出来,凑过来看了一眼,小声问道:“又睡着了?” 简绎轻轻点了点头,顾不凡把行李箱推到他手边,又说:“把她叫醒吧,不然你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。” “有什么拿不了的,就一个箱子。” 简绎换了个姿势抱孩子,腾出手来去接顾不凡手里那个大行李箱,上面还放了个小小的红色小箱子,是甲壳虫图案的,简绎也一并接过了。 就在简绎准备跟顾不凡告别的时候,怀里的孩子动了动身子,睁开了眼睛。 小女孩揉揉眼睛,从简绎怀里支起头来,奶声奶气地喊了句:“爸爸……” 简绎立马放了手里的行李箱去扶孩子,怕她迷迷糊糊摔了:“怎么了此此?爸爸在呢。” 额前的薄汗弄得小女孩额前的碎发都乱了,一缕一缕地贴在鬓角,顾不凡凑近了些,拿了张纸巾替孩子擦汗,柔声问她:“此此醒啦?” 才刚睡醒的顾此还有些懵懵的,耷拉着脑袋不愿意说话,顾不凡给她擦完汗,又拿出一小袋软糖来哄她:“此此要跟爸爸出去旅游了,开不开心呀?” 顾此接过糖一下就笑了起来,拖着长长的尾音回答道:“开心!” 顾此刚恢复了活力,眼睛骨碌转着,看了看周围的坏境,就拧着身子要从简绎怀里下去。简绎刚将顾此放到地面上,她就垫着脚去够那个小小的甲壳虫箱子,顾此还没满五岁,人还没那个大箱子高,只好伸着手急得跺脚:“要箱箱!” 简绎把那个小箱子拎起来,刚一放到地上,顾此便飞扑过去抱住了,然后又让简绎帮着她把拉杆拉出来,然后她一手拿着软糖一手拉着小箱子就要往机场里走。 简绎牵住她,不让她跑得太快,然后才转身跟顾不凡告别:“那我们先走了,这几天公司和店里你就多担待点儿了。” “别在这儿跟我假客气了行不行?”顾不凡说,“酒店什么的确定好了吗?” 简绎笑了起来:“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了,我有那么不靠谱吗?” 顾不凡也笑了:“我是怕你又像上次那样,半夜一个人在外露宿街头,你是没什么,但这次你可带着顾此呢,我是心疼顾此。” “不也才一次,怎么总拿这个说事儿?” “那你反省一下自己咯,怎么才一次就让人没齿不忘。” 简绎笑了笑,没说话,那一次他出差,结果居然大意到把酒店时间订差了整整一个月,偏偏那时正值旺季,周围没一个酒店有房间。 简绎一个人远在外地,连着顾不凡也彻夜没睡,远程帮着简绎找住的地方,愣是到了凌晨四点,才勉强找到一个能住的小旅馆。结果简绎睡眠不足,加上旅途奔波,第二天开会开到一半就晕倒,被人送去了医院,差点没把顾不凡急死。 两人说话间,那边顾此拽着身后的人要走,却怎么也拽不动,不免有些着急了,回过头来就要跟顾不凡说拜拜,顾不凡蹲下来捏她的鼻子:“小白眼狼,嘴里还吃着我的糖呢,这么快就想赶我走。” 顾不凡故意做出一副十分难过的模样来,顾此一看,赶紧就放下手里的东西,冲上去搂着顾不凡亲了他一大口,亲得顾不凡脸上黏糊糊的一片。 顾不凡揉了揉她的脑袋:“在外面要记得听爸爸的话,知道了吗?” “知道啦!此此很乖的!” 顾不凡又夸奖了她一句,简绎这才重新牵上顾此,跟顾不凡说:“你回去路上开车注意安全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顾不凡点点头,“你们也是,到了给我发个消息。” 简绎点了点头,拉起大箱子:“此此,跟爹爹说再见。” 顾此听话地转过头,声音甜甜道:“爹爹再见!” 一直到坐上飞机,顾此还有些兴奋地东张西望,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问简绎:“爸爸,我们真的去海边吗?” “对呀!”简绎笑了笑,让她坐好,“爸爸不是早就答应过此此了吗?今年夏天要带你去海边玩的呀!” 顾此怀着一颗激动兴奋的心坐在座位上望窗外张望,但飞机起飞没多久之后,顾此就又一次靠在爸爸怀里睡着了。 - 飞机落地时,已经快傍晚了,但外面仍然阳光灿烂。 夏时令总是要天黑的晚些,坐了一趟飞机下来,别说顾此,连简绎身上都热出了一层汗来,简绎担心顾此出去吹了风会着凉,便往她头顶上扣了顶小帽子。 顾此戴着小帽子,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,乖乖跟着爸爸等酒店的车来接他们。到了酒店之后,简绎又给自己和孩子简单冲了个凉,自己换上了身T恤短裤,又给顾此套了条漂亮的小裙子,这才领着顾此出去觅食去了。 按照顾不凡提前给他整理的攻略,简绎领着顾此去了一家当地很有名的餐厅,店里有一道特色菜是芒果糯米饭,香软的糯米淋上椰奶,再配些酸甜可口芒果丁,是小朋友的最爱,夏天吃起来更觉得清爽,还能直接晚饭甜点一起吃了。 慢吞吞地吃完饭,一直磨到太阳落了山,简绎才领着顾此出去玩。 入了夜,这个充满异域风情的热带国家才真正热闹起来,大街小巷都是人,随处可见的小吃摊上更是人满为患,摊主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吆喝着,晚风携着凉意从人群里不断钻出钻进,很是惬意。 街上人实在太多了,简绎担心顾此被人磕着碰着,走了没一会儿就把她抱了起来,顾此在爸爸怀里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,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,见前面有一处人多,就嚷着要去凑热闹。 简绎便依言抱着她走了过去,人群间播放着欢快而富有节奏的音乐,正中间是一个人举着弯刀在表演切椰子,顾此看别人都捧着一大个毛刺刺的黑球,咬着吸管吸得津津有味,她觉得新鲜,便央求简绎给她买。 简绎对顾此向来是要星星给星星,要月亮给月亮的,便也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让人给他卖一个,但对方似乎英语不太行,简绎说了两遍对方还是没听懂,简绎就直接掏了钱。 果然,出国旅游,钱才是万能的。 店家很快就明白了简绎的意思,给他挑了一个又大又好的椰子,赤着臂膀三两刀便开了个口,往上面插了根吸管便笑眯眯地递给了简绎怀里的小女孩。 顾此欢天喜地地接过了,还甜甜地跟店家道谢,刚一转身便一口咬住了吸管嘬了起来,清甜的椰子水一下就被吸进了嘴里。 顾此十分开心,想跟爸爸分享,一扭头,却见简绎似乎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。 顾此眼睛骨碌一转,将满满的一口椰子水咽完后,便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捏着吸管往简绎嘴巴旁边凑:“爸爸喝!” 简绎笑了笑,柔声道:“爸爸不喝了,此此自己喝吧。” 顾此却仍然执拗地将吸管喂给简绎:“这个很好喝哦,爸爸尝一尝嘛~” 简绎最终还是喝了一口。 淡淡的清香,还有些涩,简绎鼻头一下就酸了。 顾此看着爸爸喝了一口椰子水,表情非但没有变好看,反而还变得更不开心起来,一下就有点慌神了,这椰子水可是她的宝贝,好喝得不得了,她看爸爸不开心才想着给他喝一口哄哄他,换了别人她可是一口也不让的,可爸爸这是怎么了?难道这椰子水很难喝吗? 顾此又自己喝了一口,嘴里全是清甜。 顾此有些担心起来了,她看见爸爸的眼眶已经红了,于是便皱着小小的眉头问道:“爸爸,你怎么了?” 也不知怎么的,简绎情绪一下就上来了:“此此,这椰子水太苦了,我们不喝了好不好?” 顾此嘴里本来是甜的,但是她看着简绎发红的眼眶,立马懂事地把椰子往路边一扔,让简绎不哭。 简绎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,他一个成年人,居然还要顾此一个孩子来迁就他的情绪,内疚和酸楚同时占据了内心,接下来,简绎就带着顾此在附近的沙滩上随便绕了一圈,然后就回酒店休息了。 简绎这次带顾此出来度假之前,本就一连高强度工作了好几天,他的事业刚刚起步,正值上升期,辛苦也是在所难免的,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,简绎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。 回到酒店后,简绎又草草给自己和顾此洗了个澡,便哄着他她上床睡觉了。 简绎已经许久没有那么困过了,本来还在给顾此讲睡前故事,也不知道怎么讲着讲着就睡着了,还睡得特别沉,沉到连顾此什么时候偷偷溜下床跑了都没有发现。 睡了一个小时左右之后,简绎猛然惊醒,才发现身边空了。 “此此?” 他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找了一遍,也没见顾此半个身影,简绎一下就紧张起来了,他大脑嗡的一下,连拖鞋和睡衣都没换,就跑了出去。 电梯实在太慢了,简绎一刻都等不下去,直接从安全通道下了楼,等他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一楼大厅时,一眼就在休息区看到了顾此。 顾此正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,笑眯眯地咬着一根吸管在喝什么。 简绎只能看见那男人的背,姿势放松地坐在沙发上,时不时还偏过头跟身边另一个男人搭几句话。 简绎有些着急,也顾不上什么形象问题,往前走了几步就叫出了声:“此此。” 顾此一下就回过头来,看见简绎时眼睛一亮:“爸爸!” 那男人也循声望了过来,四目相接的一瞬,两人皆是脊背一僵。 简绎的脚步一下就停在了原地,他隔着一小段距离,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,像是突然得了失语症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 良久,那男人抱着顾此缓缓站起身朝他走来。 “好久不见,简绎。” 第55章 似曾相识 顾深洗完澡,换了身清爽的短袖,光着脖颈就出了门。 这些年来顾深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信息素,除了一些比较正式重要的场合,他会戴上抑制环出席,以示礼貌,其余日常生活时间都已经不太需要抑制环了。 顾深从走廊里拐出去,远远的就看见电梯口那边的墙上扒着一个小孩子,两根歪歪扭扭的小辫耷拉在脑袋后面,使劲垫着脚伸着手,却怎么也够不到电梯按钮,跳起来也还差了一小段距离。 酒店走廊里铺了很厚的软垫,顾深踩在上面,脚步声几乎微不可察,但他快走到电梯门口时,小女孩还是一下就警惕地转过身来看向了他。 小女孩长的漂亮又可爱,眼睛又大又亮,嵌在白皙的脸蛋上,像两颗黑葡萄。 长得倒是还挺灵气。 这是顾深看见小女孩的第一印象,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逐渐靠近电梯,然后才低头询问道:“你要上去还是下去?” 小女孩将自己怀里的小布包抱得紧紧的,怯生生地回答道:“下去。” 顾深伸手摁亮了电梯下行键,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从一楼一层一层往上跳。 顾深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孩,小小的一团,还没他的腿长,顾深一眼只能看见一个毛茸茸头顶,还有脸蛋上突出来的白白软软的奶膘,看上去很好捏的样子。 顾深浅浅地笑了一下,然后便收回眼神,安静地等着电梯。 没过一会儿,顾深就感觉裤腿被人轻轻扯了两下,他低下头去看,便看见小女孩仰着头看他,手里还抓着两颗奶糖。 “哥哥,这个糖给你。” 小女孩张开手心,使劲朝顾深的方向递着,顾深没有立刻去接,而是低头问道:“给我?为什么?” 小女孩甜甜道:“因为老师教过我们,滴水之恩,当涌泉相报。” 顾深忍不住笑了一声,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:“还会这个?你知道什么意思吗?” “知道!爸爸告诉过我!”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解释道,“就是如果别人帮助了你,你也要帮助别人的意思!” “哥哥帮我摁了电梯,所以我也要给哥哥糖吃。”小女孩又把手里的糖往前递了递,“哥哥,给。” 顾深伸手接过了糖,笑着道了谢,又柔声问她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小女孩低下头犹豫了半天,虽然爸爸说过,不能随便把自己的个人信息告诉陌生人,但是顾此觉得,面前这个哥哥不像是坏人。 在心里下了结论,顾此这才眨着那双大大的眼睛重新看向了顾深:“我叫顾此。” 倒是巧,顾深看这孩子本就觉得合眼缘,没想到居然还跟他一个姓。 顾深本来还打算问小女孩,她的家长在哪里,怎么那么晚了她还一个人在外面游荡,但他刚要开口,电梯门就“叮”的一声打开了。 电梯里站满了人,顾深朝里看了一眼,伸手拦着电梯门,低头道:“你要进去吗?” 顾此望了望电梯里密密麻麻的人群,最终还是一咬牙,迈开肉肉的小短腿进了电梯。 顾深跟在她后面进去了,电梯门缓缓关上,顾此目光所及处全是各种各样的腿,她不由地有些紧张起来,伸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小布包,一声不吭。 却在这时,一只大掌轻轻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,顾此抬头看去,便见顾深盯着她,低声问了句:“要抱你吗?” 顾此奶声奶气地问:“可以吗?” 顾深笑了笑:“当然可以。” 说着,顾深便将小女孩的连衣裙往下拉了些裹住臀部,这才隔着布料单手将她稳稳托了起来。 顾此习惯性地搂上了对方的脖子,被人稳稳抱在怀里的感觉给小孩子带来了巨大的安全感,顾此一下就卸下了身上的防备心,同对方自然地亲近,稚嫩的童声又软又甜:“哥哥,你跟我爸爸真像。” 顾深:“是吗?哪里像呢?” “平时去人多的地方的时候,我爸爸也是这样抱我的。” 顾深笑了笑,声音温柔了些许:“那是因为你太小了,等你以后长大了,就不用人抱了。” - 顾此就这样乖乖窝在顾深怀里,被人抱出了电梯,一路抱进了大厅。 刘宇驰早在大厅等了半天,一见顾深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:“你终于舍得下来了,我都快饿死了……你怎么还抱了个东西下来?哪儿弄来的?” 顾深还没回答,怀里的“东西”就先大叫了起来:“我不是东西!你才是东西!坏叔叔!” 刘宇驰被小东西唬地一愣:“我去,这小东西还挺凶的,不过长得倒是挺好看的,哪儿拐来的?” 刘宇驰说着说着就想上手,邪恶地笑着,伸出手慢慢地靠近顾此的奶膘。 但顾此根本没在怕的,见刘宇驰的手朝他靠近,张嘴就咬了刘宇驰的手一口,刘宇驰大叫起来,顾此立马心虚地将头埋进了顾深的脖颈间。 刘宇驰举着那个口水淋漓但其实一点痛感都没有的手指,朝顾深委屈道:“你看见了没,这个小东西咬我。” 顾此更委屈,把头埋在顾深脖颈里嘟囔出声:“我才不是个东西呢……” 顾深伸手抚上了“小东西”的背,凉凉地看了刘宇驰一眼:“你差不多得了。” 刘宇驰立马收了戏,往前跟上了顾深的步伐:“这小孩子你到底哪里弄来的啊?不会真是你拐来的吧?” 顾深迈着步子往前台那边走去:“电梯口遇上的,应该是走丢了。” 刘宇驰看了看顾深走的方向,突然笑嘻嘻地凑近对方脖颈后面那颗小脑袋,恶作剧般笑道:“那正好,就把她送去失物招领处吧,我看人家丢失的小东西都在那里等着人领呢!” 顾此一下抬起头,泪汪汪地软声道:“不要……我不是个东西……” 刘宇驰一下就哈哈大笑起来,下一刻,就感到一道冰凉的目光向他刺来。 顾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:“你别惹她行不行?” 刘宇驰一下就不敢笑了。 顾深这才将怀里要哭不哭的小人支起来,柔声问她:“不去失物招领,那你告诉我家长的联系方式,刚刚不是还说爸爸吗?爸爸的电话号码是多少知道吗?” 顾此却吸着鼻子不肯说,蓄了一眶泪的眼睛更亮了,恍惚间,顾深突然觉得这双眼睛特别熟悉,像他记忆里的一个故人,哭起来总是那样让人心疼。 顾深一下就心软了:“不说算了,那你告诉我,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?” 顾此这才撇着嘴回答:“我饿了……” 顾深迟疑了片刻,还是去跟前台交代了一句,要是待会儿有人来找孩子,就让那人在大厅里等他一会儿,这才抱着顾此转身离开了。 顾深抱着顾此出门时,刘宇驰还有些不敢相信,追上去问顾深:“你真要拐卖儿童啊?” 但顾深并不理他,因为怀里的顾此正嚷嚷着要喝什么甜甜的水。 - 直到顾深领着顾此吃了些东西,又给孩子买了一大个新鲜椰子抱着回到酒店时,也没见大厅有人来找孩子,顾深只好带着顾此坐去了休息区。 “这家长心也够大的,孩子没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找。”刘宇驰一边嘟囔,一边又忍不住想去看顾此,“不过真好骗啊这小孩子,一个椰子就能骗走。” 刘宇驰凑近了些,忍不住使坏说:“小东西,你爸爸不要你了。” 顾此完全不吃他这一套,坐在顾深怀里白了他一眼,就继续低下头喝手里的椰子水了。 刘宇驰不死心地凑过去:“小东西,你手里的东西让我喝一口。” 谁知顾此却将手往后一让,严声拒绝道:“不行!” 下一刻,顾此却将吸管喂到了顾深嘴边,顾深也配合地低下头喝了一口,顾此见了,便眨着亮亮的眼睛问他:“好喝吗哥哥?” 顾深轻轻点了点头,那边刘宇驰又凑了过来:“顾此你怎么这样?这椰子还是我给你买的呢!快点,好顾此,此此宝贝,给哥哥也来一口。” “不行!不让坏叔叔喝!” 刘宇驰也学着顾此撅起嘴巴来:“好你个顾此!你不让我喝椰子水也就算了,为什么你叫顾深就叫哥哥,叫我就叫叔叔,我跟你顾深哥哥明明就是一样大的!” 顾此白他一眼,神情骄傲起来:“长得帅的才能叫哥哥,你就是个坏叔叔,还说我是个东西!” 刘宇驰这二十四年来引以为傲的美色,突然遭到了一个涉世未深,不,准确的说是压根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的置疑,刘宇驰一下就认真起来了:“顾此,你老实说,我跟你顾深哥哥,谁帅?你老实回答,我不打你。” 顾此还算配合,没有脱口而出就是顾深,而是认认真真在两张脸之间来回看了看,最终才给出了自己的结论:“顾深哥哥帅。” 刘宇驰气得要吐血,伸出手就要去挠顾此的痒痒,顾深纵容他俩闹了一会儿,打闹中,椰子水洒在了顾深衬衣上,他也没管,只圈着手拦着顾此,怕她摔下去。 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分钟,还是没人到大厅里来寻孩子。 刘宇驰玩笑道:“顾深,我看着她跟你倒是挺亲的,还没人认领你干脆带回去养好了,免得你这么多年孤苦伶仃,小东西还能做个伴。” 顾深没说话,而是低下头问顾此知不知道她爸爸的电话号码,彼时顾此已经完全信任了顾深,想也没想,一串号码便脱口而出。 顾深按照顾此的电话号码打了两遍,都没人接。 顾深看了眼时间,沉了眉,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多了,还是没人来寻顾此,他明早还有个会要开,总不能一直陪着顾此等,在这么下去也许只能报警了。 “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,要不问一下她爸爸的名字吧!”刘宇驰提议道,“去跟前台说一下,让他们直接先查一查酒店里到底住没住这个人。” 顾深点了点头,接着便将顾此转过来对着他,顺手擦掉了她嘴角的残渣:“你爸爸叫什么名字?” 顾此将嘴里的椰子水咕嘟咕嘟咽下去,才开口道:“我爸爸叫……” “此此!” 顾此还没说完,就改口惊喜地叫了起来:“爸爸!” 顾深循声转过头去那一瞬间,总算明白过来。 怪不得。 怪不得他一整晚都觉得,顾此身上这股奶香味,与其他小孩子有所不同,又让他前所未有的觉得熟悉,甚至有些想念,才让他抱了顾此一整晚都不愿意松手。 原来他这一整晚,抱的都是简绎的孩子。 第56章 仁义之师 简绎不是没想过,有一天,他会和顾深再次相遇。 他也曾幻想过,也许哪一天,他会在某个街角,或者以前高中学校后门的咖啡厅,甚至是在哪个菜场或是超市门前,然后和顾深不期而遇,那时他或许已经对过去释怀,他会对着顾深微笑,然后大方地打一声招呼再离去。 但无论是哪一种场景,都不会是像现在这样。 在异国他乡,酒店大堂,他穿着还未来得及换下的睡衣和拖鞋,刚睡过觉的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,满脸惊慌失措的表情,一身狼狈的出现在顾深面前。 但简绎不知道的是,他自以为的一身狼狈,已经在对方脑海里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。 时间仿佛一瞬间拉扯回了很多年前,那时候的许多个早晨,简绎也是像这样,刚睡醒就揉着眼睛跑去小厨房,只穿个睡衣就整个人都挂在顾深身上,头发也是乱糟糟的,但脸上却笑得无比甜,声音软软的问顾深今天要给他做什么好吃的。 两人一时间都愣住了,顾深说完好久不见之后,就再也说不出下一句话来。 在这无尽的沉默中,顾此也安静了下来,乖巧地窝在顾深怀里没有动。 直到刘宇驰也走了过来,出声问道:“你就是顾此的爸爸吗?” 简绎一下就回过神来,点了点头,朝顾此伸出了手,顾此乖巧地缠上简绎的脖子,回到了自己爸爸的怀里,声音甜甜对顾深道:“哥哥,这就是我爸爸,我爸爸叫简绎。” 顾深没回话。 刘宇驰看了一眼简绎,那张好看的脸上除了微微涨红,一点儿歉意和谢意都看不出,刘宇驰的嘴就又忍不住想说两句了:“简先生,不是我说,您这也太不小心了,幸好顾此今天遇到的是我们两个,万一……” 刘宇驰话没说完,就被顾深拦住了。 顾深看着简绎,柔声道:“孩子找到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吧。” 简绎脸上的倦色显而易见,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,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,只能抱着孩子转身离开。 走出两步,顾此还回过头来,搂着爸爸的脖子跟顾深挥手:“谢谢哥哥!哥哥再见!” 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越走越远,刘宇驰才忍不住撅了撅嘴抱怨道:“那么大个人了,还没有一个孩子有礼貌。” 刘宇驰越说越忍不住侈侈不休起来:“这做家长的心也太大了吧,虽然说现在是和平年代,但顾此这么个漂亮小妞,真要跑出去被人贩子看上了,那还不是说拐就拐了,异国他乡的,真被拐了上哪儿找人去。 真不是我说什么,就是平时再忙再累,都带孩子出来玩了,也该长点心吧,到底多不济才能睡成这样,孩子跑了都没有发现,难道是猪不成?” 是啊,到底平时是有多少事情,才让这个Omega累成这样了呢?连眼底都有了那么大一圈乌青,顾深记得,简绎从前不是那么容易长黑眼圈的,反倒是他自己,每次一熬夜,就会被简绎笑成小熊猫。 愤世嫉俗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刘宇驰说了一路,也没怎么在意身边人的沉默,反正他也习惯了,认识顾深这几年来,顾深一直都这样不怎么爱说话。 顾深算着那Omega已经抱着孩子上了楼,这才抬脚朝电梯走去,刘宇驰还跟在他后头喋喋不休,来来回回就那几句,不是感叹顾此漂亮可爱,被拐了可惜,就是抱怨简绎那个做爸爸的无脑心大,还不懂礼貌。 进了电梯,顾深再也忍不住了,冷眼看了眼刘宇驰,沉声道:“你能不能安静一点?” “干什么?电梯里不就我们俩吗?我吐槽一会儿还不行啊?”刘宇驰不满起来,“顾深,我都跟你搭档那么多年了,你怎么还老是喜欢冷着个脸,凶巴巴的,我看你对个陌生人都比对我好。” 顾深斜眼瞥了他一眼,刘宇驰又继续说:“看什么?难道不是吗?就刚刚那个叫简什么的,简易是吧,我还困难呢,你才第一次见人家,就那么温柔,我跟你说,你那个好声好气的样子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人家有什么想法呢。” 就在刘宇驰以为顾深不会理他,打算继续说下去时,顾深却突然开口了:“不可以吗?” 刘宇驰愣了一下:“不是吧大哥,你居然还来一见钟情这套?” “不是一见钟情。”顾深顿了一下,才继续缓缓道,“他也不是陌生人,他是我的初恋。” 刘宇驰惊得嘴巴大到能塞下一个拳头。 “什、什么?你说他是谁?” “你初恋?” “就是你在国外喝醉了天天念叨那个小O?” “那个你这次放弃高薪工作跑回来打算追的那个?” 面对刘宇驰一系列疑问,顾深选择了沉默。 这就是默认了? 刘宇驰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虎口残生的庆幸感,如果那位简先生真的是顾深嘴里的初恋,那就照他刚刚一路上叭叭那劲儿,顾深还让他活着都是他命大福气好,他居然还不知死活的教训了人家老婆一路? 不过不知者无罪,他哪知道顾此那个漂亮小妞的爸爸就是顾深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的那个初恋啊?他要是早知道,那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,他也不敢在顾深面前指责人家一路的。 那个初恋在顾深心里的分量到底有多重,别人可能不知道,但他刘宇驰有幸作为顾深的合作伙伴兼好朋友,是最清楚不过了。 但刘宇驰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,冒着被打死的风险,刘宇驰缓缓开口:“你初恋……会不会……等一下等一下,我先申明,我只是猜测啊!不保真不负责的那种!” 顾深看了他一眼,示意他继续,然后刘宇驰才接着说:“你有没有想过……你初恋已经结婚了啊……毕竟都有顾此了……” 虽然已经提前申明过自己只是猜测,但刘宇驰将话说出口时,顾深的脸还是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。 他哪能没想过,早在顾深决定回国来找简绎那一刻起,就想好了所有可能,他没有想好的,只是要怎么面对这些结果而已。 毕竟当初不告而别,狠心丢下简绎的人是他自己,难道他还奢望简绎能死心塌地地等他这么多年吗? 只是顾深始终有些在意,简绎究竟和谁结婚了,孩子又为什么姓顾。 回到房间后,顾深拿出手机细细摩挲着,盯着手机屏幕上最上面那个电话号码看,刚刚顾此给他报号码的时候,他就觉得熟悉,直到现在,顾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,才幡然想起,原来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,久到他都没有立刻认出简绎的号码来。 回忆如潮汹涌而来,顾深居然现在才发现,简绎用的仍是原来那个号码,从未变过。 - 继昨天晚上回房间之前,刘宇驰成功将顾深说的有点自闭了,第二天一开完会,刘宇驰就自动转换了狗腿模式,试图讨好顾深。 “顾深,你想好怎么追人家了没?不然我给你出出主意?虽然在建筑知识方面我没你行,但追人方面,我得算你的祖师爷吧?” 顾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:“确实,毕竟你学习那会儿一月一个女朋友也不是白瞎的。” “严谨一点儿,我男朋友也谈的也不少,让我当你的军师不亏吧?” 但刘宇驰出的第一个馊主意就被顾深拒绝了。 刘宇驰说:“知己知彼百战百胜,你们现在刚重逢,彼此都不了解,他还带了个崽,要想追回他,首先我们就要搞清楚,顾此到底是谁的崽……当然了,我知道他是简绎的崽,我的意思说的是,我们要搞清顾此是还有个妈还是还有个爹。” 顾深用叉子叉了一块面前的西兰花放进嘴里,细细嚼完才开口道:“他是Omega。” “我知道他是Omega,不然他哪来的崽?”刘宇驰得意起来,“你看你看,你不懂了吧,现在女Alpha和男Omega在一起的太多了,光我认识的就有三四对儿。” 顾深没说话,表示默认,刘宇驰又继续说下去:“不过吧,要是想套取情报首先就得接近敌人,哦不是,接近友方接近友方。” 刘宇驰笑嘻嘻地纠正自己的言词,思考了半天,才开口道:“不然这样吧,咱们就装作那位‘困难先生’的亲朋好友,先去前台查查他住哪个房间,然后直接上去逮人,我把顾此带走,你直接把他摁床上谈?” 顾深:“……” 顾深:“你脑子里能不能想一点正常人想的东西?” “嘿怎么说话呢!我难道想在危险的边缘的大鹏展翅啊?”刘宇驰委屈道,“那不是因为简单粗暴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嘛,虽然确实去前台查他的信息不太好吧……但你好歹也算个前任……而且我们也没打算干什么坏事不是吗……” 是,都打算把人摁床上了,也没打算干什么坏事。 顾深吃完餐盘里的东西,轻轻放下餐具,抽了张纸巾擦嘴:“我有他电话号码。” “我靠!那你怎么不早说?快快快快快,给他打电话。” 顾深愣了一下:“打电话干什么?” “还能干什么?”刘宇驰气笑了,这人怎么跟木头似的,推一下动一下,“打电话约他吃饭啊!” 第57章 出师不利 在刘宇驰不断的怂恿之下,顾深犹犹豫豫,最终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。 意料之中的,简绎拒绝了他,说是有事不方便,但具体也没说是什么事。 这Omega惯来都这样的,从前能找到无数个理由黏着他,来见他,现在就有无数个理由推开他,不见他。 见顾深眼底一下就失落起来,刘宇驰于心不忍,便连忙安慰道:“没事没事,好事多磨,慢慢来,反正你马上也要回去了。” 办完公事,顾深立刻就买了回去的机票。 时隔多年,他终于又一次回到了这里,而顾深回去的当天,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主动去找了他当年的债主,顾深本来还想着说不定能遇见吴原,但他没能如愿,还有个认识他的小光头,告诉他说吴原早就不干了,顾深便没再问了。 在拿回借条那一刻,顾深终于有了一种深深的解脱感,如获新生,压在他心头多年的阴霾终于散去,而如今他终于可以,也终于能够,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,去过他想要过的生活,而不再是被生活逼着拖着,一步步往前了。 五年过去了,城市和街道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顾深走在街上时,差点没认出地方来,领着刘宇驰绕了两圈,两人最终才钻进一个商场,打算先解决一下温饱问题。 生活总是处处充满了不期而遇的惊喜。 顾深和刘宇驰刚进商场走了没几步,就隔着玻璃,在一家茶餐厅看见了简绎,带着顾此,对面还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。 刘宇驰眼尖,一下就认出了简绎和顾此,而作为顾深的好朋友的他,在看见简绎那一瞬间,眼睛都亮了起来,心中不免替顾深感到欣慰,这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吗? “走走走,就吃这家了。” 刘宇驰兴奋地拽着顾深就要进去,一拽,却没拽动。 刘宇驰回头不解道:“怎么了?” 顾深不动,眼眸却直直地盯着餐厅里的三人,那背影高大英俊的男人正给简绎夹菜,简绎十分自然地就接过吃下了,旁边坐着儿童椅上的顾此满脸笑容,抓着小勺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,简绎听完就笑了,那男人还那纸巾替顾此擦了擦脸蛋。 俨然一副幸福的一家三口的画面。 顾深怎么想,都觉得他出现在那画面里是多余的,可他眼睛偏偏又半分都移不开。 如果那时他没有走就好了,顾深想,或许现在坐着简绎对面的,就是他。 可如果那时他没有走,简绎也未必能有现在这般温柔轻松的笑容。 顾深突然有那么一瞬间退却了。 刘宇驰一下就将面前这个男人的内心看了个明明白白,他这个朋友哪里都好,就是有一点不好,是个闷葫芦,明明心思多的不行,嘴上就是不肯说一句。 刘宇驰将手一撒:“你担心里面那位是顾此他爹?” 顾深站着没动,动了动嘴唇,话还没说出口,刘宇驰又开始了:“我说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,就你这磨磨叽叽的,还回来追老婆呢,等你打算追的时候,老婆都跟别人跑了。”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冲了,刘宇驰缓了缓又说:“再说了,就算简绎他已经结婚了,又能怎么样呢?把事情搞清楚总比你在这儿胡思乱想强吧?” 刘宇驰再去拉顾深时,很容易便拉动了。 其实刘宇驰也有点担心,万一对面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真是顾此他爹怎么办?虽然他这个好朋友喜欢人家喜欢得不得了,但真要他帮忙做出撬墙角破坏一个家庭这么不道德的事情来时,刘宇驰还是有点犹豫的,毕竟为朋友两肋插刀,三观还是得有吧。 刘宇驰咬咬牙,暗暗想道,算了,先试探一下吧,按他丰富的经验来看,就两人第一次见面那个眼神胶着,旁若无人的样子,指不定还有戏。 顾深没想到,周围那么多空桌,刘宇驰居然直接拉着他去了简绎面前,不过这倒符合了刘宇驰一贯的性格,能简单两步解决的事情,绝不多磨叽一步。 “你好,介意拼个桌吗?”刘宇驰礼貌笑道。 话音刚落,桌上两大一小的三人都直直地转头看向了他们,还是顾此最先叫了起来:“是椰子哥哥!” 那英俊高大的男人一愣,目光便直直地看向了顾深,顾深也同样愣愣地看着他。 男人现在已经通过手术摘掉了近视眼镜,模样也长开了许多,五官大体倒是都没怎么变过,只是愈发地面目清秀起来。 顾深一眼就认出了顾不凡,顾不凡同样也一眼认出了顾深。 时隔多年未见,突然在这种场合下见到顾深,顾不凡内心说不上来什么感受,激动地眼睛都有些发红了,张着嘴愣了半天,也没把那句“好久不见”说出口来。 还是顾深先大方地笑了笑,把话说了出来:“好久不见啊,顾不凡。” 刘宇驰愣了一下,便自顾地张罗起来:“原来大家都认识啊,既然都是熟人,那正好,就一起吃吧,也好叙叙旧。” 刘宇驰说完就坐去了顾不凡旁边,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,完全忘了在场的除了顾深,并没有任何一个人需要跟他叙旧的事实。 一张四人桌,刘宇驰和顾不凡坐了一边,现在只剩下简绎旁边有座位,顾深迟疑了一下,还是走了过去。 桌上只是先上了些餐前小吃,出于礼貌,顾不凡又将菜单推了出去,询问两人是否还要加菜。 顾深温和笑了笑:“我都可以,你们看着加吧。” 刘宇驰也立马笑眯眯地附和道:“我也是,我跟顾深口味差不多,你们看着点吧,我先去趟洗手间。” 刘宇驰刚一走开,就给顾深发了消息,让人跟他过来。 顾深看到消息时有些疑惑,但刘宇驰人已经走远了,顾深只好稍微欠了欠身,起身离了席。 顾不凡有一点愣神,几年不见,顾深跟他们居然愈发客气起来,他扭头看了看桌对面神色如常,却一言不发的简绎,将手里的菜单轻轻推了过去:“你来吧。” - 顾深刚拐进卫生间的走廊,便看见刘宇驰靠在墙上等他,一见他进来,便急急忙忙凑了过来:“跟你初恋坐一桌那位帅哥,你们认识啊?” “嗯。”顾深答,“高中同学。” 刘宇驰又问:“你们仨儿熟吗?” 顾深偏头想了想:“还行吧,前后桌。” “他知道你跟你初恋的事吗?” 顾深点了点头。 刘宇驰兴奋地一拍手:“那不就结了!” “什么?” “哎呀你想啊,你们仨高中就玩在一起,他又知道你跟你初恋的事,那你说,他可能是顾此他爹吗?不可能吧?” 刘宇驰顿了顿,又道:“好吧……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……但是吧,就凭我多年来看人的经验,他俩铁定只是朋友,最多好朋友,不能再多了。” 刘宇驰觉得自己絮絮叨叨也没说上什么重点,便挥了挥手:“哎呀算了算了,反正我觉得你初恋十有八九还是单身,至于孩子……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吧,总之今天得先确认一下,你初恋到底对你还有没有那意思。” 顾深勉强跟上了刘宇驰的脑回路:“怎么确认?” “危机感,懂吗?”刘宇驰顺势搂上了顾深的臂弯。 顾深微皱着眉,摇了摇头,他还想把手臂抽出来,结果却被刘宇驰拽得紧了。 刘宇驰说:“别动,要不说你是个木鱼脑袋呢,反正你要是真信我,等会儿就老老实实配合我就行,但凡你初恋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意思,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的。” 两人在卫生间走廊里说了半天话,再出去时,菜都已经上了大半了。 刘宇驰挽着顾深的手臂走过去,到桌前时才分开坐在了两边。 顾深屁股还没挨到垫子,就听刘宇驰幽怨地跟他说了声:“深,下次你别陪我去卫生间了,我又不是小孩子了。” 顾深有些愣,刚想说点什么,就被刘宇驰在桌下轻轻踢了一脚,顾深立刻就明白过来什么,噤了声不再说话。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简绎的背似乎坐直了些。 菜上的差不多了以后,顾不凡便招呼大家吃饭:“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,就随便点了些,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。” 顾深看了一眼桌上的菜,一半以上都是他爱吃的菜,也不知是谁点的菜。 刘宇驰察言观色,很快就接上了话:“这些都是我和顾深爱吃的菜,谢谢你们,可真是辛苦啦!” 顾不凡抿了抿唇,没搭理对方。 简绎这餐话很少,只安静地端着一只小碗,一口一口地给旁边的顾此喂饭。 小孩子活泼得很,往往要叽叽喳喳说上好几句话,简绎才能哄着她吃上一口饭,自己却是连筷子都没动过几下。 与简绎同样吃得心不在焉的,还有顾深。 顾深几乎整个眼睛都要黏到简绎身上去了,看他轻声哄着孩子,给孩子喂饭喂水,一举一动,顾深全看进了心里,看出了神。 顾不凡咳了一声,试图提醒对方,却丝毫不奏效,不得已之下,顾不凡便拿起了公筷给顾深夹菜。 “顾深,来,吃菜。” 顾深这才回过神来,但他的筷子还没碰到菜上,便被人半路截了胡。 刘宇驰毫不在意地将筷子伸进顾深碗里,夹走了顾不凡刚给他夹的菜:“实在不好意思啊,可能你们不太了解,我们顾深呀,吃不了带葱花的东西。” “一吃就会吐,每次都要我陪他去医院呢。”刘宇驰轻轻叹了口气,做出一副无奈又心疼的表情。 那边,简绎刚把饭喂完,一小碗肉丸子拌饭,外加两根大大的白菜,都被顾此吃得干干净净。 刘宇驰眼珠子一动,将自己碗里的一块肉夹了起来:“深,来吃这个,我刚刚尝过了,这个没有葱。” 刘宇驰夹着肉,却没有往顾深碗里去,而是停在了半空中:“我喂你吧,你碗里有汤,这肉沾了汤就不好吃了。” 顾深没有动,刘宇驰拼命给他使眼色,就在这一桌半尬不尬的气氛里,突然响起了一声重响。 简绎将顾此刚吃空的小碗重重放下,然后在几人有些惊异的目光中,又冷静地拿出了湿纸巾给顾此擦嘴,顾此乖乖地坐着,一动不敢动。 给顾此擦完嘴后,简绎便拿起外套,站起了身。 “我还有事,就先走了,你们慢用。” 然后简绎又转头快速地朝顾此交代道:“此此,等会儿先跟爹爹回家,爸爸晚上就回来陪你。” 顾此还沉浸在刚刚爸爸放碗的重响声给她带来的惊吓中,小眼神真诚又无辜,有些愣愣地朝简绎点头。 简绎摸了摸她的脑袋,夸了句乖,便转身出了门。 顾深眉头几乎是立刻就皱了起来,他看向刘宇驰,语气不悦道:“这就是你说的危机感?” 刘宇驰有些心虚地将那块放置在空气中半天的肉放进了自己嘴里,只敢嚼肉,不敢说话。 顾深一声不吭,拿起自己的东西便追了出去。 顾不凡不明所以,但出于担心,下意识地就想跟出去,可他刚一动,就被身边的刘宇驰一把拉住了。 刘宇驰笑嘻嘻地朝顾不凡道:“对不住了小帅哥,你可能还要在这里多陪我一下了,作为补偿,今天这顿我来请吧!” 顾不凡看他一眼,又看了看门口,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。 许多年前,顾不凡也是这样看着简绎从教室里跑了出去,如阵风般,不管不顾地奔向了顾深,一如今日,顾深不管不顾地追向了简绎这般。 画面重叠,记忆交错间,顾不凡胸口处猛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 这时,顾此扯了扯顾不凡的衣角,声音奶乎乎地问:“爹爹,大哥哥去哪里?” 顾不凡坐回了原位,笑着揉了揉顾此的头顶,然后才柔声告诉她。 “此此,不是大哥哥,是爹爹去追你爸爸啦。” 第58章 阴差阳错 顾深一路追到了地下停车场,才成功将简绎拦了下来。 “简绎!”顾深将人拦在了车门前,声音还喘着气,“你有时间吗?我想跟你谈谈。” 简绎拉开到一半的车门被人摁住,他抬眼看向对方,平静道:“不好意思,我现在很忙。” 简绎说着就要去拉车门,结果顾深稍稍一使力,便将门摁得更紧了。 简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:“顾先生这是干什么?” 顾深看着他,迟疑道:“你……是不是生气了?” 顾深的内心十分忐忑,简绎那样失态地摔了碗,扭头就走,顾深虽然对刘宇驰出的馊主意感到气愤,但他追出来时,心里又隐隐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希望。 或许……简绎真的还在乎他呢?从前那Omega跟他赌气时,不也总是这样吗?任性,爱闹小脾气,又总是乖乖地等着他去哄。 那时候顾深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了,让简绎无端受了许多委屈,但顾深现在不想这样了,他不想看见简绎脸上出现任何一点不快乐,也不想让简绎受到任何一丝委屈。 但顾深想错了,简绎非但没有露出半分不悦,还笑了起来,语气轻松地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:“我为什么要生气?” 顾深一下愣住了。 简绎笑了笑,询问道:“因为顾先生和顾夫人在餐桌上的贸然闯入吗?” 简绎说话时那副泰然自若的表情,让顾深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揪了一把般难受起来。他都忘了,简绎现在可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,再也不会像原先那般爱闹脾气,像个孩子般要他宠着了。毕竟五年过去了,顾深自己都变了很多,又凭什么要求简绎停在原地等他呢? 顾深:“他不是……” “不必。”简绎没让他把话说完,“我对顾先生的家事不感兴趣。” 顾深迟疑了下,最终还是开口问了出来:“那你跟顾不凡呢?你们在一起了吗?” “不是在一起。”简绎平静道,“是结婚了。” 顾深的眼眸一下就沉下去了,抓着车门的手骤然收紧,片刻,简绎又问他:“顾先生还有其他事情吗?没有的话请您把手放开,我还要赶着去开会。” 顾深仍不死心,即便喉头已经酸涩,还是涩声道:“那顾此……” “当然是我和顾不凡的孩子。” 简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,笑了一声,缓缓道:“顾先生该不会觉得顾此是你的孩子吧?” 简绎的声音听起来还带了几分轻松:“那顾先生真是想太多了,天下姓顾的Alpha和Beta有那么多,总不能每一个姓顾的,就一定是你的孩子吧?” 话已至此,顾深手上的力气一下就松开了,软软地从车门边跌落下去,垂着头让到了一边:“对不起……是我冒失了……” 简绎看了他一眼,什么也没说,拉开车门就坐上了驾驶座,熟练地打火,挂档,踩油门。 简绎驾驶着黑色轿车从顾深眼前驶过,顾深再也没有抬头看过一眼,所以也刚好完美错过简绎偏头看向他的那个眼神。 忍耐,失落,又掺杂着心疼。 简绎开得很慢,后视镜里,顾深垂着脑袋的身影越来越远,简绎一直看着,直到轿车转过一个弯,后视镜里再也没有了顾深的身影,简绎才回过头来看着正前方。 驶出地下车库时,简绎的眼睛被外面明亮的阳光晃了一下,眼角处很快就涌上了一股透明的液体。 那Alpha的身影不断出现在简绎的脑海里,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,站在原地,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,连看他都不敢,说不上来为什么,简绎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。 - 另一边,刘宇驰正开了车,打算送顾不凡和顾此回家。 车里放了安静的流行音乐,刘宇驰偶尔还跟着哼几句,能看出他心情还不错。 本来刘宇驰还以为自己作为顾深的特聘军师,首次上阵就出师不利了,但没想到,事情还真被他猜中了,顾不凡还真不是简绎的什么现任。 一想到他的好朋友顾深今晚就能成功抱得美人归,而他刘宇驰简直功不可没时,刘宇驰心情就愈发地好了起来。 刘宇驰一路上都在看后视镜里那一大一小的身影,看得有些心痒痒,尤其是大那个,怎么说呢,顾不凡还真是哪里都长在他审美点上了,听见顾不凡说他和简绎只是朋友关系的时候,刘宇驰除了替顾深松了口气,自己心里也免不得有些庆幸。 刘宇驰从餐厅出来时就开始在心里盘算,到底怎么才能拿下这个小帅哥,但无奈小帅哥却一直都对他摆出一副“你看我想理你吗”的表情,好吧,他承认,他今天才饭桌上的行为确实挺讨嫌的,也不怪顾不凡对他这样冷淡。 但刘宇驰也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,也没敢作妖,只老老实实将顾不凡和顾此送回了家。 车子停在了一个老旧小区的门口,两扇大铁门上充满了岁月的痕迹。 刘宇驰心里不免有些诧异,倒不是他多虚荣,只是他看顾不凡和简绎身上穿的衣服,虽不说有多大牌,但绝对不便宜,想不到居然住在一个这么老旧,连小区都算不上的地方,门口更是连个保安都没有。 刘宇驰没多在意,看着顾不凡抱着已经睡着的顾此进了门,便调转车头回家去了。 说是回家,但准确来说是回顾深的家,房子是顾深买的,刘宇驰只不过是暂住而已。 刘宇驰摇着车钥匙进了电梯,一路到了顶楼,才寻到门前,输了密码锁开门。 不得不说,顾深作为一个颇有成就的建筑设计师,挑选房子的本事当真是一流,从房子的地段到屋内设计,无一不让人赏心悦目,还自带空中小花园,刘宇驰住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觉得舒心又快活。 屋子里一片黑,刘宇驰也没在意,反正他早料想到顾深今晚不会回来了,毕竟美人在怀,是他他也要夜不归宿。刘宇驰这么想着,于是便将顺手钥匙一扔,摁亮了灯,哼着小调去冰箱拿冰啤酒了。 顾深有个习惯,无论住在哪儿,一到夏天,就会往冰箱塞满冰啤酒和冰淇淋,这个习惯倒是造福了他身边许多朋友。 刘宇驰随手拿了瓶啤酒,一边拉开拉环一边往阳台走,结果他刚一转身,就看见飘窗上坐了个人影,刘宇驰冷不防被吓了一跳,差点连啤酒都拿不稳了。 飘窗上坐的那个,正是此刻应该美人在怀的顾深。 然而顾深非但没有美人在怀,还一副颓唐模样,脚边还躺了几个空的洋酒瓶,敢情这人是把洋酒当啤酒灌了呗?就这喝法,酒量再好的人也得醉成什么样了吧? 刘宇驰赶紧凑过去看,顾深果然眼睛通红,目光呆滞,醉了。 顾深是刘宇驰认识的酒量最好的人,他一辈子也就见过顾深醉过两次,一次就是他在国外第一次见到顾深时,另一次,就是现在。 刘宇驰捏着鼻子去扶顾深:“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酒?简绎呢?你不是去追他了吗?没追上?” 顾深没说话,任刘宇驰将他架到了沙发上去,顾深刚一在沙发上坐下,眼泪便顺势而下。 刘宇驰从没见过顾深哭,吓得半死,急急忙忙去拿纸巾:“我靠,祖宗,你这是怎么了?” 顾深没有去接纸巾,而是双手捂上脸,胡乱搓了一把,将额前的发都揉乱了,才放下手里,眼底是深深的绝望,他声音喑哑道:“我还是回来晚了……” 刘宇驰不解道:“什么意思?” “他已经结婚了……”顾深的表情异常痛苦,“他和顾不凡结婚了……” “谁跟你说的?”刘宇驰脸上的五官一下就拧巴在了一起,这人怎么醉到开始说胡话了? “是他亲口告诉我的……” 刘宇驰更迷惑了:“他们没有结婚啊!简绎没告诉你吗?人家一直……” “你不用安慰我了。”顾深打断他,撑着沙发边缘站起身来,踉踉跄跄往房间里走。 刘宇驰追上去扶了一把,无奈道:“我真的没有安慰你,他们真的没有结婚,我骗你干什么,不信你自己去问他啊!” “我还有资格去问吗?他已经不想再看见我了,当初丢下他的人是我,是我对不起他,是我先放了手,说到底都是我不好,我怎能还能要他等我那么久呢……” 又开始了。 刘宇驰脑子嗡嗡嗡的,顾深果然醉得不轻,上次顾深喝醉,刘宇驰就听他在路边说了一整晚的简绎,夸他初恋好看可爱也有,怪自己没有本事珍惜也有,说什么都有。 总之顾深一喝醉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,说起话来没完没了,但不管说了什么,第二天起来就统统都忘了。 刘宇驰放弃解释了,反正现在他说什么顾深都听不进去,倒不如直接把那位简绎先生搞来他面前,趁着他喝醉了,让两人一次性把话说清楚,免得顾深酒一醒,又变回闷葫芦,事情迟迟拖着,还害得他跟着一起瞎操心。 想到这里,刘宇驰突然有些懊恼,早知道他今天就应该把顾不凡的电话号码搞到手,这会儿不就能派上用场了吗?不然他现在也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了,城市那么大,他上哪儿去给顾深找个简绎出来? 第59章 顾此失彼 不出刘宇驰所料,第二天顾深醒来听完刘宇驰的话之后,一言不发,拿上车钥匙就要走。还是刘宇驰及时拦住了他,让他洗了个澡再出门,不然顾深就是有再高的颜值,这么蓬头垢面一身酒气的出现在前任面前,复合成功率都会被活活拉低百分之五十。 刘宇驰担心顾深说不清楚,便也跟去了,直到上了车,刘宇驰才后知后觉地问:“你知道简绎在哪?” 顾深沉默了,反问他:“你知道吗?” 刘宇驰惊讶道:“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?” 刘宇驰又提议道:“不然你打个电话问问?” “他不会接的。”顾深说,“接了也不会说。” 车里安静得只剩下发动机颤动的细小声音,过了一会儿,刘宇驰突然说:“不过我知道顾不凡在哪儿,我昨天送他回家了。” 顾深心里刚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苗,很快又被无情地扑灭了,因为刘宇驰又说:“但是你也知道,我是路痴,昨天我第一次送他……” 如果眼神能杀人,刘宇驰早就已经死了千万次了。 顾深没再说话,而是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,刘宇驰不知死活地问:“去哪?” 顾深目不斜视,沉声道:“酒吧。” 半小时后。 刘宇驰:“你不是说去酒吧吗?” 顾深晃了晃手上的果汁,淡淡道:“嗯” 刘宇驰看着一屋子吃饭吃得欢快,还穿着各种各样校服的学生,不可置信地拿着菜单又看了一遍:“这他妈是酒吧?” 顾深又喝了口果汁,淡定道:“以前是。” 顾深原本是打算去野麦找一找陈乔和周爽的,他刚回来几天,本也要去看看他们,正好今天过去,顺便还能打探一下,或许他们会跟简绎有联系。 野麦还是野麦,但又不全是。 门口的木质黑字招牌还是没变,但里面已经全部变了样,能看出重新装修过,放的全是轻音乐,比起酒吧,现在更像个茶餐厅。 里面坐的几乎全是学生,二楼楼梯口还放了个牌子,写着“自习室”三个大字,听服务员介绍说,二楼包厢里三五成群的还有人在写作业。 顾深和刘宇驰两个衣装革履的大男人坐在里面,反倒成了最突兀的人。 店里的服务员也都换了,看起来年纪不大,没一个顾深脸熟的,也没一个认识陈乔和周爽的,唯一一个机灵点儿的,在顾深问话无果之后,主动说道:“先生,实在不好意思,我们老板有事出去了,您要是有什么事的话,不如我把我们经理给您叫来吧?” 顾深点点头,那服务生便跑去叫经理了。 很快,从后面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来,男人一看见顾深,便哭着跑过来,一把抱住了他。 顾深被抱的有些愣了,只好轻轻推开面前的男人:“不好意思,请问您是?” 男人直起身来,一抹眼泪,抽泣道:“深哥,是我啊!” 顾深听着声音耳熟,再仔细一看,便惊喜道:“吴原?” “深哥!”吴原又哭着抱住了顾深,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抱在一起哭,怎么看都有些奇怪,店里的许多孩子都看了过来。 吴原最后带着顾深和刘宇驰上了二楼,开了个包间,果然如之前那个服务生说的,二楼全被改成了自习室,灯火通明,只是顾深一眼就看见了,每张桌子中间,都点着一张小小的台灯用作装饰,台灯是蘑菇形状的,亮亮的,发出微弱的光。 再后来就是走程序般的叙旧,刘宇驰跟着顾深回来发展,这些天都见惯了这种场面,但他还是在吴原说到老板的名字时,眼睛一亮。 刘宇驰:“你们店老板是谁?顾不凡?” 吴原点点头:“对啊,怎么了?” “没事没事。”刘宇驰笑了笑,“他什么时候回来?” “快了吧,他好像出去拿点儿东西。” 说曹操曹操到,三人正说着呢,包间门就被推开了。 顾不凡一回来,就听店里的人说来了客人,吴经理哭着给人送上二楼去了,顾不凡一猜就是顾深来了,连忙上来一看,果然。 几人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,顾深就先站起来了:“简绎呢?” 顾不凡犹犹豫豫半天,才说:“他出差去了……昨晚走的……” 空气里一下就沉默了。 顾不凡又犹犹豫豫补充道:“但是他今晚就会回来……” 顾深“嗯”了一声,又坐下了:“他总是出差吗?” 顾不凡这回老老实实点头,没有犹豫:“对,除了店里,他还有公司要打理,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忙,三天两头就要出差,很少在家。” 顾深环视了屋子一圈,又问:“这家店也是他的?” “算是吧,现在主要是我在打理。”顾不凡说,“去年乔爷和爽爷突然说不想干了,要去环游世界,我和简绎就接手过来了,其实也才盘下来没多久……”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,晚饭也在这茶餐厅里解决了。 晚饭后,外面的天就阴沉了下来,不到六点,顾不凡就遣散了员工,打算闭店。 刘宇驰惊讶道:“现在的餐厅都五点半关门吗?你们专在饭点就闭店,这样真的能赚到钱吗?” 顾不凡看他一眼,耐下性子解释道:“平时的话还要再晚点,但今天要去接顾此。” 外面已经落下了大雨,吴原跟顾深互留了联系方式后打车走了,顾不凡也打算打车,被顾深拦住了:“我送你。” 顾不凡在去的路上买了一瓶小小的椰奶,解释说不知道为什么,顾此从上次跟简绎出去玩回来以后,每天下课都要喝这个,顾深没有答话,一路都沉默着。 顾深的心情实在有些复杂,他在一天之内实在是接收了太多信息。 比如,花奶奶在他走后一年就去世了,而吴原在他走之后就一直在野麦打工。 再比如,原来简绎最后没有去保送的学校,而是因为怀孕,休学一年以后重新参加了高考,最终留在了这里。 而最让顾深无法平静的,是顾此的身世。 原来一切都并非简绎昨天跟他说的那样,纵然全天下有千千万万个姓顾的Alpha,顾此的顾,也是他的顾,不是顾不凡,也不是别人,就是他,是顾深的顾。 顾不凡还说了顾此名字的来历——顾此失彼,拥有了这个却失去了那个的意思。 名字是简绎在进产房之前告诉顾不凡的,那时他身体很不好,怕自己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,还拜托顾不凡,一定要替他照顾好顾此。 谢天谢地,简绎什么事都没有,而他的Omega,他心心念念的简绎,也是真的等了他五年。 顾深想过无数种结果,唯独没有想到过这一种。 简绎为他生了一个孩子,还一声不吭地等了他五年,顾深心情复杂,说不上来是心疼更多,还是无措更多,他甚至还没有做好当爹的准备。 顾深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紧张起来,以至于当他再一次在幼儿园教室里看见顾此时,明明内心里波涛汹涌,却愣是怔在原地,半步也挪不动。 顾此被接晚了几分钟,又因为下雨犯困,最后还没能如愿看见简绎,便哭闹起来,顾不凡拿椰奶也没将他哄下来。 顾此哭闹的声音传进顾深耳朵里,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,这孩子眉眼分明像他像极了,他为什么就是没能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将她认出来呢? 如果再早一点就好了,再早一点认出来,他就能更早抱紧顾此,抱紧简绎。 顾深走了过去,伸手去抱顾此:“给我吧,我来试试。” 顾不凡有些忐忑,顾此哭闹的时候最是认人,虽然顾深才是顾此的亲爹,但五年的缺席,让顾此看他几乎同看陌生人般,犹豫之下,顾不凡还是将顾此交给了顾深。 顾深抱着顾此转身就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,背对着他们,也不知在说什么。 神奇的是,过了不到十分钟,顾深就抱着睡着的顾此回来了。 这简直让人不得不惊叹于亲生父女间的奇妙魔力,连最爱的椰奶都不要的顾此,此刻居然安稳乖巧地躺在顾深怀里,身上还裹着顾深的外套。 然而,顾深不过是释放了些自己的信息素而已,是顾此原本身体里就流淌着她的血液,才会对他的信息素那么受用。 顾不凡平时习惯了,见顾深走过来,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接,被顾深避开了:“我抱着吧,不然等会儿又弄醒了她。” 刘宇驰笑嘻嘻地凑过去:“不凡凡,她爹来了就让她爹抱吧,你要真那么想抱,就抱我咯!” 顾不凡没理他,径直撑开伞遮着顾深走了,刘宇驰还想追上去油嘴滑舌一下,结果被顾深恶狠狠地盯了一眼,他立刻噤了声。 真是新爹上任三把火,才抱上呢,就当宝贝似的宠着了,连说话也不让,难道他那点儿声音,还真能吵醒顾大小姐睡觉不成?他的嘴又不是大喇叭。 刘宇驰撇撇嘴,接过车钥匙去开车了。 第60章 冰释前嫌 刘宇驰开着车,在顾不凡的指挥的下,三拐两拐,终于拐进了一条不算宽阔的路上。 顾不凡只当是平常回家,自然而然地就指了路,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,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后座顾深的表情越来越暗。 直到车子在那两扇老旧的铁门前停下,顾不凡伸手去解安全带,正打算转身招呼大家上楼坐坐时,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,手上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。 顾深坐在车里没有动,怀里的孩子仍然呼吸绵长,睡得安稳。 顾深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外面,窗外还在下雨,地上起了一层薄雾,让原本该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画面,变得有些模糊起来。 刘宇驰对车里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感到莫名其妙,看看顾不凡,又看看顾深,疑惑道:“不下去?” 顾不凡这才舔了舔唇,犹豫道:“你们……要上去坐坐吗……” 顾深没回话,过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:“这些年,他一直住在这里吗?” “嗯……”顾不凡有些心虚,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,反正顾深现在都已经回来了,有些事情,顾深迟早要知道,他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。 “你走了之后,他找不到你,就把房子租下来住着了……” 听了顾不凡的话,顾深眸光微动,正打算再次开口时,车内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,声音不大,但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就显得有些突兀,吵得顾深怀里的孩子都扭着身子动了两下。 顾不凡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,立刻就翻出来接了起来,刚一接起,那边一下就传来“哇”的一声大哭,顾不凡不得不将手机拿远了些。 几句话间,顾不凡就将事情弄清楚了,原来是今天下午在野麦自习室学习的一个学生,把作业落在了那里,老师晚上就要检查,他返回去拿的时候才发现野麦关了,实在是没了办法,这才哭着打电话给老板。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,顾不凡甚至很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他,不交一次作业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影响,但那个学生哭得撕心裂肺,仿佛落在野麦的不是一份普通的作业,而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,顾不凡安慰了两句,最终还是答应过去给他开门。 电话里的学生声音太大,车里的几人都将事情听了个大概。 挂了电话,顾不凡才准备开口,刘宇驰就率先开了口:“要去野麦是吧?我送你吧!” 顾不凡点点头,又将安全带扣好,后排同时突然传来了开车门的声音。 顾深:“你们去吧,我先抱她上去。” 顾深说完,便一只手撑了伞,另一只手抱紧顾此,长腿一迈下了车。 顾不凡打开车窗叫住了他:“顾深!钥匙!” - 他的Omega真的住在了这里。 家里除了多了些小朋友用的东西,什么都没变,顾深突然有一种他从未离开过这里的错觉,而他不在的这五年,是简绎,替他守住了所有初心。 顾深心里泛出酸涩,又涌出暖流,一时间说不上是开心更多,还是难受更多。 卧室里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,一闻就知道主人是谁,墙壁上贴满了顾此的奖状,她才上幼儿园两年,奖状已经贴了满满一屋子。 顾深看着那些奖状,忍不住温柔地笑了笑,便将怀里熟睡的小人放下,他刚替顾此拉好小被子,就听见门口一阵窸窣,然后就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。 简绎看见顾深从卧室出来的那一刻,先是一愣,随即脸就沉了下来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 顾深老老实实解释道:“此此睡着了,我送她上来。” “那真是谢谢了,时间已经不早了,就不多耽误你了。”简绎不问他顾不凡在哪里,也不问此此怎么会跟他在一起,而是直接温柔礼貌地对他下了逐客令,甚至还将滴水的伞放在了门边,侧身给他让出一条道来。 这逐客令下得实在明显,但顾深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,自顾自地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,然后又走回简绎身边,细心地替他擦起了发尖处被雨水打湿的地方。 “不是打伞了吗?怎么还把头发弄湿了?” 顾深的动作轻柔,语气更是温柔自然地像家人一般,简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,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,指甲被他深深地扣进了掌心。 简绎抬起头来看着顾深,眼神仍是冷漠的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顾深顿了一下,继续将简绎头发上的水擦干,才放下手来。 他认真地看着简绎的眼睛,声音抑制又真诚:“我什么都知道了,包括顾此。” 简绎的身体似乎颤动了一下,然后他冷眼看向顾深:“所以呢?你知道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吗?” “小绎,你别这样好不好……”顾深的语气软了不止几分。 “我怎么了?”简绎抬眼看着他,“是你不经允许就私闯民宅,我还要对你好言好语,亲自把你送下楼你才满意吗?” 简绎冷着一张脸,说的每一个字都如针般扎进顾深心里。 顾深看着面前这个对他竖起所有防备的人,这个他日思夜想的人,如今终于站在了他面前,站在他一伸手就能抱到的地方,可真到了这个时候,顾深才发现,自己居然连手都不敢伸。 顾深有无数的话想说,他想让简绎不要生他的气,想让简绎原谅他,想说简绎受苦了,甚至想抱他,想吻他,可他偏偏一动也不能动,千言万语在心里翻搅着,最后落到嘴边,只剩下一句酸涩的:“对不起……” 而这简短的三个字,就像是简绎心里不可触碰的一个开关,让他强装的表情几乎刹那崩塌。 简绎的眼眶一下就红得不像样子,他不敢再看顾深,也不敢再跟顾深多待一刻,他怕他自己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,这么多年了,他从未再因为什么哭过,再难再累的时候他都自己坚持下来了,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,自己泪腺发达的毛病竟然还没改掉。 简绎低下了头,良久,才冷冷开口:“出去。” 顾不凡和刘宇驰回来时,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,房门大开,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简绎那一句“出去”,一时间两人都愣在了门口,进退两难。 简绎看了一眼门口,一眼便瞥见了刘宇驰,于是他的声音愈发地冷:“顾先生,顾夫人已经来了,您还是赶紧离开吧。” 顾深皱了眉,柔声解释道:“小绎,他不是什么顾夫人,你别乱想。” 刘宇驰也赶紧举手替自己澄清:“诶诶诶小美人!话可不能乱说啊!我跟顾深清清白白,除了朋友,别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啊!” 说完刘宇驰就赶紧看了眼顾不凡,简绎误不误会不重要,可不能让顾不凡误会了自己,他还打算追人家呢! 顾不凡舔了舔唇,迟疑道:“简绎……对不起啊……我把什么都跟顾深说了……我想着……” “不关你的事。”简绎侧身朝里走去,“时间不早了,你们请回吧。” 刘宇驰最见不得这种场面,磨磨叽叽的,他哪能想到,顾深都回来那么多天了,也不知是怎么哄的,追了人家半天还是这幅模样,总不能还是什么都没说清吧? 刘宇驰急得不行,就差挽起袖子亲自上阵了,但他又怕顾深会杀了他,于是只好在一旁帮着说话:“哎呀,小美人,你误会啦,上次在餐厅那只是个意外……” 不提上次还好,一提刘宇驰又有些心虚了,于是他赶紧绕过了这个话题:“唉,你们俩的事儿我多少知道点儿,当年……当年那不是逼不得已吗?再说了,顾深在外这几年,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回来见你吗?你要真不想原谅他也就算了,但看我们顾深那么真诚的份儿上,小美人你好歹给他一个机会把误会解释解释清楚嘛对不对?” 顾不凡看了刘宇驰一眼,眼神里居然带了些“你终于说了次人话”的意思,于是也鲜少地帮了腔:“简绎,不然……你还是跟顾深好好谈谈吧,先把误会都解释清楚了,其他的再说也不迟啊。” 简绎没有说话。 刘宇驰一看气氛还算缓和,立马搂上了顾不凡,打算溜之大吉,摇着手里的车钥匙跟顾深说:“车我开走了啊,你们慢慢聊。” 说完,刘宇驰就半搂半拖地带着顾不凡下了楼,前后不过两三分钟,楼道间又恢复了一阵寂静。 顾深犹豫了下,还是走过去,将门关了起来。 顾深关好门刚一回头,就对上了简绎那双已经恢复得神色如常的眼睛。 简绎:“说吧,不是要解释吗?” 顾深捏着手里的毛巾,沉默着低下了头。 简绎继续看着他:“不说吗?还是对我无话可说?” 顾深站在原地,局促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憋了半天,最终还是只憋出一句:“当年的事……对不起……” 顾深突然觉得自己挺没用的,他想说的话明明有很多,但绕来绕去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没用的对不起,对不起有什么用呢?难道能敌过这些年来他对简绎所有的亏欠吗? 顾深说完对不起之后,那边的简绎半天没有回应,顾深以为他又生气了,抬眼看去,却看到一双眼角通红的眼睛,不止眼睛,连鼻尖都泛了红。 在顾深看过去的同时,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,正好落下两行泪来。 “顾深。” 简绎轻声唤他,声音里全是因为忍耐哭腔而带上的颤抖。 “你觉得我等了你五年,就只是为了听一句对不起吗?” 第61章 坠欢重拾 等待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情,但这五年来的每一分每一秒,简绎都没有想过要放弃。 毕竟,如果他一开始就打算放弃顾深,也不会在那个冬天与家里对抗,坚持要生下顾此,哪怕放弃保送资格,哪怕简父以断绝关系作为威胁。 顾深不告而别的这五年来,简绎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充满了矛盾。 他为顾深哭,又看着顾此笑,顾深刚走的那会儿,他连在菜场看见生鲜的小龙虾,在冷天吃到饺子时,都会被烫红了眼睛,忍不住想要流泪,于是他再也不敢看见那些东西。但他偏偏又忍不住思念顾深,所以去接手野麦,去住顾深住的出租屋,去抓住一切跟顾深的有关的回忆。 因为简绎执意对抗,不肯打掉孩子,父母虽然没有真的跟他断绝关系,但表面上对他又变成了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,简绎心里明白,父母是在怪他不听话,其实私下也让沈姨帮着照顾他和顾此许多。 简绎从大学时候就开始创业,他选择留在本地,就是为了能在上学的同时,也能留在顾此身边照顾她。 但,带孩子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,更何况简绎还是一个人,边上学边带孩子,即便平时有顾不凡的帮衬,简绎还是会常常遇到许多力不从心的时候。 简绎还是无可避免地在生活的磨砺下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人,也学会了自己去处理各种工作学习上的难题,有时候他也会遇到过不去的坎,但每次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,简绎总是想着,他还有顾此,以后顾此还要依靠他呢,他不敢不坚强。 曾经简绎也以为自己已经被磨砺得无坚不摧,直到他再一次见到了顾深。 简绎那一刻才明白,原来顾深早就长成他心里最不能触碰的结痂,在顾深面前,他只能丢弃所有铠甲,他永远不堪一击,哪怕只是看见一眼,也能让他立刻溃不成军。 把顾此从酒店大厅抱回房间的那一夜,简绎彻夜未眠。 一切来的太突然了,简绎没有任何机会做好准备,他甚至有些害怕,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。 简绎那时还什么都不敢确定,他所看见的顾深并非孤身一人,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男人,看起来关系亲密。 或许,其实顾深早在五年前就彻底放弃了他,只有他,还像个傻子一样的等了五年。 没有安全感的人会反反复复推开一个人,直到确定那个人是真的不会离开。 简绎反反复复去拒绝顾深的靠近,去拒绝这场突如其来的梦,直到他一身疲惫回到家,再一次看见顾深从那道熟悉的卧室房门里走出来,简绎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坚持了许久的东西裂开了。 从简绎的角度还能看见床上那个小小的,睡着的身影,简绎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难受。 多美好的画面啊!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,有他,有顾深,还有顾此,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画面,现在真真实实摆在他面前了,他却迟迟不敢靠近。 顾深又替他擦水,跟他说对不起,变了,又没变,还像从前,把他当个孩子。 简绎的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,他一点也不想听顾深说对不起,他只想要这个男人抱住他,告诉他他真的回来了,再也不会走了,可是顾深仍然除了说对不起,什么也没有。 哪怕刘宇驰最后都替顾深解释了那么多,简绎也还是执拗地等着,有些话,他要顾深亲自说出口。 最终简绎还是没忍住,掉了眼泪,积攒了五年的委屈,都在那一刻倾泻而出。 顾深上前紧紧拥住他的那一刻,简绎撑了那么久的心理防线,终于在顷刻间崩塌。 简绎再也忍不住,在他怀里哭了出来:“你不是要走吗!走了还回来干什么!” 顾深默不作声,只将怀里的人箍得更紧。 “我那么喜欢你!你还走!” “你还不要我!” “你还让我找不到你!” 简绎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,他说的每一个字,都落进顾深心里,让他的心每一下为之狠狠一颤,心口如被绞起一般。 “对不起小绎,对不起……” 顾深只恨不能将人再抱紧一点,把人揉进心里才好:“我没有不要你,都是我不好,都是我的错,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,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我了好不好……别哭啊……” 失而复得,所谓失去,不过虚惊一场,时隔多年,他们终于在此刻得以拥抱对方。 顾深心里疼得慌,简绎的泪像是落在他心口的细针,扎得他酥酥麻麻的疼。 简绎还在抽抽搭搭停不下来,顾深抱着他,一遍遍吻掉他脸上的泪,新的眼泪不断涌出,顾深又一遍一遍,耐心地将唇温柔地贴上去。 - 房间里,顾此仍在熟睡,本就不算宽大的床,现在只能睡得下一个人。 顾深让简绎睡下,又抱了张空调被打算去睡沙发,结果他刚躺下没多久,就见房间里跑出来个人,一下就扑到了他身上,钻进他被窝里搂着他不作声。 顾深用手把简绎的脸掰起来,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,声音低哑道:“怎么出来了?睡不着?” 简绎不说话,又将头埋回顾深的胸口处蹭了蹭。 五年不见,简绎似乎又长高了些,长手长脚地攀在他身上,压得顾深有些喘不过气来,但顾深心里仍然觉得幸福。 多幸运,他的Omega还在等他,故作坚硬的外壳被击碎后,里面还是他那个柔软,任性又可爱,仍然需要他哄着宠着的Omega。 过了一会儿,简绎才小声问道:“重吗?” “不重。”顾深抱住他,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笑意。 顾深把手往下伸,隔着衣服捏了捏简绎的腰,似乎比以前更瘦了,都没什么肉感,想着想着,顾深心里又不免心疼起来。 简绎又不说话了,任由顾深的手探进他的衣摆,细细摩挲着他的腰肢。 空气里安静了半天,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。 顾深:“你这是打算压我一晚上吗?” “不行吗?”简绎嘟囔道,“压你只是第一步,以后我还会换着别的法子欺负你的。” 这算哪门子的欺负? 顾深低低地笑了声,将手搂紧了些:“听话,抱一会儿就进去乖乖睡觉,明天你还上班呢。” “听谁的话?上班那是我的事,你少管闲事,现在我说了算。”简绎不满起来,声音也气呼呼的,“我跟你说,你别以为现在得了便宜就卖乖,我还没有原谅你呢,我说了我要生五年的气,少一天都不行,你要是不想哄就算了。” 顾深笑了起来,呼出的热气喷在简绎脖颈间,痒痒的。 简绎扬起头来:“笑什么?不服气?” “服,当然服,你说什么就是什么。”顾深把简绎的头按回胸膛,“不管你生五年的气也好,十年五十年都好,我哄你一辈子,好不好?” “这还差不多。”简绎撅了撅嘴,又趴回顾深的胸膛去,“希望你以后也能一直保持这个态度。” 晚上顾深抱着简绎入睡,听简绎跟他说话,说从前他错过的那些时光, 顾深越听越觉得心里泛空,简绎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,顾深心疼地捉着他的脸一遍遍跟他接吻,从嘴唇吻到他的眉头、眼睛、鼻尖、耳垂,然后一点点加重,最后啃上了对方的锁骨。 本就情愫暗涌的两人,哪能忍得住这般干柴烈火,两人很快就浑身赤裸纠缠在了一起。 这一晚,顾深要简绎要得特别狠,每一下都撞进最深处,似乎只有这样,不断将自己完全融入对方体内,看到、听到、感受到,对方在他身下的每一个最真实的反应,顾深才觉得一切都有了实感。 - 第二天醒来时,简绎觉得自己浑身酸痛,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做了,还是上了年纪的原因,虽说久别重逢,但考虑到第二天还要上班,昨晚顾深也只是很克制的只来了两次,可简绎现在居然还是浑身上下像要散架了般疼。 即便身上痕迹清晰,酸痛感明显,简绎还是觉得像在做梦一样,他静静地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,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。 也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被顾深抱进来的,简绎偏头一看,外面天已经大亮,身边是还在熟睡的顾此,而厨房那边似乎有什么响动,隐约还能闻见香味,简绎亲了一下顾此肉嘟嘟的脸蛋,挣扎着起身下了床。 厨房里,顾深正在煮早餐,简绎只能看见他的背,宽松随意的居家服外面套着围裙,锅里的汤正咕嘟咕嘟滚着,顾深将手里的面下了锅,又去拿洗好的白菜,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,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简绎。 简绎刚一推开门,一股熟悉的香味就扑面而来,是阳春面。 简绎凑过去看了看,明知故问道:“你在做什么?” 顾深见他来了,便腾出手勾着他的腰亲了一下:“怎么不多睡一会儿?” “轻点儿。”简绎去推顾深的手,抱怨道,“腰还疼呢……” “对不起,我的错,昨晚没控制好。”顾深又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,“晚上下班了给你揉揉。” 两人还在情意绵绵的时候,门口却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。 顾此把眼睛瞪得圆圆的,张着小嘴巴惊讶道:“喔!是亲亲!” 简绎一下就红了脸,立马伸手推开了顾深,顾深也有些尴尬,他还没习惯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个小崽子,只当是以前只有他们俩的时候呢,看来以后在家想做什么的时候得多注意点儿才行了。 顾深转身回去继续煮面,耳根后面的皮肤红了一大块:“你先带她去洗漱一下吧,洗完应该就能吃早餐。” 简绎什么也没说,抱起顾此就去了浴室。 浴室里,顾此踩在半高的小板凳上跟简绎一起刷牙,她仰着头问简绎:“椰子哥哥为什么要亲爸爸呀?” 简绎不知道怎么回答,就给她喂水,让她把嘴里的泡沫漱干净,又拿了梳子给她扎辫子。 顾此玩着手里的蝴蝶结发夹,还没绕过刚刚那事儿,自己小声嘟囔什么。 “我知道了!”顾此突然惊喜地叫起来,“因为椰子哥哥喜欢爸爸!” “爸爸喜欢此此,所以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亲此此一下!所以椰子哥哥亲爸爸!也是因为椰子哥哥喜欢爸爸!对吗爸爸?” 顾此为自己聪明的头脑和严谨的逻辑感到一阵小小的骄傲,扬起头来,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,一副求表扬的表情看着简绎。 可顾此只能从镜子里看见一张通红着脸的爸爸,爸爸咬着唇,像一只熟透了的害羞的小龙虾。 第62章 其乐融融 吃早餐时气氛就融洽了许多,清淡可口,软度也刚刚好的面条最得小孩子喜欢,顾此被好吃的面堵了嘴,也没什么机会再在餐桌上蹦出金句来,让两个成年人尴尬得不知所措。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好尴尬的,他们本就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一家人。 只是顾深缺席了五年,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,如果直接告诉顾此这是他的亲生父亲,他们俩都有点不敢确定,那么小的孩子能不能接受,所以,顾深和简绎对此都默契地暂时缄口不言。 饭后,简绎自觉承担了刷碗的工作,推着顾深让他赶紧去换衣服。 顾深扣着西装外套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,简绎愣了一下,顾深回来以后,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顾深穿得那么正式。他的顾深已然长成了一个能顶天立地的男人了,西装合身的裁剪衬得顾深原本就修长的身型愈发优越,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。 顾深见简绎直直地盯着他看,以为自己哪里有问题,连忙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,不解道:“怎么了?” “没什么。”简绎走过去,十分自然地给他理了理领口,“觉得你好看。” 顾深被这突如其来的像是情话般的夸奖甜腻了一下,伸手揽过简绎的腰就要亲他,结果他脸还没凑过去,就被简绎拦住了。 简绎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还在往小书包里装糖和果冻顾此,从顾深怀里退了出来,小声道:“上班要迟到了……” 顾深的车昨晚就被刘宇驰开走了,但好在简绎为了方便,前两年也买了辆车。 简绎把车钥匙递给顾深,抱着顾此就要往后座钻,顾深拉了他一把:“你坐前面。” “可是此此……”简绎愣了一下,简直没明白坐前面坐后面有什么区别。 “她不是有安全座椅吗?” 顾深执拗地拉着简绎,望着后座处那个将近占了一半空间的儿童安全座椅,不肯退让。 僵持不过三秒,简绎就败下阵来,笑着摇了摇头:“知道了,你先进去坐吧。” 可顾深仍是不肯离开,愣是要站在车门外看着简绎。 简绎将顾此抱进安全座椅里,又细心地给她系好了安全带,简绎刚从后座把头探出来,便见顾深已经替他开好了副驾驶的门。 简绎看了顾深一眼,弯腰坐了进去,他刚想系安全带,又被顾深抢了个先。 顾深探腰替简绎扣安全带,整个身子就无可避免地要挨近对方,简绎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椰香,只觉得十分舒心。 顾深替他扣好安全感,又悄悄往后座看了一眼,然后趁着那小只不注意,便飞快地往简绎唇上啄了一下。 简绎的脸一下就红了,但碍于顾此坐在后面,他什么也没好意思说,他觉得顾深这次回来变了许多,目前来看,最明显的一点……好像是变得有点黏人? 从前是他总爱黏着顾深,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想跟顾深分享,却总是被嫌麻烦,但现在却好像反过来了,他又不是个孩子,顾深却细致到连开车门、系安全带这种小事都要替他做。 简绎看着窗外,忍不住嘴角偷笑了一下,却刚好被顾深捕捉到:“在想什么?怎么那么开心?” 简绎摇摇头:“没什么,对了,你今天能不能先送我?” 顾深握着方向盘,抽空看了他一眼:“不能先送顾此吗?” 言下之意是他还想等送了顾此,跟简绎享受一下久违的二人世界,哪怕只有几分钟。 简绎笑道:“我有个早会快迟到了,而且顺路。” 顾深沉默了。 简绎逗他:“怎么了?一个人找不市幼儿园在哪儿吗?” 顾深无奈地笑出了声:“我好歹在这儿生活过十八年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简绎看了他一会儿,又说,“不过晚上可以先来接我,我下班早,我跟你一起去接此此。” 说话间,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幢高楼前,简绎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时,又被顾深拉了一下:“等等。” 简绎看向他:“怎么了?” 顾深瞄了眼后座,只见顾此正翻着她的小书包,拿出一枚草莓味的果冻来。 顾深犹豫了下,还是往后伸出一只大掌,捂住了顾此的眼睛,然后另一只手迅速扣过简绎的后脑勺,重重在对方唇上吮了一下。 小朋友突然被遮住眼睛,一边不满地嚷嚷着“干嘛鸭”,一边就拿手去扒拉顾深。 顾此把顾深的手成功拿下来时,那两人已经吻过了,顾此眼前只剩下一个满脸通红的简绎。 由于着急,刚刚那一下顾深吻得太重,分开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“啵”,结果就这一声,引发了一个孩子无限的遐想,特别是顾深还欲盖弥彰地遮了顾此的眼睛,顾此就更加肯定两人背着她做了什么。 顾此理直气壮道:“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东西啦!” 简绎柔声哄她:“爸爸没有……” “是的。”顾深打断对方,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顾此一眼,笑道,“爸爸跟此此一样,吃果冻了。” 简绎原本就通红的脸,一下就变得像是要滴出血来,他羞得快要喘不过气来,拿了包就急急忙忙推开门下车了,连每次离开前都会给顾此的一个告别吻都忘了给。 直到简绎的身影消失在写字楼里,顾深才笑了笑,又一次发动了车子。 顾此在后面撅嘴:“爸爸又偷吃我的果冻!” “你爸爸没有。”顾深声音浅笑道,“你爸爸吃的是我给的果冻。” 顾此不信,又去数了数自己小包里的果冻,发现一个没少,这才勉强相信了顾深的话。 车开到一半,顾深又给刘宇驰打了个电话,最近有个项目是他在跟,刘宇驰是他的合作伙伴,他想问问刘宇驰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公司。 结果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,那边刘宇驰的声音毛毛躁躁的:“喂,怎么了?有事吗?” 顾深问他:“今天不是要去公司开讨论会?” “啊……”刘宇驰迟疑道,“你能不能……帮我请个假……” “为什么?” 刘宇驰为难道:“我这边出了点事情……” 顾深正想问出了什么事,需不需要他帮忙时,就听见电话那边传了一声怒吼:“滚出去!别碰我!”接着就是一声闷闷的响声。 顾深图省事,打电话时就直接点的外放,结果没想到小孩子耳尖,一下就听出了怒吼声的主人,惊喜地叫起来:“是爹爹!” 顾深浓眉微微一挑,一下就将事情猜到了个大概。 刘宇驰把顾不凡砸到他头上的枕头捡了起来,一溜烟跑出了房间,寻了个安静的角落,才又支支吾吾道:“我有时间再跟你说吧……那个……你能不能帮我也跟简绎说一下……不凡他……今天可能也没办法去守店了……” 顾深低低地笑出了声:“跟简绎说干什么?顾不凡他自己不就是老板吗?” 刘宇驰舔舔唇,有些尴尬:“再说吧,先这样。”接着刘宇驰便挂断了电话。 顾深觉得好笑,但他笑过之后,很快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:“此此。” “嗯?”顾此捧着小小的果冻,抬头看顾深。 “你为什么总叫顾不凡爹爹呢?” 顾此天真道:“因为他就是爹爹呀!” 顾深纠正她道:“那是干爹,怎么能叫爹爹呢?” “那有什么不一样吗?”顾此不懂,反正从她会说话起,她就一直这么叫的顾不凡,也没人说过她的不是。 顾深跟她较真起来:“当然不一样,干爹是干爹,爹爹是爹爹,此此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的。” 言下之意是她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咯,但顾深心里又有些急着想让顾此明白干爹和爹爹的不一样。 顾此聪明,低着头想了一会儿,把顾深的话想明白了大半,于是又抬起头来:“可是,不凡爹爹是干爹的话,那此此就没有爹爹了呀!” 本是在聊天讲道理,顾深却被小孩子这一句话弄得有些心疼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 幼儿园的牌子就在眼前了,顾深停了车,将顾此从安全座椅里抱了出来,小孩子吃果冻吃的一手黏糊糊的糖水,有些还弄在了顾深的西装外套上,但顾深仍然毫不介意地抱着她往幼儿园里走。 顾深在校园里找了个水池,抱着顾此过去洗手,他单手抱着顾此,另一只将孩子的小手放去水下冲洗着。 在照顾小孩子方面,顾深还有些生疏,手洗完之后,连着顾此的小裙子也被他洗湿了一块,顾深只好又把顾此放下来,让她站在地上,抽出纸巾来给她擦手擦裙子。 幼儿园里人来人往,有许多送孩子的家长,顾深蹲在小滑梯边给顾此擦裙子上的水,任谁看都像个狼狈的新手父亲。 顾深擦着擦着,动作便一顿:“此此,你想要个爹爹吗?” “椰子哥哥说的爹爹是哪种爹爹呀?”顾此虽然还没彻底搞明白干爹和爹爹有什么区别,但她已经能大概明白顾深的意思了。 “就是……” 顾深正想着怎么跟顾此解释,就听见了一个青年清亮圆润的声音:“此此?” 顾此回头一看,便不管不顾,飞快地朝着对方怀里奔了过去:“园长哥哥!” 第63章 危机四伏 顾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撇下自己,奔向了另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,还亲了人家一大口之后,脸一下就黑了。 虽然顾此还没把他当成亲爹,但那只是暂时的,顾深现在就已经控制不住,心里涌上了一种奇怪的感觉。 按照顾此的逻辑来说,只有长得帅的人才能被称作哥哥,而这个被顾此唤作“园长哥哥”的人,长相也确实不俗。 男人的皮肤不算很白,眼尾微微上挑,鼻梁高挺却不锋利,整张脸都透露出一种柔和的美感,顾深一眼竟分辨不出对方是个Alpha还是Omega。 男人开口,声音清亮:“此此,爸爸呢?爸爸今天怎么没来送你呀?” 那男人问完顾此,还警惕地看了顾深一眼,那眼神,仿佛在看一个试图进幼儿园拐卖儿童的超级无敌宇宙大坏蛋。顾深甚至能料想到,但凡顾此嘴里说出一句不认识他的话来,那男人立刻就能叫保卫处来捉住他。 顾此搂住那男人的脖子:“爸爸去上班啦!今天是椰子哥哥送我来的!” “椰子哥哥?” “对呀对呀!椰子哥哥会给我买好喝的椰子汁!” “是吗?”男人又看了顾深一眼,笑道,“那此此昨晚有没有乖乖把园长哥哥给的巧克力送给爸爸呀?” 顾此支支吾吾起来:“给了……” 男人又轻轻捏了捏顾此的鼻头:“该不会是被此此吃掉了吧?那可是哥哥给爸爸的礼物哦。” 巧克力?礼物? 顾深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皱了皱。 正巧有别的小朋友在叫顾此,顾此也不知道心虚个什么劲儿,拧着身子就要下地,成功脱离了园长哥哥的怀抱之后,顾此飞快地留下一句“哥哥再见”,然后就一溜烟儿跑开了,也不知道是跟哪个哥哥再见。 男人这才笑了笑,礼貌地伸朝顾深出手来:“我是这家幼儿园的园长,看先生有些面生,不常来送孩子吧? 顾深伸出手,随意地跟对方握了一下便收了回来:“第一次来。” 陆洋一副了然的模样,又笑了笑:“怪不得呢,我叫陆洋,初次见面,幸会。” “顾深,幸会。” 陆洋听到顾深的名字时,眸光似乎动了一下,他微微挑眉,笑道:“顾先生是顾此的哥哥吧?” 两人本并肩一路往幼儿园门口走去,顾深闻言脚步一顿,看向了陆洋:“陆园长这话怎么说?” 陆洋笑道:“顾先生看起来还很年轻,没猜错的话,年纪不到二十五吧?比我还小四五岁呢。” 陆洋看他一眼,又继续道:“而且我看顾先生,长相与顾此也有几分相似,又是同姓……” “陆院长倒是好眼力。”顾深忍不住翘了翘嘴角,声音带上了笑意,“顾此跟我长得像不假,但是很遗憾,我不是顾此的哥哥。” 这下轮到陆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 两人正巧走到幼儿园门口,顾深停住了脚步,平视着对方,淡淡道:“我是她爹。” 说完,顾深便微笑着,礼貌地跟对方道了别,然后在对方意味不明的眼神里,脚步轻快地开上简绎的车,扬长而去。 顾深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,是他太大意了,他不在的这五年里,即便简绎心里只装着他,还死心塌地地等着他,但是并不代表没有其他人惦记他的Omega。 顾深心情有些复杂,白天参加讨论会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。 下午去接简绎之前,顾深先找了个超市,买了一整箱椰奶,他的目的简单明了,他打算先讨好顾此。 把椰奶在后座放好后,顾深又突然想起了什么,于是又折头回了超市,再出来时,手里就多了一个粉红色的盒子,还是爱心形状的,里面满满当当,装的全是巧克力,他还特地让店员包装了一下,在盒子外面用丝带打了个蝴蝶结。 顾深将包装好的巧克力放在副驾座上,这才满意地笑了笑,开着车去接简绎了。 简绎下班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半个多钟头,顾深隔着车窗看见他时,他正跟一堆年纪相仿的小年轻走在一起,男的女的都有,也不知是A是B还是O,顾深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有人对简绎勾肩搭背的,有一个女性甚至整个人都要贴到简绎身上去。 还真是危机四伏。 顾深坐不住了,开了车门就往下走,还不忘拿上他给简绎准备的小礼物。 下午天气太热,顾深下了班就把西装外套脱了,他出现在简绎面前时,就是一副衬衫领口半开的诱人模样,下半截被塞进西装裤里,腰带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傲人身材,让人移不开眼。 这么个年轻挺拔的美男子,偏偏手里还抱了个粉红色的礼盒,顾深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近的时候,在场的每个人都悄悄屏了口气,有些期待的望着他,好奇他手里那份小礼物最终会花落谁家。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,顾深一步步走向了简绎,最终停在他面前,将手里的爱心盒子递了过去:“给你。” 周围一众男女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 简绎都被搞得有些愣了,红着脸小声问他:“这是什么?” 顾深牵住他的手:“下班礼物。” 顾深目不转视,牵着简绎就走,简绎转身跟大家说再见,脸红得像是要滴血,周围响起了一片起哄声。 “哇哦~又是追老板的呢~” “这都是这个月第几个送巧克力的了?” “这个比上次来办公室送花那个帅好多!” “话说老板为什么这次脸那么红?还一脸娇羞?他以前被人追也是这样的?” “我个人觉得不是追,谁追人上来送完礼物就能直接牵手带走的?” …… 顾深替简绎扣好安全带后,又回了驾驶座,简绎看了看怀里那个粉红色的心形盒子,又看了看闷闷不乐的顾深,心里了然。 简绎试探道:“你不开心?” 顾深摇头,淡淡道:“没有。” 简绎笑了笑,从这方面来说,顾深还是没变,每次吃醋的时候,情绪分明都写在脸上了,嘴上还是死不承认。 简绎用手去牵他:“那些只是我的同事。” 顾深瞟了他一眼,不满道:“我跟我同事可没有勾肩搭背。” “是吗?”简绎淡淡道,“不知道上次是谁跟刘宇驰搂着去餐厅吃饭呢。” 顾深一下被噎住了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 “好啦,搂我那个是Omega。”简绎哄他道,“你要是不喜欢,下次不让他搂了好不好?” 顾深这才傲娇地看他一眼,什么也没说,发动车子,向幼儿园驶去。 - 幼儿园放学时,小朋友们都由各班老师带领着排队出来,而陆洋作为园长,每天的这个时候都要到大门口去,笑眯眯地跟小朋友道别的同时,也肩负起安全责任。 顾深找了个停车位将车停好,简绎便解开了安全带,他看了眼前面那人山人海的状况,扭头对顾深道:“你在车上等我吧,我去接就可以了,前面人太多了。” 谁知顾深却一把解了安全带:“我跟你去。” 幼儿园门口人确实多,但顾深还是隔着人群,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陆洋。 陆洋正面带微笑,温柔地跟每一个小朋友招手道别,明明是一个认真负责、和蔼可亲的园长形象,落进顾深眼里,就成了扭捏作态。 顾此所在的班级不知有什么事情耽误了,出来的有些晚,等简绎终于看见顾此跟在队伍后面出来的时候,门口的人群都已经散去了大半。 顾此一眼就看见了简绎和顾深,她兴奋地招了招小手,正要向他们跑来时,却被陆洋叫住了。 来接小朋友的家长都被隔在红色的障碍带外面,顾深和简绎过不去,也不知道陆洋蹲在那儿跟顾此说了什么。顾深莫名地就有些不爽起来,反倒是简绎,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,只静静地等在原地,没一会儿,顾此就蹦蹦跳跳地朝他们跑来了。 顾此一下就扑进了简绎怀里,叽叽喳喳地开始说今天在幼儿园里发生的趣事,简绎两只手都抱着顾此,也没顾得上管顾深,顾深就跟在那父女俩背后半步的位置,自己走着走着就有些失落起来。 他怎么总觉得,他在顾此心里,还不如那个叫陆洋的呢? 顾此一被简绎抱进后座的安全座椅,看见那箱椰奶就惊喜地叫了起来:“哇!有好多椰奶!” 简绎也是才看见,他扭头看向顾深:“你买的?” 顾深点了点头。 简绎笑了笑,回头继续给顾此系安全带:“此此,这些都是爹爹给你买的哦,快谢谢爹爹。” 简绎是顺口说的,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用词有什么问题,直到顾此眨着一双大眼睛问他:“爸爸说的是哪个爹爹?” 简绎愣了一下:“什么哪个爹爹?” 顾此认真道:“早上椰子哥哥教我啦!说不凡爹爹是干爹,爹爹和干爹是不一样的!” 简绎摸了摸他的头,心里一动:“那此此想要个爹爹吗?” 小孩子搂着一箱椰奶,心里正开心,于是就干脆地回答道:“想!” 简绎问到这里就没再问下去了,他打算一步一步慢慢来,全然不知道,在背后将他和顾此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的顾深,心里涌出了怎样的小情绪。 顾深的心情在这条短短的路上起起伏伏了好几次。 先是因为顾此和陆洋的自然亲密而失落,然后又因为顾此喜欢他买的椰奶而感到开心,简绎问顾此想不想要一个爹爹时,顾深心里别提多期待了,顾此回答说想时,顾深眼睛都亮了起来,结果简绎却点到为止,不再继续问了,顾深一下又沮丧起来。 车行驶到一半,顾此才突然想起了什么,从小兜里翻翻找找半天,握着一颗巧克力伸出了手:“爸爸,巧克力。” 简绎回头看了看,笑着把巧克力接过了:“又是园长哥哥给的吗?” 顾此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被爸爸接过的巧克力,点了点头。 顾此又软声道:“爸爸。” “嗯?怎么了?” 顾此小声道:“你不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嘛……” 明明昨天园长哥哥给的那颗巧克力爸爸都让给他吃了,今天为什么却拿走了呢? 简绎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,于是耐心地跟他解释道:“爸爸确实不喜欢吃巧克力,但是此此昨天已经吃过一颗了哦,这颗只能留到明天吃,知道了吗?” 顾此虽然舍不得,但是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。 但顾深却有些慌了,他迟疑道:“你不喜欢吃巧克力?” “嗯,太腻了。”简绎回答得云淡风轻,全然没注意到有什么异常,“怎么了?” 顾深摇摇头,瞥了一眼仍躺在简绎怀里,那盒被他包装得严严实实的巧克力,默默吞了吞口水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 第64章 醋海翻波 进了家门,顾深试图跟简绎要回那个粉红色的爱心盒子,买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喜欢的包装,顾深现在怎么看怎么丑,简直又土又俗又没新意。 简绎却认真地拿起盒子好好打量了一番:“我觉得不丑啊,我最喜欢粉色了。” 顾深还是想要回盒子,执拗道:“你最喜欢的不是蓝色吗?明天我重新给你送个蓝色的。” 简绎愣了一下,随即便笑了:“不用,你送什么颜色的我都喜欢。” 顾深最终还是没能要回盒子,简绎说他,送出去的礼物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,把顾深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,只好撒手,眼睁睁看着简绎拆开了那个盒子。 盒子一打开,简绎才明白过来,刚刚顾深千方百计地要回盒子是为了什么。 反倒是顾此,刚才就眼巴巴地看着椰子哥哥和他的爸爸拉拉扯扯,现在目光一下就被那满当当一盒巧克力吸引住了。 “哇!好多巧克力呀爸爸!”顾此口水都要流下来了。 顾深微微垂着头:“对不起……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巧克力……” 简绎笑了笑,没有理会他,而是先捏了其中一颗,递到了顾此面前:“此此,想要这颗巧克力吗?” 顾此老老实实点了点头。 简绎又笑道:“那……如果此此今天能自己去把脏衣服换下来,爸爸就把这颗巧克力奖励给你。” 顾此一听就从沙发上蹿了下来,两眼发光:“爸爸要说话算话哦。” “当然啦,但是此此不能吃太多哦。”简绎轻轻摸了摸顾此的头,“去吧,衣服在房间里,爸爸已经给你找好了。” 顾此一蹦一跳跑进了房间,还不忘爸爸教过她的AO男女都有别的意识,轻轻把房门带上,只从缝里露出一双眼睛来:“我很快就会换好的,爸爸不要偷吃哦!椰子哥哥也不能偷吃哦!” 简绎和顾深都朝她点了点头,顾此这才将房门彻底关上了。 房门一关,简绎便朝顾深凑近了些,挑眉看向了对方:“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?” 顾深说不出话来,他总不能告诉简绎,他是因为不爽陆洋,有些赌气才送的吧?虽然也不是全是赌气的原因,但顾深现在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来,这前不见情人节,后不见七夕的。 顾深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,简绎看着他,嗤嗤笑了几声:“你是在哄我吗?” 顾深一愣,结果刚一抬头,嘴唇上便贴上了一片柔软,那人还在他鼻尖带过一阵小小的风,混着奶香味。 简绎只轻轻地吻了他一下就离开了,但脸仍然离得很近:“如果你是在哄我的话,那恭喜你,你成功了,我决定少生你一年气,现在只生四年啦。” 顾深看着简绎,那张近在咫尺的脸,眼眸亮亮的,笑颜明媚,顾深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,迟疑着开口道:“其实……你要是不喜欢吃巧克力的话……” 简绎又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:“喜欢,谁说我不喜欢,你送的我都喜欢。”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但简绎这么一而再的撩拨之下,顾深也忍不住了,他单手扣过简绎的头,反客为主,深吻了过去,分明是吻过千万次的嘴唇,顾深却在这一次舌尖相抵的时候,吻出了甜味。 简绎正要把双手搭上顾深的肩,卧室门却一下被拉开了,从里面蹦出个已经给自己换好居家服的顾此:“我换好啦!” 顾深和简绎惊得一下就分开了,简绎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,当然,顾深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,耳根后面的皮肤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一般。 但顾此这会儿眼里心里全是爸爸答应他的那枚巧克力,也没空思考刚刚爸爸抱着哥哥是在干什么,一下就飞扑到简绎怀里,嚷着要简绎兑现承诺。 简绎把一整盒巧克力推出去让顾此挑,顾此挑了一颗最大的,拿着巧克力,又心满意足地去玩自己的了。 顾深:“她怎么自己就把门打开了?” 简绎好笑道:“不然你以为第一次她是怎么从我房间溜出去找到你的?” 在厨房做饭的时候,顾深硬是捉着简绎把刚才被打断的吻补了回来,他把简绎摁在墙上吻了好一会儿,期间还要注意外面那小只会不会突然跑过来。 简绎被吻到喘不上气来,顾深才放开了他:“你什么时候才打算让顾此认我这个爹?我怕我控制不住,在家里当着她的面对你为所欲为了。” “啧,认了爹就能为所欲为了?”简绎低低地笑着,“不是你说的慢慢来吗?” 顾深不说话,简绎又问他:“不然我现在出去把她抱来叫你声爹?” 顾深又在对方唇上亲了下:“算了,还是慢慢来吧。” 在认爹这件事情上,顾深显得颇有耐心,顾此的性格比一般女孩活泼得多,也不知道以后会分化成什么,但无论分化成什么,顾深都会爱她护她一辈子,而这不仅仅是一个父亲的本能,更是顾深的弥补。 顾深自知亏欠这父女俩许多,简绎能原谅他已是万幸,顾此还小,哪怕顾此有一丝不愿意,他都不想逼着她接受。但反过来说,就是因为顾此还小,顾深不愿意逼她,所以也时常苦恼,到底怎么才能让她慢慢接受。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,顾深算是第一次跟小孩子相处,还是一个身上流着他血液的小女孩,他不知道怎么跟顾此沟通,所以只能拼命地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,笨拙地传达着一个父亲晚来的爱意。 晚上顾深自然是留宿的,但出租房里只有一张床,简绎不忍心再让顾深睡沙发,于是便让顾深在外面等等,自己先去把顾此哄睡着了,再喊他进去,从前他们俩也都是一起睡在这张床上的,现在虽然多了个顾此,但孩子个头小,也占不了多大位置。 简绎给顾此讲睡前故事哄她入睡,讲到一半便停住了,顾此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,简绎伸出手,替她掖了掖被子,又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:“此此,你喜欢椰子哥哥吗?” 彼时顾此已经有些困了,但她还是勉强撑着睡意跟简绎说话:“喜欢……椰子哥哥有巧克力……” 简绎浅浅笑了声,伸出手一下一下轻拍孩子的背:“那让椰子哥哥做你爹爹好不好?跟不凡爹爹不一样的那种。” 顾此迷迷糊糊要睡着,本能地应了声简绎的话,声音软软糯糯的,回答完“好”,就合上眼皮彻底睡了过去。 简绎看着顾此熟睡的脸,心里莫名其妙地软了一块,顾此睡着的时候跟顾深实在是太像了,他从前睡不着的许多个夜晚,都是这么看着顾此度过的,在柔柔的灯光下,有时一看就是一整夜。 多幸运,他曾日思夜想的那个人,现在就在外面等着他呢,简绎又给顾此拍了一会儿背,等顾此彻底睡熟以后,他才从床上起来,轻手轻脚地出去了。 外面的客厅仍点着灯,顾深见他出来,便问道:“睡着了?” 简绎点点头,朝他走来:“困了吗?” “不困。”顾深顺手将简绎搂进怀里,“你呢?” 简绎也摇了摇头,窝在顾深怀里就掏出手机来玩,简绎玩手机时,顾深就玩他的头发,摸他的耳朵。 简绎玩着玩着,手机屏幕上突然就跳出了一条消息,简绎顺手就点开了,他本也没想着要避开顾深,正巧让顾深更加清楚地看见了给简绎发消息的人。 备注:幼儿园,陆洋。 顾深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,刚一看见“陆洋”这两个字,表情立刻就不好看起来,他想去看消息内容,但刚好被简绎的手挡住了看不到。 顾深一声不吭地就去拿简绎的手,简绎不明所以,抬头问他:“怎么了?” 消息又没看成,顾深不高兴起来:“他给你发什么了?” “谁?发什么?” 顾深不说话了,眼睛眯起,直直地盯着简绎的手机看。 简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,才了然道:“你说消息啊,是此此幼儿园园长发来的。” 顾深似乎并不满意简绎这么个挤牙膏似的回答方式,他简直要怀疑简绎是不是真的跟那个叫陆洋的有点什么关系,不然为什么只介绍说是顾此幼儿园的园长,连名字性别都不介绍清楚,消息内容也含含糊糊的。 顾深想着想着,便不满地将头偏开了些,但简绎似乎并未察觉到顾深的小情绪,仍安稳地窝在对方怀里发消息,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。 简绎给对方回完消息,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:“你别说,此此他们这个幼儿园的园长,虽然年轻了些,但还是挺不错的。” “顾不凡也说他挺负责任的,而且我每回接送此此的时候都能见到他在门口,下大雨也守着,虽说是个Alpha,体力什么的都挺好,但这么风吹日晒的,还是挺辛苦的。” “你心疼了?” 简绎没心没肺道:“也不算心疼吧,就是觉得他挺不容易的,一个Alpha,整天还要为了一群小朋友的安危着想,老师真伟大。” 简绎说着说着又想起来一茬:“说起来你应该也有点儿印象,就是今天我们去接此此的时候见到的那个,此此的巧克力也是他给的,你觉得怎么样?还不错吧?” 简绎说了一堆,最后却换来了莫名的沉默,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安静。 简绎终于意识到不对,抬头看他:“顾深?” 可顾深并没有在看他,而是抿着嘴唇看向了别处,简绎哪能想到,他不过是跟顾深闲聊,怎么还给人聊出小脾气来了。 简绎翻爬起来搂住了顾深的脖子:“你怎么了?为什么不开心?” 顾深抿了抿唇:“没什么,陆园长挺好的。” 简绎听着他那句醋意满满的话,没忍住嘴角的笑意:“你吃醋了?” 顾深面无表情道:“我跟一个幼儿园的有什么好吃醋的?” “那是为什么?”简绎试探道,“因为我没给你看消息?” 顾深不说话了,简绎立马将手机面朝顾深递了过来,撒娇道:“他就是通知我下周幼儿园有亲子游园会,问我要不要参加,我的消息记录你想看就随便看,别生气了嘛好不好?” 顾深却将头偏得更远了:“不用了,恋人之间需要给对方空间。” “我不需要空间。”简绎好笑道,“算我求着你看的行不行?” 顾深仍然不为所动,简绎只好跨坐在他身上,把着他的脸,让他强行面向自己:“真生气了?” 顾深还是不说话。 简绎看他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,嘴角藏了一抹笑,便将手缓缓往顾深身下探了过去。 简绎贴近顾深耳畔道:“顾深,你生起气来真可爱,今晚哥哥就来好好哄哄你吧。” 下一刻,简绎就被人掀翻摁在了沙发上。 第65章 事随人愿 直到游园会之前,顾深都和简绎住在一起,对于家里突然多出的椰子哥哥,顾此表示十分能接受,因为新来的椰子哥哥不仅会给她买成箱成箱的椰奶,还会在简绎不在的时候给她买很多巧克力,带她去吃绵绵的牛奶沙冰,顾此喜欢得不得了。 所以到后面几天,顾深假装说自己要睡沙发时,顾此还主动盛情邀请他一起睡床,小小的顾此被夹在两个大人中间,给她讲故事的人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。但小小的顾此并不知道,每晚她睡着后,简绎和顾深都会隔着她接上一个甜蜜的晚安吻。 当人觉得幸福快乐的时候,总会觉得时间被上了发条般的快,这些天顾深和简绎都腻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,期间和顾不凡一起吃过一顿饭,刘宇驰也在,许久不见,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奇奇怪怪的,刘宇驰有意告诉顾深,但一直没找到机会。 顾此幼儿园开展亲子游园会的那一天,正好撞上顾深的一个项目竞赛,顾深是主要负责人,不得不去,于是,原本说好两个人一起去参加的亲子游园会,最后变成了简绎一个人去。 游园会当天,顾深去送简绎和顾此。 临出门前,顾深还是不放心:“不让还是打电话让顾不凡陪你一起去吧。” “不用,最近店里太忙了,让他多休息会儿吧。”简绎替顾深整理了一下衣领,又说,“你就安心去开会吧,我会找人帮我带着此此的,你别担心。” 车开到幼儿园门口时,顾深才明白,今天帮着带顾此的人,不是别人,就是那个幼儿园园长,陆洋。 顾深本想提前去会场的,但他一看见陆洋那张满面春风的脸,就顾不得什么开会了,立马开了车门跟过去。 顾深拉了简绎一把:“不然……游园会别参加了吧,我送你们回去,反正也不是必须参加的不是吗?” 简绎扭头看了看一步之遥的陆洋,朝顾深道:“来都来了,而且此此也挺想参加的。” 陆洋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,他笑着跟简绎打招呼,还把脸凑过去让顾此亲了一下,顾深在旁边看着,脸一下就黑了。 简绎立刻察觉到了顾深的情绪,赶忙把顾此抱开,拉着他给陆洋介绍道:“还是介绍一下吧,这位是顾深。” 简绎又把头面朝顾深:“顾深,这位是陆洋先生,是这家幼儿园的园长。” 顾深还未答话,陆洋就接话道:“不用介绍了,我和顾先生之前有缘见过一面,不过说来好笑,上回他来送此此,我差点以为是人贩子。” 陆洋面带微笑,语气也恰到好处,模样真的就是在开一个有分寸的玩笑而已。 顾深的表情算不上难看,不过还是沉着一张脸。 简绎想着,前不久顾深才因为陆洋翻了一次醋坛子,虽说今天他找陆洋帮忙照看顾此也是逼不得已,但他可不想再让顾深因为这件事闹个不开心,然后再闷闷不乐地去公司。 简绎半开玩笑半解释道:“陆园长说笑了,哪有长成这样的人贩子,顾深他……是顾此的爹爹。” 陆洋的表情明显顿了一下:“是吗?原来是这样啊……” 简绎本来还想着,要是顾深还真不乐意,那他就带着顾此回家去也不是不行,结果简绎再去看顾深的脸,那张好看的脸上已经多云转晴了,嘴角处甚至还带上了些笑意,得意洋洋的看着陆洋,跟个获得了游戏胜利的小朋友似的。 简绎看他总算没有不开心,又担心他开会迟到,于是便催着他离开:“你快去开会吧,我带此此进去就行。” 顾深搂了他的腰一把,话却是对着陆洋说的:“陆园长,那今天就麻烦你了。” “顾先生大可放心,我的工作就是和小朋友相处,今天也一定会把此此照顾好的。” 兜里的手机已经振动过许多次,时间应该也不早了,况且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,顾深就是再不放心,也不得不走了。 简绎看着顾深开车离开,这才转身跟陆洋进了幼儿园的门。 游园会进行到一半,小朋友们都在自由活动,陆洋也终于闲下来能跟简绎说上几句话。 陆洋:“早上那位……真的是此此的父亲吗?” “嗯。”简绎答,“是顾此的亲生爹爹。” “看得出来,他们长得确实很像。”陆洋像是苦笑了一声,“以前还觉得自己有点希望,今日一见,看来我是毫无可能了。” 简绎也笑了笑:“陆园长总是爱开玩笑。” “简绎,我从来没有跟你开玩笑。” 简绎闻言一愣,他还未张口,又听见陆洋说道:“但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一个人,本来想着,时间久了,你总会慢慢忘记他的,但是我失算咯,没想到还真被你等回来了。” “嗯,其实我也没想到,他还会回来。”简绎低下头,轻轻笑了笑。 “挺好的,你们很般配。”陆洋又说,“败给他我心服口服。” 简绎闻言一愣,只又把这话当是玩笑,一笑而过。 简绎等顾深这么多年来,并非没有人对他示好,对他示好的人反而有很多,陆洋就是最明显的一个。 而且,陆洋还知道他年纪轻轻就带着个孩子,不但没有对他生出偏见来,反而还换着法子的对他好,对顾此好,老实说,简绎不是没有感动过,只是他的心里,已经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,陆洋是个好人,简绎不想伤害他,所以只好装疯卖傻,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样子。 如今顾深已经回来了,陆洋能这般同他说话,简绎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,心里也很感谢陆洋。 顾此跑过来找简绎要喝水,抓着自己的儿童水杯吸了半壶,又跑去玩了。 陆洋作为园长,得时时巡察着活动现场,跟简绎聊了没一会儿就要离开,走之前,陆洋又对他说:“如果结婚了,别忘了请我喝喜酒,当然,他要是对你不好,也别忘了随时来找我。” 简绎笑了笑没说话,陆洋朝他摆摆手便走了。 - 顾深的项目竞赛大会进行地非常顺利,顾深一出会场便接收到了一大波来自刘宇驰的彩虹屁。 “不是我说,顾深,金奖非你莫属了,就你那设计,就你那演讲,就你那气场,简直分分钟秒杀全场好不好!等你直播领奖那天,我一定要上台去给你献花!” 刘宇驰口若悬河,看样子不说一中午是不会停的。 顾深稍稍松了松领带,偏头看了刘宇驰一眼,突然问道:“顾不凡呢?” 刘宇驰一下就噤了声,好半天才嘟囔道:“不知道啊……在店里呢吧……” 顾深一副了然的模样,又淡淡道:“说吧,你们俩到底怎么了?” 刘宇驰吞吞吐吐半天,最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我把他给上了……” “猜到了。”顾深瞟了他一眼,淡淡道,“你强来的?” “嗯……也不能算我强来的吧……主要是……”刘宇驰心虚起来,“主要是你柜子里藏的那瓶酒太厉害了……我一个没控制住……” 顾深脚步顿了顿,刘宇驰立马道:“不会吧?你生气了啊?” 顾深还什么都没说,刘宇驰又继续道:“你可千万别生气啊,最近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,就指着你收留我呢,酒我一定赔你,我也不是故意要偷喝的……谁能想到就喝完了呢……” 顾深看着刘宇驰那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,缓缓开口道:“顾不凡是我高中同学。” 刘宇驰一下就明白过来了,他哪能想到顾深护短还能护到高中同学身上去啊? 于是他赶紧举起三根手指,信誓旦旦道:“人我也会负责的,我发誓!” 顾深不过是想告诉刘宇驰,顾不凡是他知根知底的熟人,要是刘宇驰觉得合适,他俩定下来也不失为一个良策,谁知道他话还没说,刘宇驰倒先发起誓来了。 顾深有些好笑道:“你打算怎么负责?” “娶他呗,不然我嫁给他也行,两个Beta就随意一点咯,反正看他的意思,我都可以。” 刘宇驰看似玩笑的语气里却透着满满的认真,顾深的步伐一下就停住了。 顾深:“你打算跟他结婚?” 刘宇驰认真地点了点头,顾深愈发不解了,刘宇驰在国外也是个爱玩的人,不说身经百战,也身经几十战了吧,怎么现在跟顾不凡待在一起不过几天时间,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? “你别那个表情看我,这次我是认真的。”刘宇驰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可信度,干脆翻出了手机给顾深看,“不信你自己看,我把我以前的那些前任全都删干净了。” 顾深随意瞟了一眼,好友数量确实减少了一大半,他淡淡道:“这些,你还是留着给顾不凡看更有意义。” “说的也是……” 顾深说完就大步往前走了,留下刘宇驰一个人在后面喃喃自语,顾深没想到刘宇驰这次会那么认真,就像刘宇驰想不到顾不凡居然是第一次一样。 之前那天晚上刘宇驰和顾不凡都喝多了,虽然也算不上他单方面的强来,但第二天早上顾不凡眼睛红红的拿枕头砸他时,他还是挺内疚的,但那时他只觉得是自己弄太狠了。 刘宇驰一直觉得,他和顾不凡都是成年人了,大家不过是酒后乱来了一场,不至于那般打完他,最后还哭着走的吧,刘宇驰心里还觉得可惜,原本打算长期发展成的男朋友的对象,现在只能止步于一夜情了,直到他看到床上那几丝红时,心头才突地一下。 顾深对于刘宇驰喝光了他珍藏多年的洋酒,以及刘宇驰强上了他关系还算不错的高中同学这两件事都毫不在意,让他陷入沉思的,反而是刘宇驰说的另一件事情。 第66章 夫唱夫随 刘宇驰最近简直成了顾不凡的跟屁虫,一有时间就往人家那儿跑,不被待见还是跟去店里跟着人忙前忙后,几个常来的高中生都把他当成新老板了,刘宇驰又能说,店员顾客都挺喜欢他,唯独顾不凡总对他冷眼相待。 其实这也怪不得顾不凡,顾不凡作为一个正直善良勇敢向上的Beta,早些年他是喜欢Omega的,谁承想,那夜不过多喝了几口酒,就被刚认识不到几天的另一个Beta——刘宇驰给睡了,顾不凡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,简直觉得自己人生无望了。 顾不凡直觉刘宇驰不是什么好人,明明是宝贵的第一次,却仓促而没有情调,遇上刘宇驰这么个事儿,顾不凡自己也做好了一夜情的准备。可没想到,这些天以来,刘宇驰居然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,不说百依百顺,对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了。 前天野麦关门以后,刘宇驰送顾不凡回家时,甚至还提出了要跟他确定关系。 顾不凡当然是选择拒绝他:“你是Beta,我也是Beta,怎么谈?” “怎么不能谈?谁说的两个B不能谈恋爱了?” 刘宇驰说完又觉得哪里怪怪的,于是便赶紧改口道:“我的意思是,两个Beta怎么不能谈恋爱,只要你愿意我愿意,就没人能说什么的,不要太在意世俗的眼光嘛。” 刘宇驰说完又有些紧张,只好牢牢地抓着顾不凡的手臂,生怕人直接下车跑了。 可顾不凡并没有跑,也没有挣开他的手,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之后,顾不凡对他说:“我考虑一下吧。” 刘宇驰简直想谢天谢地:“那你慢慢考虑,总之没有直接拒绝我就好。” “那我要是考虑完还是拒绝你了呢?”顾不凡问他,“到时候你要怎么办?” “还能怎么办?继续追呗!”刘宇驰笑了笑,凑近了些,“不过我相信你不会这样的,我知道我们不凡凡最好了。” 顾不凡佯装嫌恶地把手抽开来:“都说了让你别叫那么恶心的昵称。” “哪里恶心?不恶心啊!我不是说了,你也可以叫我宇驰驰嘛!” “叫不出来。” 顾不凡说完,就无情地推门下车,刘宇驰还笑嘻嘻地看着他。 顾不凡将车门关上后,又站在车窗边跟刘宇驰说:“对了,在我考虑清楚之前,你都不要再来店里找我了。” 刘宇驰嘴一撇,正想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,就被顾不凡制止住了。 顾不凡说:“你不是在跟顾深忙竞赛项目吗?先把那个做好再说。” 走之前,顾不凡又补充了一句:“我要是想清楚了,会主动联系你的。” 刘宇驰这才面上不情不愿,心里却欢天喜地地走了。 - 刘宇驰跟顾深参加完项目竞赛会议,出了大门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顾不凡,但他今天没有开车出来,便央求顾深送他。 刘宇驰自然而然地去拉副驾驶的车门,却被顾深一瞥:“坐后面。” “啊?为什么?”刘宇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从前他跟顾深出去玩,开车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坐的吗? 顾深一副对他无语的样子:“我要先去接简绎才能送你。” 刘宇驰反应过来了,言下之意就是副驾驶得留给简绎,以前就没看出来,顾深是这么个重色轻友的人。 刘宇驰撇撇嘴,还是去坐后排了,他新买的车再过两天就能拿到手了,刘宇驰想着,到时候他的副驾驶也只让顾不凡坐。 顾深在去的路上先给简绎打了个电话,原意是想问问他游园会结束了没有,结果电话打过去,那边的Omega吞吞吐吐,说了半天,最后居然说在医院。 顾深一个急刹,吓得刘宇驰差点从后座上滚下来,得亏是在一条小路上,本也没什么人和车,这一脚刹车要是踩在大马路上,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呢。 刘宇驰赶紧问道:“怎么了?” 顾深却不理他,只沉声问电话对面的人:“你在哪个医院?” 刘宇驰不解道:“什么哪个医院?谁去医院了?” “你等我,我马上到。” 顾深说完最后一句,表情凝重地看了眼后视镜,判断路况安全后,直接原地调了个头,开着车往相反方向驶去。 刘宇驰更疑惑了:“去哪儿啊?我们不是去幼儿园接人吗?” “人在医院。” 顾深的回答简短明了,声音还很沉,刘宇驰本来还想说,要不你把我放下来,我先打个车去找顾不凡。 但他看顾深的表情实在不好看,而且又是要去医院,指不定发生了什么大事,因此刘宇驰还是非常识趣地闭了嘴,眼睁睁看着自己朝着离顾不凡越来越远的方向离去。 - 就顾深在车上那个表情和语气,刘宇驰是真的以为简绎发生了什么大事,不说生离死别吧,至少也是那种昏迷个十天半月,或者哪里要来上一刀的程度,反正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——简绎完好无损,脸上还有些运动过后未褪去的红润,坐在长廊边上,甚至还有闲心跟顾此说说笑笑。 刘宇驰差点儿都要以为简绎是陪别人来看病的了,要不是顾深走过去,一下就抓起了简绎的脚踝来看,刘宇驰都没注意到简绎那肿了半个馒头大的脚踝。 顾深虽然心急,手上的动作却很轻,简绎本来伤得也不重,被顾深撩起裤脚看时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痛感,只是有些不好意思。 他伸手想把自己的裤脚放下,顾深却不让,只盯着他又红又肿的脚踝,眉头紧紧地皱着:“怎么肿成这样?” “没事的,就是游园会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,已经拍过片了。”简绎小声道,“不是让你别过来了吗?” 顾深放下了简绎的裤脚,不高兴道:“陆洋呢?他不是跟你待在一起吗?怎么让你一个人带着此此来医院了?” 简绎还没来得及解释,便见一个人从面前的检查室里出来了。 顾不凡拿着刚取的X光片走了过来:“拿到了,医生说没什么……诶,顾深,你怎么来了?你今天不是项目竞赛吗?结束了?” “结束了结束了!”刘宇驰本来还在为今天不能见到顾不凡而有些闷闷不乐,听见顾不凡声音的那一刻,他整张脸都明朗起来了,立马奔到了顾不凡面前,刘宇驰要是长了尾巴,都要摇上天的那种。 简绎这才有空隙向顾深解释道:“陆洋幼儿园那边的事情太忙了走不开,我打电话让顾不凡陪我来的。” 顾深站起来接过了顾不凡手里的X光片,问道:“医生怎么说?” “医生说没什么大事,就是扭伤,好好养几天就可以了。” 但是,即便顾不凡再三保证医生说骨头没事,简绎也强调了好几遍自己能走,顾深还是不管不顾地非要背简绎下楼。 医院人来人往,简绎觉得自己那么大个人了,让顾深背着实在不好意思,便拒绝了,但他再三拒绝的后果,就是顾深直接拦腰将他抱在了怀里。 “别动。” 顾深说完,又回头看向了三人,最终忽视掉了两个大的,只柔声对那一小只说:“此此,爸爸受伤了,哥哥抱他回去,此此让不凡爹爹抱着好不好?” 末了顾深怕顾此不愿意,还补充了一句:“回家哥哥给你做椰子鸡吃。” 顾此立马懂事地点点头,奶声奶气道:“好!” 顾深做的椰子鸡可是顾此的心头好,平日里简绎工作比顾深忙得多,每日都要去公司,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顾深在带孩子。 顾此倒是没什么,简绎不在家的时候,她就乖乖地玩自己的玩具,渴了就喝水,饿了就喊哥哥。 反倒是顾深,每次和顾此独处的时候,都会显得很局促,他深知这是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打好关系的绝佳机会,可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。 顾此跟别的小女孩不一样,她不爱玩芭比娃娃,虽然还是奶声奶气的一小只,但玩起遥控汽车来,技术比顾深还要更胜一筹。 顾深带她在公园里玩了半天,玩到两个人都满头大汗,又依着她,给她买了一架新的遥控飞机,然后才抱着那小只回家做饭去了。 那天刚好简绎要加班,就没有回家吃饭,顾深做了饭,顾此哼哧哼哧吃了满满一大碗,撑得肚子都圆鼓鼓的了还要吃,顾深怕她撑坏了,不敢给她多吃,拿了一瓶椰奶外加一颗巧克力才将她哄下餐桌。 顾此打着饱嗝,一边打一边还自己咯咯咯地笑,追在顾深屁股后面喊哥哥:“哥哥哥哥!你明天还会给我做好吃的鸡肉吗?” 顾深点点头:“当然会,那叫椰子鸡,此此明天还要吃吗?” “要吃!哥哥做的椰子鸡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鸡肉!” 顾此的眼睛像极了简绎,开心的时候总是亮晶晶的。 顾深看着看着她,突然蹲了下去,平视着顾此,那句“此此,你能不能叫我一身爹爹”就在嘴边了,可最终打了几个转,说出口时还是变成了:“此此,哥哥给你一直给你做好吃的椰子鸡好不好?” “好!”顾此答应地响亮,“此此每天都要吃!” 说来奇怪,自从那天以后,顾深再单独面对顾此时,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局促和不知所措了,而他也终于有了一个父亲面对自己孩子时的那种自然亲近与从容。 - 从医院回到家,顾深先抱着简绎上了楼,顾不凡和刘宇驰带着顾此在后,时间也差不多到饭点,两人自然也被留下来吃饭了。 今天负责做饭的是顾不凡,刘宇驰黏着顾不凡在小小的厨房里忙来忙去,顾不凡嫌挤,让刘宇驰出去,刘宇驰不肯,还是贴着他:“今天算你主动来找我的吧?你是不是考虑好啦?能不能先把结果告诉我啊?” “今天不算,今天这是特殊情况。” “啊……”刘宇驰快哭了,“那你什么时候才考虑好啊?都已经两天了……” 顾不凡忍着唇角的笑意:“急什么,才两天而已。” 饭菜做好端上餐桌后,顾此也被抱上了儿童座椅,今天饭点晚了些,小朋友又在幼儿园游园会玩了一天,现在已经饿得不行,抱着小碗就吃得津津有味。 顾深回家以后就不让简绎动,喝水拿纸都是他来,现在又添了一碗饭就打算喂简绎,简绎有些脸红,不好意思让他喂,便小声道:“不用了,我自己来吧……” 顾深仍执拗地端着碗,他饭还没喂到人嘴边,坐在对面的刘宇驰就忍不住吐槽了起来:“人家扭的是脚,又不是手,你干嘛……” 刘宇驰话还没说,就感觉到身上落了一道凉飕飕的目光,见顾深盯了他一眼,他立马改口道:“该喂,病人就是需要照顾,是我无知了。” 简绎和顾不凡都有些想笑,但碍于面子都忍住了。 被刘宇驰这么一调侃,顾深也觉得尴尬起来,他端着碗的手停在半空中,犹犹豫豫,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。 简绎却突然用手往碗里指了指:“我想先吃这个白菜。” 顾深愣了一下,抬头看他。 简绎朝他笑了笑:“可以麻烦你喂我一下吗?不知道为什么,手突然有一点酸呢,不是很想动。” 这话一出,除了埋头吃饭的顾此,耳根通红的顾深,剩下两人皆是一口饭塞在嘴里,吐也不是,咽也不是,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对面另外两人一个喂饭一个张嘴,一口一个香。 第67章 赤心相待 简绎的脚伤本来并不算很严重,但在顾深的再三要求之下,他还是在家休息了一周,刚好顾深的项目竞赛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,正好可以在家悉心照顾他。 这一周的时间里,顾深每天都早起,送完顾此回去的路上,再顺便把菜买好,然后回家收拾做饭,其实第四天时,简绎已经差不多能行动自如了,但顾深还是不许他乱动,简绎无奈笑了笑,最终还是依了顾深。 周五下午,顾深去幼儿园接顾此回家,等他抱着顾此再回家时,客厅里便多了一位陌生女人,女人穿着打扮都很精致,脖颈光洁,没带抑制环,顾深还能闻见空气里那股淡淡的芝士香味。 顾深还在门口迟疑,怀里的顾此就先叫起来了:“奶奶!” 顾此喊了一声,便踢着小腿从顾深怀里跑了出去,一下就将沙发上的女人扑了个满怀,女人将顾此抱在怀里,同她亲昵:“此此,好久不见又长高了呢,有没有想奶奶呀?” 顾此搂着女人的脖子,奶声奶气地撒娇:“想~还想爷爷了~” “是吗?还想爷爷了?”女人捏了捏顾此鼻尖,“那我们等一下就去找爷爷吃饭好不好呀?” 简绎听见外面的动静,便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了:“回来了?” 顾深朝他点了点头,沙发上的女人似乎才注意到门口有个人,也淡淡地看了顾深一眼。 简绎将咖啡随手放在魏静前的桌子上,介绍道:“妈,这是顾深。” “顾深,这是我妈。” 顾深走过去,礼貌道:“阿姨好,我叫顾深。” “你好。”魏静同他打过招呼后,便抱着顾此站起身来,“既然都回来了就走吧。” 顾深有些不解地望向了简绎,简绎又赶紧道:“妈,你先带着此此下去吧,我们马上就来。” 魏静扫了他们一眼,“别磨磨蹭蹭的,你爸爸已经打过两个电话来问了。” 说完,女人便抱着顾此出门下了楼,屋子里只剩下顾深和简绎两个人。 简绎解释道:“我爸妈总是这样,不打招呼就突然回来,你别介意啊。” 顾深摇摇头:“没事,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吗?” “我爸让我们回家吃饭……”简绎有些犹豫,“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们在家里吃也行,反正我爸妈回来也只是想看看顾此。” 顾深想了想,又问道:“你爸爸知道我也去吗?” “知道……我告诉他了……” 简绎有些紧张起来,爸妈突然回来,打电话要他过去吃饭,简绎本想用脚扭了作为理由来推辞,谁知道魏静居然直接开车过来接他了。 再三犹豫之下,简绎便把顾深回来的事情说了,魏静沉默了一会儿,便给简孟州打了个电话,结果简孟州居然让他们一起过去吃饭。 当年顾深走后,简绎被检查出来怀孕,简绎在医院几乎是以死相逼才保住了顾此,他年纪轻轻就成了爸爸,还浪费了一个保送名额,也因此承受了许多异样的眼光和压力。 在简绎父母眼里,顾深应该就是一个抛夫弃子,自私自利还没有担当的男人,简绎深知父母对顾深的偏见与不满,所以这些年来,他也从来不敢在父母面前提起顾深,就连顾此的名字,还是登记完成之后才敢告诉父母的,父母还为此与他冷战了三天。 所以今天这个饭局,简绎其实是不太想让顾深过去的,他还没有处理好这段关系,他怕自己的父母会为难顾深,他也不想让顾深第一次见自己的父母,就留下一个不好的回忆。 但简绎想错了,顾深与他的父母,尤其是简孟州,并非第一次见面,早在五年前,医院病房里,他们就见过了。 顾深想了想,还是回房间换了身衣服:“走吧。” “你真的要去吗?”简绎似乎有些抗拒,“你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,我们可以不去的。” 顾深牵住他的手:“我没有勉强,反正,这一面迟早要见的。” 简绎还想再劝,顾深却亲了亲他的脸颊,柔声道:“你紧张什么?又不是你见家长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“快走吧,你妈和此此还在楼下等我们呢,别让他们等太久。” - 车子一路驶入别墅区,最终停在了小区最里面的地方。 进了大门,最先迎出来的是沈姨,沈姨脸上满是和蔼的笑容:“简先生已经在里面候着了。” 魏静点点头,抱着顾此先进去了,简绎在门口处拉住了顾深,他盯着顾深看了看,安慰道:“你别紧张,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呢。” 顾深握了握对方汗淋淋的手,也不知道紧张的到底是谁,不过是带男朋友回家吃顿家常便饭,被简绎搞得像是壮士赴死一样悲烈。 顾深笑了笑,牵着他往里走:“进去吧。” 两人的手一直到餐桌前才放开,彼时简孟州正逗顾此玩呢,见两人进来,倒也不吃惊,目光却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停留了许久,才招呼道:“坐吧。” 简家本来一直都有食不言的习惯,但自从家里多了顾此这么个小可爱之后,这习惯就不攻自破了。 简孟州还是跟以前一样,总是在外面出差,虽然公司里的事大部分都已经交给得力的人去做了,简孟州也该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,可偏偏他是个闲不住的,三天两头往公司跑,但在家的时候倒是比以前多了。 可即便是这样,他还是不常见到自己的儿子和孙女,简绎不肯回来住,宁愿自己创业也不去他的公司,这让简孟州一度非常苦恼,于是也就更加珍惜每一次能够见到他们的机会,对顾此,他这个爷爷也是宠爱有加,简家食不言的习惯,就是他带头打坏的。 饭吃到一半,除了沈姨偶尔在边上询问添饭加菜,剩下的就一直是顾此在说话。 顾此有个小孩子的通病,除非他特别饿,不然在餐桌上,她的思绪总能飞到天外天去,吃饭总得哄着,但每次简孟州和魏静在时,简绎总能落得个清闲。简绎一直舍不得顾此离了自己,不然早让父母带孩子,他这些年的日子也许能更好过一点。 简孟州急得额头都冒出一层汗了,才哄着他的小孙女吃下半碗饭,顾此大概是不饿,吃了半碗就嚷着要下地,要去客厅玩她的遥控小飞机。 简孟州没有办法,只得把她从儿童座椅上抱了下来,顾此一溜烟就跑了,简孟州这才得空专心吃自己的饭,饭桌上一下又恢复了安静。 过了一会儿,简孟州突然开口道: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 这话是在问顾深,简绎却突然紧张起来了。 顾深淡淡道:“回来有一段时间了,但一直在忙工作,也没时间过来看您。” 简孟州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客气,于是又问他:“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建筑项目设计竞赛吧?” “嗯。”顾深想了想,又补充道,“但也不全是。” 顾深一点也不好奇简孟州为什么知道他参赛的事情,因为就在他比赛的当天,他曾在人山人海中看见过简孟州,哪怕只有一眼,他也能确定,那就是简绎的父亲。 简孟州又问:“那你这次打算什么时候走?” 简绎一下就急了:“爸爸!” 顾深却面不改色,轻轻拉了一下简绎,才平静道:“简叔叔,这次我回来,就不打算走了。” 说完,简孟州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 吃过饭,简绎便要走,魏静想留他,简绎不肯,顾深劝他也没用。好说歹说半天,最后顾此留下了,刚好明天后天是周末,简绎想着让顾此陪陪爷爷奶奶也是好的。 但简绎说什么也要带着顾深离开,仿佛刚刚餐桌上那场简短的谈话,真的让顾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般,没人拗得过简绎,顾深只好跟着他出门。 简孟州将他们送到门口时,却突然留住了顾深,说是有话跟他说。 简绎一下就将顾深拉到了自己身边:“不行,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。” “小绎,你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爸爸了,怎么越大越任性了?”简孟州表情严肃起来,“难道爸爸还能吃了他不成吗?” 简绎可不就是怕简孟州吃了顾深嘛。 顾深也安抚他:“听话,你先去车里等我,我马上就来。” 简绎本来还想说什么,却被顾深哄着回车上了,他隔着车窗看不远处的两人,本来还想试图偷听,却什么也听不见。 简孟州还未开口,顾深就先说话了:“谢谢你,简叔叔。” 简孟州愣了一下:“谢我什么?” “谢谢你告诉我,喜欢一个人,和有能力喜欢一个人是两回事的道理。”顾深顿了顿,诚恳道,“这些年,我都是一直想着这句话,我在国外做的所有努力,也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变得有能力喜欢小绎。” 简孟州目光沉了一下,没有说话。 顾深语气里又添上了几分认真:“简叔叔,我对小绎是认真的,我放不下他。” 顾深:“我能明白您过去的担心,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,也有能力照顾好他,今后也会一直努力的,所以,能不能请您把他交给我?我发誓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。” 简孟州倒不记得顾深原来是个那么能说的孩子,也许真的是长大了吧。 半晌,简孟州摆了摆手,故作不耐烦道:“谁也没说你们什么,赶紧回去吧,等下他又一副我会吃了你的表情来找我算账。” 顾深明白简孟州的意思,也不去拆穿他作为一个老父亲的颜面,只微微欠身道:“谢谢您,简叔叔。” 末了顾深还说:“要是顾此实在是太闹腾,您可以给我打电话,我立马过来接她。” “行了行了,你能管好我儿子就行。”简孟州摆手道,“我孙女暂时还轮不到你来操心。” 简孟州说完就先自顾自进了家门,他原先是有很多话想跟顾深说的,甚至想像五年前那般趾高气昂地教育他一下。 但顾深先主动对他这般吐露心声,倒让简孟州说不出话来了,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,一位普通的爷爷,又何曾想过真的要把两个孩子逼上绝路呢? 原先他让顾深和简绎分手,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,简绎在家里对他总是一副顺从乖巧的样子,但简绎骨子里到底有多倔,他也是一清二楚的。 所以当他知道简绎怀了那个混小子的孩子时,即使震怒,却也不敢真的对简绎怎么样,简绎能用死亡这种筹码来威胁他,就一定会做到的。 简孟州在医院守着简绎那几天,是他见过简绎人生中最狼狈不堪的几天,简绎几乎整日不睡,目光涣散着,神经却时刻紧绷,连吃东西时也要别人先试吃,生怕自己被下了什么药,醒来就会失去肚子里的孩子。 简孟州原先只当是小孩子早恋不懂事,却没想到顾深走后,他的儿子就像世界崩塌那般憔悴,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。 其实,简孟州也没想过顾深还会再回来,他在那场盛大的竞赛中见到顾深时,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原先裹着纱布躺在病床上,还试图硬气地跟他谈条件的少年,现在却自信而从容地向评审团介绍着自己的设计理念。 简孟州曾经找人调查过顾深,光是顾氏破产欠下的那笔巨额债务,或许就足够让顾深这辈子再也翻不了身,可这孩子偏偏翻身了,还一身成就,万丈光芒的回到了这里,却仍然垂着眼睫,礼貌地跟他道谢,还告诉他,自己走的这些年,都是在另一个地方,为了他的儿子而努力着。 简孟州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? 简孟州站在窗边,直到看见顾深的汽车驶出大门,他才悄悄摘下眼镜,抹了把脸,下楼去了。 第68章 成结标记 回家的一路上,简绎都抓着顾深问东问西:“我爸到底跟你说什么了?他没有为难你吧?” 顾深笑道:“怎么会呢?简叔叔人很好的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简绎似乎松了一口气,“我还以为……” “以为什么?” 简绎摇摇头:“没什么,我只是担心你们相处不来。” 简绎并不知道简孟州五年前曾去找过顾深的事情,顾深也并不打算提,无论如何,过去已经是过去,现在他成功而归,简孟州的态度也出乎意料的好,顾深已经觉得知足,他从前实在失去过太多东西,所以他明白,有些事情,能抓住当下,就已经足够。 顾深又安慰了对方几句,两人说着说着又说起了些别的,简绎笑着跟他分享一些近来生活里的趣事,聊着聊着就到家了。 几十天朝夕相处下来,家里突然少了一小只,顾深反而有些不习惯了,之前顾此总闹着要顾深给她讲睡前故事,顾深怕自己讲的不好,甚至为此偷偷去图书城买了许多本童话故事来读,其实小孩子听故事哪有那么多要求呢,不过都是顾深不愿敷衍罢了。 顾此在家时,简绎和顾深只有等她睡着以后,才敢隔着她,在黑夜里偷偷接个吻,算下来,顾深回来之后,这还是第一次过真正意义上的二人世界,还是与简绎在这个对他们来说都意义非凡的小屋子里。 两人靠在床头聊天,顾深搂着简绎的腰,手指隔着布料轻轻摩挲着对方的肌肤。 顾深:“脚还疼吗?” 简绎摇了摇头:“哪有那么娇气,早就不疼了。” 顾深没说话,是了,简绎哪有那么娇气,觉得简绎娇气还需要人护着的,一直都是顾深自己罢了。 顾深还记得,简绎第一次来这里时,被龙虾夹了手,也是宁愿自己红着眼睛想办法,也不愿意向他撒娇求救的,还有很多事情,大的小的,简绎作为一个Omega,能有那样的表现,已经算是独立又坚强了,怎么他原来总是爱嫌简绎麻烦呢? 可是,嫌弃简绎麻烦,又拼命去自找麻烦的,不也正是他自己吗? 也是在离开简绎这些年里,顾深才明白过来,哪里是简绎多管闲事,爱惹麻烦,多管闲事的明明是顾深自己,是他的眼睛没办法不去在意简绎的一举一动,是他每一次遇到跟简绎有关的事情就会失控。 根本不是简绎需要他,是他需要简绎,是顾深不能没有简绎。 顾深许久没有说话,简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摸他的下巴:“你怎么不说话了?” 回答他的,是顾深突如其来的吻,毫无预兆的,又是该来的,炽热而又缠绵的吻。 顾深有些心猿意马,边吻边含糊道:“你现在都不会发热了……” 简绎低低地笑了声:“是我信息素控制得好,发热期都用抑制剂过去了,所以不会被察觉。” 顾深突然一下抽离开来:“以后都别用了,我在的时候,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抑制剂。” “可是,你总不会每次都恰好在。” “我一定在。”顾深执拗道,“不会有恰好不恰好的时候,因为我每一天都会待在你身边的,你哪一天发热都没关系。” 简绎有些动情地搂紧了顾深的脖子:“顾深……其实……” 犹豫了一下,简绎还是将话继续说了出来:“其实我知道,是你给我留了那支抑制环……” 顾深愣了一下:“顾不凡告诉你的?” “不是,是我自己感觉出来的。” 简绎想了想,继续道:“因为我怀顾此的时候,很不好受,顾不凡才给了我那支抑制环,他什么也没说,但我戴上之后很舒服,此此在肚子里也变得很安静。” “所以后来我就找医生问了一下,医生告诉我那支抑制环是注入过其他信息素的,然后我就知道了,顾深,因为只有你的信息素会让我和孩子安定下来。” 顾深又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,简绎说这些话时,语气并不沉重,甚至还带了些庆幸的意味,但他的每一句话,都令顾深觉得心痛。他的Omega,在他离开的时候,一个人守着他们的孩子,而他唯一做了的事,就是给予了那一点微薄的信息素。 那支注入了他信息素的抑制环,是五年前,顾深在出院前做的,那时他的经济能力并不足以承担一支高级而又精致的抑制环,可他还是做了。 注入了自己的信息素后,又让医生替他做了味道消除处理,顾深的信息素味道本身就很淡,处理过后几乎让人闻不出什么来,只觉得那是一支普通的抑制环。但即便顾深如此决绝,一点希望也不给对方留下,他的Omega和他的孩子,却还是认出了他的信息素。 顾深临走之前,见了顾不凡最后一面,他把抑制环交给顾不凡,让顾不凡在他走之后随便找个理由送给简绎,但那时他并不知道简绎已经怀孕的事情。 顾深只是想着,往后让简绎习惯没有他的信息素时,能少受些折磨,如果简绎真的受不了的时候,再让顾不凡把这支带有他信息素的抑制环给他。 而那支抑制环,几乎是救了简绎和孩子的命。 简绎本就属于意外怀孕,顾深并没有完全标记过他,医生只在他后颈腺体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结痂,腺体破过,但是并未被人标记,医生只说,可能因为简绎是S级Omega,受孕能力十分强,所以即使只有一瞬间,也是非常容易意外怀孕的。 那天从医院回去,简绎想了许久,终于想起他腺体处的结痂从何而来,是他们的秘密基地,是他们在顶楼天台那一次,他情动失控,第一次和顾深冷战那一次,原来肚子里的礼物在那天就已经送到他身边,而他和顾深谁也没有发现。 顾深又吻了吻他怀里的人:“小绎,我们再生个宝宝好不好?” 简绎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脸红,但同时他又有些期待而忐忑:“怎么生……你要彻底标记我吗?” “可以吗?”顾深眼角都红了,声音也沉了好几个度,像是在忍耐什么。 简绎没有回答可以或者不可以,只搂着顾深的脖子又吻了上去。 Omega并非处在发热期,但他们还是很快就浑身赤裸地滚在了一起,滚烫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,原先能使孕期中的简绎安定下来的信息素,此刻又带着侵略,带着征服,层层包裹住他,让他躁动,让他失控。 顾深紧致的腰腹贴在简绎背上时,他听见了顾深略微低沉的声音。 顾深说:“小绎,我爱你。” 简绎来不及回答,一阵酥麻带着微微疼痛的感觉瞬间袭来,从后颈处蔓延到了全身,让他说不出话来。腺体终于彻底被咬破,原本不属于他的信息素瞬间灌入体内,同他的信息素在血液里纠缠翻滚,最终在他身体深处,和他融为一体。 第69章 皆大欢喜 不出所有人意外的,那场项目设计竞赛,顾深拿了金奖。 知道这个消息时,立秋刚过,正值初秋,天气刚有要转凉的倾向,秋老虎又来势汹汹地携着未散尽的暑气而来,天气居然比盛夏时还要热一些。 城市依然是热闹的。 傍晚时分,顾深在房间里拥着简绎缠绵,简绎催着他:“快点去换衣服吧,他们还在野麦等着呢,等会儿该来不及了。” 顾深仍意犹未尽地吻了上去:“来不及就不去了。” 简绎现在是拿顾深这愈发孩子气的脾气一点办法都没有,只好宠溺哄他道:“那怎么行,今晚庆功宴你可是主角。” 顾深不肯放,简绎只好窝在顾深怀里又磨了会儿时间:“顾深,你真厉害。” 顾深低低地笑起来,不怀好意道:“哪方面厉害?” 简绎被问得不好意思,不满地直起身来,又被顾深按回怀里,顾深强而有力的心跳响在他耳边,让简绎觉得安心。 简绎:“你想什么呢!我说的是比赛,我爸跟我说,那个比赛可不一般呢!” 简绎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有些骄傲起来:“那么难的比赛你还拿了金奖,不就是厉害吗?” 顾深笑道:“那你也不至于一夸夸一礼拜。” 简绎固执道:“我乐意。” 说起比赛,简绎就又想起庆功宴来,一股脑从顾深怀里彻底钻了出来,催着顾深赶紧去整理换衣服。 庆功宴是为了庆祝顾深拿了金奖办的,主意是刘宇驰出的,顾深本来不同意,这样的奖项他在国外时拿了不知道多少,实在没必要为此特意办个庆功宴。 但不知怎么的,过了不到三天,顾深便主动打电话给了顾不凡,说这个庆功宴还是得办。 刘宇驰在旁边听着电话,兴奋地不行,顾深说费用他全出时,刘宇驰恨不得立刻定几张飞往国外的机票,借着这场庆功宴,顺便和他的小男朋友不凡凡来一场甜蜜的异域旅行。 顾不凡给他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,继续听顾深的电话,刘宇驰觉得没意思,便从办公室退出去,跑去吧台玩了。 也不知两人是怎么商量的,说来说去,庆功宴最后居然定在了野麦。 刘宇驰踩在梯子上,将彩带气球挂得满屋子都是,顾不凡就在他旁边不断地给他递装饰品,其他店员也都没闲着,由吴原带着,打扫的打扫,摆花的摆花,还有两个在铺红毯。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庆功宴,被他们弄得跟什么似的。 见装饰品挂的差不多了,顾不凡便打算去后厨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,结果他转身刚走没几步,就听见身后一阵嘈杂,还有一声熟悉的尖叫。 顾不凡赶紧回去看,原来是刘宇驰从梯子上摔下来了,姿势还有些滑稽,屁股墩着地,疼得眼睛都红了。 彩带挂了刘宇驰一头,顾不凡差点没笑出声来。 刘宇驰:“还在那里笑!你个没良心的!还不快来拉我!要不是因为急着去追你我至于摔那么惨吗!” 顾不凡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,伸手将刘宇驰拉了起来:“追我干什么?我都跟你说了,我去一趟后厨。” “我又没听到!”刘宇驰红着眼睛说这话,听起来居然像是在撒娇。 顾不凡又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,轻声嘱咐他:“我又不会丢了,晚上你可别再那么冒冒失失的了,坏了深哥的大事,说不定连我也要跟你一起遭殃。” 刘宇驰笑嘻嘻的:“放心吧,保证圆满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。” - 等顾深和简绎来的时候,天色已经暗了。 精心布置过的野麦,再配上漂亮的霓虹灯,气氛一下就起来了。 节奏舒缓的音乐流淌着,店里四处散落着正在吃饭聊天的人,看起来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,唯一不一样的是原先吧台前面那块地方,现在被腾开了,中间放了一张铺着浅蓝桌布的圆桌,上面叠着许多高脚杯,旁边是一瓶还未开封的香槟,这么一看,倒还真有点庆功宴的意思了。 简绎一进门就笑了起来:“弄得挺不错啊!” 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吴原,干净整洁的衬衫配上西装马甲,衬得他整个人愈发高大帅气起来。 简绎看见吴原那挺拔的身姿,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,他原以为不过是一场算是比较家常的庆功宴,没想到大家居然弄得那么正式,反倒衬得T恤牛仔裤的他有些格格不入了。 顾深见他出神,便搂了他的腰一把:“怎么了?” 简绎摇摇头,凑到他耳边小声说:“大家弄的那么正式,我们穿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?” 顾深笑了笑:“舒服就行,反正你穿什么都好看。” 简绎愣了一下,有些脸红,他只说他们穿着这样太随意了,又没有问顾深他好不好看。 顾不凡已经看见他们了,迎上来笑着同他们打招呼:“来了?” 简绎点了点头,桌子已经订好了,顾不凡引着两人往里走,桌子上已经坐了个人,那人见了他们,只是和蔼地笑。 是老熟人了。 简绎和顾深挨着坐在了那人对面。 顾深:“董叔。” 简绎也跟着问好:“董老师……哦不是,董叔叔好。” 董又松笑道:“叫什么都一样,不习惯的话,就叫董老师也行。” 三人聊起了家常,气氛亲切自然,谁也没觉得尴尬。 对于董又松出现在顾深的庆功宴上,简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。董又松如今已经退休了,顾深也早就带简绎见过董又松,简绎也是那时才知道,原来顾深出国的这些年,一直都是董又松在默默帮助他,支持他,几年来,一直如此。 顾深现在唤董又松董叔,董又松于他的人生而言,是师者,更是如兄如父的存在,况且,顾深早就在五年前,在医院的那一段时间里,就已经把董又松当做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,那时候,除了简绎,董又松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点希望。 - 顾不凡又不知去哪里忙了,将他们带过来之后就没了人影,简绎环顾四周,问道:“他们人呢?” 顾深笑他:“你怎么比我还着急?” 话音刚落,就见顾不凡领着吴原,端着许多饮品吃食走了过来:“你们先随便吃点东西吧,简伯父简伯母马上就到了。” 简绎脸上露出了一点惊讶,他看向顾深:“你还叫了我爸妈?” 这段时间顾此一直都住在他爸妈那儿,他和顾深倒是落得个清闲,不过今日庆功宴,之前顾深也没跟他说过要请他爸妈过来,简绎还一直以为就是一场小年轻的玩乐。 不过简绎转念一想,顾深都将董又松叫来了,一并叫了他的父母也就不奇怪了,说不定顾此也会来,看来顾深并不打算在这场庆功宴上玩得多欢,只当是场家庭聚会吧。 几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,简绎聊着聊着才发现不对:“刘宇驰呢?怎么今天一直没见他?他不来吗?” 简绎是真的挺好奇的,按道理来说,往常有这种活动时,刘宇驰应该是最积极的那一个才对,不该像今天这样,来了半天都见不着人。 顾不凡笑了笑,自然道:“他有点事,等会儿就来。” 等了半天,简父简母还是没到,顾深看了眼时间,便站起了身:“我去趟洗手间。” 简绎自然也就给他让了道,可顾深去了许久都没回来,简绎正要打电话问顾深时,整个野麦的灯,一下就全灭了,连音乐也戛然而止,四周陷入一片黑暗,只有缠绕在屋顶的霓虹灯还在闪。 但里面也不是一点光都没有,微弱的光里勉强能看清人的轮廓,周围人群几乎没什么反应,于是简绎也就握紧了手机,坐在原位,不敢轻举妄动。 简绎试探问道:“停电了?”可是不该啊,顶上的霓虹灯明明还是亮的。 坐在对面的顾不凡并没有回答他,简绎脑海里几乎要浮现出一万个问号时,正对着他的那一块屏幕突然亮了起来。 野麦原先还是个酒吧时,屏幕是用来播放一些调动气氛的视频的,现在野麦已经不是个酒吧了,但那块屏幕调动气氛的功能却被保存了下来。 因为此刻,所有人都屏息看向了那块屏幕,包括简绎。 屏幕里播放了一段视频,视频上最先出现的是刘宇驰的脸,刘宇驰笑嘻嘻的脸怼满了屏幕,说了些让人听不清的话,然后是顾不凡的画外音:“你能不能好好录?” 刘宇驰闹了一会儿就正对着屏幕站定了,是少有的正经样:“顾深他比我大一个月,所以理论上来说,我应该叫你一声嫂子。” 屏幕里的刘宇驰停了一下,似乎在想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说,简绎却再也移不开眼了,他好像能明白,刘宇驰那声嫂子,是在叫谁,同时也大概明白了,这段视频是给谁看的。 画面里的刘宇驰顿了顿继续道:“深哥他在国外的每一天,其实过的都挺不容易的,学习,打工,生活,一开始还有语言障碍……” 顾不凡的画外音再次响起:“说重点。” 刘宇驰清了清嗓子:“总之,深哥这五年来,吃了许多苦,但是他再难,也没有一刻想过要放弃你,他每一天努力的动力,都是你。” “所以呢——”刘宇驰拖长了嗓音,“屏幕面前的这位简绎先生,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们那么努力上进很棒还会做饭的顾深先生呢?” 刘宇驰带笑的嗓音,最后一句话说的缓慢而又郑重,简绎听清时,心里猛然空了一拍。 屏幕很快就闪到了下一帧,画面上的人变成了顾不凡,顾不凡面对镜头时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,但他还是努力正视着镜头。 顾不凡:“简绎,我知道这些年以来,一直在等着顾深,虽然你从来不说,也一直在努力生活,即使是一个人带着顾此,也生活得很漂亮……” 顾不凡似乎有些哽咽了:“我从高中就一直看着你们过来的,也算是你们感情的一个见证人,人生中总是会遇到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刻,但只要最终的结果是自己想要的,即使过程再辛苦也是值得的……” 顾不凡几乎要哭出来:“所以,简绎,你愿意原谅顾深五年前的不告而别,再给他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吗?” 然后是吴原。 吴原:“简哥,说实话我一开始见你挺看不惯你的,你那么拽,还用雨伞把我当脸砸肿了,我还以为你是个Alpha……” 现场有人笑起来。 吴原挠挠头,继续道:“……反正我也不懂爱情,但是请你嫁给深哥吧,他真的挺好的,我不骗你,真的。” 简绎忍不出笑了,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,视频还在继续,许许多多熟悉的脸庞,站在他们的角度,用自己的方式叙述着他们的爱情。 这十来分钟的视频里,在旁人或祝福或艳羡的话语里,让简绎心里徒然生出一种错觉,让他觉得他和顾深的爱情是那样惊心动魄,令人向往。 而实际上,他和顾深,本不过这天下无数有情人当中,最普通的一对。 最后居然连顾此也被哄着入了镜,顾此穿着好看的碎花裙,坐在白色靠背椅上,眼睛却不看镜头,直勾勾地看向镜头外的地方,在看别人,嘴里却奶声奶气地念念有词道:“爸爸,此此喜欢椰子哥哥,要椰子哥哥当爹爹。” 顾此说完就想从椅子上跳下来,却被一只大手摁住了,画外音又响起了起来,是刘宇驰的声音。 刘宇驰哄着她道:“此此宝贝,还有一个问题,要不要我做干爹呀?回答对了有巧克力吃哦!” 顾此不肯回答,手伸朝另一边嚷着要抱,刘宇驰却不肯放人,非要做顾此的干爹,顾此都快急哭了。 终于,屏幕里出现了另一个高大的身影,将镜头遮了大半,弯腰抱起了顾此,顾此紧紧搂着那人的脖子,才敢大声对刘宇驰道:“不要你做干爹!你是坏叔叔!要不凡干爹!” 抱着顾此的人终于转过身来,眉头轻皱:“我不是让你别老惹她吗?” 这话是对举着摄像机的刘宇驰说的,刘宇驰一下就心虚了,赶紧转移了话题:“深哥,你要不要对嫂子说点什么?” 顾深眉眼一下就柔了许多,淡淡看了眼镜头:“不用,我当面跟他说。” 说完,顾深便抱着顾此走出了镜头,与此同时,野麦的灯也再度亮了起来,除了泪汪汪的简绎,周围的每一个人手上都多了一支玫瑰花,连董又松也是。 简绎还有些走不出情绪,董又松便先站了起来,将手里那一支玫瑰花递到了他手上:“过去他那里吧。” 简绎懵懵地接过花,再扭头看时才发现,原来他坐的这个位置下面,是铺了红毯的,红毯一路延伸,尽头处,顾深正看着他,笑得温柔。 周围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们,简绎站起来,犹犹豫豫地迈开了步子 他一步一步,缓慢而坚定地走向顾深,每经过一张桌子,就会有人给他递一支玫瑰花,等简绎在离顾深一步远的地方站定时,手里已经捧了一把玫瑰。 简绎就是再懵,此刻也该反应过来些什么了。 庆功宴是借口,顾深想跟他求婚才是真的。 其实简绎一直没有想过那么多,他早就习惯了和顾深生活在一起,结不结婚,有没有那一纸证明,对他来说,统统都不重要,他从前失去过,所以现在只要顾深在他身边,他就已经觉得满足。 可简绎不知道的是,他之前晚上睡着的时候,还会因为没有安全感而低声呜咽,顾深刚开始的时候以为他怎么了,叫他几声不应,顾深才明白过来,简绎是梦哭,凑近了还能听见他喊顾深的名字,还喃喃求他别走。 顾深心里一阵绞痛,只好用手抚着他的背轻轻安慰,没过一会儿,那抽泣声就渐渐停止了。那一晚过后,顾深睡觉时总要挨着简绎,顾此不在时,顾深就抱着他睡,顾此在时,哪怕不能牵手,顾深也要摸着碰着简绎睡,简绎还笑话他黏人,可自从顾深这样做之后,简绎晚上再也没有梦哭过。 - “小绎。” 顾深的声音缓慢而深沉:“我知道我一直都不太会说话,但我真的很庆幸,也非常感谢,你没有放弃我,也没有放弃顾此。” “我知道这五年来你有多辛苦,我有很多的不好,也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Alpha,但我愿意为了你,去做所有的努力。” 顾深顿了顿,继续道:“所以,小绎,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?让我陪在你身边,用一辈子的时间,去弥补那五年。” 而此刻,再说什么都是多余,在简绎的注视下,顾深后退一步,单膝跪在地上,将戒指了拿了出来。 直到这个时刻终于降临,简绎才发觉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淡定,他所以为的他已经习惯,却还是在这一刻心潮澎湃起来,他盯着顾深,期待又紧张,屏着呼吸,等待着顾深接下来将要说的话。 “小绎,你愿意跟我有一个家吗?” 简绎忍着眼里的热意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 一时间,欢呼声口哨声四起,有人带头拉开了小礼炮,五颜六色的彩带喷在半空中,又落在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身上。 现场又一次响起了音乐,不过歌单已经被刘宇驰换成了《婚礼进行曲》,热闹之中,刘宇驰将早就准备好的小推车推了出来:“蛋糕来咯!” 淡蓝的翻糖蛋糕周围嵌了许多深蓝羽毛的装饰,缀着白色珍珠形状的糖豆,蛋糕上有一个小小的屋子模型,简绎只一眼就认了出来,那是他和顾深的秘密基地,精致地跟实物一般无二。 简绎都不用想,也能知道顾深为了这个小小的模型耗费了多少心思。 刘宇驰将蛋糕稳稳送到之后,又去开香槟,却不想,他刚离开小推车,就扑上来一个小孩子,踮着脚尖去够蛋糕,没够成,只摸到个边。 小女孩不满意,再一使劲,蛋糕便被她整个够了下来,柔软香甜的蛋糕从小女孩头顶落下,糊了她满身。 众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,看着被糊得看不出样子的小女孩,纷纷笑了起来。 刘宇驰却笑不出来,顾不凡下午还交代他晚上别出岔子,怎么偏偏到了最后一步还翻车了呢? 刘宇驰气得连香槟都没开成,便要去拎那小孩的衣领,却有一位夫人先她一步,将小孩抱进了怀里。 那夫人一边用湿巾擦拭小孩儿的脸,一边还轻声埋怨道:“此此,你怎么把爸爸的蛋糕打翻了?” 刘宇驰也认出简绎的母亲来,一时间进退两难,一边是被摔坏的求婚蛋糕,一边是自己极力要讨好的干女儿,周围一片热闹声中,只有刘宇驰站着,快哭出来。 然而真正的主人公却并不在意这个蛋糕,他们紧紧挨在一起,接受着来自各个方向的祝福声,甜蜜得眼里只剩下对方,哪还有心思看别的呢。 时间有时候就是很神奇的东西,会改变许多东西,却又什么也改变不了,无论是三年还是五年,十年八年,不是你的抓不住,是你的,永远也跑不掉。 (全文完)